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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锋镝-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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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雅淑莞尔一笑,“我相信他有。”
杨慕次脸上露出无奈与疲倦的苦笑,“你们果然夫妻同心。”
和雅淑柔声道:“晚饭准备好了,你去叫阿初吧。”
杨慕次点头,走进书房,杨慕初正对着两把小小的银制长命锁发呆。看见阿次进来,他晃晃手里的东西,“还记得吗?”
杨慕次一天的怒火化作委屈,锐利的眼神渐渐平和。“怎么会不记得?”他拿过刻着“次”字的那把银锁,“这是我的。”
杨慕初站起身,将刻着“初”字的银锁交给他,顺手拿回阿次的那把。“我的给你,你的给我。”
杨慕次突然觉得心中酸涩不已,往事不堪回首,未来不可期许。“阿次永远陪着大哥。”
“你再感动一会儿,晚饭就凉了。”
杨慕初嘴角噙着笑,破天荒地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大哥!”
阿次突然别扭地喊了一声。
杨慕初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阿次,我一天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杨慕次小声骂了一句:“你活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杨慕次推着杨慕初走出书房。
餐厅里,和雅淑早已备下一桌饭菜。杨慕初闻着饭菜的香气挨个数过去,“桂花鸭脯、炖菜核、松鼠桂鱼、蟹黄豆腐羹、蛋黄荷叶烧卖,这是什么?”
杨慕初一溜儿报完了菜名,抬头时发现雅淑和阿次已经坐下了,正诧异地看着他。杨慕初在主位上坐下,指指自己的脸,“有什么奇怪的?”
和雅淑盛了两碗莲子赤豆元宵,递给他一碗,“阿初,你报菜名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很——”
她尚未说完,就被阿次接了过去,“很滑稽。”
“是吗?”杨慕初不满地看了弟弟一眼,“难道你比我好看?”他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和雅淑,“雅淑,你说呢?”
和雅淑雪白的脸上抹了一丝红霞,“嗯,很好看。”
杨慕次埋头吃菜,不看他们。和雅淑与杨慕初相视而笑,双双拿起了筷子。三人心中都是一个想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馨放松的时刻了。但愿这样的时光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沈致秋的唱词是电视剧《金陵秘事》的片尾曲,我很喜欢那首歌和它的歌词,在文中借用,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听听…

补完了,我就喜欢写吃吃喝喝的戏码~


☆、第 74 章

两天后,和平大会如约而至。
南京朱雀路上的一座日式会馆门口早已布满了日本宪兵队,会馆几条街上来往的人群中,也穿插了不少便衣的76号特务。
沈致秋来得挺早,一个人在会馆外的小广场上轻松地踱着步子。他穿着一套浅白色的休闲西服,手上提着相机,脖颈上挂着记者证,煞有其事地与其他几个报社的记者交谈着。还没有到规定的放行时间,他们是无法进入会场的。沈致秋聊了一会儿,寻了个借口离开。他意图绕到会馆后面,却发现几条巷子的路口都有日本兵把守,等闲无法靠近。
小广场上,除了早到的记者和一些看热闹的人外,还有十几个穿着粗布工作服的园艺工人,正七手八脚地安排布置着盆景。沈致秋走过去,目光上上下下盯着几盆石榴看。几朵小巧的石榴花开得艳红如火,沈致秋的眼睛里升起几丛小小的火苗,那样鲜艳灿烂的颜色,与这个枯败的季节格格不入。
沈致秋看见身上浅白的颜色,大概染了血,会很醒目吧?
一阵风吹来,他冷冷地打了个寒战。
杨慕初的车悄然抵达时,会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的车直接开到了会馆一侧的偏门外,那里有一条贵宾通道。警卫驱散了堵在哪里的所有人,十分有礼貌地将杨慕初请下车。
刘阿四拉开车门,杨慕初踩着优雅的步子走下来,丰采英姿,高贵典雅,众人顿时眼前一亮。一袭深黑色的英式礼服,衣带当风,缓步而入,徒留下一地观望的身影。
杨慕初排场虽大,今天的到来却异常低调。低调到他走进贵宾室时,铃木清夫甚至不敢相信,仅带了一个保镖的人就是杨慕初。他甚至怀疑,或者这是杨慕次?
