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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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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侧过头,口中发出陆许之声。
“苍……狼……”黑鹿沉声道,“放弃罢,白鹿早就死了……”
苍狼全身仿佛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双目白光爆射,吼道:“你究竟是谁?!你占据了白鹿的身躯!”
黑鹿低声道:“世间至为痛苦之事,不是失去谁,抑或成为谁……而是在你有生之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必须看见芸芸众生受这世道所折磨,留下的无数苦痛……”
黑鹿那漂亮的角上喷发出黑气,千丝万缕般散入雪地,形成一张巨网,将苍狼全身缠住。
战死尸鬼军团中,李景珑与刘非俱使尽浑身解数,鬼王舞开长戈,以一战二,竟死死压着二人,李景珑虽毫无还手之力,手中却仍有智慧剑,胸膛中有心灯,鬼王仿佛忌惮仍存。刘非却被揍得最恨,全身铠甲已彻底破碎,鬼王更上前疾风骤雨般与其抢攻,将他手臂彻底折断!
李景珑喝道:“刘非!”
鬼王转身,手持长戈,走向李景珑,刘非全身骨骼尽断,摇摇晃晃地站起,披头散发,苦笑,朝李景珑使了个眼神。
刹那间李景珑感觉到刘非赴死之念,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紧接着,刘非和身冲上,喝道:“出手!”
李景珑持智慧剑,朝鬼王射去!
鬼王一个俯冲,要将李景珑当场格毙,李景珑的智慧剑到得他的前胸,刘非却一声狂吼,双手并拢,一跃而起,骑在鬼王背后,以一招缠绞抱住他的头颅,李景珑趁着这机会,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不要……伤了他的内丹……”刘非艰难地抓紧了鬼王的脖颈。
心灯之力从李景珑胸膛到手臂,再注入智慧剑中,迎向鬼王,鬼王蓦然怒吼,被那白光不住灼烧,双手狠狠地抓住了智慧剑!
李景珑感觉到自己的心灯力量正在疯狂地流进鬼王体内,并与他体内的那股黑雾对抗。
然则下一刻,鬼王一声狂吼,将李景珑挥开,李景珑正全神贯注时肩上遭了一击,顿觉肩骨碎裂,摔在雪地里。心灯一失,鬼王猛地抓住背后刘非,将他一个空摔,狠狠地甩了出去!
刹那鬼王手中现出长戈,追上,刘非撑着要起身,却被鬼王一戈刺中胸膛!刺穿胸膛的一瞬间,“叮”的一声清响,刘非体内那尸王内丹被长戈尖刃无情击中,迸裂,破碎,炸成一团绿雾。继而长戈去势未消,将刘非钉在了雪地上!
刘非睁大了双眼,胸前绿雾弥漫,顺着长戈蔓延而上。
“刘非——!”李景珑挣扎起身,狂喊道。
“我……终于……”刘非喃喃道,“解脱了……王,从此……只剩……你……寂寞……”
刘非睁着双眼,全身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顷刻成为白骨,而那绿雾则弥漫鬼王全身,如一缕幽魂,束缚了他的行动。
李景珑再次仗剑冲上,带着悲痛大喊,以智慧剑刺进了鬼王的后背!
白光万道,鬼王松开长戈,双膝一软,跪在雪地中,李景珑将心灯之光疯狂注入他的身躯,鬼王则仰天发出痛苦的咆哮,耳目、口鼻中尽数喷出被心灯力量驱散的黑烟。
天空中,阿泰已追着玄女,飞向雪山之巅。
远处传来鬼王的咆哮,阿泰笑道:“美人儿,你的棋都已经下完了吧?该收手了。”
玄女将外袍一扯,低声道:“还早着呢!”
霎时玄女现出雪白的赤|裸身躯,唯有面庞一片漆黑,紧接着冰光流转,阿泰一怔,恐怕玄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当即抽身御起狂风,飞向高空,俯身狠狠一挥风神扇,冰光、烈焰、雷电与飞沙尽数疯狂泻下!
玄女已成冰晶,张口嘶吼,与她相连的山峦、大地,一层冰霜飞速蔓延而开,顷刻间许里地全部被冰层覆盖!紧接着玄女一挥手,所有冰层刹那碎裂,化作利刃朝阿泰射来!
