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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成湿-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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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西是怎么蔓延开来的,曹植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其中一个始作俑者,正是他的一位姐夫,何晏。
于是曹植先写了一篇文章道明五石散用处与危害,而后下令除风寒等大夫规定用药,邺城禁之随意服用。如有违者,丢入大牢拘留反省十日。
此事由此闹大。
有文人刚染上这个毛病,正在兴头上,听闻曹植下了如此一道命令当下犹如晴天霹雳。他们认为服用五石散后出口成章文思泉涌,后遗暴躁也不过药力散发的那一段时间,而所谓的荒诞,只要服用者在家中不被人瞧见不就行了么。曹植禁之非但毫无意义,反而可能给大汉历史文化带来极大损失。
有人还列出平素文章与服用五石散后的文章对比,显而易见后者更具才气,以此证明五石散当真有用。
最终惊动了曹操。
尽管司马懿等人也认为五石散不是个好东西,但曹丕依然坚定地站在了众文士的立场,要求曹植废除这一禁令。而曹操也认为既能延年益寿,那便愈发不必禁止了。曹植据理力争之后,终是因为没有“服用过多容易暴毙”的证据,迫于无奈放松了禁令,规定每人每月服用不得超过五次。
但追求长生乃是天性,纵使短期内看不出来,壮阳亦是不错效果,是以文士们暗中偷服屡禁不止。
且因此事,大多曹植一派的文士有些动摇起来。少数人觉得曹植办事略显武断,是否值得继续跟随,这是个大问题。
时光转过这个蛋疼的秋季,建安二十一年冬十月,曹操领兵南征孙权。
曹彰请战后为曹操驳回。其后,命曹植为骠骑将军,领兵五千为先锋。
无人反对。
这也算是曹操的一个爱好了,很多年前他就喜欢领着自家孩子上战场,从曹昂开始到后来曹丕曹彰也上过好几次战场了,更别论曹彰与曹丕还亲自领兵攻打过乌桓。只有曹植除了那年偷偷跑去赤壁,还真没能光明正大随曹操出征过。
是以众人纷纷觉得不过如此,纵然曹植领兵五千的起点是低了点,也顶多觉得曹植的军事能力有待观察不得曹操信任,没有人觉察出任何不妥。
但倘若郭嘉并没有分析错误,那么此次曹植在战场上所作所为,将直接决定他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是否能再进一步。
战场,未来。
很多年前曹植不喜欢战场。概因来自后世和平时代,是以哪怕心知肚明腐朽只能被暴力所改变与打破,他也不愿直面战场。
因为除了破除腐朽,战场更意味着死亡与绝望。
至于转折点,却是建安十三年的赤壁之战。彼时他不放心郭嘉只身前往战场阻止曹操,便陪着他至于赤壁,然后见证了这场算得上震古烁今的大战——孙刘联军火烧赤壁,此后孙权盘踞江东刘备占领蜀中,只此一战粉碎曹操一统天下的野望!
那场战争啊……
直至今日,曹植闭上眼,眼前都还能清晰记得当日身边之人脸上慌乱恐惧的表情,还能感觉到整个人都飘荡在水上忽起忽落,耳畔也还有水声马鸣,甚至由远及近的军号以及身旁人的惊呼哭喊。
这才是战争。
只有亲眼见过这种壮烈震撼,见过哪怕满眼都无法望尽的鲜血,方才能体会什么叫战争。
他依然厌恶战争,却也无比渴望——有朝一日能亲手了结战争!
这是一种令浑身血液沸腾到近乎冲破血管的冲动,再无法被理性所压制。它从那一日开始深埋心底,渐渐渐渐生根发芽,至于今日终于茁壮成长为无法撼动的大树。
曹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
赤壁之上,他没能举刀斩杀敌人。那么,就从此次南征开始。
开始真正进入乱世罢!
