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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成湿-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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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鲁肃与周瑜,这两位被孙权器重的大臣,角度来看
那么,便是他加上周瑜、鲁肃,是否能劝得动一个年轻人的问题了。
自然是能的!
是以郭嘉几乎是片刻就相信了曹植的话语,然后问他“此战可胜乎”,怎知曹植又给了他如此答案。
郭嘉长身而起。
他向来是温润沉稳的人,但此刻已克制不住心中激荡,甚至整个人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往无前!
直至他瞧见一个人。
院落门口,十七岁少年负手立在。他悠然仰头看天,神色惬意,容貌更是难以形容的俊秀。
这样的少年,无论任人看见,都会觉得不错然后欣赏。但郭嘉看到他非但不觉得高兴,眸色陡地沉了下来。
使得他的气势陡地凝滞,而后恢复至寻常。
然后,他听得少年施施然道:“先生是要去哪儿呢?”他的声音亦是十分温和,甚至在说这一句话时,还拍了拍衣摆的尘埃。
郭嘉淡道:“今日秋光不错,在下打算出门游玩一番。”
曹植弯唇一笑:“不知学生可有幸跟随?”
“没有。”
曹植怅然一叹:“那么,很遗憾。”他的声音还是从容镇定,甚至带了一分戏谑,“先生您不能出去。”
院内气息陡然一滞。
郭嘉淡道:“四公子如何愿让开?”
却见曹植默默凝视他,缓缓摇头。
“四公子为何不愿让开?难道主公不是命四公子跟随在下学习,而是命四公子监视、囚禁在下?”
曹植长出一口气。他说,“我不放心。”
这四个字,曹植说的很慢,却极坚定。任何人听闻这四个字,恐怕都不会怀疑说话之人的决心。
郭嘉闻之,睫毛一抖,再无法遏制心中滋生的那分暖意。
他眼中覆了些许的恍惚,神思仿佛已飘到了远处。但他的神色很快恢复清明,甚至在凝视曹植时,带着些许的郁闷。
他这一辈子随心所欲惯了,从无人管着他、限制他。如今这一分温暖与不悦交汇,终成难以名状的微妙。
这不是喜欢。但不可否认,也许他心中……当真有些在意这个少年了。
“昔日在下询问四公子,此战主攻是否能赢,四公子不言。”郭嘉闭了闭眼。他拂去心中这些怪异的感觉,缓缓道,“那么四公子是否能猜到此次主公若是输了,将会如何?”
曹植微微皱眉。
他已猜到了郭嘉要说什么。
果然,下一瞬间他便听闻郭嘉道:“主公已年逾半百了。”
古人言“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如今知天命的曹操已五十四岁了,哪怕他一生都在伸手翻云覆雨之中渡过,甚至此刻他身体也还算硬朗,但始终无人可以忽略,曹操已经老了。
——他比不过孙权了。
此战若是曹操输了,难保他不会像袁绍一样吐血,然后一蹶不振。然后任由孙权与刘备坐大,渐渐蚕食北方之地,为他们厮杀
曹植目光微动。
“是以,主公不能败!”郭嘉这般说,风轻云淡之下,更是不可忽视的决然。
郭嘉这一番话,任何曹家子弟听闻,恐怕皆不会再阻拦郭嘉,反而是要恭恭敬敬将郭嘉请去,再保驾护航,使他安全抵达曹营,!
甚至可以说,郭嘉这一番话,瞬间将供求关系转了半圈!
此前是郭嘉怒令曹植放他出门,如今是曹植不得不求郭嘉出行,以助曹操。
郭嘉面上还是浓重的忧虑,但他却是胸有成竹。
他缓缓道:“倘若在下将这些告知二公子,四公子又是否能将在下在?”
