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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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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这几日相处,白鸽对张池也不见了排斥,任由张池抚摸。只是在这屋内明朗晴空珍之下,总是免不了一阵挣扎扑棱。奈何张池双手钳得甚紧,却是飞不出去,只能拿着那对圆眼瞪着张池,胸膛“咕咕”之音,紧一声缓一声。
  将白鸽安置妥当,拴在墙角一旁,见它自己安卧于早先铺设好的小窝中,闭眼缓缓沉睡。张池这才会心一笑,坐回到了紧靠窗台的桌前。
  这里便是张池这三日最长待的地方了。
  木桌上还是那两本经书,一本陈旧,一本崭新,一本摊开,一本合上。纸卷无言,静待翻阅。
  晨光辗转,东日西走;午阳浓烈,偏斜残阴,时间便随着朗日,在这庭院之间匆匆轮转流逝。初时阳光还能透过窗前高树枝叶稀疏,洒在窗棂上点滴细碎的明亮,那字里墨间,都仿若能映出光芒。
  时间流淌甚急,不大一会儿,那纸页上光亮便是不在,逐渐移至了窗外地面,缓慢而永恒挪动,及向东边。
  光阴无言沉默,恍不多时,日头便是渐渐西斜,那地上的光影,也是随之慢慢拉得冗长。便是这座孤殿,在这申时辉映之下,那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是颇有些古朴大气,凛然独立之风。
  只是日头终于还是转过孤殿,绕到殿堂后面,庭院只见余晖斜照,满目萧条。待得夕阳被西天厚重红云缓缓淹没,最后一丝光辉永沉沧海。张池翻过最后一页书卷,恍然抬起头来。
  庭院被黄昏清冷之感轻覆其上,便如微凉薄纱,触手带寒。张池见得这般,那眼神之中,不由闪过一阵讶然。心中不禁暗道,自己才觉读着经书不多时,不料真如常人所说,入得神来,那时间便骗过了心头。
  心中正待思索,忽觉肚子一阵空虚之感,还未完全体会,“咕咕”叫声便是响起来了。
  那白鸽早已醒来多时,正拿坚硬的尖喙懂啄一下,西碰一下,不料听到张池肚子叫声,却是蓦地抬起头来,那对小眼瞪得溜圆,正对着张池左瞅右看,胸中那“咕咕”之声,正好应了方才张池所发的声响,便像是回音一般。
  张池狠狠回瞪了白鸽一眼,脸上却是不由有些发烧。他抬头看一眼窗外夜幕快要四合的天空,摸一下空空如也的肚子,起身走出房间,反手将那朱门上锁。唯留那白鸽只能眼睁睁望着门外的天空在瞳孔中渐渐缩小,最终变成轰然落锁的旧门。
  寒阳院弟子吃饭之处便在诸位弟子所居之处附近,张池自己单独住在这杂物间,却是离得较远。
  入得寒阳院这许多天来,张池不是心头积郁就是受伤,都是谢思仁将饭菜送来这杂物间,那众弟子进餐之所,张池仅听闻谢思仁提起,自己却是一次都未曾去过。
  念及此处,张池面色之上也是不由一阵羞赧,心中暗自懊恼都是自己疏忽,竟不知不觉拖累了谢师兄这么久,自己却连一句谢谢都未曾说过,实在是太不应该。下次碰面,自己必要当面致谢,一表这许多天来承蒙照顾之情。
  这般想着,张池便是信步走出了这庭院。穿廊阁,拐殿堂,绕绕转转,行行顿顿,一路纵览这寒阳院黄昏时分的厚重与瑰丽。
  穿过一道立在院墙中央的拱门,张池忽觉视野陡然开阔。眼前一片占地甚大的广场,地面无数青色玉石铺就,浑然一体,青石相接之处,不见丝毫裂隙。昨日阴雨,将这广场冲刷的干净异常,难见尘埃。这广大的一片地界,便似一整块无暇翡翠,透剔玲珑,灵气横生。
  而那寒阳斋,便是矗立于广场最中央。
  昏色暮霭自地面腾然而起,漂浮在半空当中,笼在这巍然古朴的大殿上方,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朦胧隐约。
  而此时的大殿,不复白日时分那般恢弘大气,辉煌流光,却更显庄重肃穆,便似自那上古太虚,横跨了许多山川流年,涉水而来。
  张池驻足殿前,那份悠深苍远,便似声声重鼓,猛擂在心头。无数闷雷滚滚而过,那心脏,都是快要被震出胸膛。
  可纵是如此,少年望向这大殿的眼神,虽是明亮,却难见神采飞扬。尚带着一丝落寞,无言飘落了远方。
  昨日可就是在此处,那道威严挺拔的身影,口吐震耳雷霆,手挥阴云蔽天。
  跪在殿前的少年,便似在这雷雨之中,被生生撕裂了。
  殿堂宏伟,阴霾无边,大雨倾盆,底下压着,一个小小的少年,用那瘦弱的肩膀,孤独的撑着天。
  这,算不算最心疼的不堪?
