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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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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次让张衣帮我做委托书和申请书,她从抽屉拿公章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脸色稍稍有点变化,我紧张地以为她要反悔,原来是公章不见了。
怎么会想到梁经理?我倒是这样看待过林木森,传说中易续的死对头,我最初就有了可能易续一出来就要跟他进行清算的想法。怎么会想到,易续还没出来,那个传说中跟阿姨亲如姐妹的人,却挖了公司这么大一个墙角。不用等易续清算,法律出马了。
我真不会看人。也没几个人真的会看人。
“易续的妈妈不是对梁经理有恩吗?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我气愤地说。
这个世界有春夏秋,有温暖的气候,最冰冷的,往往不是冬季,是人心。
“我去她家看望她家人,她丈夫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因为关系好、感情好,死了带不走的为什么不给我们?活着的人才需要钱呢!”
“易续还活着呢!活着的人也得分个先后次序吧?儿子还在世,财产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
“他们不觉得他还活着。哦,对了,易续的第一个律师,是梁经理请的,请的居然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顾问回来告诉她被易续拒了,他们就认为易续没戏了呗。不过啊,梁经理也为易续做过一点事,她给易续往里送过几件衣服,还托了关系,让人在里面照顾易续,免他受皮肉之苦。”
这一下解开了我的两个疑问,易续的所谓新女朋友不存在,那是谁给易续请了一个专攻经济的律师?第二,为什么给易续送衣服的人只给了衣服,却忘了给钱?
都是梁经理,有心,却只有小半颗心。
张衣知道衣服的明细,因为报销单是交给她入账的。
我一直担心马律师托关系前,易续在看守所是不是已经被人欺负过,也隐隐担心,马律师找的关系可不可靠。现在心里放心了很多。
“张衣冲动了。”我带着一丝遗憾说,“要是报警前先跟梁经理打个招呼就好了,只要她把钱还回来就行,不必要闹成这样。”
林木森笑起来:“你误会她了。她可不关心公司的财产。她关心的是自己职权下保管的东西被人偷走了!她说,原话啊,她是这样说的,‘就算是我家的垃圾,我扔掉之前,谁他妈也不能拿走!’”
“我有一点不懂,梁经理处心积虑要做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先把张衣开除呢,张衣要是走了,所有东西不都顺理成章地交到她手上吗?总不至于弄到现在被张衣举报。”
“根据财务制度,张衣走前需要新来一个人交接,支票、老板私章、财务章肯定不能在同一个人手上。可是现在哪招得上人啊,梁经理大概也是心虚吧,怕张衣临走了还怀疑她。主要是她知道张衣几乎没回过公司,哪能想到她回一次就出了大事呢!”
“那我现在找谁去盖个公章?”我着急地问。心吊在半空,没个着落。
“找谁都不行。公司账户都被半封了,钱只能进不能出。政府好像要派一个律师楼或者资产管理公司进驻管理,至少得等一个星期,我比你还着急呢,工厂的货做出来了,货款给不出,船期又耽误,还得赔款,我现在在工厂被当人质扣下了,客户又不断催我,烦透了!你那第三家工厂倒闭,算你走了狗屎运了,哎呀,你不知道这工厂几百号女的,我分分钟要失个身啊!做鸭还有服务费啊,我好担心她们连小费都不给呀!”
我受不了他继续信口开河:“易续的律师有可能稍后联系你,易续的案子12号开庭,你能赶回来吗?”
“放心吧!我爬都爬回去!”
我挂了电话跟市律师说明情况。他在我之前给他的通讯录上梁经理名字前加了个问号。
”你们先回去吧,等我消息。”市律师把通讯录放进他的抽屉说。
“你是要托朋友找关系吗?”我问他。
“只有这样了。”
“多少钱活动费?”我问。
“什么?”
“你打电话、打的、请人吃饭喝酒,都需要费用啊,我要出钱啊!”
他的表情里居然透露出心寒:“不需要,你以前的律师是这样对付你的是吗?”
我不想在他面前数落马律师的不是。就像你找一份新工作,面试时尽数前公司的不是,很可能导致你面试失败。谁会喜欢自己的团队里加入一个爱抱怨、不懂感激、背后插刀的人呢!
不是不骂他,是不能在市律师面前骂他!
“我只是听说政府只给您500块,我觉得太亏本了。”
“这是义务。亏不亏本看你追求的是什么,除了钱,我还看中荣誉、和自豪感。所以不要跟我谈钱,当然以后你身上再背上什么案子,就另当别论了,我不便宜。”
我妈在一旁连连摆手,她答应过我不说话,就一句话没说。她摆手的意思是我身上是不会背上什么案子的。
我心里对市律师的敬佩油然而生。我跟他告别,牵着我妈的胳膊往外走。我妈有些心不在焉,步子格外细碎,像刚学会走路的娃娃,快一点就会摔倒。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走出门槛,我妈突然回头,有些仓皇地说:“不开口为自己辩护、不请律师,并不说明就是杀人犯是吧?”