曹植怅然长叹。
曹操心性若是如此脆弱,恐怕早在官渡之时便已败了。但郭嘉已近威胁他,他也拦不下去了。
他终究让开了脚步。
郭嘉与他错身之时,还听得他低声道:“先生能同学生说这些……其实,学生已经十分开心了。”
郭嘉脚步微顿。
他下意识侧头去看一步之后的少年,见他也在,目光沉稳而柔软,心中蓦地多了些什么。
还是敛眸,无动于衷离去。
曹植站了许久。
久到夕阳西下,十月末傍晚阴冷萧瑟。
该说的早已说完,只是他在意之人,根本不在意他所在意的罢了。
曹植终究是自嘲一笑,转身回房。
江陵九月,秋高气爽。
刘备驻守夏口已有半月,曹操也暂时安抚荆州百姓,便汇集将士们,
长坂坡一战之后,刘备似乎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事实上,刘备营中大将一人未少,甚至在诸葛亮指挥下,愈发骁勇。
诸葛亮此人,倒是令曹营众人有些措手不及的。
这措手不及,甚至夸张到逆转双方形式,使得曹操差点就被伏击了。
曹操如何能甘心?
多年前刘备为他所擒时,几乎是所有人劝说他杀了刘备,唯有郭嘉坚持“可擒不可杀”。可惜后来被他放走了,终成心腹大患。若此行无法击杀刘备,他又岂能安心?
他绝对不甘心!
是以哪怕得知诸葛亮前往江东寻求孙权相助,哪怕程昱言“权必资之以御我”,哪怕贾诩荀彧俱言“不可急攻”,他都无法掐灭心中火焰。
——他甚至有预感,倘若此次他无法击杀刘备,那么此生他都无法将之杀了!
曹操深吸一口气。
他还在看这一封劝降书——将要送给孙权的劝降书。
其中有言:“……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不过三十余字,又是何等傲然,何等逼迫!
曹操写完这一封信,再无人反对。事实上他们也看出来了,曹操之心早已坚定,哪怕反对亦是无用。
如此,便战罢!
曹操望着他们或是自信、或是怅然的脸,心中忽然有些怀念郭嘉。
昔日他与郭嘉谈话尤在耳畔,而今一切也正似所料。
曹操忆及出征之前与郭嘉对话,不免再思索近日状况。当时郭嘉所言虽是模棱两可,至今却一一实现。
刘表病故,刘琮继位,不出一月投降于他。而他无法击杀刘备,使之愈发逼近江东。
曹操眯眼,眼中精光乍然。
若郭嘉在此,定是支持他的罢!
他目光灼然,很快朗声大笑道:“来人!——将之,送去给江东孙权!孤便等着他投降之日!”
☆、更新更新
郭嘉遇到了麻烦。
他出行之前告知了曹丕;他的目的是早日到达江陵掌握战局;考虑到他的身体不大好;以及考虑到路途之中可能遇到流寇之类乌合之众;曹丕便请他带着华佗一同前去,同样帮他选了十名武艺不错的侍卫。
正如贵公子出行;低调而沉稳。
但不巧的是,他们方离开许昌便遇一场暴雨;天气骤冷使郭嘉身体又不好了起来。因而十二人再逗留了两日,行走速度则又慢了一些。
雨后晴朗,天气又冷了一些。这一日郭嘉缩在马车中昏昏欲睡之际;又遇到了流寇袭击。
对方先以躲在一旁,暗中举弓射杀。还好他的马车是木板所制;挡住了大部分箭矢。而训练有素的精锐侍卫也瞬间反应过来了,反扑而去。
郭嘉面色凝重。
乱世自然是有流寇四处作乱的,甚至有偷偷捡来军队掉落的弓箭盔甲,便比一般百姓更为厉害。但军队所过必要清剿这些人,此地虽为偏僻,到底是前往江陵路上,又何来如此规模的流寇呢?
侍卫很快将人擒下。他们人少精良,对方则人多,却是乌合之众。两两相抵,他们居然死了五人,才将对方尽数斩杀。
郭嘉深吸一口气,鼻翼之中尽是血腥。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仿佛是一场意外,他心中却有预感并非如此。倘若当真不是,又有何人要杀他呢?
事实上他为人清傲,虽鲜有好友,也与人少有嫌隙。少数几个有过节的,不是死了便是身在军营之中,并不知道他如今动作。那么是许昌城中有什么人要他死,抑或当真只是一场意外么。
这问题注定暂时无解,他便与华佗出了马车,请华佗救治受伤侍卫。而他则走至被擒下的流寇之前。但他方才询问了一句“何人要你前来”,便陡然有了一丝极强烈的预感,甚至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耳畔听闻“嗤”的轻响,他豁然转头之际,只见一个黑影悄然隐匿,却有一支箭矢如狂风席卷,呼啸而来!
