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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罢人散-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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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人情,让一些人舒心,收买几个就是几个。不过一样是人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让他们终生难忘,这心情的大起大落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了,相信多数人再无再犯之心。“但是——”黛儿瞟了众人一眼,“若是还有左戎,下场终究会与左戎一样!”
有几个伶俐些的倒是反应过来了,哗哗跪倒一片,“我等定然誓死效忠姑娘!”呵,这种宣誓见得多了,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便是誓言罢,谁也不知道信誓旦旦的保证的时候的自己又能保持多久,回过头来想想,或许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誓,因何而誓。一句话能保持多久,取决于一个人能保有内心多久,人的想法瞬息万变,即使是真心发誓,誰又能保证自己的心态能够一如初衷。
虽说如此,黛儿还是要装作感动一下的,“大家不必如此,”黛儿提高音量,“不是效忠于我,是左家,慕容黛在此立誓,只要我在此一日,左家堡不会易姓!”“誓死捍卫左家堡!”在涛声一样的声浪中,黛儿看到左贲好奇的看着自己,眼中却是有了……些许的赞赏,看来,他是靠得住的。
众人表完忠心,问候了黛儿之后便陆陆续续的散去各就各位,左贲也抬脚想走,“左先生留步,乔岙你也不用走。”她拉住乔岙,“左家并非一人能撑起,我需要两位的帮忙。”黛儿提起裙角,正想下拜,左贲一把拉住她,黛儿抬头见他笑着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和蔼,没有半点算计,竟是像位亲切的老者,“姑娘就确定老朽会帮你?”“嗯。”“哦?如何确定?”“感觉。”左贲的神情顿了顿,良久开口:“姑娘感觉对了……少主既然把令牌给你,定有他的考量,老朽不堪受姑娘一拜,姑娘如今要有左家主人的风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是比刚才巨浪一般的宣誓来得让人心安。
黛儿甜甜的冲他一笑,左贲竟然怔了一下,继续恢复神色笑道:“姑娘为何把信烧了?”黛儿也勾了勾嘴角:“先生不是有备份么?”乔岙惊讶的看向她,左贲也有些不敢置信,黛儿与他对视良久,突然两人都笑开了。黛儿转身走出大厅,向东篱小筑走去,“还有,你们叫我黛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面具

黛儿回到东篱小筑,一切都还像是之前的模样,琴也静静的挂在墙上,不知道为何,一切的一切都寂静的可怕。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想着这一场风波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可她硬生生的把自己置于一场争斗的中心地带,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后怕,为什么要趟这浑水?怕是黛儿自己自己也说不清楚。左烟已经走了,自己还在为他遗憾么?遗憾么。“的确是他的遗憾,可未尝不是你的。” 
黛儿不忍看他的左家落入旁人手中,不忍看左家陷入纷争杀戮,不忍看他看到此时此刻的表情。那,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左烟,你在看么,我尽力了,黛儿知道自己做的没有真正的慕容黛好。可左烟或许什么都已经不知道了,黛儿却还活着,走得艰难,步步为营,步步惊心。
以后会发生什么,黛儿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没有一件在她的掌握之中,甚至不在意料之中,黛儿无端的像一颗流星一块陨石落入了这个地方,这一切都是这样陌生,被逼迫着不能茫然不知所措,每一个疏忽都足以致命。若她没有严惩左戎,若她没有原谅余党,若她展开书信,若她没有纠正众人的“效忠于姑娘”,此时此刻,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恩威并济也好,不计前嫌也罢,只有黛儿最后的那一声左家不会易姓的誓词和那请先生帮助的一拜才真真切切的卸了左贲的疑虑猜忌吧。
黛儿觉的真是好累好累,却也怪不得左戎,这里的一切都这样复杂,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会死得更快。黛儿静心细细的思量整件事情的脉络,有些地方原来不甚分明此刻也是揭开了谜底。茗月与茗星是左贲所救,左戎要利用茗星接近自己,绑走了茗月,却是正中了左贲的圈套,左贲所做的就是等待对方按捺不住,进行一步步的阴谋诡计,却装作人在计中,左戎一切做得那么顺利,却不曾疑心这一切是左贲放手让他去做的,甚至……帮他去做。
得意者……必忘形。
怪不得都说高手相斗,必是安安静静等待对方先动,先动者,先露破绽罢。左贲一步步引着左戎布局,在他露出端倪之时施以雷霆之击,叫对方再也翻身不得。那之前吃的小亏,在最后的结局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再者,左戎在左家亦有地位,若不是掌握完整的证据,叫他露出本相,左家众人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兵戈相向。茗月被左戎的人藏起来,却被左贲中途劫走,应是左贲怕左戎放了茗月,茗星不再打探自己,就也是左贲没法留茗星在左戎身边打探消息。
