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谣-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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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挑衅！

　　　　将公玉爻举动清清楚楚看在眼中的落予重也轻轻勾了勾唇角，转首对着仍望着天空的沈遥华道：“继续练功。”

　　　　沈遥华这时已经感受不到注视了，便也收回心神，又练起了‘春风化雨’术。

　　　　这种术法是将自身的灵力，以细雨之势倾洒而出，滋养枯萎的草木和衰弱的身体。

　　　　功力到了极致便可以延续万物的生命。

　　　　沈遥华很喜欢这一类的术法，练习时很容易就进入忘我之境。

　　　　相反的，练习攻击型的术法就很容易分神。

　　　　有一种叫做‘风雷净世’的术法，有着极大的威力。

　　　　练到一定地步能同时唤出飓风与惊雷，风雷过后，寸草不生。

　　　　这属于‘毁灭’一类的术法。

　　　　净土术法只分两类，归根到底不过是‘消亡’和‘新生’。

　　　　让不该存在的消亡，或让该存在却正在消亡的获得新生。

　　　　两类术法各自包涵了许多种大大小小的法术，由浅至深，由弱至强，每一级想要突破都很难。

　　　　沈遥华对‘消亡’一类的术法总有些力不从心，‘新生’却是进境神速。

　　　　落予重轮替着传授两种术法，对沈遥华的表现不值一辞，只是要求她必须达到自己的要求。

　　　　沈遥华的浮躁在一日日的逼迫中逐渐消散，对灵气的掌握也越了越纯熟。

　　　　落予重有事要做的时候便吩咐她在山中静坐。

　　　　青山绿水，花繁草盛，沈遥华将灵气倾洒出去，能清楚的感受到草木的生长时‘欢喜’与衰败时的‘颓丧’。

　　　　溪水中偶有鱼儿游过，摆尾声清晰入耳。

　　　　她‘看’见花木之灵凝聚成团，脆弱的，透明的，泛着淡淡的光芒，随着她的召唤，欢喜的飞到她身边。

　　　　她身上的气息让它们觉得亲近而安全。

　　　　它们会试探着轻轻触一下她的脸颊，比情人的亲吻更加温柔。

　　　　它们趣聚越多，慢慢融合在一起将她包围起来，缓缓将她托起，飘到半空。

　　　　沈遥华双目轻阖，笑容恬淡，衣袂翩跹，乌黑柔亮的发丝轻轻飞舞，美的如梦似幻。

　　　　她身在一片纯净祥和的空间之中，没有悲欢喜怒，没有牵挂思念。

　　　　她举手向天，以一个祈祷之姿仰起了光洁的脸颊，像迎接雨露的花木。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下方有许多净土族人在仰望着她。

　　　　有人痴迷，有人惊诧，有人神情莫明。

　　　　落予重仰面看了一眼，露出淡淡微笑。

　　　　他正被几个少女环绕着，每个少女手中都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净土中每个少女成年后都会栽下一朵属于自己的花，用灵气悉心滋养着，让花朵中蕴满自己的气息，绽放出最美的颜色，等到有了心上人的时候便将花朵送给对方。

　　　　少女有花，少年有玉。

　　　　同样的，少年如果看上少女，便会将代表着自己的独特的玉送给对方。

　　　　如果对方收下，便表示接受，两人便可以在族人的见证之下结成夫妻。

　　　　落予重深得少女们的欢心，只要有机会，少女们便想将自己手中的花送给他。

　　　　他不接受不要紧，只要他没成亲，少女们便不会放弃。

　　　　落予重从来都是不拒绝也不接受，就像看不见似的。

　　　　看不见娇艳的花也看不见娇美的人。

　　　　明明他笑的那么温柔，眼神那么温和，每次站在人前只要淡淡一瞟，任谁都以为他看着的是自己。

　　　　实际上他确实是看见了每一个人，看得见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也只是看在眼里，从不入心。

　　　　少女们看着飘在半空盈盈飘舞着的沈遥华，不少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种事她们几乎每一个都能办到，有什么好显摆的呢。

