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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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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帮我送信……”唠唠叨叨之中,便也驾马提缰,追了过去。
众高手追杀强敌,卢云却早已趴倒在地,已没半分言语,好似死了一般。陆孤瞻适才听这人呼喊自己的名号,早已留上了神,只是看他满脸短须,却又认之不出,当即翻下马背,将卢云一把抱住,沉声道:”这位朋友,你还成么?”说着在卢云脸上拍了拍,将他救醒。
陆孤瞻抱着卢云,还没认出他来,那卢云便已醒觉过来,他目光茫然,倒在陆孤瞻怀里,眼神慢慢凝和,霎时见到了传授自己武艺的陆爷。;陆爷!陆爷!救救我们!柳都督被人害死了……你带我上山,我要找仲海……” 卢云自睹惨案以来,整整一月不得家人音讯,既苦且悲,却又找不到人诉说,猛见了陆孤瞻,心中自是激荡。;二字呼唤山主,料来必是朝廷中人,正要再说,卢云已是双手握拳,霍地起身狂叫:”仲海啊!”内伤发作之下,全身脱力,身子向前便倒。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将他扶住。;
言二娘瞧了半晌,也是悚然一惊,慌道:”真是卢状元,他不是朝廷命官么?怎能搞得这般潦倒?”她昔日曾见过卢云三回,一次是刺杀银川公主,一次是怀庆客店饮食,最近一次则是少林大战,只是不管什么时候相见,卢云总是一派温文,从不曾如此狼狈,言二娘心下骇异,不知朝廷发生了什么大祸。
陆孤瞻眉心深锁,心下暗暗思量,不知这许多人为何追杀卢云,满腹疑团之中,便吩咐背后兵卒牵马过来,跟着双手抱起卢云,将他挂上马背,先行回山疗养再说。
便在此时,忽听咚地一声,卢云怀中坠下一样物事,陆孤瞻撇眼向地,细细察看,见了一方印石,逐字读去,正是”皇帝正统之宝”。陆孤瞻大吃一惊,双肩竟然发起抖来。传国玉玺来由隐密,绝非常人尽识,言二娘看不懂篆字,自是满心疑惑,慌道: ”这是什么东西?”
陆孤瞻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不祥之物。;
眼看言二娘满心惊诧,陆孤瞻自也不便多言,当即向诸人轻打手势,众骑簇拥,便保着卢云与那婴孩回山。
※※※
月轮高挂中天,极目所望,天地交接处赫地黑沈,眼前矗立一只伏地黑虎,那庞然巨物伏于西疆大漠,正自虎视眈眈,威瞰中州大地。
军情急报,探子带回了噩耗,皇帝的恨火被引燃了,征北都督成了复辟故事的第一位殉葬者。
火神祝融,貌如天仙,天下乱起,起于皇帝的一个心结,天子终日惶恐,遂被火神引诱,它用温润的玉玺当火折,用天子的悲哭引火苗,更拿着天下人的尔虞我诈当柴草。朝廷被烧为一把恨火,那动乱之火毁败了京城,现下正飞驰疾扑,烧往朝廷四境。
北境居庸关,西疆玉门关,一切都成火海,大火步步侵逼,乍然间,火焰止住了,停顿在一处沙漠之中。
八方鬼域,九州禁界,东南西北四方路尽于此,火焰再猛再烈,也烧不着此处,这里是怒苍总寨,朝廷眼中的罪恶渊薮,也是天下草莽的故里原乡。
”你再狠,也烧不着你老子。;月光照耀人间,那足与修罗王较量的威武身影,便这样站立于黑虎的头顶,细细估量着天下形势。
柳侯爷垮了。
善穆侯便如景泰王朝的一大磐石,天下要走到动荡不安这一步,征北都督非倒不可。唯有柳征北的十万军马成了无头苍蝇,奸雄才有崛起的可能。可悲复可叹,柳昂天的垮台不是因为谁的仇恨,而是为了他手上的十万雄兵,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真狠……刘敬都做不出来的事,那个人居然做得到?黑虎头上的男子叹了口气,那叹息带着惋惜与愤慨,更多的却是对敌手的敬畏。
拔除了刘敬,下一个却跳过了江充,直接来到了柳昂天身上,好辣好毒,刘、柳两派轮番垮台,那最有警觉能耐的江太师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势逆转。现下他孤掌难鸣,已成废人,恐怕再也施不上力了。
征北都督垮台,连江充也已受黜,文武百官朝不保夕,形势岌岌可危。挡在一统江山大门外的那块顽石,只剩下了自己。换句话说,天下唯一还能与修罗抗衡的,也只剩下自己。
秦仲海,镇住天地局面!
黑虎头顶的男子双目生出了光芒,凝视着远境东方的京城。
※※※
烽火台旁的探子急急来报,接连奏出军情:”右凤军师传书回寨,北京政变在即,请将军即刻起兵布置。;青衣秀士何等功力,有着此人帮手,万事不出掌握中。;天下英雄唯你我……小子,你果然说到做到,真的要复辟了……”
达摩院里,强敌一度起意向自己借兵,当时想也不想,立时出言拒绝。如今形势逆转,那人连破玄关,已然所向无敌,看他政变之后,下一步便要来对付自己了。
”来吧,你毒,我便辣,你狠,我更强。;怒苍总帅双手抱胸,冷冷一笑,斜睨着万里之外的强敌。
”尽管政变吧,怒苍早已有备。你让皇帝替你开路,咱便让你做工架桥……你借刀杀人、我暗渡陈仓、你直闯京城,我杀入关中,你做无本生意,咱便干便宜买卖。; 天赐良机,坐收渔利的时机终于来了。
谁管谁是圣天子呢?朝廷局面越乱,怒苍英雄越是欢喜。北京政变,新皇急复辟、旧帝忙剿敉,双方打个你死我活,朝廷自顾不暇,他老秦便趁机占山据险、招降纳叛。当兵马杀入关中之后,东进时机成熟,怒苍大军随时可以开进洛阳,从此与朝廷平起平坐。
”你呀你,以为自己最毒辣么?要比心眼、斗权谋,你还差得远了。;
怒苍总帅凝视着辽阔的大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此生不必跪人的怒苍总帅,他可不同于父亲秦霸先,他是真正的反贼啊!