  张池转身疾步奔向了寒阳斋旁边一条曲折小径上,那窄路蔓延左右,一路蜿蜒前行,直通向了一道虚掩的院门。那朱门后面,深锁着叠叠的院落,还有着些许飘渺难寻的淡淡香气。
  双手轻推,院门应声而开,一座庭院便是现于眼前。那自院外尚不可轻嗅的香气,此处却是充盈了整个院内,盘旋上高高的屋顶,满溢而出,张池抚摸几下肚子,便觉更是饿了。
  一块匾额高挂门沿之上,正悬在张池头顶,丹书三个大字,确是“香回堂”。
  香气冲天,回转百千,堂萦殿绕,香回堂然。###第四十三章 沉声歉
  恍然薄暮似海,青烟浓雾聚来。
  这间唤作“香回堂”的院落,四周屋殿合围,绕了整整一圈,仅在两侧房间对接处,开着两扇朱门。轻推虚掩的门扇而入,正对面便是大堂。
  而这大堂此时也是大开,堂内人声鼎沸,相谈甚欢。自大堂向两侧展开,及至靠近院门处,所有的屋内都燃起烛火。透过单薄窗纸,全都映在立于院内的张池眼中,一片明晃晃的昏黄与鲜艳,朦胧得如同像隔世。
  张池信步跨步跨进敞开的大堂,抬头扫视了一下这堂内景象,那脚步却是不由一顿,一抹惊异之色便是浮上脸庞。
  这整个院落四周环围的屋阁,原来竟是相通的,便如是一座一般。大堂之内不见他物,唯有木桌三条,从靠近堂口处向里横放。木桌长不见头,及至拐角处便延伸向了两边侧堂,不见头尾。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几乎所有寒阳院弟子都聚集在了这里,不分年岁,也不看修为。他们就坐于那黑色木桌之前,纵是三条木桌,都是坐得满满的,几无空隙。而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类食物。堂内喧嚣嘈杂,杯盏交碰声、欢笑谈论声、桌凳挪移声,都漂浮在大堂半空,笼罩在弟子的头顶。
  张池四下眺目许久,只是靠近处弟子皆是背对他而坐,对面之人的面容也是深埋下去,被面前之人遮掩而去。张池张望一番,却也只能无奈摇头,寻不见一个相熟之人。
  正自踌躇之间,忽听一声长笑之声排众而出,响在张池耳边:“张师弟,你总算是到这香回堂来了,这可还是你第一次来此啊!”