　　　　不是净土出生的气质就是不行。

　　　　庸俗！

　　　　少男们则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认为沈遥华身姿额外美妙，气质也额外的脱俗。

　　　　这一刻的她是真正的超然物外，身心俱净。

　　　　当沈遥华缓缓由空中落到实地之后，她心底有了一丝奇妙的领悟，也坚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她喜欢美好的事物，一株草，一朵花，甚至一滴露都能让她心生喜悦。

　　　　花开花谢，草木枯荣，自然的生息都是美好的，至于消亡，则是她所抗拒的。

　　　　她的将来，一定不会困在一个地方，她要走出去，去看天地悠悠，沧桑变幻，体验世间美好的和不美好的一切。

　　　　她没有落清浣那般悲天悯人的胸怀，但她想要自由。

　　　　她有牵挂着思念着的人，她需要要与他们在一起。

　　　　想要达到目的的前提是：她要有足够的能力。

　　　　只是她想不到在净土之中不过月余，便成了少女们最讨厌之人。

　　　　事情的起因是落予重收到了天界传书，要各境去天界议事。

　　　　不管各个小境认不认同承不承认，只要是存在于天地之间的，都被归纳于天界的管辖之内，如苦海，如境土，还有许多其他小境。

　　　　落予重去便去呗，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竟然找上了沈遥华，开门见山道：“明日与我去趟天界。”

　　　　沈遥华正在静坐，感受自然之中无尽的美妙，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道：“干什么去？”

　　　　“议事。”落予重负着双手，长身玉立，气质悠远淡泊，不期然就会给人带来天地静好的感觉。

　　　　沈遥华道：“就我与你？”

　　　　落予重微微点了点头。

　　　　沈遥华奇道：“为什么？”

　　　　“你若不想去便算了。”

　　　　落予重其人能不说话时便不开口，就算开口也是能简则简，好像多说句话会少块肉似的。

　　　　结果沈遥华还是跟着去了。

　　　　不是问出了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应该去。

第292章　天门之前

　　　　天界是个很玄妙的地方，是大多数修行中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据说成为天人后便可拥有极长极长的寿命，而且会有通天彻地之大能。

　　　　呼风唤雨，点石成金都不在话下。

　　　　长生，是许多人的追求，为此也衍生出无尽的欲念与罪恶。

　　　　但不管是什么都不是永恒的，天人寿命虽长也有尽头，死后仍是要堕入轮回的。

　　　　沈遥华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来到天界。

　　　　因为她从未奢求过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不过人嘛，有时拼命想要得到的就是拼了命也得不到，有时没敢想的东西偏偏就那么落到手中。

　　　　去天界之前，沈遥华被吩咐着去了落华毓处一趟，从头到脚几乎都被修整了一番。

　　　　偏浓的眉略微修剪后以青黛描成了拂云眉，眼上浅浅抹了紫色珠粉，而上敷了香粉，颊上染了胭脂，唇上涂了粉润的桃花口脂。

　　　　满头缎子般的青丝高挽，饰了淡粉玲珑步摇，身上穿了淡粉百叠罗裙。

　　　　层层叠叠的衫裙，颜色由里至外渐渐浅淡，最后一层如云似雾。

　　　　落华毓亲手为她做的衣衫，还有一双鞋头缀着玉蝶的绣鞋。

　　　　打扮好了之后，落华毓对着沈遥华左看右看，叹息一声又让她净了脸。

　　　　“你这丫头天生灵秀，多了装饰反倒显得庸俗了。”

　　　　沈遥华洗脸时悄悄松了口气。

　　　　幸亏落华毓没真的让她这副模样出去，那些东西敷在脸上让她感觉吸气都有些困难了。

　　　　结果她便素着一张脸，头发也只简单的挽了半发，插上半月梳了事。

　　　　临走时落华毓交给她一个小盒子，嘱咐道：“若是见到你婆婆把这个交给他，若不见她交给爻儿带回去给她。”