我第一反应是要阻止她说话,可是又马上意识到,我妈的语气比平时温柔多了。
“您有什么意见?”市律师诚恳地问。
我妈喃喃说:“叶惜佳的外婆死的时候,我要是年轻几岁,没结婚没生子,早就到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去了。”
与世隔绝
我们还在等公交车,市律师的电话就打过来,让我们回他的楼下等他的秘书。秘书拿了一份他们律师楼出具的申请书,让我们跟她一起去了刑侦大队。很快我妈就拿到了易续的电脑、手机和钱包。
我打开易续的钱包,每一个缝隙都翻遍,里面的卡片、名片仔仔细细地看,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我抚摸着那张熟悉的银行卡,对我妈说:“要是早点领出来,我就不会卖掉你的项链了,还有家具。妈,要不我先还你一万块吧?”
“怎么还啊?”我妈不解地问:“你还知道他的银行卡密码啊?”
“知道啊!跟我的一样。”
我妈一怔:“那你的密码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啦?”
我哑口无言。
我妈双手在胸前一交叉,生气地说:“我明天就去改密码,把你的生日去掉!”
我热烈地抱了一个我妈,觉得她可爱极了。我一抱,我妈也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妈,你先回家好不?这个手机和钱包我拿着,你先把电脑带回去。我去找个朋友,他十二号结婚,那天开庭,我去不了了,先把红包送过去。”
我妈把刚接手的袋子往地上一扔,电脑跟地面撞出一声响。我马上蹲下去检查电脑,开机,确认没事。
“你才回来多久啊?怎么就要吃酒了?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吃酒啊人情啊?你爸爸有多少次,跟别人见不到两次,一张请帖就递上来了,我们家三分之一的收入都被些莫名其妙的不要脸人士用摆酒席的形式给骗走了,婚丧嫁娶也就算了,大人三十岁,孩子满月,孩子十岁,孩子考上重点中学,搬新家,结婚几周年纪念,什么名头都敢弄,跟比赛似的,你敢整一个变态的,我就敢发明一个更变态的!”
“不是什么乱名头,是结婚!”
“哪个朋友?张衣?”
“不是。”
“不是张衣你去个屁,你哪还有别的朋友。”
“张恒礼不是啊?”
“他结婚啊?他不是跟张衣一对啊?他结婚不跟张衣结啊?他不跟张衣结,那还结个屁啊!”
我从来没跟她说过张衣和张恒礼的事啊!我就说她跟我爸的优点全送给大自然了,一点没给我。我要有她十分之一的八卦基因,张衣当年出一点点暗恋的小苗头,我就给掐了,她现在也不至于苦成这样!
“不是呢!新郎新娘你都不认识,没见过。”
“我告诉你啊,今天不许去,以后也不许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不认识算你什么朋友?当天不能到场现在还亲自送过去,你吃饱了撑的?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那么多人值得你出钱又出力,以后亲人不像你妈这么亲、朋友不像张衣那么好,你就没必要走动!这个易续要是能出来,你们如果真的有缘分走到结婚那一步,两个人旅行结婚去,别指望我跟你爸为你们大摆筵席什么的,一个亲朋好友我都不会请,最好婚礼就跟第三个人没关系!我再警告你一次啊,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值得在乎的人,只许把精力和金钱留给自己和身边最重要的那几个人,听到没?”
“听到了!”我说,“可是我是代替易续去的,新郎是易续最好的朋友,不比我和张衣差!”
“你别给我撒谎啊!”
我举起右手:“我发誓。”
发完誓心里有点儿发虚。
我在附近的商场给易续的手机充了会儿电,然后给钟沛打电话,他没接。给高润打,她说钟沛可能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她在选蛋糕和香槟,我说我过来看看,她高兴地说好。
“你知道全长沙最大最好的蛋糕店在哪儿吗?”高润问我,语气里满是骄傲和炫耀。
“不知道。”我说。
她是另一个轨道上的星球。
“这都不知道?哎,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你快来哈!”
我在车上检查易续的手机,他手机里没有俄罗斯的号码,其他国家的号码挺多的。易续以前跟我说过,俄罗斯的海关特别黑,贸易做起来太复杂,所以他们不做俄罗斯的市场。他的电话通讯录、微信、whatsapp、viber、linkedin、facebook都没有他爸爸的痕迹。他的最后一条微信,是跟钟沛的。我翻看他俩的聊天记录,绝大多数都是易续主动问好、主动约球、主动介绍好去处,只有去年七月初和今年四月中,钟沛主动找易续找得比较频繁。两次都是公司资金链断了,客户催货供应商催钱,问易续该怎么办。于是易续就主动说借他钱。今年四月三十万进入钟沛的账户后,钟沛说两次的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上,易续说不要紧,我也不着急。钟沛说要不我分给你一些股权吧!易续说不用!钟沛说你就当帮我,我整天想着欠你这些钱,觉都睡不好,全天下我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么帮我,我不能不表达我的感激啊!