  张池忙定睛细看,才发现原来是谢思仁。他就坐的地方离自己颇远,故而方才未曾发觉,大概是自己站在这里久了,便正巧为谢思仁看到。
  此刻谢思仁已经站起身来,正向自己走来,脸上笑容还如先前一般温暖。
  张池忙快行了两步迎上去,心中颇有些惊喜,嘴角也是不自觉轻轻咧开了。谢思仁行至她面前,笑道:“张师弟,我还在想一会儿饭毕,再去给你送些吃的过去呢。不成想刚才偶尔一抬头,便是瞥到你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张池看着谢思仁的笑脸,心中确是积蓄了颇多惭愧,他忙向谢思仁拜了一拜,不好意思道:“谢师兄,入鹿屠门这些天来,我也不知为何,一直烦事重重。幸好承蒙师兄照顾,不胜感激,只怕是已经耽误了师兄许多要事,想到这些心里便是内疚不已。”
  谢思仁听着张池说话,只觉越听声音越小,面前小师弟的头,都快低到胸前了。他忙摆了摆手,笑道:“实在算起来,你我也是颇为有缘。掌门当日救你回我鹿屠门,我当时正在附近,掌门便是派我将你暂送竹影阁休息。而你又是被分到我寒阳院,与我做了同门师兄弟。师兄只是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便是感觉与师弟你投缘。”
  随即他板起脸来,语气加重几分,沉声道:“若是师弟再这般说辞,倒是与师兄见外了,师兄可是有些不喜了。而且以后说不定,师兄还会仰仗师弟你呢。到时候,师弟只要还能记得师兄便好。”
  见着谢思仁严肃庄重的表情,张池心下不由一阵感动,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谢思仁这才又重新露出笑脸,拉着张池一道,缓缓走回他方才就坐之处。
  大堂颇为拥挤,三条木桌之前都是围满了身着青衣的寒阳院弟子,三五成群,推杯畅饮阔谈,不亦乐乎。现下外面天色已是近乎深墨,堂内蜡烛尽数点燃,那烛台皆都近墙而立,灯罩覆上,火焰便是垂直拔高。烛台隐约多个不可数,将这殿内宽敞地方映得颇为光明亮堂。
  张池紧随谢思仁一路前行,那目光闲散自正在就餐的众弟子脸上扫过,漫无目的。谢思仁亦是不时回头,同他交聊两句。
  “张师弟,前面便是我方才就餐地方,尚有空位,我们便在这里落座吧。”谢思仁指着前面一处空着的两个座位,笑着道。
  但时间流逝片刻,身后此刻却是难得未听到小师弟的回答。谢思仁心中稍有惊异,回过头去,但见张池不知何时驻足在他身后,一动不动,那眼神也是飘过眼前无数师兄弟,落在远处不远处一个甚是普通的弟子身上。
  谢思仁走回张池身后,望了那弟子一眼,端详一阵,仍觉极为陌生,便摇摇头不再做无谓思索。他拍一下张池肩膀,轻轻询问道:“张师弟,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张池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望了谢思仁一眼,脸色一阵变幻,踌躇半晌之后,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谢思仁道:“谢师兄,我便不同你一道用餐了,方才恰巧遇到一相识的人,也是今年方入门的弟子,我便想过去同他相聊一番。”
  谢思仁点点头,道:“自当如此,能在同辈人之中寻得两三好友,对你以后在门内的修习生活也是颇有益处。你便去吧,以后有时间,我们师兄弟再聚。”
  对谢思仁笑着抱一下拳,张池便越众而过,向着方才目光所到之处行去。谢思仁望着张池的背影,摇摇头,在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来,便不再管他了。
  行至那人身后,他却是恍然未觉,仍在自顾自进餐。张池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一下略有波动的心脏,在那人身旁坐下来,脸上浮出一抹笑容,对着他轻轻开口,道:“孙兄,你好,我们确是又见面了。”
  那人伸出筷子夹菜的右手微微一顿,转过头来终于露出脸庞,正是昨日为李浩然出手惩戒的孙航。
  他见到坐在面前满脸极力摆出笑意的张池,心中却是不由自主想起昨日的一幕,当下脸色便是沉下来,冷哼一声,将筷箸猛地拍在桌上,偏过了头去,未发一言。
  张池的面容不由一僵,那努力绽开的笑意便是全都枯死在脸上。而孙航顿下竹筷的声音甚是清脆响亮,引得不少附近吃饭交谈之人停下话头,侧目过来,更是令得张池脸上一顿发烧,像是引起一场熊熊炙炎。
  这场面,便是立刻冷了下来,看不见的飞雪无言飘过大堂,将这一片角落一寸一寸冻结,仅是片刻,滴水成冰。
  这本是末夏暮色不见流焰的火海,又怎变成了隆冬沙雪发白的无奈?
  张池沉默许久,气氛一时间便是清冷下来,面色几度挣扎变幻,却终是没有转身离去。他垂下头,对朝孙航,沉言出声,那话音低转飘落,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掷地有声。
  他一字一句道:“孙兄,对不起!”