　　　　沈遥华被‘婆婆’两个字闹了个大红脸，呐呐应该了一声，飞一般的跑了。

　　　　跑出门便扯开了唇角，喜的眉开眼笑。

　　　　她答应要去就是想看看公玉爻是不是也会去，就算公玉爻不去，她也想找机会探探公玉寥的情况。

　　　　虽然她连公玉寥的面都没见过，但那位毕竟是公玉爻的父亲，她怎么也该关心一下才是。

　　　　现在看来，她答应对了。

　　　　找到落予重时，他还是与寻常时一般的装扮，白衣玉冠，一身清净。

　　　　看到她的模样落予重既不惊喜也不失望，只淡淡道：“带你去天界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听话，你可能做到？”

　　　　沈遥华道：“那你要是想让我死我就要当场自尽么？”

　　　　“你想太多。”

　　　　落予重淡淡瞟了她一眼道：“只是要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不要多说多看多动而已。”

　　　　这倒不难。

　　　　沈遥华沉吟了片刻点头应了。

　　　　不过答应归答应，到了天门处她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起来。

　　　　她在找公玉爻，不过他不在。

　　　　他们来时天门前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

　　　　几十人分立两侧，有些相识的站得近些正在低语，大多数眼观鼻鼻观心，不管男女老少站姿都十分端庄。

　　　　天门飘浮在云雾之间，乍一看好似就在眼前，仔细看去却又似乎在千里之外。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

　　　　沈遥华数了数，目前为止加上她与落予重一共来了十二拨人，也就是十二小境。

　　　　“那是什么境的？”

　　　　沈遥华指着一双穿着红衣的高挑男女，两人衣衫的颜色最鲜艳，面容也偏了妖艳，但又被冰冷的神情压了下去。

　　　　落予重淡淡一眼瞟去，低低道：“离恨境。”

　　　　相传离恨境的主人由妖界而出，在天与地之间找到了一处混沌之境，慢慢将其壮大，自成一境。

　　　　“那个呢？”

　　　　沈遥华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男人。

　　　　那两位长的很相像，穿着皱巴巴的灰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形容邋遢，与其他人相比，显得气色十分不好。

　　　　落予重道：“悲苦境。”

　　　　据说境中没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有的只是无穷的险境。

　　　　荒漠成洲，风刀雪箭，白日里骄阳如火，夜里冰寒刻骨，前一刻还被滚烫的沙子炽烤着脚板，下一刻就会被巨大的冰雹砸的满身是包……

　　　　那里像是被诅咒过一般，身在其中，找不到丝毫令人愉悦的风景。

　　　　偶尔相遇的两人，能够从对方脸上身上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悲苦境很悲惨，但是其中的每一位都深不可测，修为也好，心性也罢。

　　　　沈遥华莫明对悲苦境产生了向往，随即又是一指，悄然问道：“那几个呢？”

　　　　她指的是三个少女，穿着蝶翼般轻盈的纱裙，一个粉嫩，一个鹅黄，一个浅紫。

　　　　三人看起来都只有十五六岁，明丽，娇艳，脸上的笑容令人一见忘忧。

　　　　而她们来的地方就是‘忘忧境’。

　　　　与‘悲苦境’相反，其中只有良辰美景美人如织。

　　　　‘忘忧境’中女子地位极高，处于统治地位，男子最大的用处是繁衍后代。

　　　　寻常的男子她们瞧不上，而她们瞧的上的又不愿意自降身份被女子驱使，所以忘忧境似乎也不是全然无忧的。

　　　　听起来奇异的很，有机会的话沈遥华很想去看看。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明明那三个少女长相甜美笑容可爱，顾盼之间眼波潋滟。可是除了她，根本就没人向她们的地方看一眼。

　　　　“她们最擅长摄魂与幻颜，修为不够的被望上一眼就会将其幻想成自己最心仪的女子，从而被其迷惑，再也别想翻身了。”