直到杨慕初微笑着向他问好,他才确定眼前之人确实是杨慕初,在杨慕次的脸上,他从未看到过一丝笑意。
“铃木君莅临南京,怎么不提前告知,杨某也好替您接风洗尘啊?”
这是自刑讯之后,两人的第一次会面。杨慕初仿佛心无芥蒂,与铃木清夫言笑晏晏,后者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
“不知道我上一次的提议,慕初君考虑得如何?”
“杨某人被赶鸭子上架,也由不得自己了。只是不知道,76号付得起舍弟的工资吗?”
铃木清夫哈哈大笑,指着杨慕初说:“早听说你贪财如命,想不到算盘都打到胞弟身上了,慕初君放心,中日亲善,和同一家,不会亏待令弟的。”
有了这句话,杨慕初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面色立刻雨过天晴。他随意地与铃木清夫聊了几句,余光扫过门外,几个人影被一群特务和宪兵簇拥着,从外面的走廊上行过。杨慕初不由好奇地问:“那是谁?”
铃木清夫看了一眼,道:“怎么你不认识?他可是贵国鼎鼎有名的人物,李国杰先生,现任轮船招商局董事长,汪先生特邀的新政府交通部长。”
“我早说过,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杨慕初确实不认识他,又不屑于对铃木清夫不耻下问,因此一句不冷不淡的话说出来,铃木清夫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祖父便是李鸿章。”
“果然是鼎鼎大名,颇有祖风,杨某受教了。”
语中夹杂着讥讽之意,铃木清夫却没有听出来。一名穿着日本和服的礼仪小姐走进来,向两人一鞠躬,声音温柔地说:“请两位入场。”
杨慕初听不懂日语,看向铃木清夫,铃木站起身来,向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杨慕初随即起来,向外走去。一阵阵礼炮声在外响起,好戏就要开始了。
会馆大厅内,上方的主席台上并没有坐多少人。传说中汪精卫会出场今日的和平大会,杨慕初阴沉的眼神向上射去,那里并没有狐狸的影子。看来他不会来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记者席的沈致秋也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杨慕初指的是沈致秋,沈致秋说的却是汪精卫。
与会的贵宾们逐渐入座,大都非富即贵,在相互寒暄声中,场面热闹起来。
沈致秋坐在自己挑的位子上,大厅南侧第三排,右手边最后一个位子上,俱主席台不远不近,射程刚好,再向右即是一条逃生通道。那里有一个放置杂物的小屋,里面有一扇小门,原是为了方便搬运才开的门,平时一贯锁着。沈致秋早已踩过点,门自然也被他动了手脚。
他悄悄翻开自己的手掌,掌心隐藏着两张小小的相片。照片上的人正襟危坐,面目清晰,分明是坐在主席台上的李国杰,而另一人,沈致秋忍不住鄙夷,堂堂外交精英,一代人杰,竟也沦为了日寇走狗。陈箓坐在主席台上,并没有不适应的感觉。他沉浸在出任维新政府外交部长的巨大喜悦中,不曾注意到台下有一双寒浸浸的眸子正盯着他。
两张照片,两个目标。沈致秋的目光开始游弋了,他还有第三个目标,那个人,不需要照片他也可以认得清清楚楚,杨慕初,上海市伪政府特别顾问,上海商会主席。沈致秋已经看到了那个坐在主席台倒数第二排的人影,那个人永远地丰神俊秀,高贵优雅,人再多,都无法埋没他的光彩。
铃木清夫坐在杨慕初旁边,这里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受邀观礼,无须负责今天的保安工作。
穿着和服的男司仪走上台调试话筒,然后大声宣布和平大会开始。热烈的鼓掌声在大厅中响起,主席台上的李国杰显出兴奋的神情,他受汪精卫所托,主持今天的和平大会。
李国杰谦让地走到前方,请负责此次大会的日本华中司令部参谋官冢田攻大将先致辞。冢田攻只是欠了欠身,没有答应。李国杰也不坚持,自己走到了话筒前。记者席上,一名《大公报》的记者已经忍不住站起来,镁光灯冲着李国杰闪个不停。因为入场时已经严格检查过,冢田攻并没有在意记者们的狂热举动。
李国杰字正腔圆地拿着发言稿念,记者席上站起来的身影越来越多。沈致秋绕到座位旁,半蹲下身子,一手托着相机,另一手调整焦距。
杨慕初听不得他这骈四骊六的讲话,闲闲地打量着主席台的下方。
