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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肴记-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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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的是心病,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见了这样的骇人之事,能与谁说?
只能把它默默的埋在心里,希望有一天,会忘记它。
可这件事,却一直留在她的记忆中,成为她永远也忘不掉的梦魇。这么多年来,她假装不去想这件事,假装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可是她真能忘得了吗?
若不是青蔓的死刺激了云如娇,只怕她会把这件事情一直藏在心底。冯氏毕竟是她的亲娘,对她百般呵护,她即便怨冯氏,也不想让冯氏陷入绝境。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以这种形式暴发出来。
冯氏默默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话。女儿对她有怨,也有恨,她听得出来。
想想闺女这几年过得日子,冯氏心里酸。可是她并不后悔,若没有她一步步的筹谋,她们如何能有如今的日子过。
“娇娇,你还小,不懂。”
云如娇笑了几声,越发觉得自己有心无力,“不懂?我有何不懂的?娘不就是害怕被别人得了父亲的宠爱吗?妹妹那么小,她有什么错处?”她说到伤心处时,忍不住看了青蔓一眼。
此时的青蔓,咽气多时,脸上的颜色惨白惨白的,隐约还带着几分青气。
“青蔓呢,她又有什么错?娘何苦逼死了她!”云如娇走到青蔓的尸体旁边,看着已经失去了青蔓,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她只觉得屋子里好闷,太阳好大,她好热。
冯氏并没有发现云如娇的异样,她心痛的厉害,面对女儿的质问,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
冯氏跌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怒声道:“一个下人秧子,也值得你为了她,这样与我说话?”
“下人秧子怎么了?下人秧子就不是人了?在娘眼里,是不是连阿猫阿狗都比她的命值钱?”云如娇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眼神里的悲愤之色越来越浓,“青蔓打小侍候我,对我实心实意的!娘有什么话要问,问我就是了,何苦虐待我的丫头?生生逼死了她!”说到后面,语音也尖锐了起来。
渐渐的,云如娇的眼睛像是没了焦距似的,让人瞧着害怕。她不知怎的了,好像魔障了似的,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冯氏这才怕了起来,连忙高声叫了外头的人,让她们进来把云如娇扶出去。
等婆子们进来时,云如娇偏又像是醒过来了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让那几个婆子靠近她,还像发了疯似的往外撵人,连冯氏也撵。她脸上全是汗,一脸的惊恐状,好像魔障了一样。
冯氏见女儿这般,心里对今天的事情也有些后悔了。要是早知道是这个情形,她也不至于非要逼死那丫头不可,可是闺女对人一向冷淡,哪会晓得她会是这个反应?
事情怎么就弄到了这一步?
为了安抚女儿,那些婆子到底退了出去。
冯氏试着跟女儿沟通,却发现她全然听不见进去自己的话,整个人呆呆的,是受了刺激后的模样,与那年大病一场的模样像极了。
冯氏头疼的厉害,只觉得今天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了。自个儿生的闺女什么样她不知道?揪住一件事便没完没了的。
所幸今天这事儿做得隐秘,虽然闹腾了一阵,但门口有自己人守着,相信也传不出去什么。
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死人处理掉。
冯氏只要一想到自己跟一个死人共处一室,心里就恼的不行。
“娇娇,死者为大,人既然已经死了,还是应该让她入土为安的好。”
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的云如娇听了这话,方才回过神来,“是吗?”
冯氏见她这样,心痛万分,哄着她道:“自然是的!总不能让她死不瞑目吧!”
“可是她不是你逼死的吗?”云如娇脸上一副迷茫之色。
“不是,不是!”冯氏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到了她,只道:“她是自己想不开,咬舌自尽的,娘没想让她死。”
云如娇摇了摇头,“不是,你就是想让她死!”
冯氏暗自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云如娇的小脸有些发白,唇色也尽数退去,她的眉头紧紧的拢在一起,一副深沉思索的样子。
“娇娇!”
云如娇回头瞧冯氏,问她:“你到底问蔓儿什么了?”
“我,我……”冯氏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安抚女儿。
云如娇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就是想问,我最近为什么老往世子那边凑的事儿吗?”她先是高声,随后又小声道:“你想知道,你问我呀,我告诉你。你问蔓儿做什么?”
“好好,娘不问了,娘不问了!”
“晚了!”云如娇的眼神突然有些涣散,身子也东倒西歪的,像是要倒下去似的。
冯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娇娇,你不要吓娘!”