这一局,每个人都施了计中计,小心翼翼,就怕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茗星茗月,怕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茗星觉得左戎帮她寻姐是个好主子,却不易间接被左贲利用,又叫茗月香消玉殒,这些丫头,只能被人当作棋子毫无怜惜么,那么黛儿又是谁,是棋子还是执棋者?或许,没有人是执棋者吧,人人身在局中,脱身不得,却总觉得自己是把握全局的那个人。
黛儿突然想到了慕容黛,如果是她,她会怎样做?她会避开进入这局棋么,即便是左烟的最后请求,她也只会考虑事情是否冒险么。也许她会选择不入棋局吧,不入此局,不为其伤。可是对于重生后的她却做不到,接下来呢,自己该怎么办,这么大一个摊子,自己又有什么本事让他运转自如?黛儿其实并不后悔冲动的接下这盘棋,但是下一步如何去走呢。
在左贲的帮助下,黛儿很快掌握了左家的一些核心消息,因为曾经学过些财务,上手也快些,左贲倒是很满意,觉得她有悟性,黛儿也在他面前乐得学习,也没装着自己是慕容黛的样子,慢慢的左贲似乎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侄女一般,事事也倒尽心。乔岙仍然是不冷不热的看着黛儿忙这忙那,却是在黛儿焦头烂额的时候,“不经意”的帮忙一下,以解燃眉之急,就这样淡淡的,黛儿也觉得挺安心。
不过,乔岙对左贲已经不是原来言听计从,想到左贲曾经不顾他死活,不顾茗星茗月两姐妹的死活,乔岙似乎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只能为自己而活,不过事关左家沉浮,他倒也没怎么怪罪左贲,两人的关系却是正常起来了,不再担心对方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也真的像父子一样熟络起来了,但放没放下,或许只有他两人知道。茗月的簪子黛儿还给了茗星,茗星见此虽然伤心欲绝却也知道黛儿当时无能为力,后来也离开了左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就要过年了。
这一天黛儿刚从睡梦中醒来,觉得室内亮堂,便急急地披了衣服出去,一开门,一地的积雪,天上还纷纷扬扬着大雪,小舞原是南方人,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一时觉得好生新鲜,顾不上冷,便在雪地里踩起来,玩的不亦乐乎。乔岙每日都会来东篱小筑看她并汇报事务,黛儿只是觉得他没有原先那样冷酷了,反而觉得安安静静的,毕竟也许只有他才知道黛儿不是原来的慕容黛,才会对她心生怜惜。黛儿没有搬出东篱小筑,虽然左贲一直劝她住入主屋,黛儿却执意不肯,这里多好,这是左烟为自己安排的地方,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黛儿早就已经立誓在她之时,左家不会易姓,那么,自己便只是一个客人,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黛儿在左家的地位稳固了不少,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这是左烟的责任,他没能完成,黛儿却执意要让他满意。
“怎的如此高兴?”乔岙见黛儿兴奋非常淡淡开口,“乔岙,你看!这一切都这样干净呢,就好像尘世之初一样。”她望向乔岙,眼睛亮晶晶的,却掩不住心里的忧伤,左烟,你看,下雪了。
乔岙走近了,抚了抚她肩上的雪花,“刚起来衣服也没穿暖和,当心受了风寒,快进屋先换衣服吧。”黛儿跟着他不情不愿的进了屋,侍女点燃了炭炉,又在香炉里加了沉香,顿时房间里便馨香满屋还暖洋洋的,舒服的直教人想再钻进被窝里面。
乔岙递给她这个季度的各地报表,黛儿懒懒的随手一翻,却发现东南边陲的分铺亏得血本无归,“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么?”乔岙淡淡的看了一眼,继而瞥向窗外:“这尘世之初的干净,怕是保持不了几天了。”
史书记载:始朝开运七年,东青木,王明妃慈,后王幸女子宜,宜素妖媚无格,又妒王妃居其之上,构其于不义,王室乱,妃薨,储君亡。天鉴三年,储君归,携其势力逼宫,成。为青木国君,年号尚木。此后天下烽烟骤起,一时众雄逐鹿,史称青木天变。
群冰从东下,极目高崒兀。疑是崆峒来,恐触天柱折。
东面不知怎么回事,说是二十三年前因宜妃宫变受陷害的当时储君——微生清,多年来韬光养晦,不知受了谁的协助,竟然有着巨大的江湖势力,一众手下直入宫廷,据说逼着微生林手刃了宜妃,并让恢复了自己的储君地位。说来奇怪,朝中竟有不少职位已被微生清安插了自己人,青木王感到被动却又无可奈何,于天鉴三年退位。是以五国之中又多一位年轻的君主,天下似乎有了些许的震动,一个全新的时代似乎即将开始。
微生清?黛儿就是再蠢也不会相信那所谓的失踪多年的王子就是微生清,那个人他又是谁呢,这么轻而易举的逼宫,他有多大的势力又想做什么?微生清?青木储君?那个冒充的人是谁,真正的青木王子应该是左烟吧。
直到现在,黛儿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无力,自接下这局棋,便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一场大风波之中了,整场风波有多大,有多久,黛儿一概不知,可是却逃脱不了。“左家每年都有大量金银入库,只留一年生计所需,别的赠与吟啸,他需要这笔钱。”真的是龙吟啸么,他到底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他想做什么?
