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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羽戏乾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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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丝丽每日与陈家洛谈论的，无非是小羊，是小鹿，是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儿，是山脚下摇曳的野花。对于她简单的心思，对于她纯净的心灵，起初，陈家洛是怀着无比的热爱无比的怜惜的。他陪着她走过每一条溪流，每一个草甸，每一座小山包，与回部人民一样，极尽所能的宠爱着她。
可他不是回人，他是陈家洛，是红花会的总舵主陈家洛。他不但有匡扶汉室的大业，他还要有带领群雄的信心。即便这些他都可以抛却，可他究竟还是个文人，是个书生，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喀丝丽懂吗，这些他们能够谈论吗？他还是个武人，是江湖侠客，什么刀枪剑戟、什么身形功法，喀丝丽明白吗，喀丝丽能够了解吗？
他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举案齐眉恐怕都做不到。
喀丝丽问他，“什么是举案？什么是齐眉？是吃的喝的吗？是一种动物吗？”
他就只有苦笑，心底却有一丝淡淡的，仓皇跟凄凉。脑海中，那个飘逸灵动的身影又慢慢浮现出来。翠羽黄衫，翠羽黄衫……
“喀丝丽，喀丝丽……”远处传来霍阿依的呼唤声。
“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喀丝丽跳起来，冲着哥哥挥手。
“快回来吧，哈蒂曼回来啦，哈蒂曼回家啦！”
“啊！”喀丝丽雀跃的去拉陈家洛的手，扯着他便要往自己哥哥所在的方向奔去。
“我们要去哪？哈蒂曼又是谁？”陈家洛不解的问他。
“是我姐姐，是我姐姐呀！”喀丝丽瞪大眼睛，恍然醒悟道：“我知道啦，你一定以为她叫霍青桐，你一直都叫她霍青桐的是不是？那是她的汉人名字，是她师父给她取的汉人名字。她跟我一样，我们是回部姑娘，当然有我们自己的名字。她叫哈蒂曼，她就是哈蒂曼！”
“哈蒂曼……”陈家洛嘴中呢喃着这个名字，臂膀一勾，将喀丝丽揽在怀中，随即纵身飞驰而出。那股想要见她的心思，怕比喀丝丽还要来得强烈……
碧蓝的天空、悠悠白云，望之无垠的草甸，以及那一张张淳朴真挚的笑脸。霍青桐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这就是她朝夕相处的族人，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入炮灰硝烟之中？
她放下帐帘回头，正迎上木卓伦欣喜的笑容。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可兰经又回来了，我们的圣物又回来了！”一番祷告仪式后，木卓伦打开锦包，终又见到他失而复得的宝物。若是可兰经在他手上丢失，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祖先，如何安抚族人的情绪。只是他对于这本经书太过关注，都忘记去询问女儿，单枪匹马是如何做到的。
“多亏皇上体恤，知道可兰经是我族中不可或缺的圣物，不但将经书原物奉还，还斥责了兆惠等一干元凶。若有机会，还望爹爹准许，兆惠将军登门道歉。”霍青桐这番话，无疑是在替乾隆找补，她希望木卓伦放弃对盗经一事的追究，免得双方大动干戈。至于兆惠登门道歉，那自然是在两方交好，木卓伦放弃发兵的情况下。
