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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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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在头顶一闪一闪,墙上全是喷溅状鲜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压垮了玻璃柜台,可以想见病毒爆发时这里是怎样恐怖的景象。
随着人种及性别平等的呼吁日益强烈,omega信息素抑制剂在很多国家取消了禁令,但也是严格管制的处方药。年轻人将□□端在身前,绕过药剂师倒俯在柜台上的尸体,反手一枪托砸碎玻璃柜,看见熟悉的针剂,不可察觉地出了口气,迅速拆解包装配药扎进自己的手臂静脉。
药房大概被劫掠过几次,但角落里还残余一些物资,蛋白|粉、坚果条、能量饮料等。他从尸体身上拣了个满是鲜血的帆布背包,把能带的统统扫了进去,又留意翻出了两包净水剂。
做完这些后他抬起头,透过柜台边支离破碎的镜子,看见了自己。
机车头盔、夹克上满是铁锈味,牛仔裤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高帮短靴上满是干涸的腐肉。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稍微拽下拉链,从衣领中勾出了一只吊坠。
那是一只普通的黄铜圆匣,怀表大小,打开里面是一张旧照片,压在水晶薄片下。
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五六岁大的儿子对他微笑,妻子是白种人,亚麻发色琥珀眼珠,即便是多年前有限的照相技术,其出众的美貌都清晰可见;丈夫则是完全的东方人,样貌清晰文雅,满是书卷气,长着一张令人无比眼熟的脸。
——他自己的脸。
年轻人闭上眼睛,止不住喘息,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几段残缺的画面:急速颠簸的机舱,惨叫,残尸,迸飞的弹壳,闪烁冰冷银光的手提箱……
随即镜头唰然拉远,清晨寒冷阴灰的天空下,军靴踏过草根和露水,呵斥震响每个士兵的耳膜:
“……没有明天,没有希望。永远等不来救援,任何失误都万劫不复……”
“你们将是这个地球上,最后一批和不死者作战的活人!……”
年轻人下意识摇头,想揉按眉心,却碰到了坚硬的头盔。
“小心!”
一股从身侧冲来的巨力将年轻人瞬间扑倒在地——轰然重响,年轻人本能就要去掐偷袭者脖颈,下一刻室内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
暴雨般迅疾的子弹将角落里的仓库门打飞出去,门后几个活死人摔叠在地,不住挣扎抽搐,片刻后终于化作一堆血肉不动了。
周戎放下枪,呸出烟头,随便一脚碾熄:“你俩没事吧?”
年轻人一把推开“偷袭者”,翻身坐起,头痛欲裂按住眉心。
“你好,我们刚进来,正看见丧尸从仓库推门……”颜豪爬起来,对坐在地上的年轻人摊开掌心。后者撑着他的手,借力站起身,顺手掀起机车头盔:“多谢。”
颜豪:“……”
“?”
颜帅哥收回目光,尽管本能掩饰了下,白净面孔上的红晕还是很明显,用力咳了声道:“没……没事。”
周戎颇觉有意思,抚摩了会儿下巴,笑嘻嘻问:“兄弟来找吃的?”
——如果末世群众票选十大最烂搭讪榜,这句一定荣登榜首。
年轻人没有回答,捡起背包甩在右肩上,提着从颜豪那顺来的□□,枪口虚虚指向地面,绕过两人向门口走去。
谁料擦肩而过时,周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位……”
“你跟踪我?”
两人近距离对视,满地狼藉的药房内,似乎有根无形的弓弦渐渐拉紧。半晌周戎谦虚地一笑:“说啥呢你,这么伤感情……”
“……明明是对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负责。”
年轻人重新仔细打量了周戎一遍,觉得自己刚才判断失误。此人不应该是当地部队,而是被开除出队后盗用军械的兵油子。
“甭打量了,跟我们走吧,没人打你这两包饼干的主意。”周戎顺手把年轻人肩上一块迸溅到的碎肉弹飞,竟然也不觉得恶心,说:“我们要去市中心避难所跟队友会合,接上群众,发射定位信号,通知当地政府派直升机来接——明天t市就要被核弹清洗了,喏,这是我的证件。”
周戎满是血污的露指手套,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个牛皮信封,打开里面真是一张盖着红章的部队介绍公函。
他嚣张地在年轻人眼前晃了晃,又珍惜地把公函收回防护背心里,说:“你一人哪儿都去不了,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还是接受组织安排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片静默,年轻人目光落到地上,脚边正有个打翻的药盒,写着“xx市司南中药饮片有限公司(粤2011xxxx)”字样。
“……司南,”年轻人沙哑道。
“南北的南。”
半小时后。
“它们体|液含有剧毒,被噬咬的结果是100%感染和死亡,随之而来就是变异。变异速度因人不同,目前观测到最短的变异时间是五十秒,从感染者心脏停跳开始算起;最长则逾二十四个小时,在此期间内尸僵和**速度和普通尸体无异。”
司南抬起眼皮:“哪来的观察对象?”