我刚下车,就远远看到钟沛从一辆车里走出来,转身走进了一家蛋糕店。
我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就听到钟沛在质问高润:“你叫她干嘛啊?多晦气啊!”
隔着玻璃门,却字字清晰。
“她怎么晦气了?她是红娘呢!”高润不解地说。
“你不知道她男朋友是杀人犯啊?那晦气没沾到她身上?待会儿把她回了,这么大喜的日子,真的是!”
高润委屈地说:“她又没嫁给他!再说了,是我主动邀请的,你让我怎么回啊?”
“邀请前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要是跟我商量了,现在还需要烦恼怎么回?”
“你一直就做甩手掌柜,说你工作多忙多忙,婚礼的事让我做主,我敢烦你吗?今天要不是你钱包在我包里,你也不会来看蛋糕啊!”高润说着由委屈变成了生气。
钟沛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又扯这些!”
我沉思了好一会儿,虽然不断有“跟叶惜佳联系会惹一身骚”“那个杀人犯我都不想承认以前认识”“她来了万一有其他校友怎么办?别人一看她来了,都走了呢?”“她男朋友能杀人,她能是什么好人”之类的话不断地飘进我的耳朵,但我头脑异常清醒,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我的老校友,曾经的“白衣服”,易续自认为最好的朋友,我能远远地一眼就认出他的身影,可是这样近距离地看,又特别陌生。那30%的股份真的是为了表达感激给易续的吗?如果你的公司情况好,我相信。可是一年要倒闭一次的公司,易续那45万投进去,没有砸到水里的风险吗?如果易续想做投资,哪儿找不到比你钟沛这儿更好的项目?看来这几个月公司倒是发展顺利,不然怎么有资本办这么大的婚礼?易续的45万,对你钟沛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大事了,可能比30%的股份小得多。对那份股份协议,你后悔吗?
我想起他“赏给“我的200块的翻译费,我想起他口口声声说跟易续这两年没联系,我想起他虚情假意地说不借钱给我是为我好……对,他后悔了,30%比45万多。
良语一句暖三春,凉语一句三冬寒。这两个,曾经是我的熟人。钟沛还被易续视为最好的朋友,他们这样地看待和谈论我们,这辈子都不指望关系有回暖的一天了。
我推开门,也没走进去,就站在门外,他俩看到我,停止了争吵,面面相觑。
我背顶着风,问:“钟沛,你今天早上吃什么了啊?”
“就……就早餐呗。”
“我看你是吃了木炭,黑了良心。”
“你说什么呢?”高润质问我。
“钟沛我就想知道,如果一个人在你失去初恋的时候为你疗伤、在你退学后为你组织球赛,你的公司出了问题,他两次出资相助,两次避免你的公司破产,六年来,一直把你当成最重要的朋友,他应该算是你的好友了吧?”
他不回答我。他当然不回答,他不敢。
但是他冲过来把我往门外推,因为蛋糕店的人从楼上抱了一叠册子下来,他不想让她们听到什么,他还把门关了。冬天的大街上,行人不多。他觉得门外更能保住他的面子。高润也紧跟着出来。
“易续真蠢。”我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张恒礼也蠢。为了帮我,值四万块的游戏账户,被你用三万买走,还对你感恩戴德!还有谁蠢吗?哦,我也蠢!你把我好朋友的女朋友弄到手,还多收了我6600欧的钱,我却没觉得你有问题。只有你不蠢,张恒礼邀请你一起骗我说易续背叛了我,正中了你的下怀吧?你就希望我跟所有人一样,放弃易续,事不关己。你不借钱给我,不是为了我好,是你根本就不想易续出来,你巴不得他早死,这样属于他的那30%的股份也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属于你了,是吗?我真是佩服你啊,用着菩萨求菩萨,不用菩萨毁菩萨!你是人吗?”
“什么?”高润惊讶得脸都白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他吼道。
“高润说我是你们的红娘,这么不喜欢我还是邀请我参加婚礼因为这是中华传统!你知不知道还有另一种传统有恩不报是小人,有仇不报非君子!”我恶狠狠地说:“损友利己,我不会让你快活!如果易续出不来,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第一时间,我就会通知政府把它收了!你别想着现在去转移资产做假账什么的,那可是国家的钱,你敢以身试法吗?”
“你误会啦!”他的态度瞬间180度转弯,“不是这样的,我跟易续那么好的哥们!我真是为你好!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好,他出了事,你在外面过得好他也安心啊!”
他的眼神,很深邃,不是有内容有玄机的那种深邃,是浑浊不透亮,带着腐烂的味道,像一颗剥了皮的、又被扔在垃圾堆旁、水分被蒸发掉三分之一、有些发臭发烂的葡萄。我们初见时他那水清见底的眼神,什么时候被扔掉了呢?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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