可惜，木卓伦对此并不买账。“哼，清朝皇帝派人盗经夺宝，以为说两句漂亮话便一概抹杀了，当我们回部好欺负的吗？你且退下休息，待我与你哥哥发兵巴达克山，好叫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霍青桐一听心中大惊，也顾不得陈家洛等人在场，急忙劝阻道：“爹爹，女儿上次已与您分析过了。大清强盛，回部散弱，以回部之兵抵抗大清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回疆部落众多，首领们各自为政，就拿这次霍集占叛乱来说，也是支持者少，观望者多，更有许多部族加入清军队伍中一齐平叛。咱们回部人民经过准噶尔几十年奴役，再也不想卷入战火之中了。霍集占兵败是迟早的事，只因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啊，我们何必趟这淌浑水，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境？！”
“你不必说了，我主意已定！”木卓伦不耐烦的挥手道：“早知道便不该听你蛊惑，若早派兵支援，霍集占兄弟也不至于败入巴达克山，咱们早就把清兵赶出回疆去了。陈总舵主说的对，回疆一直是我回部人民生存繁衍的地方，凭什么由他满洲人来统治！”
霍青桐咬牙，又是陈家洛！
在回天山之前，她已然听双鹰讲明，木卓伦之所以决定参战，皆因陈家洛鼓动之故。原来双鹰虽先行一步下山去救霍青桐，但陈正德对袁士霄一贯有隙，对他徒弟所说的话，也有八分的怀疑，一路上软磨硬泡左右阻拦。关明梅被他磨得不耐，也同意他的提议，先去木卓伦部落问问究竟再说。这一去一往，倒比陈家洛到达还迟一些。
在去追经书的途中，木卓伦已见识过陈家洛的风采武功，此刻见他与小女儿两厢倾心，也甚感欣喜，当即便默许了这门婚事。本来他们游牧民族，也没汉人那么多讲究，况且伊斯兰教教义一贯主张婚姻自由，只要儿女愿意，父母哪有干涉之理？在木卓伦眼中，已经将陈家洛当半个儿子来看待了，自然对他言听计从、信任无比。
而陈家洛也确实有过人之处，无论是卖相还是真才实学，只是少了些大局观，缺了点运筹帷幄的气势。他将回疆的形势，博古述今、缓缓道来，倒也有那么几分真知灼见，听得木卓伦连连点头称是。继而话锋一转，说到了发兵支援大小和卓，争取回疆独立的话题上。
其实回疆这块地方，古称西域，一直都是周边诸国争相抢夺的一块肥肉。唐时有大唐、大食、吐蕃、天竺，宋明虽弱些，到了清朝却又有了大清的满洲人、罗刹的红毛鬼、以及准噶尔的蒙古人来争夺。西域地虽广，人却稀，部落众多，难以形成统一的战略思想，往往被逐个击破，这也决定了它始终被外族统治的尴尬境地。就像现代人在各个公司之间跳槽一样，同样出卖知识才能，只是挑个好老板好公司罢了。而对于回疆的各部落来说，同样是被统治，也只是挑个相对不苛刻、又树大好乘凉的主子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小和卓叛乱后，天山南北众多部落却持观望态度，迟迟没表明立场的原因。而现在，清军胜利在望，霍集占兄弟残兵败将，态势明朗，很多原本中立的家族也已加入到平叛的队伍中，木卓伦却选在这时候支持叛军，不等于是宣布自己脑子被门儿挤了吗？他哪里知道陈家洛肚子里的那点儿私心，只盼着回疆大乱，红花会便有机可乘、匡扶汉室大业，只盼着边疆战火不断，他那皇帝哥哥焦头烂额、难有心思柔情蜜意，更盼着木卓伦加入叛军、公开与朝廷作对，霍青桐跟那人之间便再无可能，真真儿的是一箭三雕之计。
木卓伦被陈家洛一番鼓动，再加上红花会群雄陆续到来，眼见着声势浩大，当即拍板便要发兵叛乱。而关明梅夫妇问明了霍青桐去向，也死心塌地的去江南寻找徒儿去了。
本来这差不多是半月前的消息，可木卓伦虽有心叛乱，却死活联系不上叛军首领霍集占兄弟。这俩人自打在伊西洱库尔淖尔被兆惠领兵击溃后，四处逃窜躲藏，可一路上各家首领纷纷与其划清界限，不是闭门不见，就是出兵讨伐，俩兄弟一路溃逃，倒真不容易找到其落脚点。木卓伦派人四下探查，也只在日前得知兄弟俩人入了巴达克山，还没等与其接洽呢，大女儿就带着可兰经回来了。你瞧瞧，连真主都在保佑我，在这关键时候将圣物赐回，不就是预示着我部将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吗！霍青桐现在的劝言，他哪里还听得进去？！
“爹爹……”霍青桐还待再说，木卓伦却一掌拍了桌子，“够了！你要搞清楚，这部落里我才是首领。我说的话才算数，不是你！”
霍青桐咬紧下唇。木卓伦的脾气她很清楚，若在红花会等人面前叫他落了面子，此事断无转圜余地。可看着外面，族人磨刀霍霍蓄势待发的样子，她怎能就此罢言、眼见他们送死？
