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走江湖-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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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师兄你明天不是还要跟盐帮谈判……”

　　　　“比起此等大事，盐帮那些宵小完全可以算作细枝末节，”朱兴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要不是师父指名要我去……唉。”

　　　　曹定心里一动，想不到追杀暗花竟如此兹事体大，连门派事务都被大师兄看作细枝末节了，这一刻，他真的非常好奇师父和大师兄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大事了。

　　　　凌晨两点半，乌镇。

　　　　浓浓的夜色笼罩着乌镇。

　　　　今夜天气晴朗，一轮明月当空，月华如水般在地上流淌，在白墙黑瓦间投出错落有致的阴影，小镇一片寂静，小河流水之声清晰异常，不时有几声犬吠传来，却也未能将乌镇从沉睡中惊醒。

　　　　但这种静谧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小巷中，几十个人影迅速掠过，他们黑衣蒙面，脚步匆匆，一路往乌镇北边行去。

　　　　越往北，民居越是稀疏，最后只剩下一栋，再往远处便是一栋占地宽广的大宅，宅子四面环水，远远看去，大宅宛如被河流包围的孤岛一般。

　　　　一众黑衣人很快便赶到大宅附近，走在最前面的几人攀上一栋民居旁边的三层马头墙，这种高低错落的墙体是南国传统建筑的一大特色，又唤作封火墙或防火墙，正如其名，它能在相邻民居发生火灾的时候起到隔断火源的作用，其墙顶高过民居屋面，循屋顶坡度逐层迭落，呈水平梯形，墙顶挑三线排檐砖，上覆以小青瓦，每只垛头的顶端都有一个形似喜鹊尾翼的砖块作为座头，看上去别有风味。

　　　　那几个看似领队的黑衣人在阶梯状的墙顶上蹲伏下来，将不远处那前后数进的大寨子尽收眼底。

　　　　曹定蹲在马头墙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少家大宅坐北朝南，格局十分规整，由前到后，分为前院、正厅、正房、耳房、后院，大门是装饰简洁的垂花门，屋顶是悬山顶样式，清一色的白砖黑瓦，看上去干净利落而又不失大气。

　　　　现在这种传统样式的大宅可是越来越少了，今日得见，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曹定心里感慨不已，可惜住在里头的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低声问蹲在下两层墙顶的几位海沙派门人：“你们都看清楚了？”

　　　　一位门人点头应道：“看清了，如果这户人家像他们家的宅院那样按照规矩来的话，我们只需从侧墙翻进去集中搜索正房和两间耳房就好，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嗯，就这么办，”曹定微微颔首，又补充一句，“保险起见，等正房和耳房清理干净，咱们再把整个宅子都搜索一遍，以防有漏网之鱼。”

　　　　“喏。”几位门人点头应道。

　　　　商议妥当，众人一起翻下马头墙，招呼墙下望风的门人们集合起来。

　　　　曹定轻声问道：“大师兄的吩咐，各位师弟可还记得？”

　　　　“记得！”众人齐声回应，“少家上下，鸡犬不留！”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独特的闷响。

　　　　曹定点了点头，沉声道：“再把手里的家伙都检查一遍！别等做活的时候出了岔子！”

　　　　众人纷纷照做，从衣服里取出明晃晃的兵器来，皎洁的月光下，小巷里一片锃光瓦亮，那些兵器的反光煞白得吓人，很可能是喂过毒盐的缘故。他们带的大多是匕首、钢针、峨眉刺、鸳鸯钺之类的短兵器，当然，还有海沙派从不离身的标志性暗器——毒盐囊袋。曹定和几个负责带队的门人甚至配备了黑市淘来的消音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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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章　怪象

　　　　曹定从裤兜掏出特制手套来戴上，拔出短刀，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见刀子锋利如常，便又插回后腰的鞘子里，然后对旁边的几位门人吩咐道：“王师弟，你和张师弟各带十五个弟兄去西墙，尤师弟，你和余下弟兄跟着我去东墙。”

　　　　三位门人拱手应了一声：“喏！”随后，那王师弟和张师弟便从队伍里点了十五个门人出列。

　　　　“招子都给我放亮了，把活儿做得干净又漂亮，”曹定低声对众人下令，“三点准时行动，都听清楚没有？”

　　　　众人齐声应道：“喏！”

　　　　当下队伍便分成两拨人马，快速向前走去，走过一座拱桥后，再前行几百米就到了少家大宅的正门口。

　　　　王师弟和张师弟自带门人去了西墙，曹定和尤师弟则带着余下的门人去到了东边，四下里一片寂静，此起彼伏的虫鸣中，潺潺的水声仿佛在众人耳畔流淌。

　　　　曹定一行人放轻脚步，青石板路上响起一阵细微的嗒嗒声，与虫鸣声和流水声融为一体。

　　　　众人挨着东墙站好，曹定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凌晨三点整，正是他跟众人约定开始行动的时间。

　　　　就算少家人全都睡得晚，这时候也该睡熟了，曹定向众门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开始行动。

