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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成湿-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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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曹操定都许昌,曹丕一直乐于组织此事。几年下来,也成惯例。这之中不断有人为曹操所用而离开,亦不断有新人闻名而加入。
而其中不得不说的是,有关曹植传言,皆已成趣闻。
暂且不论他第一次参加时所作那一首字字珠玑然连起来狗屁不通的诗,仅是只要他参加酒杯便似认得般接二连三停在他身旁,无论他作诗与否、不将他灌醉便不罢休之事,足够人们八卦了。
更还有人笑谈曰:一见曹植诗酒误。
曹植第一次听闻时,只觉得某处正在森森地疼。
后来听久了,才缓缓淡定了。
反正前有流觞曲水作弄写诗,后又有无良先生逼迫作赋。他既反抗不了,不如安然享受。
——且一旦接受这种设定的话,生活也变得挺带感的啊!
曹植这般安慰自己,开始思索应对之法。
说白了,准备好诗词,届时念出来便是。
曹植幡然醒悟!
因而整个二月,他翻阅诗经,踏足城里城外。除偶尔探望侄儿,皆在忙作诗一事。
曹丕踏入曹植小院时,曹植方写下一首诗。
自甄姬生下曹叡后,曹丕颇为怜惜母子俩,时常陪伴左右,这些日子也便不再踏足曹植院落。近两月来,除了曹植偶尔前去探望,兄弟两人根本不曾见面。
曹植抬头时,只见眉目清朗的青年从容走近。春日暖阳洒在他的面庞,神色之间愈发英气勃发。
曹植便询问道:“叡儿近来如何?”
曹丕微笑起来:“虽有些体弱,在娘亲照顾之下倒是好了许多。”
他顿了顿,复而叹了口气:“倒是你,这两个月来与二哥见面除了说叡儿,便无话可说了么。”
曹植闻之,感觉说不出的微妙。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是在抱怨自己近来无视了二哥呢?
尚未等曹植纠结出结论,曹丕已将目光放到案几之上:“四弟是在做诗么,好雅兴。不知二哥可有幸观之?”
曹植摸了摸鼻子,略去心中怪异之感,将手中纸张递于曹丕。
上书:望云际,有真人。安得轻举继清尘。执电鞭,骋飞驎。不到二十字,翩然、工整落于纸上,甚是养眼。
曹丕眼含笑意,默念一遍,缓缓敛容静思。
这首诗表面上看似在些云际仙人之从容厉害,实则隐含些微不可觉察的求而不得之遗憾。
……求而不得么?
曹丕心中思虑颇多,面上却丁点一点不显,眼中甚至透出些许的戏谑:“二哥怎觉这首诗不若表面简单呢?”
曹植满头黑线。
他写下这首诗前,郭嘉才来信说他遍寻翼州,再无法喝到如昔日他与曹彰酿造的烈酒相似之酒,便询问曹植其中有何关键。曹植自然而然想到那风淡云清之人,心中些许怅然。忽然之间灵光一闪,才记下这首诗。
然这些又不能同曹丕说,曹植便轻描淡写道:“不过仰望苍穹时忽然想到的几句话,又哪来什么深意呢。”
曹丕见状,只意味深长道:“咦,二哥却见这首诗中隐含情谊呵……四弟这又是在思念谁呢?”
曹植无奈道:“二哥你就别取笑弟弟了!再过些时日又到祓禊仪式,植只是在提前准备。”
曹丕敛眸掩去所有表情,终是轻笑道:“原来如此。说起来,不知今年你需再作几首呢?”
曹植愈发无奈。
答案很快于三月初五便揭晓了。
在曹丕意味深长的凝视、杨修戏谑的神色以及众人善意的微笑里,曹植一改往日懒散。他正襟危坐于水边,微笑着凝视着酒杯,就等它落在自己面前。
果不其然!仅是第一次,酒杯便落在曹植面前时。
人群之中有笑声传来,曹丕与杨修更是笑容满面凝视曹植。不同的是曹丕已知晓他有所准备,而杨修洗耳恭听。可见曹植无论选择吟诗抑或喝酒,皆是众人喜闻乐见。
曹植额上三条黑线。
他飞快做了首诗,正是先前曹丕见过的那一首。有人露出遗憾表情,也有人称赞后,曹植将酒杯重新放置源头。
此后,无论众人如何期待,曹植这般正襟危坐之下非但不似往常吸引酒杯停留在他身旁,反而是能有多远便漂多!