“妹子。”霍阿依悄悄扯动霍青桐衣袖，父亲现在在气头上，他可不忍妹子因此受罚。有什么事，还是，还是等爹爹气消后再说吧。
陈家洛自进账以后一直怔怔瞧着那么黄色身影，她依旧是那么热烈、那么明艳、那么声势夺人。他瞧着喀丝丽与她姐妹相拥，他瞧着霍阿依与她兄妹相叙，他瞧着她双手捧出可兰经，瞧着她与木卓伦针锋相对、据理力争，可是，她却始终不曾瞧过他，连一眼都没有。
不，他想，她是胸有沟壑、大局为重的，必然顾不上儿女私情，不是不想瞧他不愿瞧他，只是还顾不到罢了。他理解她、包容她，也深以自己的这种理解和包容为傲，同时，他还疼惜她。瞧她憔悴的脸色，必是不远万里奔波而回，再看她原本娇艳的双唇，已经被她咬的，有些泛白了。
陈家洛心神一荡，不禁脱口道：“霍姑娘一路奔波想必甚是困乏，还是先去歇息吧。这种兵戎之事，本也不是你们女儿家该费心的。”
他确实是出自自己的一番爱恋之情，只是想开口解除父女尴尬，既替她解了围，又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之意。只是他哪里曾想过，始作俑者本就是自己，人家可会领他的情？
霍青桐斜睨他一眼，冷哼道：“多谢陈总舵主美意，不过这既是我部族中事，也不劳您红花会费心！”
陈家洛神情一滞，面色讪讪。书童心砚心里却老大不高兴了，本来你个霍青桐搞得我们公子神魂颠倒却爱答不理也就罢了，好容易我们公子又有了更加美貌更加温柔的意中人，偏你又回来了，还对咱们冷言冷语。哼，当我们红花会的人都好欺负吗？
“霍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公子与喀丝丽姑娘情深意重，木卓伦老英雄的事，就是我们红花会的事，理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倒是霍姑娘，跟那鞑子皇帝私相授受，此番阻止出兵的言论，怕也是别有所图吧！”
这书童心里不忿，连‘私相授受’这等毁人名节的词儿都说出来了。好在回人不精通汉学，倒也不拘这个。只是他这番话，木卓伦却也上了心。
“你，”他看着霍青桐，方又道：“此次出兵的事，你就不要参与了。回帐子呆着去吧。对了，还有跟你同来的那两个汉人女子，好生看紧了，若在营中随意走动，我唯你是问！”他指的是杜小月跟莫愁。
“爹爹！”霍青桐还想再辩，木卓伦却又拍了桌子，“出去吧！”
霍阿依一看不好，紧忙拉着妹子冲出帐外。霍青桐望着营中族人，却只把双拳握得更紧，原本回家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哈蒂曼这个名字自然是小水杜撰的，不过你想木卓伦、喀丝丽是典型的外族名字，连霍阿依也能找到说法，阿依是维语中月亮的意思，若说他为行走回疆内外方便，给自己冠个汉人姓氏，倒也说得过去，唯独霍青桐，是个彻头彻尾的汉人名字，实在是有些古怪。想想，她必然是有维族名字的，至于哈蒂曼，嘿嘿，小水也有伏笔，暂不剧透……
23
23、回部之乱（中）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嘛！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小月！”莫愁哭笑不得的望着眼前女子，“你就不要老转来转去了，转的我们都头晕了！”
“阿姐，我是气不过嘛。那个木卓伦，还什么老英雄来，把我们两个弱女子困在此处也就罢了，青桐姐姐可是他女儿，竟然叫人守在帐外不得肆意走动，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莫愁有些尴尬的偷眼瞧瞧霍青桐，随即大力扯杜小月衣袖。木卓伦的做法确实有些让人心寒，咱们大老远万水千山的赶来帮忙，却被他一声令下就监禁起来了。只是他对自己女儿尚且如此，咱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总不能惹得霍姑娘更加伤心吧。
霍青桐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好整以暇的斜靠在毛毡上，貌似全然没放在心上。