郭嘉连呼吸都要窒住了。
——这一支箭朝着他眉心而来,他已是避无可避!
郭嘉瞳仁收缩。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面前又有一道寒芒以迅电不及瞑目之势划过眼睫,截断那一支箭矢,使之颤颤巍巍插到了别的地方。
而这别的地方,却是那流寇首领胸口之处。他豁然瞪大眼死死瞪着来人,目光之不可置信,终于转为怨毒憎恨。
甚至死不瞑目。
一切发生在瞬间,甚至很多人都未曾来得及反应,便已结束。
唯有青衣谋士负手而立,姿态从容。
郭嘉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眼中更有一丝恍惚、一丝惊惶,瞬息之后才略去恢复一贯从容镇定。
然后,他才发觉胸腔疼得厉害,使得他难以自己地咳嗽出声。
但当他看到来人时,满面感激豁地一滞,与随之涌上的怒气混合而极其怪异的微妙:“……”
不远处,马背上渊渟岳峙的白衣少年,在逆光之下露出一口白牙:“哟~好巧!先生也是来出游的吗?”
“……”
所有人都维持着怔愣神色,呆呆瞧着这一少年。
寂静。
唯有流寇们呻吟之音,衬着这一分死寂被无限放大,愈发凄惨。
郭嘉回过神了。
他的面色有些黑沉,比方才意识到那支箭愈加的沉凝。也许是大惊之后,使得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四公子……怎会在这里?”
来人自然是曹植了。
先前他是在王奇院中练剑的。概因心情不佳,凌虐完院中树木又开始凌虐王敏了。最终王奇看不下去,冷嘲热讽他一番,忽然茅塞顿开:咦,为虾米他不偷偷跟来呢?
——而这冲动,很快也变成了现实。
他先命人归家告知母亲与二哥,他要前去狩猎。然后又留了封书信,请王奇于翌日交由他们。
曹植眨眨眼,开始说瞎话:“初冬清凉,正是出游好时机哇!是以学生便与朋友一同出行游玩,以寻做诗写赋的灵感嘛。”
郭嘉目光掠过曹植,看向他身旁之人。
这也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瞧见他的目光,便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在下见过军师大人,见过华神医。”
这人也自然是王敏了。
郭嘉顿了顿。
这个少年长的普通,这一双眼睛却十分狡黠世故。这样的人,绝非什么世家公子。
他便淡道:“此地危难太甚,四公子还是早些归去的好。来人,将四公子安全送回府去!”
话音方落,一名侍卫站了出来躬身一礼道:“四公子,请。”
曹植无奈叹息。
他施施然跃下马拔剑插回剑鞘,眨眼露出一个微笑:“其实,学生是来保护先生安全的。等先生安然抵达江陵,学生便自行归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丁点杀气,仿佛方才他也没有杀任何人,反而是平素与一众公子出行的悠闲舒适。
这样的人,被认为是名书生已是寻常。更何论单枪匹马来保护他的安全,岂非说笑话?
但郭嘉笑不出来。
他还记得方才曹植在关键时刻将剑掷了出来,虽弄死了那原先被生擒的首领,但能在那种时候做出如此判断,无论力度抑或反应,都是常人难以达到的。
五日前是曹植绞尽脑汁拦着他不要他前来,五日后是他纠结着不要曹植跟随……
他们的目的都已达到,两人却也同样郁闷。
郭嘉便道:“你若是能打过这名侍卫,你便跟着罢。”
结果显而易见,曹植轻松获胜。
华佗还在为侍卫们医治。甚至那些重伤的流寇,也在他照顾范围。
医者仁心,这些流寇俱是为生活所迫无奈成贼。华佗虽也厌恶他们,但始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死。便用些纱布为他们包扎了伤口,告诫他们倘若能活下来,千万再莫要为寇。
郭嘉站在路旁树下,淡看这些。
曹植凝视着他,心中愈发无奈。
王敏一会端详郭嘉,一会凝视曹植,面色微妙。
他终究是摸摸鼻子,从包袱里掏出水壶与干粮递给曹植:“公子口渴不?”