阿泰只得再次拔高,双臂收回,护在身前,烈焰环绕全身,“砰砰”声不绝,风壁前冰刃全部溃散。
而玄女一声冷笑,转身,“唰”一声散作漫天雪花消失了。
同一时间,雪地中,苍狼与黑鹿翻滚,挣扎,黑鹿以鹿角上散发出的黑气裹住苍狼后,半空中化作陆许身形一落地便想逃离,突然阿史那琼出现在面前。
“破!”阿史那琼飞刀齐出,射向陆许,陆许猛地后仰,避让,紧接着阿史那琼化作一道虚影,激射而去!
半空中,阿史那琼与陆许撞了个满怀,陆许抄住阿史那琼的飞刀,疾速出手。
天空落下一片雪花,飘至两人面前仿佛凝固,刹那间陆许与阿史那琼各出一刀,碰撞,清响,雪花落向刀刃,各自飞刀随之一分,顷刻间已拆了二十余招!
“怎么这么快?!”阿史那琼来不及思索,全凭本能与陆许拆招,雪花在气劲下刷然破碎,化作冰晶,拳脚来去,飞刀光影漫天,再拆了五招,突然雪地中冲出一个影子。
“离魂花粉来啦!”
陆许:“……”
陆许猝不及防,被埋伏在雪地里的鲤鱼妖撒了一脸离魂花粉,打了个喷嚏,眼中现出一丝迷茫,阿史那琼则怒吼一声。
“接招——!”
阿史那琼终于窥见破绽,一个飞身回旋,左脚踹中陆许胸膛。
陆许输了一式,这一式却是致命的,当即摔得如箭矢般朝后倒飞,其时苍狼已挣扎着从黑气中脱出,凌空扑来,咬向陆许!
陆许在空中再次化作鹿形,一个优雅翻滚,四蹄踏空正要飞走,苍狼却从旁咬住黑鹿前腿,闷吼声中,将它狠狠拖向地面,甩向一块岩石!
“鸿俊!”苍狼将黑鹿撞向岩石后,“斩角!”
鸿俊终于等到了机会,一振陌刀,从岩石后跃起,黑鹿一抬头,角上蓦然爆出黑气,却被苍狼按在地上,电光石火瞬间,鸿俊陌刀一斩而下!
一声金玉碎裂声响,陌刀爆出强光,竟是崩了一片剑刃!
然则鸿俊紧握陌刀,大吼一声,刀气迸射,丝毫不退,直斩而下!
黑鹿全身炸出黑色火焰,爆出气浪,将周遭众人弹得飞出,两角被斩断,落在雪地之中。
鸿俊握刀之手不住颤抖,那一下反震,简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黑鹿侧躺在地,不住抽搐,被斩下的两角散发出滚滚黑色浓烟,升向天际。
“你……你怎么知道要砍它的角?”鸿俊按捺不住自己的手,连陌刀也握不住,落在地上。
苍狼变幻为莫日根,说道:“长史……推测的。陆许?!陆许!”