　　　　看到他的手势，众人立刻会意，从衣服里取出抓钩扔向墙顶，不一会儿，十几个人影出现在墙头。

　　　　从这里看去，少家大宅更加大气了。

　　　　但曹定却感觉，少家大宅虽然是用色调简明的白砖黑瓦建成的，但其中却莫名地透出些阴森来，这种感觉是隐隐约约的，却让他浑身上下一阵不自在。要说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曹定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因为之前大师兄提到少家是方士一脉的缘故吧，毕竟这个名词在野史演义中总是跟怪力乱神之类的玩意儿挂钩，因为这个而神经过敏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要想太多，曹定暗暗对自己说，不要想太多，就像大师兄说得那样，乌镇少家再怎么风光，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他们就是一群隐退的神棍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跟他一同前来的门人并不知道今晚要灭门的这一家是个什么来历，朱兴和曹定并没有告诉他们，但当他们近看少家大宅的时候，心底却同样泛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大宅西墙那边的王师弟等人也有这种感觉

　　　　包括曹定在内，所有人都把这种感觉归咎于神经过敏，是以他们只是在墙头恍惚了几秒钟，然后立马翻下了围墙，轻轻地落在前院两侧种着的几株翠竹当中。

　　　　落地的一瞬间，曹定好像听到“当”的一声轻响，有点像是铜锣声，又像是敲钟声，心底顿时悚然一惊，暗道难道是落下来的时候触发了宅子里布置的什么报警的机关？他低头看看脚边，并没有丝线踏板什么的，而且那奇怪的声音只是响了一下就消失了，再去回想，好像不是响在耳畔，而是响在脑海。

　　　　曹定满腹疑惑，抬起头来，四下环顾一圈，见身边的十几位门人都面有异样，便知道他们也听到了，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也听到了？”

　　　　“听到什么？”一位门人吸了吸鼻子，“我刚才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什么花这么好闻啊？”说着就低下头寻找起来。

　　　　“花香味？我怎么没闻到？”另一个门人满脸纳闷儿的神情，转而问曹定，“曹师兄，你也听到吼声了？这户人家好像养了什么看宅护院的猛兽……可千万别是藏獒啊，那玩意儿凶狠得紧。”

　　　　“啥？吼声？你听到的是吼声？”

　　　　曹定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其他门人也一脸吃惊地看向他，把那个门人看得心里发毛，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肯定是听错了！”一位门人表情奇怪地看着他，低声纠正道，“我分明听到了风铃声，你什么耳朵啊，居然能把风铃声听成了野兽的吼叫？”

　　　　他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出来，包括曹定在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更加惊骇了，随后，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什么风铃声，分明是钟声好吧！”“你们的耳朵都是怎么长的啊，我听到的明明是鼓声！”“你丫幻听了吧，那分明是……！”

　　　　那位一直在寻找莫须有花朵的门人满脸沮丧地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奇怪，到底在哪儿啊……咦？怎么连香味都没了！”

　　　　曹定看着吵吵嚷嚷的众人，感觉现在这情形非常诡异，我们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声音？为什么会有人听到钟声，有人听到鼓声，甚至还有人闻到香味？难道我们集体产生幻觉了吗？

　　　　幻觉？

　　　　对了，幻觉！

　　　　曹定心里一动，这乌镇少家既然是方士一脉的后裔，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把戏倒也不足为奇，看大家现在的样子，很可能就是碰上了方士搞的幺蛾子。

　　　　试探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幻觉。

　　　　曹定采用了万能解幻法——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一阵剧痛过后，感觉整个人的感官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就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他用力摇摇头，看看还在争吵不休的众人，低声喝道：“我们中了幻术，快清醒过来！”

　　　　众人恍若未闻，还在投入地争吵着，俨然已经忘了他们来此的目的，曹定郁闷不已，给这个一嘴巴，在那个的耳边大叫一声，折腾了好半天，他们才回过神来，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起看向了曹定，一位门人问道：“曹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曹定赶紧打了个哈哈，谎称这户人家以前是江湖卖艺的，会一些障眼法的小计俩。

　　　　曹定和朱兴不告诉这些人真相，是因为他们大多是从外门的堂口调来的，之前曹定的二师兄，方彬在捕杀点子时独断专行，导致大批内门弟兄丧生，朱兴为了保存内门的实力，把外门子弟作为追捕的主力，说白了，就是炮灰。

　　　　外门弟子不比曹定朱兴这些自小便跟在掌门人或是长老身边修行的内门弟子，他们都是招揽进来的，以前多是混迹社会的不良青年，只会点粗浅的拳脚功夫，但却占了海沙派总人数的一半以上，这些人普遍没什么文化，特别迷信，若是告知这户人家实是方士后裔，他们八成会一哄而散，是以朱兴和曹定考虑再三，决定隐去不提。

