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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郎走江湖-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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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说汪崇明了吗？”
“是，是啊。”谢钦有些惊讶地点点头。
“那我就明白了。”
徐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啥？谢钦一愣，我们俩当事人都一头雾水，你怎么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徐焕转而问戚不二：“不二兄，你刚才说你砍伤了他们？”
“是。”戚不二点头。
“嗯，那么据我推测，事情是这样的：那些混混被你砍伤以后，花了大笔钱去医院治伤，以至于还不上汪崇明的高利贷，被他抓了过去，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看到了混混身上的伤口，怀疑那是你的刀法造成的——由此来看，高剑飞会找上你们绝非偶然，汪崇明一定派了很多人在你砍人的周边地区排查，而且以你现在的年龄，最有可能找到的地方，正是高校。”
徐焕洋洋洒洒一口气说完，除了戚不二和胡聿宁，其余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谢钦更是叹为观止：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整件事就是一步推一步非常简单似的，但我怎么就想不出来！
“我明白了，”戚不二点点头，“但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你说。”
戚不二道：“昨晚本家传来消息，除了我的兄长，那些盯着汪家其他据点的探子都没事。”
“你说什么？！”
徐焕表情一变。
“我说别人都没事。”
“……坏了，”徐焕一迭声地喃喃，“坏了坏了坏了……”
过了一会儿，他定定地看着戚不二，沉声说道：
“不二兄，汪崇明是冲着你来的啊。”
“本小姐回来啦！快快出来迎接！”
逐渐肃杀起来的气氛被这一声嚷给打了个稀巴烂。
所有人都泄了气，往门口一看，就见唐若若大大咧咧地跟祖予姬走了进来。
“唐若若同学！”谢钦大奇，“你怎么跟小玉一块来了？”
“嘻嘻，我昨晚跟小玉交换了联系方式，刚才我们约好一块请的假，”她拉着祖予姬灿烂地笑，“现在我们俩是一起翘过课的好姐妹啦！咩哈哈~”
一屋子人全愣了，谢钦当时一头黑线就罩了下来。
一看祖予姬真淡定，还能保持微笑。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呀？”唐若若问。
徐焕最快反应过来，起身问道：“阁下莫非是蜀中唐门紫明堂堂主之女唐书若？”
唐书若？她原来叫这个名字么？谢钦心想。
唐若若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说过。”徐焕拱了拱手，“幸会，我是龙岩徐家的徐焕，”又往右手边比划了一下，“这位是漳州胡家小公子胡聿宁。”
胡聿宁起身拱手道：“你好，我是胡聿宁……”
唐若若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连声道：“哦，哦……”
徐焕又道：“承蒙借宅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唐若若：“哦，哦……”
徐焕又问祖予姬：“敢问阁下是……？”
“金陵祖家，祖予姬。”祖予姬落落大方。
徐郐拱手道：“幸会，我还是龙岩徐家的徐焕。”
他幽了一默，众人都笑了起来。
相互介绍过后，唐若若和祖予姬也落了座，戚不二见人齐了，便道：“徐焕，把我们和汪家的恩怨跟大家讲讲吧，我嘴太笨，说不明白。”
徐焕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既然在座的都是朋友，那好吧。”转而对胡聿宁说道，“小公子，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累了吧？”
胡聿宁一愣，回道：“还好……”
徐焕关心地说道：“你一夜都没阖眼，睡一会吧。”问唐若若，“有客房么？”
唐若若叫了一个护卫过来，胡聿宁倒也听话，跟着走了。
徐焕陪着笑脸对众人道：“小公子身体不好，我怕他这一路折腾累出病来，还请各位朋友不要见怪。”
“好说好说。”唐若若道。
“现在来说正事吧，”徐焕环顾众人，忽然问道，“各位朋友知道汪直么？”
谁？
谢钦一脸问号。
众人也是一脸问号。
“是那个声名狼藉的海商么？”祖老头悠悠地问。
“没错。”徐焕点点头，见众人一脸懵逼，便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我们就从他说起吧。”
众人愣愣地点头。
徐焕道：“汪直是明朝嘉靖年间，也就是十六世纪生人，史书上说他乐善好施，足智多谋，有任侠气。一五四〇年，他和几个同乡一起去了广东做海外贸易，简单来说，就是把瓷器卖给葡萄牙人，再从葡萄牙人处买到火枪，然后倒卖给日本人。
