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谣-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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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而远之还算好的，后来又有了落井下石的。

　　　　谁都知道有掌事者看她不顺眼，但没人知道那位是巫主，否则，她的日子还要更惨。

　　　　沈遥华每天都要咒骂沈兰醒数次，骂那个老妖怪心肠歹毒仗势欺她，可也只敢在心里咒骂。

　　　　一晃间，她到明珠堂已近一月。

　　　　明珠堂在东巫山半山西侧，弟子们统一住在大院中，每间木屋住四人，院中有饭堂，授课就在院中，其他日常生活自己打理，比如说喝水洗物，就要走两里路去溪中担水。

　　　　沈遥华同屋的三个小姑娘都是七八岁，一个叫朱月，一个叫林悠悠，另一个叫许妍。

　　　　在人前她们都不理会沈遥华，与其他人一样对她表现出排斥厌恶，但关上门来却又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哄着，于是沈遥华这个当姐姐的便负责起了担水捡柴之类的粗活。

　　　　上课时巫女讲了啥沈遥华根本就听不懂，她晚来两个月，最浅显的巫咒没学过，后来的便云里雾里。

　　　　每位弟子手里都有一本咒书，上面满满都是古怪的符文，沈遥华一个都不认识，别说符文了，她连大字也不识几个。

　　　　问同屋的小姑娘们吧，她们吱吱唔唔吞吞吐吐，问辅师吧，不理她算好的，哪个心情不好还会训斥她一番。

　　　　沈遥华干脆把书一扔，上课就睡觉，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式。

　　　　她想沈兰醒就是要折磨她羞辱她的，但她没有办法，她真的走不出这山。

　　　　她想沈兰醒大概是要困她一辈子，把她从小困到老，一直一直被人排挤被人嘲笑。

　　　　想想也是挺让人忧郁的。

　　　　沈遥华在溪边舀好了水没有急着往回走，倚着棵大树坐了下来，托腮发起了呆。

　　　　夕阳的颜色打在她身上，令她小小的身影颇显孤单。

　　　　唉~~

　　　　天边霞光消散时，沈遥华叹了口气担起水往回走，再不回去的话她就抢不到晚饭了。

　　　　又过了两天，沈遥华入堂整月，在什么也没学会的情况下，与一众弟子一同参加了第一次测试：辨鬼。

　　　　大多习巫的弟子最初的目标是替人消灾驱邪，消灾驱邪的第一步是要辨的出灾邪，第一辨便是辨鬼。

　　　　辨鬼也分等级，第一辨就简单些，将弟子们统统带进院后的成日灰雾弥漫的林子里，一人找出一只鬼来就行。

　　　　许多小姑娘吓的双腿发软上下牙不住打架，拼命握紧相熟伙伴的手，另一只手几乎握不住用来照鬼的小铜镜。

　　　　百多个人里镇静的有四人，除了因为听讲解听太久而昏昏欲睡的沈遥华，还有三位分别是柳鸳儿，言倾嫣，凤纤华。

　　　　柳鸳儿看起来像个一般人家的孩子，另两位小小年纪便是美人胚子，天生贵气，一看便是由大家出来的，沈遥华不必说，是从山里出来的，明珠堂里穿戴最差的就是她，这也是她被排斥的另一个原因。

　　　　没进明珠堂之前，从来没人对沈遥华长篇大论过，她相熟的几人中，老神婆寡言，游魂从不嗦，墨夷小白惜言如金，所以她一听到别人话说的久了就会止不住犯困。

　　　　因为是第一次测试，四位巫辅翻来覆去讲了许多该注意的禁忌，别的弟子们都站得笔直，不管心里是否认真记了，至少面上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沈遥华全不掩饰的瞌睡令原本就不爱理她的巫辅愈发的讨厌起她来。

　　　　巫辅之一的刘惜惜狠狠剜了沈遥华一眼，扬声道：“好了，进去吧，记得看见鬼只照一下便可，千万不要惹怒了它们，否则后果自负！”