——直至结束。
曹植嘴角抽搐。
从前他无准备时,隔三差五便要停在面前让他吟诗饮酒;而今他做了充足准备,酒杯居然不用停在他面前了!
——这岂非是在调戏他?
曹植思及此,又觉得蛋疼不已。
他这番表情,自然也有人瞧见了。荀恽当下微笑道:“四公子这是怎么了,遗憾酒杯漂远么?”
曹植嘴角一抽。
荀恽此话并不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在场大部分人也听到了,皆饶有兴致地凝视于他。
曹植面不改色严肃道:“岂会呢?能听闻诸位妙言,曹植更是大开眼界。”
众人愈发愉悦了。
唯有杨修微勾唇角,恍若讥诮。
归去时杨修凝视着曹植表情淡道:“方才你既觉得遗憾,今日课业除必做的文章,便再多增两首诗罢。反正你大开眼界了,想来两首之于你,不过小小意思。”
然后,他便满意瞧见曹植满面抑郁。
却也不知曹植心中庆幸,还好多做了几首诗!
此时已是建安十一年三月。
曹操平定并州后,以梁习为并州刺史。时并州经战乱之后残破不堪,更有匈奴等少数族大量徙居。部落首领之间拥兵自重,极为混乱。
梁习举荐各族豪右出任幕僚,以“义从”之名、借大军出征之机,招其勇力为士兵。再将其家属迁往邺城,凡有不从命者,即发兵征讨。前后斩首千余级,招降万余人,并州乃定。
曹操见之,心中甚喜。
此时袁熙与袁尚已至柳城投奔蹋顿。
邺城至柳城间并无驿道,唯有山中的小路崎岖艰难,大军根本无法通过这些道路。因而曹操想进军至柳城,短期内并不容易。
然此事并未困扰曹操许久。
两月后,曹操命人开凿平虏、泉州二渠以通水运。二渠开通以后,无论大军抑或黄白物资,皆可经海运直达辽东。
☆、更新更新
这年年后不久;王奇发现阿敏神迹有些鬼祟。起先他并未察觉什么;直至二月时私塾里有人丢了几十文钱;说是阿敏所为。
阿敏自然不承认;孩子们便将之上告夫子。被偷的那名孩子正是夫子最喜欢的学生,显然是偏帮与他;逼迫阿敏承认,最终闹到了王奇眼前。
那会正是清晨;曹植还在杨修
王奇闻之,只嗤笑着追问证据。
这事本是孩子们相互猜疑,又哪来什么证据呢。夫子登时哑口无言。而那孩子亦最终涨红了脸;向阿敏道了歉。
此事就此揭过不提,王奇心中却别有计较。
阿敏毕竟有前科;他的偷盗之术早已炉火纯青。孩子们虽无证据,却也不能排除阿敏。
只是这之后阿敏表现一直十分规矩,王奇也并不多言。直至过年他再度发现阿敏行踪诡异,思及私塾之事跟踪,才发现阿敏当真有偷盗他人财物,并将之藏于城外山林中。
王奇怒极大笑。
他活到四十岁,一辈子皆是光明正大,哪怕小时家里穷,也从未做过任何偷鸡摸狗之事。他管着阿敏虽是为曹植,然时间久了心中到底也有一分真情。他将对自己早夭的孩子的念想,一点点灌注于阿敏身上。无论将来有大出息抑或只是平凡的普通人,皆能好好活着。
怎知阿敏在五月之时,居然给了他如此惊喜!
他瞧着阿敏惨白如雪的脸,眼中渐渐只余狰狞与冷漠。
曹植听闻时,只是挑了挑眉。
有句话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为一个从小颠沛流离、偷窃成习的孩子,无论予他多少财富抑或将他送到足够安全的地方,都无法满足他惊疑之心,贪婪之性。
昔日阿敏请求曹植收养时,曾说愿以性命相抵恩情。这自然是一句托词,却也可以能让曹植从这方面着手一试。
事实上曹植查清阿敏背景时,他便已开始等候这一日了。
想来此时王奇定正在教训阿敏,而这教训也决不会太轻。
曹植施施然前去。
他方踏入王奇小院,便觉一股令人心悸的杀伐气息萦绕其中,不禁深吸一口气。
凝眸望去时,只见从来一脸懒散的王奇正死死盯着阿敏,目光犹如在看死人,浑身亦是不可名状的狠戾。
而阿敏,此刻躺在地上,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裳。
曹植先前并未猜到王奇居然如此狠心,面上神色当真是有些惊惧了。他忙上前阻止王奇动作:“先生您这是要打死阿敏吗?”