　　　　曹定一本正经地胡诌八扯了半天，总算把那些外门子弟敷衍过去，众人纷纷咬舌自醒，然后在曹定的带领下往正厅的方向摸了过去。

　　　　穿过几株翠竹，曹定一伙人踏在了坚实的青石板上，离正厅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曹定正准备看看王师弟张师弟他们的情况，忽然被正门后面的影壁上的图案吸引了视线。

　　　　图案的样式和雕刻的手法非常古朴，显然年代悠长，但看起来却又像是刚完成不久似的，因为连人物翘起的嘴角和衣服上的褶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明亮的月光下，这幅奇特的图案清晰地在曹定面前展现开来，他情不自禁地盯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影壁上雕琢的是一座古代宫殿的内部，里面站着三个人，一人长发披肩，形容脱略，身着一件宽松飘逸的长袍，身体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看起来就像在“跳大神”似的。他的嘴巴微张，唇角翘起，看上去像是念念有词，又像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左手戟指前方的纱幕，右手则横在旁边一人前方，似在阻拦。

　　　　被前者拦阻的那个人衣着华贵，头戴冕冠，额前垂下十二条缀着小珠的带子，衣服上绘着日月星辰山脉河流等等图案，曹定知道，那是古代皇帝的衮服，此人头戴冕旒，身着衮服，想必是位九五之尊，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既惊且喜，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位“跳大神”的人指着的纱幕。

　　　　第三个人在纱幕后面，其实严格说来，曹定吃不准那到底是人还是个别的什么东西，这也是曹定感觉浑身不自在的原因，因为“跳大神”的和皇帝的身形都十分清晰，而那人的身体轮廓却很虚，就像一个投在纱幕上的影子，只能隐约看出那人身材曼妙，应该是一位女性。

　　　　曹定盯着影壁看了半天，却始终都没看明白这幅图到底想要描述什么事情，那个女性体形的虚影到底是什么？看那位“跳大神”的诡异动作和衣着打扮，像是古代的巫师道士，他在皇帝面前摆出这个姿势来又是要做什么？

　　　　难道说……

　　　　曹定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是…幽魂作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女性模样的虚影，就是……

　　　　不是吧……曹定打了个激灵，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影壁上的图案渐渐模糊了，但他却感觉，那个女人的虚影渐渐清晰了。

　　　　曹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乌镇少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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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入壁

　　　　……这乌镇少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仅仅是装神弄鬼的方士后裔么？

　　　　曹定心里犯着嘀咕的同时，一种感觉又冒了出来。

　　　　周围的光线似乎越来越暗了。

　　　　曹定下意识地看向影壁，上面的图案也越来越模糊。

　　　　但诡异的是，影壁上那个女人的虚影却越来越清晰了。

　　　　到了后来，曹定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那女人虚影的身体轮廓竟然开始散发着绿幽幽的光芒。

　　　　曹定见状，顿时一呆，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我的心理作用！这一定是我的心理作用！

　　　　曹定心里暗道，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一看果然如此，周围的光线确实是越发的暗，而影壁上的图案压根就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曹定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心里一琢磨，刚才他带弟兄们过来的时候，明明是月朗星稀，万里无云，端的是个好天气，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暗？就算云遮月也不应该这样，这架势完全是要变天啊！

　　　　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头上的夜空已是乌云密布，月亮早不知哪去了，而周围变暗的程度也在进一步加剧，照这个势头下去，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我的老天爷，这真是要变天的节奏啊，可天气预报明明说……也太不准成了吧！曹定心里暗暗抱怨，真是有够歹势的，可是……不对呀！这暗得也太蹊跷了，就算是满天乌云也不至于这么暗啊！这种感觉，就好像置身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里，因为暗得实在太不自然了！

　　　　“诶，怎么起雾了？”曹定身后传来说话声，那是一个门人的声音。

　　　　瞎说，哪里起雾了，明明是变天好吧，曹定心里正吐槽呢，就听另一个门人的声音反驳道：“胡说，大晴天的哪来的雾！”

　　　　就是说……啥？大晴天？！你什么眼神啊！曹定心里暗骂，你丫不会又出现幻觉了吧？！

　　　　对了，幻觉！

　　　　曹定心里一动，难道这又是少家的把戏？赶紧咬破舌尖，随着一阵剧痛，曹定感觉眼前呼地一下亮了起来，抬头一看，乌云消失殆尽，天气依旧晴朗，皎洁的月亮当空照，周围一片寂静，影壁上的图案也变得无比清晰。

　　　　果然又是幻觉！

　　　　曹定心里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纳闷儿起来，这少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大家接二连三地产生幻觉？纳闷儿的同时，他心底也有些恐惧，这才刚进大院就出了岔子，也不知进到屋里会怎么样。

　　　　他又有些庆幸，也就是以前听人说过，碰到邪乎的事情咬舌尖有奇效，否则就跟那些外门子弟一样，着了道还不自知，沉浸在各自的幻觉里吵个没完……

　　　　诶，周围怎么这么静？

　　　　曹定这才感觉到不对头。

　　　　……不，不是吧？

　　　　曹定转头一看，竟然没看到那些门人的踪影，再环顾四周，结果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