第046章　排斥

　　　　明珠堂三面环林，说是院子并没有院墙，弟子们住的木舍与林相依，茂密的树冠遮着屋顶，舍后的林中灰雾始终不散。

　　　　弟子们不得不走入灰雾翻腾着的林中，她们都是经历过心智和胆识的测试，但见过鬼不代表不再怕鬼，有可能还会更怕。

　　　　沈遥华慢吞吞跨过一块石头，走的轻轻松松，别人却没有她那样的一双能见鬼能在夜中视物眼，身前身后不时传出些啜泣惊叫之声，而一声惊叫之后往往会引起一片尖叫，而原因不过是因为某个娃被藤绊了脚或被树枝刮了脸。

　　　　是不是要去帮帮她们？

　　　　沈遥华听着时远时近的喧哗声，看着雾中一个个走的跌跌撞撞满身惊惶的身影，只犹豫了一下便摇头放弃了，不是怪她们排斥她，而是因为她们都是学艺的，每一个都有远大理想，想成为救苦救世的大巫，她帮她们便是害她们。

　　　　于是沈遥华便向着深处快速走去，很快便看到了一条黑影。

　　　　看身形是个男鬼，飘飘荡荡的冲着她飘了过来，似乎想要戏弄她一番，只是还没近身，沈遥华便举起手中巴掌大的小铜镜照了过去。

　　　　她原以为会听到惨叫声或是将男鬼收到镜中什么的，没想到男鬼只是愣了愣，对她点了点头便隐去了身形。

　　　　沈遥华怔了怔，看了眼手中的铜镜，这才发现镜中有一道小小的墨影，不仔细看便像是污迹一般。

　　　　同屋的小姑娘们回来时，沈遥华已酣睡许久。

　　　　第二日巫女淡淡宣布结果时，沈遥华拔的头筹令所有人都无法置信，而且她出去的也太快了，片刻而已。

　　　　对所有弟子不假辞色的巫女将她叫到面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后，冷着张脸问道：“你有天眼？”

　　　　沈遥华点头。

　　　　“你天生灵池？”

　　　　这些字眼以前听老神婆说过，具体什么意思她不太清楚，沈遥华只管点头。

　　　　巫女翻了翻她的眼皮，捏了捏她的手腕，什么也没说便让她回去了。

　　　　谁都以为沈遥华会就此咸鱼翻身得到巫女青睐了，没想到一切如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弟子们对她的态度更不好了，大体就是羡慕嫉妒恨外加冷嘲热讽。

　　　　“我得罪你们了？”

　　　　沈遥华有些气了，她有天眼有灵池是她的事，她招不招巫女待见也是她的事，她们又不是她亲戚，有什么权力比手划脚的？

　　　　她对东巫的感觉更不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一个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就给教导的如此凉薄，这种心性的孩子，长大了会去救灾解难？开玩笑吧！

　　　　她还是学不会最基本的巫术，其他弟子已渐渐可以凝聚灵气了。

　　　　巫以灵祈神求鬼，所以无灵不成巫，即便有天眼，天生灵池也不行。

　　　　灵池便是灵气凝聚之源，与修道中人的丹田相似，是用来储存灵气的地方。

　　　　巫可借天地灵气，但大多凶险之地没有灵气，那时想要对付邪物，就要用自身的灵气了。

　　　　聚灵容易，想打开灵池却难。

　　　　有些弟子可以用灵气让石子飞起，有些弟子可以令小草抽芽时，沈遥华空有灵池，还是没学会引灵。

　　　　‘砰~’

　　　　一颗石子打在沈遥华背上，哄笑声随即响起。

　　　　沈遥华霍然回头，盯着那个总是戏弄她的曲茵茵看了一阵，在曲茵茵挑衅的眼神中蹲下捡起刚刚打过自己的石子，甩手便丢了过去。

　　　　‘砰~’

　　　　小石子打在曲茵茵额上，这回的声音比先前的清脆许多。

　　　　曲茵茵尖叫一声，摸着瞬间便鼓起小包的额头大叫：“沈遥华你敢打人！”

　　　　“我不打人！”

　　　　我打的不是人！沈遥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觉得这帮孩子就是有病，能控制块小石头显摆什么啊，总用石头打她，力道又轻又不准，还不如她随手扔的呢！