“我的几名队员,”周戎说,喝了口水。
车厢左右两侧,七八个特种兵分别排坐,不断因为车头撞上拦路丧尸而左右颠簸。
周戎身侧,颜豪从身后摸出个纸袋,示意对面的司南接着。
——纸袋里是几块高蛋白巧克力和军用压缩饼干。
司南随手把纸袋扔还给他,指指自己的背包,意思是我这里有,旋即问周戎:“你们是当地驻军?”
“病毒刚爆发时有专家认为是集体狂犬病,于是第一批感染者被送去军队看管,当地驻军就顺理成章全灭了。”周戎摊开手,表达了下礼节性的哀悼,说:“如果你现在去军区大营,里面应该关着几万个荷枪实弹的活死人,密密麻麻搁一块耸动……真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地狱啊。”
“那你们为什么来t市?”
“执行任务。”颜豪在边上小声说。
司南目光一瞥,颜豪专注地望着摇晃的车厢底板,嘴唇抿出一道微紧的线条。
“我们来执行任务,运气不太好,碰上了丧尸爆发,于是临时更改任务内容,决定去避难所营救普通民众。”周戎漫不经心问:“你呢,小哥?”
司南没有回答,“你们的任务如何了?”
他以为这支队伍的目的和汤皓他们一样,都是从战乱区抢占omega——所谓珍贵的战略资源。谁知周戎叹了口气,惆怅道:“哥这回点儿背……任务对象死了,回去怕要吃处分……”
“未必已经死了,”颜豪忽然又低声说。
队员们都看着他俩,周戎反问:“你从九千米高空自由落体掉下来后还能活?”
颜豪沉默下来。
“戎哥!”司机在前面喊道:“最新路况图出来了,过来看下行车线!”
周戎起身走去驾驶室,擦身而过时重重拍了拍颜豪的肩。
司南忽然发现自己跟周戎对话时颜豪经常会出现,递个东西或插个话,有意无意刷一下存在感。
为什么呢?
颜豪忽然用拳头掩口咳了声,递来一盒软中华:“抽吗?”
司南的外貌极度东方化,但瞳孔却和他母亲一样是琥珀色的。当他这么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的时候,往往有种无机质般冰冷的错觉。
他就这么看了颜豪足足十来秒,摇头道:“不抽,谢谢。”
“………………”
颜豪有点紧张,对他笑了一下,自己抽了根烟,但却没点燃,只在手指间翻来覆去地把玩,仿佛在凭借这个动作缓解某种情绪。
片刻后周戎提着装备袋回到后车厢,大马金刀一坐,边掏装备边感叹:“真不容易啊——按目前行车速度再过俩小时抵达避难所,就是不知道城中心街道丧尸密度怎么样。待会我上去用车载机枪沿途扫射一轮,你们抓紧时间睡会儿……怎么小哥,看我干嘛?”
周戎打开枪械零件金属箱,顺手从某个工具槽中取出一枚红宝石耳钉,扣在了自己右耳上。
司南:“……”
司南坐在他俩对面,目光从周戎的耳朵移到颜豪的耳朵,两枚一模一样的红宝石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光。
那一刻疑惑迎刃而解,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不好意思。”司南诚恳道,起身拍拍颜豪的肩,头也不回钻进前室,坐在了副驾驶上。
颜豪:“……???”
车厢后一片诡异的死寂。
然而司南十分善意,不加理会,对司机点了点头示意打扰,旋即闭目假寐起来。
4、Chapter 4
然而司南并没有睡着。
他试图让精神成为一种完全虚无的状态,仿佛深海中的游鱼,慢慢潜入冥想,从记忆深处捕捉游弋零碎的,棉絮般破碎的片段。
“……天生的弱者,必须被监护……”
“跑,快跑!”
“今天所承受的屈辱,将来必定加倍偿还!……”
“叫你们长官出来,”风中一道侧影站在高高的铁栏门前,冷漠道:“我有事找他谈。”
下一刻某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迎面走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重重一拳打得口鼻出血,向后摔倒!
奔跑、怒骂、人声喧杂鼎沸,不知多少士兵从旁拦他,但都无济于事。倏而画面转换,微光从禁闭房狭小的窗缝中漏下来,为水泥石台勾勒出一道阴冷的光影,他披着外套坐在床沿,双手掌心相贴,指尖抵在眉心上,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奔跑,和钥匙哗啦撞击的脆响。
他站起身,门开了。
“内部、内部爆发了,实验室关不住……警戒线已告溃败,车在外面等您,快跟我来……”
他接过一只钛合金冷冻箱,走出禁闭室,走廊尽头渺茫的光化作星辰,脚下漫漫长途,恍惚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征途。
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装甲车一个急刹,司南身体向前弹,惊醒了。
瞬间他跟车窗前密密麻麻的丧尸来了个脸贴脸,只听司机狂吼:“抵达目的地!快快快清扫突围!里面的人准备接应——!”