云如娇只道:“我告诉你!其实啊,我相中了大嫂的三哥,他打马游街那天,我一眼就相中了他。”
冯氏被这个消息轰得外焦里嫩,来不及反应,又听云如娇说:“可是我知道,我跟他,是万万不可能的。虽然两家门当户对,可是宋家最重规矩,没有让我一个庶出的女儿进门嫁状元的道理!更何况,世子的母亲与周家有旧,与宋老夫人又投缘,当年汴京城谁人不知?我是娘的女儿,又如何能嫁给他呢!”
冯氏又气又急,可在这个关口,也不好说什么训斥的话。
云如娇说完了这些话,心里像是解脱了似的,喃喃的道:“我原本想着,就是不能嫁给他,亲近亲近他妹子,也是好的!可是现在方才知道,我是不配的。”她说完这句话,身子一软,当下便晕了过去,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巧的是,云如娇与青蔓头挨着头,离得特别近。
冯氏尖叫一声:“快来人……”
梧桐院里闹了好一阵,下人们进进出出的,确实闹出了不少动静。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却没有人知道。
这些事,自然被冯氏捂得严严的,可是捂得再严实又怎么样?现在的云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云府了。
周佳瑶的眼线已经打探回了一些消息,只知道大小姐出了门没多久,就气势汹汹的回了府,还跟冯氏院子里的下人起了争执。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的丫头一直哭,后来听说院子里还闹腾了一阵,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只知道冯氏失态了,府里还请了大夫,似乎还抬出去了一个人……
林林总总的消息加在一起,周佳瑶多少能猜出一些来。
不过,冯氏院子里乱起来,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让人盯着吧!有什么消息,及时送过来就是了!”
段氏应了,还道:“听闻锦澜院那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云霆雷……
提起她,周佳瑶的眼皮子就有些跳。
在外行走的男人,到底是比深宅妇人要多一些见识的,盯得太紧了,怕是要出乱子。而且府里的人,只怕也对付不了他。
周佳瑶想了想,就让红衣往易得档送了封信。
云霆雷不出府便罢了,出了府,自然有人跟着他。
再说冯氏这边。
请了大夫给云如娇诊脉,却得了一个不怎么好的结果,云如娇是思虑过重,气血两虚,连带着脾胃失和,根源都出在她心思重上。
大夫给开了一剂药,说是先吃几副看看,再改方子。
冯氏给封了一个大红封,还特意嘱咐了他,有些话最好烂在肚子里。
那大夫常在大户人家行走,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不简单,连忙应了,再三保证,冯氏这才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等送走了大夫,冯氏的泪才忍不住掉了下来,方才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胸口痛得厉害,后背也跟站痛了起来。
程嬷嬷连忙给她倒了水,又把她常服的药丸子取来两粒,侍候着冯氏服下了。
冯氏胸口痛这个病,可有日子没犯了。
程嬷嬷也是焦急万分,问起她和大小姐争执的细节来。怎么为了一个丫头,惹了这么大的气,还把大小姐直接气晕了!况且,大小姐为何思虑过重,她到底藏着什么心事呢!
冯氏老泪纵横,忍不住道:“嬷嬷,当年那事儿,娇娇全看见了!”
当年那事?
指得哪一件啊?
程嬷嬷只道:“夫人,您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冯氏哭了一通,觉得心得微微舒服了一些,才道:“就是那个孩子的事。”她遂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程嬷嬷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这,这……”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怪,难怪当年大小姐无缘无故的倒在园子里,之后大病一场,连性子也变得古怪异常起来!到后来,大小姐的脾气,性子,都越来越执拗!她们只当姑娘大了,心思有些重,却不成想,里面还有这样一桩事!
难怪,难怪大小姐与夫人之间的情分,变得越来越淡!
冯氏有苦说不出,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着急下手!明明除去那个孩子的办法有很多种,她却用了最笨的一种!
亲自动手!
她居然亲自动手杀了一个孩子,还让自己的女儿瞧见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毒 计
冯氏泪如雨下,哭得像个孩子。
她活到这个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当年即便身处风浪漩涡的时候,那么难,几近绝境,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冯氏是真伤心,女儿的话,无疑像一把刀子一样,捅到了她的心上。
“嬷嬷……她是恨我这个当娘的啊!”
程嬷嬷连忙安慰她:“夫人,大小姐还是个孩子,有些话,当不得真的。她心里若是没装着您,这事儿也不能瞒到现在吧!到底您是生她养她的人,她哪儿能不在乎您呢!”
冯氏听了这话,心里微微好受了些。她接过程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有些哽咽的道:“但愿如此吧。”她的心有点乱,但正如程嬷嬷说的,她是娇娇的亲娘,娇娇再怎么样怨她,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把这事儿跟别人说的。
程嬷嬷见冯氏的情绪稳定了下来,颇感欣慰的道:“正是了!夫人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大小姐和二爷那边,还要指望您呢!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那个青蔓的事情了解了。”
“还有大小姐身边的那个青枝,怕是也不能留了。”
程嬷嬷见冯氏脸上又见杀意,连忙道:“夫人三思,青蔓刚死,若是这个时候您再对青枝下手,只怕大小姐那里,不好交待啊!”