　　　　沈遥华得意了没一会儿，巫辅便找了来，将她好一通训斥之后带到院外，指着一大堆石头道：“你不是喜欢拿石头打人吗，现在就让你可劲的打。”

　　　　她指着一棵数丈外的大树，冷着脸道：“这堆石头全给我丢到那棵树后去，否则别想吃饭！”

　　　　沈遥华看了看不知道多少人用多少时间捡出来的一大堆石头，看了看冷着脸到现在她都不知姓名的巫辅，看了看身后由朱茵茵带头一堆幸灾乐祸的孩子，看了看更远处冷眼旁边的柳鸳儿三人，她笑了笑，扭头就走。

　　　　为师者不教导于她，同门者只知欺辱于她，她又凭什么认打认罚。

　　　　“你给我站住！”

　　　　巫辅气的大叫。

　　　　沈遥华却是听而不闻，慢吞吞从孩子们中间穿了过去，像是穿过了一片草木。

　　　　“我要告诉巫女，逐你出山！”

　　　　巫辅尖叫一声，看着沈遥华回过头来，气极败坏的脸上染上一抹得意，一个小小弟子敢抹她面子，她就让这个小小弟子无法立足！

　　　　“你有那本事让我出山么？”

　　　　沈遥华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的走了，其实心里有那么点小小的奢望，要是能把她赶出去可真是太好了，她宁愿去要饭也不要在这里日日受些闲气。

　　　　“你等着！”

　　　　巫辅气的甩袖而去，她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也是七八岁的年纪入山，努力了七八年之后才成了巫女身边的辅教，从来也没有弟子那么理直气壮的不受管束，东巫出向来没有打骂弟子的先例，她没办法管教沈遥华，便真的去找了巫女。

　　　　谁想巫女只听她说了两句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个字没说便将遣走了她。

　　　　巫辅回到明珠堂，看着沈遥华一脸我就知道结果会这样你奈我不得的样子，再看其他弟子有些怪异的表情，气得恨不得甩沈遥华两巴掌。

　　　　但她不能，弟子们打起来是弟子们的事，她是半个师长，做不得那种事。

　　　　于是许多明里不能做的事便转到了暗里，沈遥华经常因为抢不到饭而饿肚子，经常有人在她被窝里放些‘可爱’的小玩意，好端端的衣服洗完了晾在那里，收回来的时候就会多出许多破洞来。

　　　　沈遥华盯着满是小洞的外衫，叹了口气，看了看一座座清冷的木舍，愈发的想要离开东巫。

第047章　旧地

　　　　沈遥华不想见人，便来到木舍后有鬼的树林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林里很安静，安静的过了头，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她想着这里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总不会有人来的，那些小姑娘在心里总是怕鬼的，别说进来了，知道自己住的地方靠近鬼林，就连睡觉时都有些胆战心惊。

　　　　她正发呆，一个馒头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怔了下，没有接馒头，抬头看见柳鸳儿那张谁都欠她钱似的嘴脸，扯了扯嘴角道：“谢谢，我不饿。”

　　　　她与堂中所有弟子都不亲近，最近受的暗算太多，有人冷不丁对她好起来了，她实在是不敢领受。

　　　　“你怕我害你？”

　　　　柳鸳儿皱起细细的眉头，看上去十分不悦。

　　　　“嗯！”

　　　　沈遥华点了点头，她本来也不求与谁亲近，也就不怕得罪，更不怕实话实话。

　　　　她以为柳鸳儿会生气，会把馒头砸她脸上，谁想人家不但不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还坐到了她身边。

　　　　“你吃吧，我不会做那些不入流的事。”

　　　　柳鸳儿将馒头塞到沈遥华手里，小脸上又恢复成全天下都欠她钱的模样。

　　　　她比沈遥华小上三岁，矮沈遥华小半头，纤细的柳条一样，皮肤比一般女孩子要略黑些，长得还算灵秀，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笑，看谁都带着气的模样。

　　　　她是弟子中佼佼者之一，刚开始也受到些若有若无的排挤，后来便也像凤纤华，言倾嫣那两个一样，拉拢了一些弟子，境况便好了许多。

　　　　她见沈遥华拿着馒头始终不吃，突然间像小大人一样幽幽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家是个大族，但我家只是个旁支，没钱没势的，见到哪个亲戚都要矮一头。”