头顶车载机枪喷发出灼目的火舌,周戎脱了外套,就穿一件黑色背心,隔热手套被枪管烫得可怕,轮番扫射逼退十字路口的丧尸。
然而城中心商业街上拥挤的丧尸实在太多,扫完一波又一波,触目所及简直一片丧海,所有队员都爬上车顶去火力支援,却只能勉强清出几米空地,让装甲车在尸山尸海中缓慢前行。
这堪比早高峰的行车速度是非常危险的,车身好几次差点被无穷无尽的丧尸推翻,几个队员纷纷喊叫,几乎被丧尸抓住脚脖子拖下车去。
周戎在对讲耳麦中怒吼:“英杰上来火力支援!我来开!”
司机应声打开车顶窗,一蹿攀上车顶,周戎趁机滑下驾驶座,猛一脚油门踩死!
轰一声装甲车向前蹿出几十米,将无数活死人卷进车底。这时只听喀拉一声,驾驶座侧车窗被打碎了!
“嗷——”几双枯手同时伸进车窗,抓向周戎。
周戎侧身一避,司南配合及时,从身侧几枪打退丧尸:“避难所在哪?”
“下面!”
“哪里?!”
周戎腾不出手,向前方一扬下巴。
几百米外,一座商场建筑屹立在中心街尽头,开业酬宾惊天巨折几个大字在空中飘扬。
司南一枪打碎丧尸脑袋,同时向后一躲,腥臭的灰黑脑浆迸出来溅了周戎半身,只听他破口大骂:“我艹!”
司南:“艹谁?”
周戎左手是争相爬窗的丧尸,右手是荷枪实弹的司南,权衡再三后骂道:“……个破商场坑死爹了,好好打什么折,怪不得外面这么多人!艹他祖宗!”
这时头顶上的无线电滋啦作响,在弹壳乱蹦的驾驶室内非常清晰,一个尖锐的女声随之传了出来:“0011呼叫指挥部!呼叫指挥部!!是否需要支援?重复一遍,是否需要支援?!”
“要要要要要!”周戎一把按下司南,踩住刹车,接通车顶对讲机,几乎用尽全身力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全部下来——!封锁车顶,立刻——!”
话音未落,远处商场建筑顶,光芒骤然一闪。
下一刻白光冲上半空,铺天盖地而来,火流和强光霎时席卷了大地!
装甲车在爆炸中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瞬间冲出去十多米,车窗齐齐碎裂,所有人在可怕的翻转中发出了听不见的咆哮。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司南剧喘着恢复意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一看。
鼻端前是周戎的迷彩裤……裤裆。
周戎一手支着额角,嘴角抽搐,声线因为剧痛而颤抖:
“要是老子废了,你一定别想跑……”
众队员纷纷呻|吟起身,只见车窗外,单人火箭炮将大半个街区的丧尸一扫而光,触目所及惨不忍睹,滚滚浓烟笼罩了曾经繁华的商业街。
滋啦滋啦……那女声咳嗽着出现了:“大家好,还活着吗?重复一遍,还有活着的吗?”
周戎问:“春草,咱打个商量。下次开炮前先商量下好不?知道戎哥刚才差点断子绝孙了么?”
春草说:“反正你又没得用,干脆切了呗。”
司南用奇异的目光瞟了周戎一眼。
“你想说什么?”周戎此刻对任何一点刺激都异常敏感。
“……没什么。”
没想到那姓颜的小白脸才是上面那个,司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
拜火箭炮所赐,千疮百孔的装甲车终于磕磕绊绊通过街区,抵达了最终目的地——避难所。
它是这座商场的地下仓库,上世纪中期曾经是个防空洞,具备优良的军工建筑基础,在感染暴发时抵抗住了活死人大军的数轮冲击。
眼下这座地下避难所中藏着上千人,大多数是商场顾客和员工,男女老少都有,处处回荡着压抑的哭泣。
周戎终于跟他的队友们接上了头,热情洋溢道:“草儿!”
春草:“队长!”
司南一个急闪,春草紧贴他身侧狂奔而过,二人拥抱、旋转,周戎毫不费力把身高刚到他肩头的姑娘抱起来悠了两圈,如果这是漫画的话,此刻一定有宽面条泪360°撒向四面八方。
“没子弹了,”春草眼底满含渴望的热泪:“昨晚带大丁、祥子他们出去清扫楼道,所有子弹都打光了,刚才楼顶那一发清空了我们最后的火箭炮……还好吃的管够,我让物业的人把仓库门窗都堵死了,就怕丧尸再冲进来,总不能上去肉搏吧……”
周戎摸摸她的头,慈爱道:“叫爸爸。”
春草立刻:“爸爸。”
周戎从枪管中退出两枚子弹,抓住他便宜闺女的掌心摊开,先把俩子弹都放了下去,想想看又拿回来一枚。
“全队最后两颗。”周戎微笑道,“留着自我了断。”
春草立刻断绝父女关系,满面冷漠地走了。
混乱爆发之初共有两三千人逃到这处避难所,但其中已经夹杂了感染者,进入密闭空间后丧尸化,迅速感染了大部分幸存民众。
幸亏周戎手下几个队员与当地政府取得联系,及时护送医疗组赶到这里,经过几番清洗后,只剩一千多活人,已全部经过初步检验,确定没有任何潜在的感染者了。
春草于是带着几个队友,吭哧吭哧把被击毙的丧尸拖出去焚烧,清扫游荡在商场内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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