冯氏咬了咬牙,道:“也罢!”这会儿,冯氏也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仿佛先前那个有些惊慌失措的人,不过是别人的错觉罢了。
“那个青蔓,似乎是个无父无母的?”
“当年是她娘带着她一同卖身入府的,后来三少爷见喜,她娘侍候三少爷的时候,也染上了天花,没捱住,就去了!把青蔓送去侍候大小姐,还是夫人您的意思。”
年代久远,冯氏已经记不大真切了。
“也算是忠仆了!”
程嬷嬷没接话,青蔓儿确实算得上是忠仆,为了守护大小姐的秘密,唉……
冯氏只道:“既然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便寻个地方将她安葬了吧!”
程嬷嬷连忙应了下来:“是,夫人宽厚!”这结果,已经比被扔到乱葬岗去好多了。
冯氏挥了挥手,道:“我要歇歇,你让人盯着娇娇那里,有什么事情,立刻回我。还有,看着那个青枝。”
“是!”
程嬷嬷退下不久,云霆雷便去了梧桐院。
冯氏见到儿子过来,还十分惊讶:“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云霆雷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气色看起来也差了许多。以前冯氏想培养他做一个磊落的君子,很少让他沾事,所以云霆霄虽然一肚子的龌龊,但是表面上看,便也风度翩翩,有几分贵公子的样貌。如今他大病了一场,又丢了兵部的差事,身体,名声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折损,整个人的气质也自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他,给人一种很阴郁的感觉,眉梢眼角处透露出来的阴冷,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是听说妹妹那边不大好,想过来看看。”云霆雷自幼跟云如娇感情一般,一方面是云如娇性子冷淡,向来不与兄弟们怎么走动,二是云霆雷自认是个做大事的人,哪肯把心思放在内院胞妹的身上。
但是她身边无缘无故的死了人,这便不是小事了。
他们兄妹三人,一母所出,早就是拴到一处的了。
提起空上,冯氏有些头疼,今天的事儿,她三令五申不许外传,可是却瞒不过家里的人。
儿子这边倒好说,她提心的是周氏那边也能打探出来什么消息。
那乐子可就大了。
冯氏不放心别人,可是没有瞒着自个儿子的道理,就把事情的经过跟云霆雷说了,当然,隐去了十年前那段旧事。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就更好办了!娘,快刀斩乱麻,赶紧给小妹定下一门亲事,省得她胡思乱想。这女人啊,一旦成了家,心思也就不会再摇摆不定了。”
冯氏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还是犹豫着,“只怕一时匆忙,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云霆雷想了想,突然笑了笑,道:“您这是关心则乱!我小舅舅家的老三,不正合适吗?表姐表弟,亲上加亲,不正合适?”
冯氏的眼睛亮了一下,要是把娇娇嫁到冯家去,她是一百个放心的!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宽儿那孩子,还是不错的!幺子受宠,品性却敦厚,难得的是学问也好,而且他只比娇娇小一岁,亲事也没有定下……”冯氏越想越觉得,这是门极好的亲事。
冯氏的弟弟在任上,这事儿还得写封信去问问。
女儿的事情有了着落,冯氏脸上的忧愁也散去了几分。不过转眼看到儿子那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便又担忧起来。这忧虑,比之前担心女儿的还要多!
云霆雷是她给予厚望的长子,若非当年出了差错,他现在就应该是这府里的大爷!就应该是世子!
也怪那短命的郡主,居然大难不死,明明是早产,可是还争着一口气生下了那小孽种。
云霆霄,生下来就是与她作对的。
想到这儿,冯氏的心口窝处便又痛了起来。
云霆雷见她良久不语,脸上也阴着,心里顿时就有了几分把握。
云霆霄就是母亲心里的一根刺。
是她失败的证据。
他一日不死,母亲便一日不得安宁,自己也没有出头的时日。
与其这样任由他壮大下去,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云霆雷知道云霆霄的靠山硬气,若不然,为何早年母亲三番五次的朝他下手,他都逃了过去!
只是当年他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能保住命在,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了。可如今,他的身份又有不同,既是踏进了庙堂的人,有几个是能随心所欲的?既是踏了进去,再想出来却是难了,暗杀不成,大可借刀杀人!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局,云霆霄已经身在局中,这次是生是死,可由不得他了。
“娘,儿子有一事,不吐不快!”
冯氏见他说得这般郑重,当下的神情也肃穆了几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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