　　　　落予重与她一直以意念交流着，倒是颇为耐心解答着她的疑惑，只是不准她再指来点去的了，因为被她指到的人无不将目光投向落予重。

　　　　特别是那三位少女，眼波盈盈几乎要将落予重看化了。

　　　　沈遥华缩在落予重身后窃笑，如果他也被迷惑了就有意思了，一想到他可能会被女人们呼来喝去的指使着，心里莫明的就欢喜起来。

　　　　就在她幻想着有趣的场景时，落予重像是察觉到她心思一般回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仍旧很温和，但沈遥华还是感觉到了警告之意。

　　　　她悄悄吐了吐舌头，觉得有时候心思太通透了也不是很好，至少想装傻的时候得先过了自己这一关。

　　　　她仍是向落予重询问着各方来历，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只是她最期盼的一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第293章　少帝

　　　　天与地之间有许多混沌之处。

　　　　在很久以前，因为各种原因被‘人’占据，慢慢繁衍发展，自成一境。

　　　　而每一境的形成都要经过天界的允许才行，也必须与天界签订条约，永为臣属。

　　　　不同意的，如今也不存在了。

　　　　他们大多将混沌整治成清明后打开结界重归于天界，仍居住在原处，不入仙籍，却以仙民自称。

　　　　有些环境美好的，比如净土、忘忧，不肯真正归于天界，天界也没有逼迫。

　　　　有些环境太差的，比如苦海、悲苦，就算肯归，天界也不要。

　　　　不知不觉间已来了十六境，沈遥华问了个遍，有些没什么特色，不上不下的就没入心。

　　　　不过第十七境的两个黑衣男人额外的引人注目。

　　　　两人都额外的高大，相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冷毅，双眸极黑，被望上一眼就像被重锤敲在了心上，令人气血翻涌，心口烦闷。

　　　　他们显得额外的桀骜、冷硬，像黑色玄冰雕刻而成的人像似的。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们额上生着角。

　　　　而随着他们的出现，沈遥华隐在体内的麒麟气息猛的颤了颤。

　　　　只是一颤，那两个男人的眼光便同时向她望了过来，之后便迈开脚步向她走去。

　　　　两人连步伐的长度和力度都是一样的，步声浑沉，像石头做的巨人一样气势迫人。

　　　　落予重淡淡道：“他们是异兽界的黑麒麟，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沈遥华心虚的缩在落予重的身后，嘴上说着不认识心里却有了大致的猜测。

　　　　这两位该不会是很久很久以前追杀墨麒的那两只吧，难道刚才墨麒气息一动就被他们发现了？

　　　　该不会到了现在还不算完吧？

　　　　那些事至少也是千年之前了吧。

　　　　如果被她猜中了，那这两位可真长寿。

　　　　不过不管那两位目的是什么，她都打定了主意装瞎装聋装哑，将事情都交给落予重去解决。

　　　　那两位原本是站在她斜对面的，走到中间时突然有道白影飘了过来。

　　　　白影的速度快的有些嚣张，差点便撞到了那两位，等到大家目光都转过去时，人家已经径自向天门而去了。

　　　　公玉爻！

　　　　沈遥华不用眼看，只需要从那位飘然而过的气息中便能知道正主是谁。

　　　　公玉爻是最后一个来的，也是唯一一个只身前来的。

　　　　他披散着头发，穿着极宽大的白色袍子，走的飘飘洒洒摇摇摆摆，透着十分的张狂与不羁。

　　　　他一出现，众女子的眼睛便直了。

　　　　“这位仁兄真真好风采。”悲苦境的两位盯着他打量了两眼，同时赞了一声。

　　　　沈遥华眼睛也有些直，倒不是被他的风采迷了眼，而是因为，他不像他了。

　　　　从前的他孤高不羁都埋在骨子里，外表是清冷的不近人间烟火的。

　　　　如今么，都跑到外表上来了。

　　　　沈遥华眯了眯眼，觉得这位仁兄可真是太不懂低调了，太能显摆了，长的好就了不起啊，就要在人前卖弄风骚啊？

　　　　看他眼高于顶藐视众生的模样，和唇畔那丝勾魂摄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