“各位朋友应该听出来了，汪直他们的贸易活动实质是非法走私。而且当时明朝实行海禁政策，严禁民间私自出海通商，所谓‘片板不得下海’，加上那个年代，海商都具有海盗和商人双重身份，汪直也不例外，如此一来，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朱明朝廷的眼中钉。
“汪直实力逐渐壮大，拉起了一支大型武装集团，后来他接受日本大名松浦隆信的邀约，以日本平户为基地从事海上走私活动，自号‘五峰船主’……”
“等会儿！”谢钦开腔打断了他，“你刚才说五峰？”
“是啊。”徐焕点头。
“……那五峰私立学院跟他有什么关系？”谢钦瞪大眼睛问道。
徐焕道：“五峰私立学院是五峰集团出资建立的，而五峰集团则是汪直的后裔建立的。”
“哦……那还好，”谢钦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当时就开了学校呢。””
“汪直…汪直……这名字我好像有印象，”唐若若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拍沙发道，“是不是那个汉奸？！”
徐焕点头道：“你没弄错人，不过汪直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汉奸，应该说是枭雄才对。他在势力最强盛的时候，可比日本一方诸侯，手下武装力量有上万人，装备当时最先进的火器，造的战船上能驰马，可容两千多人，更曾在日本九州岛的松津浦建国称王，据明人田汝成的《汪直传》记载，汪直‘据萨摩洲之松津浦，僭号曰宋，自称曰徽王，部署官署，咸有名号。控制要害，而三十六岛之夷皆其指使。’意思是说他建立了一个叫‘宋’的国家，实力非常强大，岛民都要听他驱使，可以这么说，汪直在日本是横着走的，日本人也只有给他打工的份。”
“……是这样啊。”
唐若若愣愣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明朝东南沿海一直有个大问题：倭寇。当时日本处于战国时代，长年战乱，很多无主的武士流落海上，与西方的东方的海盗、海商——甚至沿海居民相勾结，就成了倭寇。”
见众人露出惊讶表情，徐焕点了点头：“没错，倭寇就是一个泛称，日本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们居然对自己人也下得去手……”唐若若咋舌。
谢钦叹了口气：“这帮人为了钱，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祖老头笑道：“谢钦，你这想法很接近江湖底层的生态了。”
“什么意思？”谢钦反问。
“我跟你说过，江湖分为三教和九流，三教是江湖的统治阶级，而九流是被统治阶级，尤其是下九流，他们处在江湖底层，从事各种不法勾当，适者生存，人为财死，是他们的生存信条，私盐贩、军火贩、走私商还有海盗等等，都是下九流行当。”
“太残酷了。”谢钦暗暗摇头。
“为了生计。”
谢钦听祖老头的语气颇有些沧桑之感，心下暗忖，这种事情，老爷子大概见过不少，感慨之余，又对徐焕道：“请继续。”
徐焕道：“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东南沿海最大的治安问题，汪直想跟朝廷合作，为此他曾配合官府，剿灭了福建海盗首领陈思盼等多股海盗，维持沿海秩序，并确立了“海上霸主”的地位，史书中记载，‘海上之寇，非受直节制者，不得存’，就是说不听话的倭寇都被汪直干掉了，他成了最大的倭寇，江湖人送尊号‘老船主’。
“然而朝廷并没有合作的想法。一五五三年，总兵俞大猷率军突袭舟山沥港，意图围剿汪直，汪直败走日本，他在国内的两处据点，沥港和宁波双屿相继覆灭，汪直的贸易网络遭到重创。他没有死心，又派徐海、陈东等海盗在沿海活动，想要挟官府，开港通市，从而使海上贸易合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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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悠久的恩怨
徐焕道：“一五五四年，胡宗宪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总督南直隶、浙、福等地军务，为了解决倭寇问题，胡宗宪采纳了幕僚徐渭，啊，这个人就是我的先祖。”
他说得轻描淡写，谢钦却吃了一惊，合着你们个个家世都源远流长啊。
徐焕又道：“胡宗宪采纳了徐渭的计策，决定招安汪直。他释放了监狱中的汪直家小，优裕供养，还派人到日本与汪直交涉，双方一拍即合，汪直命养子毛海峰护送使节回明面见胡宗宪，具体商量招抚和通商互市事宜。胡宗宪厚待毛海峰，打消了汪直的疑虑。
“几年来，双方眉来眼去，汪直帮胡宗宪剿灭了徐海，胡宗宪则设法打破海禁壁垒，可以说是合作愉快，但事情后来出了岔子：一五五八年，汪直受胡宗宪邀请去杭州，被浙江巡按御史王本固诱捕下狱，胡宗宪试图上书，求明廷收编汪直，却被当时的大趋势和廷臣的口水淹没了。胡宗宪为了自保，只得与汪直划清界限，汪直就此被明廷斩首。
“汪直死前预言：‘死吾一人，恐苦两浙百姓！’——他说得确实没错。”
“为什么？”唐若若不解地问，“他是倭寇之首，他死了，倭寇应该会群龙无首才对啊。”
徐焕道：“确实是群龙无首，然后呢？”
“然后？”唐若若一愣，“然后……”
“然后会大乱。”谢钦接道。