李国杰好不容易结束了长篇大论,在他转身走回去的那一刹那,“砰”地一声突兀响起,大厅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阵尖叫。
李国杰应声倒下,他身上瞬间冒出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了一地。铃木清夫突然用日语喊了一声,骚乱的众人正在诧异之中,一队宪兵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包围了记者席。
铃木清夫走到冢田攻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冢田攻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直到他重重地点头,冢田攻吼了几声日语,骚动不安的人群立刻被荷枪实弹的警卫弹压下来。那突然的一枪早已令主席台上的汉奸们面如土色,只有杨慕初面色如常。
沈致秋看到日军在第一时间包围记者席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已经被出卖了。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迅速站起身来,端着相机向主席台上射去。在他的射程里,一共有三个人——冢田攻、铃木清夫、杨慕初。
冢田攻和铃木清夫迸发出两声惊呼,他们作为军人,看得更快更准,子弹是射向杨慕初的。
杨慕初站在那里一动未动,铃木清夫在那一刻的想法是,这个人被吓傻了。直到子弹直直打进杨慕初的左肩,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右手扶住受伤的肩头,血渐渐从指缝中渗出来。他脚下踉跄两步,身子晃了晃,天旋地转地、缓缓倒地,视线逐渐模糊,无数的脚步向他聚拢过来。
“慕初君!”
军统惯用的达姆弹,杀伤力很大,但是沈致秋知道,这一枪,不足以致命。
作者有话要说:文未校对,欢迎捉虫!


☆、第 75 章

“我是杨慕次。”
“我知道了。”
从话筒中传出去的声音是平静的,然而杨慕次的下一个动作,是准确无误地将电话砸在了地上。金属撞击水泥地发出的刺耳声响,让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杨慕初,你混蛋!”
他大骂了一句。
管家和佣人吓得不敢作声,和雅淑轻轻开口:“他怎么样?”
杨慕次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疑惑着问:“你一点也不担心?”
和雅淑温柔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坚定:“他活着,我陪着他;他死了,我也陪着他。”从她回来的那一刻,便早已打定主意与杨慕初同生共死。
“日本人把大哥送到了南京的陆军医院,我们快去吧!”
南京陆军医院,手术室外,杨慕次一把将铃木清夫揪到一边,后者毫无防备地被他顶到了墙上,他瞳孔中透出杨慕次此时的形象,面目狰狞而扭曲,像一只正在爆发的雄狮。
周围的日本军官见状立刻围了上来,铃木清夫艰难地伸出手摆了摆,示意他们退下。“嘶——”他军服的领口被杨慕次拽着,紧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挣扎着喘了几口,才觉得呼吸平顺了些。
“慕次君,请你冷静!”
杨慕次抬起眼睫,即使他的语调因为焦急而打颤,眉宇间的气势依旧令人心寒:“我问你,我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铃木清夫的身体抖了抖,“子弹从左肩擦了过去,并不致命,但是,那是达姆弹。”
没有人比杨慕次更清楚达姆弹什么东西,子弹去掉尖端被甲,j□j出铅心,射入人体后,弹头严重发生变形乃至破裂,俗称“开花弹”,致死率极高。
“阿次!”和雅淑轻轻拽了拽杨慕次。
杨慕次松开手,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在格格作响的声音,清晰而隐秘。痛彻心扉,他突然就感受到了杨慕初屡屡站在自己病床前的心情。悲壮的心痛,是一种残酷的真实。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日本军医从里面奔出来,喊了一句日语。杨慕次立刻卷起袖子,“让我进去!”