此行曹操领兵亲征,不知为何竟命司马懿随军反而留郭嘉于邺。当然这也并不算什么,毕竟郭嘉这些年身体不算好,而且对于郭嘉而言,这种运筹帷幄间决胜千里之外的手法操作起来毫无压力。他早已同曹操与一众谋士商议,得出此战一定会赢的结论。
这又意味着短暂分别。是以临行前,曹植有些微的紧张。
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机会,倘若错过这个机会,也不知曹操会不会再给第二个,抑或不知多久才有第二个机会。
大约是看穿了曹植的紧张,也渐渐欣赏够了他的表情,临行前郭嘉才对曹植道:“其实此行你不必期待太多。”
曹植微怔:“为何?”
郭嘉轻笑:“子建,你单因昔日我一句话,想借此更进一步,但你有没有想过,古往今来任何一次漂亮的大胜,都需要三样东西——天时、地利、人和。”
曹植赞同。
“去年十一月孙权趁主公大病亲征,主公并未出马,只凭借张辽于禁等将军与一个锦囊妙计轻易拦截孙权,甚至叫他损兵折将而归。现在,主公病好了,亲自领精兵南征孙权,你以为有主公的军队和没有主公的军队,哪一个更强?”
“自然是现在。”
郭嘉颔首,又道:“当年赤壁之战我军大败,一则因士兵生病军心低落,二则因孙刘联军趁风生火。但现下,孙刘二人渐生龃龉嫌隙,刘备又专注蜀中,纵使孙权求援刘备亦不可能派兵前去。”
“不错,从这两点来看,主公必胜无疑。”
“是以我若是孙权,便绝不会迎战。”
也就是说,曹操的此次出征,极有可能只是徒劳。说不定二十万大军只能在江东城前蹲上几个月,等孙权受不了或曹操受不了,则议和或引兵还。
无法突破那一道城门,一切皆是空谈。
曹植闻之,久久不语。许久方才微叹了口气,失落道:“先生说得对……我太着急了。”
但许是这些日子被打击的有些习惯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了:“还好有先生在身边,否则届时落差太大,我倒真可能做出什么错误的事情来。”
郭嘉抬手拍了拍曹植肩膀,微笑道:“你也可以想到的。”
“这世间万物皆有行迹,如我所说,看天看地看人。同一件事情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经由不同的人去做,就有不同的结果。所以计划一件事前,倘若能把一切都算计进去,那便是最好。算得多了,你就能得到一个规律。套用进去,便可看到某个未来。”
曹植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问:“有时候想太多了,先生会觉得脑门疼吗?”
郭嘉抬眸,缓缓道:“会啊。”
曹植眨了眨眼:“啊……那先生现在觉得疼吗?”
郭嘉也眨了眨眼:“你说呢?”
建安二十一年十月,曹操发兵南征孙权。次年正月,军至居巢。二月,向濡须口发动进攻。三月,孙权遣使求和。
☆、更新更新
这是建安二十一年正月;曹操大军至居巢;孙权于濡须筑城以抵御曹军。
江东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方才过年。这个年对于曹植而言;过得格外的无趣。
从前他单方面暗恋郭嘉,是以郭嘉出征在外;他在许昌,常以通信来解愁思;如今两情相悦;郭嘉在邺而他出征在外,已无法用短短的一封信来慰藉了。
人都是不贪心的,得到了想要的;便奢望更多。
二月,濡须易守难攻;曹操挥军攻之无果,孙权死守而不轻易出城。
曹植果然无所作为。
他也并不急功自请出战,每日做完应当做的操练,然后开始研究江东地形图。曹操有一日见到了那张将关键地形都标注出来的图,暗自点了点头。
此时,塞北进贡了一盒酥,快马加鞭送至军营曹操手中。曹操见之,亲自提笔写下“一合酥”三字于盒上,置之议事营帐之案头。
这一日议事,曹植与杨修到的有些早。瞧见这一盒酥以及上面写着的三字,两人皆微怔了怔。曹植心念几转,当下明了曹操意图。而此时杨修已拿起了那一盒酥,正要分发下去。
曹植无奈道:“先生。”
杨修抬眸看他:“何事?”
