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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师穿越日常-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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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生慢步走到床前。
中年文士听见声响,见到是汉生,挣扎着要起身下床,稷尧连忙上前扶住。
汉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中年文士这才没有下床,稷尧帮着垫了枕头在腰后,斜倚着床头看着汉生,不像是中年,倒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稷尧忍不住悄声抽泣,小肩膀一抖一抖。
汉生亦皱眉不忍,“这些年,辛苦你了。”
中年文士强行扯出一丝微笑,“君上,无所谓辛苦不辛苦,一切都是草民自愿。草民已经在此偷生八百年,活够本了,是时候向老天爷还账了。”
说到一半,文士忍不住咳嗽起来,尽管已经刻意压低声音,每咳嗽一声身子便是一颤,仿佛肺都要被咳出来了一般。
稷尧强忍着不流眼泪,在一旁抚着文士的后背替他顺气。
文士好不容易缓过来,生怕时间不够,急急说道:“不论是为君上死守洛城不出还是照料这一馆梅花,哪怕今日身卒于此,草民都无怨无悔,草民死前只有唯一的心愿,求君上眷顾我唯一的女儿稷尧。”
说罢更是强撑着身子,在床上向汉生跪伏,头重重的磕在床沿。
稷尧听了这话,怔怔呆住,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终究夺眶而出。
汉生一眯眼睛。“你这是在拿昔日的恩情作为砝码要挟我么?”
名为请求,实为挟恩求报,这类话在她是秦王稚的时候,听得太多。
即便是昔年挚友,说出这番话时仍然让汉生感到下意识地反感。
“你可知道,你这宝贝女儿昨日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中年文士不再言语,只是不住磕头,不顾稷尧的阻拦,额头一声声碰在床沿的声音响得吓人,也很快开始泛红。
汉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
“够了,年华,这些年发生许多事,时至今日你我算是扯平。我仅收下你作为父亲的那份舐犊之情。”
见汉生松口,名为年华的中年文士终于抬头,眼圈亦是微红,精神却一下子比之前好了许多。
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稷尧,中年文士说道:“稷尧,跪下。”
“我要你发誓,生生世世,永远不对眼前这位女子起杀心,不论她是嬴稚,汉生,还是任何人。从今以后,她是你的师父。”
年稷尧看着眼前的父亲,咬紧下唇不肯回头,手指头狠狠抠着掌心几乎抠出血来,眼泪比刚才掉得更快。
中年文士看着倔强的女儿,从不忍心打骂女儿的他狠了心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还不快去!”说罢不住喘着粗气。
年稷尧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她一下子僵住,随后木着身子回头,小小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仿佛身躯不是自己的一般。
“我,年稷尧,今日对天发誓,永不对面前这位女子起杀心,从今以后拜她为师,师徒之间永不相弃,若违此誓,短折而死!”
三跪九叩,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汉生看着眼前这一幕,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沉默了一会儿,她从金丝楠木匣子里拿出全部的七枚磷石递给年稷尧,算是认下这个徒弟。
给她七颗磷石,象征师徒“传承”。一旦年稷尧接过这七颗磷石,二人的师徒关系就正式成立。
年稷尧见到汉生伸过来的手,不再犹豫直接用自己的小手抓起七颗磷石,紧紧握住,再次叩首。
从某种意义来说,她与汉生或者说秦王稚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做出了决定便不会改。既然答应了父亲拜师,那便是拜师。
潘芷云见了这一幕,不由撇撇嘴。
磷石可是好东西,他自己费了很大的劲至今才收集了六颗,汉生一出手便是七颗,手笔当真不小。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年华气色忽然间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颊已经恢复血色,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除了一头白发,其余与中年人无异。