杜小月奇道：“青桐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我看门外磨刀霍霍的样子，怕是很快就要出兵啦。咱们不是要想方设法阻止这场战事的么？为什么你还能坐得住呢？”
霍青桐把玩着手中酒壶，淡笑道：“既然阻止不了，就只有静待事态发展咯。”
“啊？”杜小月惊道：“你，你不打算再劝你爹了呀？”
霍青桐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问道：“你可还记得，霍集占兵败伊西洱库尔淖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杜小月想了想，答道：“至少也要一个多月前吧，咱们纵然快马加鞭，可天山至海宁，也少不得这个数目了。”
霍青桐笑道：“是啊，霍集占逃出来一共五百残兵，兆惠手下却号称十万铁骑，难道一个月的时间，还僵持不下？”
莫愁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这就好比猫儿捉老鼠，在吃掉老鼠之前，总要肆意戏耍玩弄一般。而兆惠将军此番作法，含义却并不只如此。”霍青桐顿了顿，方又道：“大小和卓叛乱，天山南北诸部虽说大都没有加入叛军，可也个个袖手旁观。如今胜局已定，朝廷便免不了给这些人个下马威，有点杀一儆百的意思，也彰显了大清铁骑的威风。况且，这也是个试探民心的好方法。霍集占兄弟一路逃来，哪个敢收留，谁个敢支援，真是一目了然。日后论功行赏论罪处罚，也是错不了的。”
杜小月抚掌赞道：“没想到这兆惠将军倒很有脑子！”随即却又怔了怔，摇头道：“不对不对，这法子定然不是他想出来的。必定是万岁爷圣明，纪大人聪明绝顶！”她与霍青桐交好，自然同仇敌忾，把偷经夺宝的兆惠在心里记上了一笔。此刻当然不会往敌人脸上贴金，想来想去，还是万岁爷跟纪大人获这个赞赏比较好。
霍青桐微微一笑，却听杜小月又叫道：“哎吆，如此说来，你爹爹此刻发兵，岂不是正要撞在枪口上？”
“傻丫头，霍姑娘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莫愁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解释道：“那大小和卓一路逃来，没人敢收留，偏偏巴达克山部做了这个冤大头。和卓兄弟绝处逢生，就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块木头，哪里还会撒手，定是赖在巴达克山不走了。兆惠将军自然也看得出这个形势，老鼠既然已没了利用价值，猫儿又怎么会手下留情？”
“我明白了！”杜小月恍然大悟，抚掌道：“霍集占躲进了巴达克山，兆惠将军就该收网捉鱼了，还没等木老爷子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和卓兄弟就要成刀下之鬼了。青桐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兆惠或许并不想如此早就收网，但想来和大人，此刻怕是已经到了他军中了。”三人从海宁出发的时候，便已听说和慌衫戳嘶亟黾嗑�
“和大人虽官居军机大臣，却无半点军功军绩，想必他心里也十分尴尬。如此大获全胜的良机，他恐怕日久生变，必会催促兆惠速战速决。霍集占兄弟，就是想多活一刻恐怕也无法啊！”乾隆爷倒真是宠信和装椎乃透鼍Ω成咸穑舨皇侵勒馕灰男匀∠蛎簧跷侍猓瓤瓤龋羟嗤┑拐嬉骋伤┯猩恫豢筛嫒说墓叵盗恕�
“便宜这个和胖子了！”杜小月不忿的拍了桌子，随即道：“霍姐姐，既然知道你爹爹现在发兵也已来不及，方才你为何还要入帐中，跟他据理力争？”
“能劝动他取消念头固然最好，若不得，也只有让他眼见为实，方能心服口服。”霍青桐长叹口气，“他以为我们回部是马上民族，能征善战，向来不把清廷军队放在眼里。却不想我们小小部落人口几何，战马几何，辎重几何？如何能跟泱泱大清相比？！若他真带人到了巴达克山，见到漫山遍野的铁甲军，也该认清现实，弃械投诚了。只是，咱们是最后一个到的，还希望皇上，不要因此怪罪才好！”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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