　　　　沈遥华没出声也没看她，只是心里有些迷糊，不明白一个从没交集的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柳鸳儿道：“我出生在乡下，亲戚们最差的也在镇上，听说还在当大官的，我有三个哥哥，爹娘累死累活就想让他们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但他们就是考不上。”

　　　　“啊……”

　　　　沈遥华呆呆的应了一声，不懂那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以前我爹娘找人给哥哥们算命，算命先生说过他们一生碌碌不得建树。”

　　　　柳鸳儿叹息一声，也不知叹的是谁，接着又道：“爹娘是不会为我算命的，但算命先生看见了我，说我灵韵天成，若是潜心修行，日后会有大造化。”

　　　　“我爹娘原本是要送我去当姑子的，这样家里就省了我一口饭。”

　　　　“我听说我们族里出了个巫女，一眼就能看破人的吉凶前程，比族长还要受人尊敬，我悄悄打听着，一个人悄悄跑出家门到了这里。”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里，这里的娃不好，心都长歪了。”

　　　　“但是我不能放弃，我跑出来了就回不去了，要回去我也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我觉得你这人还行，天天让她们欺负着还愿意帮她们担水，也不跟她们计较。”

　　　　“但是我也不能跟你交好，大伙到了这都是想要出人头地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得罪了掌事的，你不怕，我们都是怕的，你巴不得离开这里，我们却是想要留下的。”

　　　　“所以我也不能跟你好。”

　　　　“但是我以后会帮你留一个馒头，就放在这里，你晚上过来拿就是了……”

　　　　柳鸳儿一个人说了许多的话，然后便拍拍屁股走了。

　　　　第二天再看见沈遥华时还像从前一样看都不看她一眼，但沈遥华每晚去林中，都会找到一个馒头，被一方青帕包着挂在树枝上。

　　　　沈遥华出门时是秋天，东巫山里四季如春，所以没什么感觉年便过去了，她又长了一岁，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啥也不会的娃。

　　　　每三月一次的测试又来了，上一次是想办法找出鬼来，用照影镜照出鬼影就算交差。

　　　　那次沈遥华轻松松过了，许多弟子都被鬼捉弄了个半死才算完成任务。

　　　　这次还是与鬼相关，由见鬼升级为镇鬼。

　　　　以灵气激发咒语，将鬼定住，逼鬼现形后取下鬼身上的叶片就算过关。

　　　　什么也不会的沈遥华漫不经心的跟弟子们踏入灰雾弥漫的林中，一步迈出，眼前影像霍然转换，眨眼间由树林变成了荒冢，身边人消失的干干净净。

　　　　“……”

　　　　这又是搞哪样？

　　　　沈遥华皱眉看着眼熟的坟地，不就是当初差点令她魂飞魄散的地方？不就是游魂容身的地方？

　　　　“游魂兄，游魂兄……”转眼她便高兴起来，在寂静的坟地之中放声大喊。

　　　　“叫魂啊你！”

　　　　“谁家的死娃子半夜嚎丧！”

　　　　“……”

　　　　不满的声音在看到她之后嘎然而止，被吵醒的鬼魂们恨恨的看她一眼，便飘回坟墓之中。

　　　　沈遥华没看到游魂身影，双手撑在嘴边还要继续喊时，一道白影电似的冲到她面前，七窍流血的鬼脸几乎贴到了她脸上。

　　　　“我猜就是你这个蛮丫头，除了你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大吼大叫。”

　　　　女鬼绕着她转了两圈，啧啧道：“怎么半年过去了你没有半点长进？”

　　　　沈遥华经过这半年愈发不愿与人亲近了，翻了个白眼道：“要你管，我游魂兄呢？”

　　　　“怪不得。”

　　　　女鬼却不答她，用力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后说道：“你这么不讨喜的性子，到哪都不受待见。”

　　　　沈遥华被拍的脑袋嗡的一响，张牙舞爪的便扑了上支，女鬼嘻嘻笑着，一边轻松的躲闪一边说些话气她，像逗弄一只炸毛的猫。

　　　　沈遥华追打了一阵连女鬼一根头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