黑鹿身形不断缩小,化为躺在雪地上的黑衣陆许,陆许的左臂,被莫日根咬伤之处汨汨不绝地淌出鲜血,一身黑衣不断转白。
“陆许?”鸿俊跌跌撞撞上前,把他半抱起来,莫日根,阿史那琼忙围上前。
与此同时,鬼王咆哮声远远传来,大地上战死尸鬼军团纷纷溃散,四面八方兵刃接连声响,所有战死尸鬼纷纷倒地。
李景珑只觉心脏一阵抽痛,退后半步,松开了智慧剑。
战死尸鬼王如山峦般的身躯朝前扑倒,重重倒在地上,倒在了化作枯骨的刘非面前。
星光闪烁,大地上满是身穿铠甲的尸骸,照耀着战场中央,背靠岩石安静躺着的刘非白骨,微风卷起骷髅身侧的长发,平地飞扬。
在他的面前,则是战死尸鬼王倒下的雄壮身躯,与踉跄拄剑站着的李景珑。李景珑眼中充满茫然,而战场中,则是与他一般茫然的唐军士兵。
太阳升起,照耀着万里长城。
山峦阴影中,莫日根将手掌按在战死尸鬼王额前,喃喃念诵咒文。然而在他的身上,已再没有黑气可驱散。
鸿俊、阿泰、李景珑、阿史那琼四人静静注视鬼王的容貌。
他的身形十分魁梧,竟比李景珑还高了半头,一身秦铠更是如山一般牢不可摧。
他紧闭着双眼,莫日根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唤醒他。”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鬼王沉声道。
他的声线如刘非般嘶哑,话音中,缓慢睁开了双眼。
众人随之一退,提防地看着鬼王。
“梦里,我杀死了我最好的弟兄。”鬼王又说。
他的眼珠不再浑浊,如刘非梦醒之时,聚集为淡淡的瞳孔,他的肤色几乎与寻常人无异,没有尸斑,更无干枯,唯一表明身份的,只有那灰白色。
“现在,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鬼王又说。
无人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他坐在长城下,背靠城墙,望向碧蓝色的万里晨空,突然说:“好久没有看见白天了……”
微风吹起,鸿俊转身,慢慢走向战场中央,跨过满地的战死尸鬼,来到那具骷髅面前。
生锈战铠四分五裂,刘非的骷髅仰头,空洞的眼窟窿,朝向天空上的朵朵白云。那把长戈还卡在它断裂凹陷的肋骨中。
鸿俊低声说:“其实你也不是受到永世的诅咒,刘非。”
那时,他尚不知永恒的生与永恒的死有何用意。
七情六欲
在他身后不远处; 鬼王沉默地听完了李景珑转述; 长吁一声,缓慢站起。
“……一切就是这样。”李景珑说完最后一句; 等待着鬼王的回应。
鸿俊低头注视刘非的枯骨; 耳畔突然听见“咚、咚”的两声拨浪鼓清脆之音。
鬼王手持拨浪鼓; 朝尸横遍地的雪原中央缓慢走来; 余人纷纷起身,缓步跟在其身后。
他认真地戴上头盔; 随着“咚咚”声不断震响,大地仿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咚。”
原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战死尸鬼纷纷动了起来。
鸿俊后退几步; 惊讶地看着战死尸鬼王; 只见鬼王在空地上站定; 而那将近二十万战死尸鬼士兵,全部在拨浪鼓的声音下活了过来!
他们抓到手边武器; 并接二连三地站起,李景珑等人瞬间紧张,朝鸿俊使眼色; 让他回来,毕竟谁也不想再被这群战死尸鬼攻击一次。但这次所有的鬼兵都显得训练有素,没有胡乱出手攻击; 只在找回兵器后如潮水般纷纷退后,在山谷下站成方阵; 并将锈迹斑驳的武器归鞘。
“咚、咚——”
拨浪鼓之声响彻雪原; 更显孤寂空远; 一时万籁俱寂,微风停止,唯余鬼王手中那拨浪鼓,一下又一下地,有节奏地,如敲着天穹,叩击大地……
方阵前出现二十名骑兵统领,每一名为一万夫长,千夫长策马在方阵间驰骋,紧接着百长、十长、伍长。足足二十万的战死尸鬼军团,就这么在拨浪鼓的声音中,迅速整队。
驱魔司众人对视一眼,都现出震惊眼神。李景珑暗道果真好险,先前大军乃是毫无章法、毫无战术地乱打一气,若玄女真正地、彻底地控制了鬼王,说不定昨夜那场战争根本不会如此简单。
拨浪鼓声停,雪原上黑压压的一片,漫山遍野,尽是战死尸鬼。
鬼王手持头盔,一名万夫长策马上前,解下随身携带的酒袋,将烈酒倒进头盔中。
“这是要做什么?”鲤鱼妖问道。
“嘘。”李景珑示意,让鸿俊到自己身边来,众人便这么并肩站着,望向场中鬼王与他的二十万尸鬼将士,以及石下安静躺着的刘非骷髅。
那一刻,鸿俊隐隐约约,期待鬼王有什么法术,能将刘非复活起来。
只听鬼王声音响彻雪原,沉声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上下未形,何由考? ”
“冥昭瞢暗,谁能极?”言毕,他举起头盔,如持杯朝天。
“生死漫漫,不得所终,一梦方休!”