自知晓曹植与郭嘉非同一般的关系起,杨修这些年对曹植总归是刻意冷淡,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他心中对曹植怪异的心思。毕竟那些心思曹植根本未曾觉察,庸人自扰罢了。
但十年师生情谊,到底不是杨修单方面可以斩断的。
曹植摇头不语。他接过杨修手中的一盒酥打开,分了一块给杨修:“先生坐着,我来。”语罢,便打开食盒,将这些酥饼分给了方才进帐的张辽于禁等人。
曹操归来时,众人已将酥饼都吃掉了,留给曹操的只有一个空盒子。曹操皱眉道:“是谁将这里的东西吃掉了?”
众人心中微惊,纷纷将目光转到曹植身上——不是说这是曹操犒劳他们的么,怎么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曹植面色不改从容上前一步:“是儿所为。儿根据父亲指示,将这些酥饼都分给诸位将士了。”
曹操眯眼:“哦?孤的指示。”
曹植敛眸一笑:“父亲在盒上书‘一合酥’,拆开来看便是‘一人一口酥’。儿这样想着,便将这盒酥分了……若儿想岔了,请父亲责罚。”
张辽等人闻之亦上前一步:“属下也有错,请主公一并责罚。”
曹操负手看了看重人,见众人面上皆有愧色,又见杨修眼中坦然没有零星得意,便询问曹植道:“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曹植抬眸:“是。”这些年虽然习惯了竖字排版,但字尚且有大小长短之分,曹植年幼时很容易就将一个字看断层了。后来虽然改过来了,但偶尔也会在私下出现某些乌龙。是以对于曹植而言,“一合酥”的深意当然显而易见。
曹操微笑起来,:“好了,不就一盒酥饼的事,吃了就吃了吧。你们这样子,倒叫孤以为这是什么稀奇东西,孤这一辈子都没尝过一样。”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曹操揭过此事,在同众人商议过行军布局,便摆手挥退众人,拍了拍曹植的肩膀欣慰道:“为父的这些儿子里,看来只有子建你,最了解为父了!”
他的确是打算将酥饼都赠予他们的,在写下一合酥三字时,也存了考校曹植的心。好在曹植果然没让他失望。
抑或者说,他的这个儿子,从决定要崭露头角时,就从来没叫他失望过。
他搭着曹植的肩膀,一路从营帐走到前锋营,遥望江东彼岸:“九年前我军进取江东,大败,这一直成为为父心中一大遗憾。子建,你觉得,这次我军能赢吗?”
曹植垂眸思索片刻,坚定道:“不出一月,孙权必降。”
曹操叹了一口气:“是啊,必降。但孤却也赢不了啊。”
三月,两军隔岸相望。曹军攻城不下五次无果,好在损失兵马并不多。至于曹植,只是意思意思上战场打了个酱油,甚至连一句“早饭吃了吗”之类的问候,都没能来得及命人向孙权带去。
孙权已休书来降。
他非但投降,更是对曹操“称说天命”:如今大汗名存实亡,曹操既已为魏王,为何不再上一步呢?他孙权愿为臣,奉曹操为帝王。
曹操将信丢给曹植:“子建,你怎么看?”
曹植将信来回瞧了两遍,方才斟酌完了用词:“儿觉得,孙权此举不安好心。”
曹操嗤笑:“是啊,这小子是想将孤放在火上烤啊。”他顿了顿,起身负手,“子建,为父知道你文采好。这样吧。你帮为父写封信,狠狠骂这小子一顿。”
曹植:“……”
这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玩笑,曹植看不出来。但曹操既这么说了,他自然只能照办。原谅作者词穷无法描写出曹植写的是什么,总之曹植用了一个下午时间参考古人所做,绞尽脑汁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的有关孙权年幼至今狡诈、虚伪、做作的文章,全文不见一个脏字,明显就能看出骂人意图,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胸闷头晕。
当呈给曹操时,他还有些诧异:“我说着玩呢,你倒还真写了?”
曹植:“……”眼泪掉下来!
父亲你为神马辣么喜欢坑儿子!
曹操反复看了好几遍,也不在意此时曹植是什么表情,表情渐渐高兴起来:“既然写了,那么就命人送给孙权吧,记得一定要他亲启……哈哈!孤已经等不及想知道那小子看到这篇文章的表情了!”