  只是张池头颅低垂,却是未曾见到,孙航的身影在这句话之后忽地怔住,那瞳孔之中原本不断翻滚汹涌的黑色怒气不自觉间淡化了许多,重现出来澄澈的底幕。他的双手紧握又松开,反复几次,还是没有回头。
  时间一分一寸缓缓流失,在张池紧迫压抑的呼吸中,在孙航匆匆变幻的脸色上。这世界便是遗忘了这角落一丛,荒草纵横,寂寞簇生。
  张池的心,便在这一点一滴中沉下去沉下去,落到幽不见底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道朗声自身旁传来,带着淡然的笑意,那语气恍如春风,只是那话语,却是令得张池不由皱起眉头:“张兄,方才便是见着你的身影,却是一直不敢认,实在不成想今日能在这香回堂碰到你。昨日在雨中淋了半天,身体可还好?”
  转过脸去,便看见李浩然就坐在对面距他不远之处。方才张池注意力全在孙航身上,故而未曾察觉。目光微转,徐忠明的脸庞也是出现在张池眼中,此时他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见往日阴沉。只是那笑容之中毫不掩饰流露而出的,是浓烈成水的嘲讽。
  张池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挂在脸上,对着李浩然道:“原来李兄也在这里,方才竟未能认出。多谢李兄关心,我没有大碍。”
  “如此甚好,张兄,别忘了二十天后的幻魔洞一事,我们还需相互扶持,共闯一番这鹿屠门人人惊惧之所。”
  “一定,到时候还望李兄不要嫌我有所妨碍才好。”
  李浩然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对着张池点点头,便是收回了目光。而一旁的徐忠明,自始至终未曾出声,那嘴角掀起的戏谑一抹,便似一根刺,轻轻扎进张池的心脏。
  将视线自李浩然身上收回,连同那拔不出来的疼,都是轻轻掩饰过去。思绪刚待转回,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急促,自远处而来。区区几步,竟隐有铿锵烈烈之意。
  张池回头张望,只见三个人成掎角之势,匆匆前行。心中正疑惑不已他们是何许人也,这三人却越行越近,最后竟在张池面前停了下来,转身面向他。
  领头一人年岁颇大,隐有三十上下,但实际年龄几何,却是不可知,身材颇为健硕,脸上不怒自威。后面跟随二人与他相差亦是不大,三人面朝张池,皆都怒目相视。
  虽心中颇多不解,张池还是不自觉站起身来,望着这三人,心脏便又如重鼓在畔,一下一下,将那血脉,都是砸得澎湃而沸腾。
  面前那人盯了张池一会,沉声开口,声音似沉雷低落,将这附近大部分人的注意,都是吸引了过来:“小师弟,我问你,你可就是张池?”###第四十四章 代领罚
  弯月如钩,高挂枝头。那清辉却是不减,一如明月成圆时候,将这整个中原,都漫洒成银白如细沙堆积的国度。
  香回堂前庭院深深,把一片云月清冷紧锁其中。伴着些许淡落夜风,恍如度了无数个年头,寂寞堆积成群的暗涌。
  而那大堂内灯火焚燃,自窗棂间透出的光亮,将堂前一片空旷,都是映成了朦胧而虚无的模样。烛光月光,对影三行。
  而透过虚掩的朱门向堂内望,与庭院的冷落如霜不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三道身影在面前列成一排,将四周透射而来的烛光完全遮掩了,不见一丝颜色。这方大堂的偏僻角落,便似被倾压而下的乌云尽数笼罩。
  张池就立在那三道身影前面,立在这块阴霾之下,立在一片仓皇与覆灭之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见着张池木讷的样子,那健硕男子身后之人面上浮上一抹不耐,怒声道:“二师兄在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
  张池这才像是猛然惊醒,原本混浊的双目慢慢汇聚成光。虽明知这三人来者不善,但思索片刻,仍是不知自己何时与他们有些过节。他迎上健硕男子的目光,虽然被那道炙热如火烤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轻轻点头,低声道:“这位师兄,我便是张池,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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