不论如何,年还是要过的,但因为边陲不稳,左家既为商家,自然与政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是财力雄厚,一时间动摇不了筋骨,却不得不提防些,这个年,大家的心情也不那么开怀。东边继微生清即位之后,已有两个月没有动静了,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每念及此,黛儿心里总是不太好受,闷闷的。
吃完晚饭,又回到东篱小筑,屋子里暖暖的静静的,却让人丝毫没有睡意,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进入内室,突然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落寞而孤单的站在那里。他果然来了,来人转过身,依旧是那样霸气不羁,只是脸上多了份疑惑,“你在怨我?”
黛儿坐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为什么要怨你?”“黛儿……”他嗫喏着,“左烟的事情,你是否怨我?”黛儿闻言突然激动地站起身来,“龙吟啸,我什么也不知道,又如何怨得了你!”黛儿气极,他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瞒着自己,这些事情,发生之前毫无征兆,让她无力还击,让她一次次的迷茫退缩,不告诉我原委却认为黛儿应该知晓。想到之前的经历,黛儿不免有些无力,“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龙吟啸没想到她情绪转变如此之大,顿了顿之后开口:“他是自愿的。我承认,我欠了他。”黛儿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你为什么要冒充他?”“我答应他杀了宜妃,我做到了。”
两人各自避重就轻着,如果是慕容黛,会怎样与他说话呢,她对左烟又会是怎样的感情,龙吟啸对慕容黛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态?“黛儿,天下将乱,左家不是一个容易处理的地方,你跟我回去吧。”黛儿摇了摇头,望向他,“还回得去么?”烛火摇曳,继而又恢复平静,黛儿与吟啸各自悄悄地站立着,各自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黛儿不愿这沉默继续,终于开了口:“你快走吧。你如今可是始朝的对手,深入他国腹地,你也不怕遭人惦记。”龙吟啸蓦地眼神一亮,“还……在乎我么。”黛儿别过头去不看他,“快走吧,等这里稳固下来了,左家也会是你的。”黛儿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心里到底有多别扭,反正龙吟啸也误解了,他或许满心觉得黛儿虽然对左烟的事情耿耿于怀,却没有忘记两人的情意,闹闹别扭,可最终还是向着他。黛儿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左烟所说的如他所愿,此刻我只想把左家妥善的安排好。
“你现在可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始朝外强中干,朝堂腐败,早就积重难返。陷忠诚于不义,构良善于窘境,我承认我的野心,但这也与你有关。”还是那年的事情么,慕容空也说这事情与始朝脱不了干系,黛儿却决计不会相信龙吟啸这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只是为了为自己报仇。“青木已在我控制之下,天下怕是也安稳不了几日了。黛儿,我担心你……”“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只问你,你要这天下么?”他沉默了几秒,继而抬头,眼神里满是坚定,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几分刚毅:“要,而且势在必得。”
他就是左烟口中的明主么,黛儿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这方方面面也知道了不少,就是这样一种势均力敌的政局存在太久了,整个天下都需要一次颠覆——像海啸一般席卷一切,重塑其这个世界的辉煌,事物总是如此,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总会有一个强有力的宣泄口,好让自己更上一层,原本的皮已经不能满足这条巨蛇的生长了,所有的过去都会被背弃。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是一个明主吧,他行事果断狠辣,却又精于蛰伏算计,治下甚严也明事理,看着他的势在必得,黛儿却不免有些同情他。有一天,当他感受到了那份比恐惧更深刻的寂寞孤独,他还会依旧不悔不弃么。万事万物怕是都有代价,只是轻重不一罢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在这样的地位背负这样的使命的人,最终会是无奈的吧,见他也等着自己的回答,心下一动,很认真的对吟啸说:“既然如此,我会助你。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黛儿,我们何时如此生疏了,你说便是。”黛儿正正经经的对他做了一揖:“你……是否可以放过他们,左家可否完整无损?”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可能。天下大乱,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既然是你把一江水搅浑,你自有办法护他们周全。”“黛儿,若我要护这护那,早已力竭而死了,我想要护住的只有龙家祖业和你。”龙吟啸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黛儿心里一动,他已经背负了太多,可是我还要逼他,甚至不惜利用他对我的情意。
“吟啸……左家我已经接手,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可以,左家对落影门如何的深恶痛绝你是知道的,若是留他们一命,他日烽烟一起,后院起火腹背受敌……”“可你现在是微生清。”我淡淡的提了一句,想来在龙吟啸听来却是掷地有声,他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好罢,此后落影门将不复出现。”
落影门不复出现么,一个神秘隐晦从未有人见到活口的地下组织,不日就要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了么,他这么多年的精心策划到了震惊世人的时候了吧。如果他是微生清,他将即刻拥有青木所有的一切,他将消解掉左家的宿怨,毕竟左家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若不是水火不容,谁又想失去这样一份推力,他将能使落影门陈于人前不必再谨慎小心,他将以青木之主的身份站在世人面前,但是——他也将背负一个不是他的身份,戴上一张不属于他的面具,终其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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