王奇已出了那一口恶气。见拦在自己身前之人是曹植,便强自压下怒火冷笑道:“这会他要是不死,不久就能气死老子了!”
曹植叹了口气:“老师您先别气了,怒极伤身。您先进屋喝口茶,这事交给学生来处理吧。”
王奇这才将目光放到曹植面上。
他见曹植居然十分镇定,再联系到先前他知晓诬陷时从容的表现,心中当下了然。他拔开酒葫芦喝了口酒,片刻后脸上肌肉终于不再颤抖了,他才怒道:“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老子不管了,你爱咋咋地!”
语罢,当真甩头回了屋子,门被关的几乎散架。
曹植转头。
此时阿敏抱着肚子瘫在地上,面前一滩鲜血,仿佛忍受着极大痛苦,浑身都在细细颤抖。然他还是如第二次见面一样死死咬着牙,哪怕唇角被咬的血肉模糊,也不愿发出呻吟。
曹植曾为阿敏如此心性而动容,此刻亦是如此。便再叹了口气,命王伯去请了大夫。
王伯这间小院唯一的仆人,王奇接手这间院子前他便打理此地。后来王奇搬来了,见他孤老无依,也并不赶走他。他便成了这个小院子的老管家。
曹植蹲下身子,将阿敏扶了起来。他这才发现阿敏已疼得晕了过去,微皱了眉。
大夫很快来了,为阿敏细细治疗一番,哀叹着说了一大堆话。什么小孩犯错大人哪能下如此重手,什么再晚一步这小孩马上就得归西了,反正冷嘲热讽令王伯千万莫要再虐待阿敏了,才扬着头离去了。
曹植望着满面无奈的王伯,感叹他才是躺着也中枪啊。
安顿好了阿敏,曹植才去找王奇。此时王奇喝了壶酒,心情早已平静下来。见到曹植,第一句话便是:“那小子死了没。”
曹植摊手:“您若是再补上一拳,阿敏便死定了。”
王奇嗤笑:“你来的也太晚了。行了行了,如今黑锅我来背了,教导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曹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微笑道:“定不负先生所托。”
如今王奇往死里揍了阿敏一顿,之后曹植便须给他个蜜枣。阿敏醒来之后,发现曹植正在细心照例他,偶尔还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早已扭曲的自尊心刺得他愈发难受。
他几乎是狠狠握着拳头,令指甲刺入手心。几次之后,才能抑住泪水涌出眼眶。
待他伤势好了几成,王奇才出现。阿敏怯怯瞧着他,发现他怒火未消,心下惧怕不已。
王奇冷笑道:“你可知错了?”