且不论孙权瞧见这封信心中对曹操是何感,对代笔的曹植又是怎样的咬牙切齿,三月,曹操留伏波将军夏侯惇都督曹仁、张辽等二十六军屯居巢,乃引军归。
回去的路总是比来要短的。但不知是否因为曹植归心似箭的缘故,竟然觉得走的路比来时长太多了,久到他甚至等不及想看看他在意的人是否有细微改变。
郭嘉当然没有丝毫改变。不知是否是春尽夏来的缘故,他看起来气色比从前好了一些。曹植心里高兴,无法克制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引杨修目光怪异地朝他看了好几眼。
此番归来,曹丕与曹彰如同他们当年一般为他办了三人接风宴。一母同胞的三兄弟默契饮酒说笑,仿佛时光未曾远去,他们还是年幼的亲密无间。
可惜终究物是人非,再也无法如同曾经那般从容自然。
这一年曹豫将近五岁,正是启蒙的年纪,需要为他选择一位老师了。
也不知道其性子像谁,曹豫并不像失母的孩子那般孤僻,反而十分擅长调皮捣蛋恶作剧,府中下人大多已被整过好几次了,一提起他就觉得头疼万分。
曹操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孙儿甚是喜爱,因而亲自为他选择了几位老师,皆是当世大儒。
曹豫听了他们的名字,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用稚嫩的声音道:“可是孙儿都没听说过他们呀,他们有祖父您厉害吗?孙儿可以要求跟随您读书吗?”
曹植无奈道:“豫儿,你祖父很忙的,恐怕没时间教你哦。”
曹豫严肃嘟嘴。
曹操大笑着举起曹豫,亲了亲他粉嫩的脸蛋:“那你还想要谁当你老师呢?除了我?”
曹豫想了想,掰手指:“祖父、祖母、父亲、二伯、三伯……好多好多呢!”
曹操大笑不止:“除了这些人以外呢?”
曹豫又思考了片刻:“都不可以吗?……那孙儿想要郭嘉先生当老师!”
曹操这下有些诧异了:“为什么?”
曹豫兴奋道:“因为他会给我讲故事!”
“哦?讲的都是什么故事?”
“郭嘉先生和我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厉害的人叫袁绍,后来他在官渡被祖父打败了!”曹豫说到这个,表情更是兴奋,“先生说祖父好厉害呢,明明人比那个袁绍少好多都赢了,祖父好厉害!孙儿长大也要像您一样厉害!”
曹操心下满意。他将曹豫放回地上,摸了摸他的头:“你喜欢那些故事?”
曹豫点头:“喜欢!”
“也要像我一样领兵打胜仗?”
曹豫虽然不太明白领兵打胜仗的具体含义,但无妨他听懂了像曹操一样,当下毫不犹豫重重点头:“要!”
曹操摸摸他的头:“好,记住你今日所言,我便命郭嘉做你的启蒙老师,教你行军之能。”至于其余文化课,杨修便不错。
曹豫先是纠结真的不能选祖父祖母爹爹做启蒙老师吗,然后一想到今后能听好多好多故事了,便雀跃地跳了起来。
曹操走远了,曹植蹲下身来圈着儿子的肩膀欣慰道:“儿子,干得好!你真是我的福星呀,帮了你爹好大一个忙!”然后又重重在曹豫另一边脸上亲了一大口。
曹豫满眼茫然。
神马呀,他做了神马奇怪的事吗?!为神马他爹看起来好猥琐呀!
建安二十二年五月,汉献帝诏令曹操设天子旌旗,出入依天子礼称警跸。
八月,曹操发布《举贤勿拘品行令》,命部下推举人才,凡有一技之长者,不拘品行,皆可推举。
至此,曹植麾下文人大多得以重用。
☆、更新更新
除了文采能力;曹植最看重的便是人品与观念;是以他麾下文士皆是温文尔雅、举止适度之人。可惜先前因五石散一事;以至结交的世家子弟对他有了不小的意见。曹操第三次颁布《举贤勿拘品行令》后;这些人大多转投曹丕麾下,留下的反而是寒门弟子。
许是因五石散价格昂贵;寒门弟子大多买不起,因而能理性看待;并深深感激曹植举荐之恩,倘若这一群人能走远一些,必也能对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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