他甚至下了床,兴致勃勃打算再看看馆里的梅花。汉生叹口气没有阻拦,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年稷尧扶着年华出了茅草屋的门,年华看到自己小院中盛开的银红朱砂,陷入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一下子拉回到多年之前。
那时他还是在两仪学宫求学的少年,师从大秦理论最强的阵法家令狐无疆,与女扮男装名为阿稚的少女是同窗。
那时她还未被册封为太子,是令狐先生最小却最得意的学生。
她拜师之前,令狐先生最得意的门生是他年华,后来她来了他便成了第二。尽管一直有人为年华被抢走两仪学宫“阵道第一”称号而抱不平,二人关系却异常融洽。
那时,她叫他年兄,他叫她阿稚。
第九十九章 若如初见
第一次见她,她一袭红衣似火,迎着风在那里站着,对着自己抱拳一笑,清亮灵动的眼神中透着狡黠。
尽管他一眼就看出来阿稚拙劣的女扮男装,却笑笑不点破,任由她以兄弟相称。
她时常会偷懒,师傅给一个时辰要求作阵图时她会悄悄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图,溜出去玩,还不许他告密。
令狐先生曾说,阿稚是他所见过的阵法一道天赋最高的人,必将青出于蓝。他将这话转述给她时,她总是一笑置之,不甚在意。她虽然阵道第一,他却隐隐知道她并不喜欢阵法。
后来当他得知她是太子稚时,再次见她有着所有少年都有的惴惴与忐忑,她却如同求学时一般,挑着眉一拳锤在他肩膀上,依然笑嘻嘻地叫他“年兄”。
再后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生分起来。
称呼由“阿稚”变成了“君上”,由“我”变成了“微臣”最后变成“草民”。
她笑得越来越少,不论是处理政务还是王权制衡都日益熟练,积威渐重。
接下来便是那一阵成,那一战败。
。。。
。。。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一生虽然漫长,最动人的时光,不过短短几年,生平得意之事,不过寥寥数件。
他也曾有过少年的悸动,却很好地压制自己不乱半点方寸,尤其是知晓二人的悬殊身份后。他知道她心有所属的对象,是那个叫文枢的年轻将领。他从没敢有非分之想,只想像在两仪学宫求学时那样,在旁桌看看她哪怕是打瞌睡。
这两颗银红朱砂,还是二人来洛城游学时亲手种下。
那时还没有弄梅馆,这里只是他赏雪建的小茅棚子。她觉得这里环境甚好,安静,干净,远离洛城主城,硬是要他为她另建一间小茅棚。她还说,赏雪无梅便是遗憾。于是便有了两颗银红朱砂,有了之后许许多多的梅树。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今日阳光难得的好,怎的自己忽然就湿了眼眶呢。
年华自嘲一笑,“今日是弄梅馆最后一日开馆,也该与客人打声招呼。”
他重新回到茅草屋内,简单梳洗了一番,至少将稍微杂乱的发理了理顺,换了一身清爽的素色白袍。
再出门时,年华清朗的笑容看得汉生一怔。
这身装扮一如当年,时间恍若一下子回到少年求学时。
除了银发如雪,仍是那个儒雅含笑脉脉的白衣少年。
“走吧,去看看馆里的客人。”
四人一道走出院门。
弄梅馆今日放宽了入馆人数,虽有些人因着传言不敢前来,之前没排上队又听闻要闭馆还是赶来的赏梅客不在少数,馆内竟比五十人要多些,有二三百之数。
馆里的梅花凋了一半,但梅香似乎已经在空气中扎了根,香得入魂,令人神醉。
唯独怒放的一株银红朱砂,在众多凋零梅树中显得鹤立鸡群,自然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赏。
“银红朱砂果真是珍品绝品,满园尽皆凋零时,却一枝独秀。”一个富家公子不顾天气寒冷,摇着手中的折扇叹道。
“说的不错,这样一株稀世珍品应该置于弄梅馆水土阳光最好的地方,馆主却将它随意放在墙角,当真可惜。”另一位穿着貂皮大氅的富绅点头附和。
旁边大多数赏梅客微微皱眉,并不赞同却也不做声。
弄梅馆开馆最后一天,来的人不比以往,尽管平时也有个把暴发户但总体雅客居多。今日的赏梅客却是良莠不齐。
这不,眼前又来一个。
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一声惊呼,吸引了众多赏梅客的注意力。
不知怎的,竟然混进来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的邋遢道人,悄无声息蹲在衣着华贵的妇人身后用手拍土,把回头的妇人吓了一跳。
原本晋朝崇尚佛教者居多,处处佛寺舍利塔,就连朝廷也都是扶持佛教而非道教。曾经最兴盛的时期,四百八十寺洒向整个大晋国土,楼台烟雨中遍布佛偈诵经声。只是如今战乱年代,佛教渐渐衰微,比起一直以来就苟延残喘的道教也好不到那里去。
命都要保不住了,谁还管什么往生轮回?谁还管以后成佛成魔?什么佛寺庙宇上香祭拜都是扯淡,祭奠好自己的五脏庙才是顶要紧的事。
佛教尚且如此,道教就更不用说,凄惨得鞠上一把辛酸泪。身为一个道士,测字算命写家书画符治病样样都得拿得出手,才能在民风相对淳朴的邻里乡间勉强混个温饱,若是去大点的城镇多数要饿着肚子灰溜溜离开,更倒霉些的被晋军强行抓去当了充军的壮丁。
而如今来到弄梅馆的竟然是个邋遢道人,以这他这身灰扑扑道袍的破旧程度来看,就连掏出那二百两银的“梅花吟”恐怕都够呛。
如今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引起周围的人一阵阵好奇。
“此道人真是古怪,为何在这弄梅馆闭馆前最后一日前来,莫非觉得弄梅馆主是妖怪前来收妖的?”