刹那所有战死尸鬼士兵同时单膝跪地!以剑震鞘,那一声恍若群龙齐鸣,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休!
所有人屏息以对,注视着背对他们的战死尸鬼王,鸿俊则强烈地感觉到,正如刘非解去尸毒之夜,那股超越了生死的强大力量又回来了!
紧接着,只见鬼王左手持头盔,右手手指浸入碗中,朝天空一弹。
“敬这浩浩苍天,万象幻化之初。”
再朝大地一弹。
“敬这神州沃土,众生归寂之末。”
下一刻,鬼王一撒手,将头盔中的酒“哗啦”一声泼向刘非骸骨,沉声道:“敬我江都王,终得解脱——”
二十万战死尸鬼将士原本全部低着头,最后一刻,纷纷将头抬起,平地风起,刹那间枯骨刷然散作无数光点,在狂风之中升向碧蓝色的天幕。
齑粉有若银河,缓缓升高,又像一阵青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成为一条天路,最终消失在了风里。
人死之后,是不是可以变成战死尸鬼,继续活下去?鸿俊不禁想起了自己辞世的家人。
“你第一次看见死亡,是什么时候?”李景珑突然问他。
他们并骑而行,跟在战死尸鬼王身后,二十万大军被遣回,鬼王身边只跟了十二名亲卫,莫日根抱着陆许策马,与阿泰、阿史那琼尾随鬼王,驰向雪原的尽头。
他们没有问鬼王要去哪儿,所有人都出奇地保持了沉默,尤其莫日根等人,仿佛第一次看见这横亘生死两界的超度之术,让大家不禁想起了许多玄而又玄的问题。
鸿俊放慢马速,若不算梦里小时候目睹父母之死的那一次,第一次认识死亡是在曜金宫。
“……那时我从山下带回来一只鸟儿。”鸿俊说,“它已经很老很老了,我求重明救它,重明说‘众生总有一死,我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亡。”
“你觉得死亡是什么?”李景珑又问。
鸿俊被这么一问,忍不住又想起了父母,脸色便有些黯然。
李景珑忙道:“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鸿俊抬眼时,忽见李景珑的表情有点不安,仿佛从梦醒之后,他便感觉到了自己对他下意识的疏远感,这令李景珑一路上,总带着某种未曾溢于言表的局促。似乎想找几句话来与他说,却又惴惴地提起了他不想提的事。
“死亡就是蜕茧为蝶,归于长空。”战死尸鬼王突然说话了,他放慢了马速,在前说道:“是雪化为水,归于大地;是一滴水,沉入江河湖海。从此你再分不出你,抑或整个世界。”
绵延的石壁出现在远方,时近黄昏,那是一座石山的断面,断面高达十余丈,石壁中央嵌着一座巨大的红漆雕栏绘青高楼,足有九层。
“哇,莫高窟!”鲤鱼妖回答了鸿俊未曾出口的疑问。
鬼王与一众亲卫各自下马,九层楼外只有寥寥几名士兵在执勤,见一众人等,纷纷持武器,喝道:“什么人?!”
李景珑马上出示腰牌,亮明身份,鬼王却已披风飞扬,大步走入九层楼中。
“都进来罢。”鬼王吩咐道,那语气仿佛不容置疑。
九层楼中乃是一座宏大的坐佛——弥勒一手平放膝前,另一手垂于膝外,鬼王对此地简直比对自己家还熟,他手中拎着一根绳索,绳索上系着一块玉牌,呼呼甩出几圈,玉牌脱手,划出弧线,闪烁着光芒飞向弥勒平放的手掌中,“叮”一声落在祂的掌心里。
“鬼王。”李景珑正要询问,鬼王却一抬手,阻住众人话头,沿侧旁木梯拾级而上,亲卫则在梯下散开,余人只得跟在其身后,鱼贯上了第五层,出来竟是莫高窟高处。寒风凛冽,鬼王带着众人进了一明亮殿内。殿中无塑无像,唯有色彩绚烂斑斓的壁画与地上蒲团。
“怎么称呼您?”李景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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