曹植双眼一亮。
他接过阿敏手中东西,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在他略显抽搐的神色里凑近郭嘉,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先生,您渴不,要吃东西哇?”
这个笑容若在他十岁以前做出,是十分可爱的。但此时做出来,让瞧见的人都觉得有些无语。
郭嘉瞥了他一眼。
他不言不语,自然也不去接曹植的递来的东西。只静静站着,将目光放到远处。
他磨磨蹭蹭挨到郭嘉身边,细细凝视他淡然的神色,几乎是期期艾艾道:“先生,您还在生气么……您就别生气了吧……”
郭嘉再瞥了他一眼。
曹植心中一颤,笑的愈发谄媚。
“……”郭嘉嘴角抽了抽。
不知为何,瞧见曹植这般讨好的动作,他心中因曹植私自偷跑出来的闷气便一扫而空了,反而戏谑道:“四公子有没觉得,以你现下模样,若在身后装条尾巴左右摇晃,亦无半点违和。”
“……”曹植瞠目结舌。
这一句话本是戏言,但由着郭嘉说出来,居然如同一本正经的真理一般。
他默默想要收起手中东西,却见郭嘉接过干粮,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而后咽下。
曹植双眸愈发明亮!
他仿佛瞧见胜利就在不远之处,便微笑道:“先生是否在想是何人袭击之故?毕竟一般流寇又岂会紧盯着先生下手呢?”
郭嘉又咬了口干粮,慢条斯理吃下后淡道:“与四公子何干?”
“……学生好奇啊!”
郭嘉又咬了口,嚼了许久咽下:“又与在下何干。”
“……”
郭嘉吃了些干粮,再悠然喝了一些水。他看着曹植无奈又隐忍的模样,微笑愈深。
他想到先前曹植连看都不看那被他杀了的首领一眼,忽然淡淡道:“四公子可曾觉得害怕?”
曹植尾指一颤。
但他面上没有分毫的动容,甚至好整以暇凝视郭嘉,若无其事道:“怕?为何要怕。”
郭嘉不语。
他站在路边树下,神色一如初见的坦然温和:“第一次杀人,总要害怕的。”
他的剑虽然救了他,却也害了另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死有余辜,但任何人第一次杀人后面对那死不瞑目的脸,总有满面苍白,或者呕吐连连,或者神色惶恐……
亦唯有经常杀人之人,才是不动声色麻木。
郭嘉垂首翻看手掌。
他的指尖纤细无力,就连缚鸡之力都有些欠缺。事实上他们这样的谋士,大多是从未真正执刀握剑杀死过人的。然有时候他们嘴皮子上下一合,却要有成千上万百姓,成为他人刀剑下亡魂。
郭嘉缓缓撰紧手指。
他还没有完全握紧的时候,手中还多了一种温热而熟悉的感觉。回神,却见是曹植将右手也覆了上来。
十七岁的少年,骨骼显然还没有完全成型,这一双手却与他的差不多大了。光看手背,白皙宽厚;指尖修长,骨节分明。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不仅漂亮,更十分有力。每个指间还有厚茧,更是说明他勤习武艺。
郭嘉这般下着定义,心中恍然感受手心相触的灼热感。
然后,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豁然松开手。
曹植心中遗憾。
他凝视郭嘉,眸光闪烁,终是微笑道:“学生却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昔日与曹丕一同自邺城归来遇险,才是他第一次杀人。彼时他心中波澜,终被强自压下。却没有一个人这样轻描淡写同他说一句,不要怕。
曹植按下心中悸动,转而抬首凝望天幕。
天幕悠然,也正如第一次瞧见身旁之人,晴朗而干净。
“你不怕便好。”郭嘉收回目光。他终是淡道,“因为你的未来,一定比这些可怕。”
曹植微笑起来。
他说:“无论未来如何,学生都不怕。”
十一月八日,曹植与郭嘉到达江陵。事实上除了那一次刺杀,他们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难。此前曹操已听闻消息,但此时正在与谋士们商量如何进攻,并未亲自前来迎接。
曹植方下马车,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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