“这道人邋里邋遢,一看就不怀好意,说不定是偷东西的毛贼。”
汉生见了这个眼熟的道人皱了皱眉,同样若有所思的还有年稷尧。
年华并未遣人直接将这位来路不明的邋遢道人赶出门去,而是派了一位侍女客气地问了是否需要更衣,实则是一种委婉地提醒。
毕竟这一身邋遢装备,实在让人有些不忍直视,肯来赏梅的又多是雅客。
只见那邋遢道人嘿嘿一笑,从善如流地跟着侍女去了旁边的雅间,不老实的眼神还紧盯着侍女的窈窕身段,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好歹进退有度的弄梅馆侍女强忍住恶心没有发作,为道人准备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后离开。
邋遢道人乐呵呵换了身干净衣服,鬼鬼祟祟四下环顾一圈,又抓了一把桌上的点心揣进怀中,然后一路轻快地出了雅间,不想正好遇见汉生从饮茶的亭走来。
“说好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呢?说好的宁作乱世鬼亦不为黄白之物折腰呢?莫非道长眼中,顺手牵羊比受人恩惠更为高尚?”
第一百章 龙相凤胎
汉生见到这个熟悉的道人好奇之下跟了上来,却正好见到邋遢道人脸上咧着嘴藏不住的笑意和怀中的鼓鼓囊囊。
道人没料到在这里碰见汉生,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打着招呼:“原来是恩人你啊,真巧,真巧。”
汉生似笑非笑,不做声。
邋遢道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喏喏道:“其实贫道这是劫富济贫,劫富济贫。恩人一定不知道,这弄梅馆东面的院墙另一边有个小庙,庙旁的老榆树刚好够着院子,我从那里翻进来几次,但是以前绝对没有偷过任何东西,只是果腹。”
汉生依旧不做声,只是看着他。
邋遢道人擦了一下额头并没有的汗,“好吧好吧,恩人,不如我替你算上一卦作为报酬,你替我付这糕点钱,如何?”
“我不信这些。”汉生终于开口。
“无妨无妨,贫道先为你算上一卦,若是算准了,再开始信一信也是无妨的。”邋遢道人笑得贼兮兮。
汉生不置可否。
邋遢道人已经从怀中越过糕点拿出三枚沾了油的铜板,嘴里念念有词随后双手捧着铜板递到汉生面前,示意让她摸一下。
汉生见着沾了油的铜板有些犹豫,她素来爱洁净。最后还是把手放在铜板上碰了一下便很快缩回手来,只因这铜板让她想起了小巫。
小巫也是喜欢玩铜板的,也不知道现在的他在望京怎么样了。
邋遢道人满意地看着被汉生触碰过的三枚铜板,继续念念有词,将铜板向上一抛。
铜板在空中转了几圈很快落地。
蹲在地上看了看铜板,道人问道:“恩人,家中可有亲人早亡?”
汉生愣了愣,神情古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年秦王宫,嬴稚的母后早逝,在她五岁时便撒手人寰。不过这一世小汉生的双亲还建在,汉生现代那一世的父母也在,不知怎么个算法。
道人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汉生打断道:“你这不作数。亲人并未具体所指何人,亲疏远近有分,怎么个说法都模棱两可。过去的事,没有必要再提。”
“那恩人你说要算什么?”
“算以后。”汉生道。
邋遢道人挠挠头答应了,又继续端详起地上的铜板来。
忽然他皱了皱眉头,悄声嘀咕了句:“不是火灵体,竟是水灵体么?”
汉生听得模模糊糊,问:“你说什么?”
道人肃然回复道:“恩人,你今生命格为凤,非梧不栖,贵不可言。只是…”
果然又是老一套。
汉生忽然想起自己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现代生活,街头算命的神棍也是多半如此,说着说着就来一个转折,类似“你骨骼精奇只是今日印堂发黑…”之类。
她好整以暇,“只是如何?”
“只是命犯孤煞,会与身边之人越行越远。”
汉生回过味来,邋遢道人在很委婉地说她会注孤生。
还没等汉生说点什么,邋遢道人继续说道:“不过并非没有破解之道,南朱雀北玄武,恩人命格与星、翼、轸,张宿四星宿相映,在南则安,在北则动。”
“你的意思是我不要北上?”汉生问道,带了一丝好奇。
“此乃卦象所示,恩人果然慧眼如炬。”邋遢道人道。
“大河南北江山如画,青州的小榭人家,南海的观音步生莲,凉州关外的大漠孤烟,北戎十三陵刀兵俑,皆为天下奇观。就是游玩,我也一定要去一去的。不是你这一番话就能拦得住我。”汉生坚定。
她首先要去的便是望京,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必要告诉眼前的邋遢道人。
想到王兄与小巫,邋遢道人这些古怪的言论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句句危言耸听都会当真的话,她在还是秦王稚的时候,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是非对错,利弊权衡,判断决定,自在她心。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信这些?”
说完汉生转身便走,离开之前总算是良心发现,从钱袋子里抠出五个铜板抛给道人,之后再未回头。
道人伸手却没接住,五个铜板叮叮咚咚落地。
他弯腰一个个将那五个铜板一个个认真拾起,自言自语道:“龙相凤胎,龙耶?凤耶?八部轮回,谁能勘破?”
汉生没有太过理会道人之前的言论,直接回到年华与潘芷云一处,园中四下闲逛。
“阿稚,你下一步准备去何处?”年华问,语气如同少年初识时一般。
“去盛京,也就是现在的望京。久违之地,旧地重游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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