阿敏当下跪倒在地,哑声道:“阿敏知错,请干爹惩罚!”语罢,忍耐了几日的泪水却终于潸然落下。
王奇顿了顿。
这一声“干爹”,他从前并不期待。只是如今听闻他唤出口,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寂寞太久了。许久,他才缓缓道:“男子汉大丈夫,知错便应该。你自己去闭门思过罢。”
王奇默默起身,缓缓离去。
将他关在暗房中五日之后,曹植才说服王奇,将阿敏放了出来。
闭门五日,除王伯送去三餐,房中皆是一片黑暗。阿敏出来时,伤势并未好些许,整个人却是恍恍惚惚。
直至见到曹植与王奇,才恍恍惚惚跪地认了错。
曹植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若想好好做人,此后便不要再轻易跪人了。”
骄傲之人受辱,也许能激发他的潜能,使他变得愈发稳重;但若一个人从小成长在没有尊严的地方,下跪地多了,才真真会磨灭他心中血性。
阿敏恍惚间起身,恍惚站在院中。
曹植微微一笑:“今日阳光不错,你且随我出去走走。”
语罢,他朝着王奇眨眨眼,转身出门。他身后,已恢复些许神智的阿敏亦步亦趋跟随。
五月的阳光已十分毒辣了。但于被关在阴影中五日的阿敏来说,这一路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是暖洋洋的,仿佛这片刻之间,便将心底的害怕、阴暗全都驱散了。
他跟着曹植走了一路,路过闹市,瞧见百姓众态,心中愈发茫然。
他忽然听得身旁曹植说:“你一直想要活下去,这其实很简单,难的是如何活下去。”
阿敏愈发茫然。
他活了十多年,自小便是颠沛流离,懵懵懂懂间就先明白了何谓生存。后来被迫乞讨抑或偷窃,哪怕再被毒打逼迫,也从未放弃过活下去的强烈欲望。甚至如今跟随曹植,也绝非是因为活下去,仅是为“活着”两字罢了。
曹植继续道“先生对你期待颇深,阿敏。”曹植这般道,“所以哪怕他怒极也并未打死你,更在你伤好了一些命你闭门。事实上这五日你若想逃走,先生也决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离去的。”
阿敏似有了一些明悟。
话虽这么说,事实上阿敏一旦有逃离的念想,王奇却决计会杀了他。
只是这些话真真假假,阿敏在如今时刻则定会认为是真的。曹植最后说了一句:“所以老师如今命我带你出来走上一圈,你一定也知晓是为何了。”
阿敏恍然大悟。
——倘若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岂不更是愉快么?
告别王奇,曹植才一直唇角边一直噙着的微笑才敛了下来。
他还在想方才劝阿敏时所说的那一番话。
那一番话他说的蛊惑,说的光明正大。却也只有自己知晓,是何等苍白无力。
先前杨修还问他,有何爱好。这个问题看似毫无用处,略一思索便知,杨修此言是在提醒他。
——曹植啊曹植,你活得太过茫然庸碌了。
他先前假装小孩子,是因为最开始的死亡阴影尚未远去,未知的危机则潜伏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如今平稳表现,亦因为他从前太过无害,无论曹丕抑或曹操,都已将他定义,于是他只能按部就班。
他想要活下去。在这个乱世、这个天下里。他要活得安稳,活得舒适。
但活地安稳之后呢?
若是能安安稳稳活着,他为何要去争抢大位呢?而他若是不争不抢,将来他人上位,又是否能容忍他活得安稳呢?
曹植有些茫然。
要如何活着?
许是他前一世死得凄惨,死得太过不甘。于是到了这一世,便千方百计想要活下去。这些年纵使他千百次回忆,最终亦仅结束于这一念想。这三字在血液里静静流淌,在几千个日月贯穿心房,终于成了一种毋须缘由的执念。
他又想到了郭嘉。
想到这个人的豁达与执着,甚至连面对死亡都是如此坦然与淡写轻描。
曹植敛容略去所有想法,终是微笑了起来。
许是有了曹叡的缘故,曹植只觉这一年时间过地飞快。
他虽不足月出生,但在卞氏与甄姬悉心照料之下,不出三月便长成白白胖胖的小粉团。曹植很喜欢他,也时常陪着他玩耍。
院中夫人大多羡慕卞氏好福气。也有些瞧着曹叡讨喜的,做了些衣物、玩具送来。
甄姬冰雪聪明,无需卞氏教导便知这些夫人们虽有善意,但恐怕也并无多少。便将送来的东西全都整理了收起来,并不给曹叡用。
卞氏愈发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因着曹叡,曹植见到甄姬的次数也多了。大多时候都是在卞氏身边;若卞氏不在,为了避嫌他也并不常呆,反而很快离去。
曹丕于此十分满意。他虽认为初次眷恋一人不能轻易放下,一想到甄姬已为他生了孩子,并且曹植心性向来通达,略略安下了心。
正月初十,曹叡周岁酒宴。
卞氏并未高调到大设酒宴,而是只宴请了府中人一同吃了晚膳。曹操亦是遣人带了话,并赠了礼物。他言辞之中颇是满意,礼物则是一块绝好的暖玉。
年后曹操回邺,大肆封赏。
春二月,曹操从郭嘉议北征乌桓。行抵易县郭嘉献计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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