细长的输血管扎入自己的手臂,杨慕次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滴流入杨慕初的体内。他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和雅淑站在门外,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术室里面,隔着一道门一堵墙,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始终也没有移动脚步。
夜幕降临时,所有的罪恶都被深沉的黑暗暂时隐蔽,在杨慕初的梦靥深处,便是这样一片漆黑残酷的世界。一阵阵剧痛从伤处传到心房,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又好像什么都能看到听到。耳畔有无数嘈杂纷乱的声音,一个个人影从眼前闪过,杨慕初看清楚了,有故人,有敌人。
“阿初!”他的亲人在喊他。
“慕初君,为大日本帝国献身,是你的荣幸。”冷冷的带着鄙夷和嘲讽的声音,是铃木清夫在耻笑自己?
“他是汉奸,通敌叛国,变节求禄,他该死!”
又是一声无情的斥骂与诅咒,杨慕初知道,他早已声名狼藉,但是,他不甘心。我的血还是热的——他想解释,可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杨慕初挣扎着想要醒过来,但整个人都陷在极深的梦魇里,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他好像想喊些什么,然后警觉地一口咬住了下唇,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在人生最深处的噩梦里,他保持着沉默。
三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了。铃木清夫走过去安慰和雅淑:“小公主,请你放心,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慕初君不会有事的。”
和雅淑微微点头:“谢谢。”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杨慕初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日本军医低声对铃木清夫说:“子弹从肩上擦了过去,还好没有打中,达姆弹造成的伤口虽然深并且创伤面积很大,但是没有伤及骨骼。因此,没有生命危险。”
和雅淑听到,松了一口气。
她俯身看去,杨慕初合着眼睛,面色惨白如金纸,连呼吸都极微弱。“阿初!”
和雅淑终于叫了出来,隐隐约约带了哭声,铃木清夫想要再安慰一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对军医嘱咐了几句,和雅淑全身心只顾看着杨慕初,没有听到他说什么,恰好杨慕次走了出来,听见铃木清夫说要对杨慕初用最好的药。
杨慕次强压住心头的愤恨与憎恶,走过去向他道了一声谢。
铃木清夫却摇头,“很抱歉,我们没有保护好慕初君。”语声中甚是惋惜。
“开枪的人抓到没有?”
“抓到了,是军统的杀手,用相机改造了手机,假冒记者混进了会场。”
杨慕次一颗心终于沉到了底,沈致秋暴露了,那么他们……他忍不住问道:“招供了吗?”
铃木清夫注视着他的神情,突然说道:“我想把他交给你来审问,你意下如何呢,慕次君?”
他在试探,杨慕次暗暗告诫自己,稳住,再稳住。
出乎铃木清夫的意料,杨慕次拒绝了他的提议,他眉目中的沉痛历历可见:“我大哥还躺在病床上,请恕杨慕次无能为力,审问及严惩凶手一事,拜托铃木先生了!”
“难道你不想替慕初君出这口恶气吗?”
“可是家兄……”
“我想,慕初君也会赞成这样做的,毕竟你们兄弟连心。”
他们说话之间,杨慕初的病床已经被推进了特护病房,医院里到处都是白色,铺天盖地地,像冬日严寒的雪地,茫茫看不见方向。杨慕次纠结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过,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直在周身环绕,他不得不耐着性子,与铃木清夫周旋。
“等我大哥醒来再说吧,铃木先生。”
他不再等铃木清夫的回答,转身向病房走去。
铃木清夫依旧在站在原地,眼中渐渐释放出一缕精光。泷泽久保从医务室走出来,问他:“铃木君,您为什么一定要杨慕次审问那个杀手?”
铃木清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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