“钦兄说得对。”徐焕点了点头，“汪直一死，倭寇再无节制，从此泛滥，祸乱东南十余年，一如汪直的预言。”
唐若若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焕道：“胡宗宪没有选择，唯有一战。好在他麾下有两位英雄人物，一位是不二兄的先祖，武毅公戚继光，一位是都督佥事俞大猷，在他们的活跃下，明军攻陷了倭寇割据的岑港，汪直的义子毛海峰身死。但这还不算完，更多的倭寇还在后面，而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黑手。
“还有黑手？”谢钦一愣。
徐焕悠悠道：“那个黑手，是汪直的后代。”
众人沉默了。
徐焕又道：“史书上记载，汪直的家小都在境内，在一起打天下的只有一个养子毛海峰，事实并不是如此，他在海外已有诸多子嗣，这些人继承了汪直的偌大事业，并立下毒誓，与朱明王朝不共戴天。看似群龙无首的倭寇混乱，正是他们向明朝发起的报复行动。
“虽然最后胡宗宪还是平定了倭寇之乱，但东南沿海也付出了惨痛代价，而对于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等将领来说，最糟糕的是，他们因为挡在了汪家的复仇之路上，而上了汪家的黑名单。
“事实上，倭寇泛滥，只是汪家复仇大计中的其中一步，他们财大气粗，影响远布海外，一度能左右番夷小国的政治局势，他们甚至煽动日本远征明朝，后来更潜入境内，四处资助反叛势力，包括女真人、蒙古人、农民军，一句话，谁要跟明朝对着干，他们就资助谁。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年，汪家成功了——在各种各样势力的轮番冲击下，大明朝风雨飘摇，每况愈下，最终灭亡。
谢钦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原来明朝灭亡是因为汪家，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徐焕道：“历史背后总会隐藏诸多内情。”
谢钦点点头，叹道：“你说得对。”
徐焕道：“满清入关后，天下大乱，胡宗宪后裔的一支，为了响应南明朝廷，与世代交好的徐家后裔一起组织了义军，当时戚家后裔为避兵祸，正好逃到江南，听说这个消息，立刻加入义军，后来，连俞家后裔也加入进来，胡宗宪当年的老班底，在百多年后，竟以子孙为媒介凑到了一起，真是惊人的巧和。”
谢钦点了点头，是啊，就像冥冥当中有那么一只手把他们又推到了一块。
“但是，南明小朝廷们并没有一致对外，反而互相倾轧，穷奢极欲，如此一来，形势变化，天下易手，满清拿下了半壁江山，义军被迫解散。当时兵荒马乱的局势帮了大忙，清兵忙着攻城拔地，也没去寻找。
“而另一边，汪家四处追杀朱明皇族，朱家绝嗣后，他们还想干掉胡宗宪的旧部，但满清朝廷却不肯让汪家肆意妄为，原因很简单，爱新觉罗家族是在汪家支持下崛起的，靠人拿下的江山，自然担心丢了。所以他们对汪家非常忌惮，江山稳固后，满清朝廷就把汪家的势力驱逐出去，令其永远不得入境。
“然而汪家并没有放弃，他们表面妥协，背地里还派人潜入境内，因为清朝延续了明朝的海禁政策，这一行动极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这些探子来到江南，四处打探胡宗宪旧部的踪迹，这样偌大一群人，是很难躲藏的。汪家的耳目很快发现了他们，雇佣杀手，发起了多次突袭行动。
“起先大家猝不及防，伤亡惨重，是胡家最快反应过来，组织反击的。在历次突袭中，胡家都冲在最前面，每一次撤退，都由胡家殿后，虽然保住了部族，但他们却遭受了重大伤亡。
“曾经的义军现在已是一盘散沙，对上有钱有人的汪家毫无胜算。这时候，徐家后裔提议，把整个义军整合成一个大部族，这个提议得到了胡、戚、俞三个大家族的响应，就此通过。
“但他们还是打不过。”
都整合起来还打不过，可想而知当时的汪家有多强大了。谢钦心道。
徐焕道：“后来，部族在火并中越发处于不利地位，徐家又提议：举族隐匿行迹，遁入江湖。
“他的计策是成功的，而且汪家当时在江南的动作引起了清廷的注意，遣人来查，汪家被迫销声匿迹，这给了部族充分的准备和转移的时间，等汪家的耳目再去江南的时候，部族原先的居住地已经人去楼空。
“部族遁入江湖，并迁到福建，胡家在漳州扎下根来，就是漳州胡家，戚家待在福州，就是福州戚家，俞家居泉州，就是泉州俞家，而我们徐家在龙岩开枝散叶，是为龙岩徐家。时间一久，其他家族人丁凋零，也就只剩我们这四家了。
“部族的分工很明确，因为胡家曾挺身而出保全大家，所以被推举为部族的首领，我们三家发誓拱卫胡家，戚家长于刀法，俞家精于阵法，扮演护卫的角色，而我们徐家，则是军师。”
徐焕话音刚落，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么聪明。
但…世代拱卫啊……谢钦有些懵。
祖老头看到他的表情，似料到他心中所想，便对他说：“在江湖中，有‘二报’一说，就是报恩和报仇，都是头等大事，至死方休的。”
他们这个情况应该是灭族方休才对，谢钦心想，不过老爷子这番话充分帮他理解了汪家和部族双方的行为，刚才他一直感觉哪里违和，现在才意识到，以“俗世平民”的思维去考量江湖中人的行为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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