”加把劲吧,北京布军几十万啊,你能拉得动几只军马呢?别三两下就给搞死了,撑久一点吧。;秦仲海朗声大笑,便要反身下峰,忽然一名传令奔来,慌声道:”启禀山主,忠义堂里有您的客人。;
那传令连连颔首,道:”正是。;
秦仲海点了点头,自重建怒苍以来,忠义堂广开大门,时时有三山五岳的好汉前来投奔,没想深夜之间,也有好汉慕名来投。却不知是否地方官府追捕得紧,居然簧夜之间上山。
秦仲海心情愉悦,笑眯眯地行入忠义堂,先见一名女子怀抱婴孩,娇怯怯地望着自己,正是言二娘。秦仲海咳了一声,嘴角挤出了微笑,自也没多说什么,正要唤来属下问话,突见一名男子软瘫木椅之上,已然睡倒堂中。
那人脸做长方,虽然颏下生满短须,面貌英俊依旧难掩,那人是……是……
便在此时,陆孤瞻虎掌伸来,手中托着一方印石,秦仲海暴睁虎眼,微笑的嘴角僵住了。
卢云来了!带著「正统之宝”来了!
原来如此,这才是强敌最后的权谋。秦仲海拿起玉玺,已然呆愕无言。
复辟政变,谁最有嫌疑?二十年前,谁的父亲拥立先皇、据山造反,与景泰大战不休?一个月前,又是谁的上司窝藏玉玺,挑战当今,终于满门被诛?
完了,知己投山,居然带来这份大礼。怒苍本就是皇帝的眼中钉,现下收容婴儿,包下玉玺,这方印石如同火引,只要几下挑拨,令得谣言满天飞,皇帝的猜疑与恨火全都会发泄在自己身上。
北京的几十万布军不会乖乖地守在家里,他们出门来了。怒苍身处嫌疑之地,毫无转圜余地,必然正面干上。可恨扑天盖地的兵马包围而来,怒苍危在旦夕,京城防卫反成空虚……
坐收渔利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家伙……他要自己和皇帝打得死去活来,好让他轻轻松松下手起义,坐收一个太平佛国。可怜卢云忠肝义胆,千里迢迢,却是坠入了人家的算计中。
平静的夜空里浮现出一个高傲的背影。那自信满满的修长身影含笑回首,他举起手上的酒水,向自己邀杯示意。秦仲海仰望天际,咬牙切齿中,双肩颤抖不休。
”杨肃观!老子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秦仲海虎目忿恚,双手握拳,向夜空里的身影怒声厉嚎。堂上众人不知他为何发怒,无不悚然一惊,却只有卢云睡得安详,分毫不知危难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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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共饮
景泰三十三年九月十三日,政变前六日,怒苍山脚
九月十三清早,黎明天光之中,朝廷第一只大军开抵怒苍。此路兵马起于天水,共计三万骑兵,主事为天水新任都指挥使,四品总兵陈锣山。
天水、平凉、驿马关,是为朝廷剿匪第一线,三处守军势若犄角,合围怒苍。半个时辰过后,平凉、驿马关二地总兵各率军两万,也已赶抵此间,前来与天水军会合。朝廷压迫敌方腹地,必有深意,果然不到下午,玉门关的神武炮车也已运抵。重炮驻守长城,向用以抚远镇边,除景泰十四年大战之外,这还是近三十年来头一回用于内战。
二百五十六门火炮上阵,威势惊人,大大不同于”投石机”飞天坠物之粗陋。;旋风炮”、”流星炮”,这些炮台轻则数十斤,重则数百斤,均由军器监打造,开国初由交趾太子黎澄传下,制法列本朝机要,非要员不能参阅。火炮前膛填弹,燃药后射出,炮火及远,炸力沈猛,轰破寨门之后,配合骑兵冲锋,最具杀伤威力。
自昨日起算,至今日夜间为止,一共赶抵四路兵马。合计十二万大军。
八月中秋前夕,柳昂天叛国,京畿大营三万军马怒闯北京,双方激战一场,皇帝逮捕无数柳门亲信,陛下余怒未消,岂料三日不到,竟又接获不明线报,说那怒苍山手握玉玺,随时要拥立新帝,向北京挑战。
消息传出,皇帝震恐不安,无数探子便已赶往西疆,查探消息是否属实,天下军马旋即待命,只要查认确凿,立即整装西征。
九月十二深夜,安徽护庸侯高家门人飞鸽传书,群鸽八站接力,回秉北京,言道玉玺并同柳家余孤,已然投入怒苍。今圣狂怒,旋即下旨征讨怒苍,誓言踏平山寨,生擒秦仲海。
西疆前线兵马已然围山,这十二万军不过是个先锋,真正的主力起自京畿,尚未赶到,计神策、凤翔、熊飞、威边、宁远、赤麟六路大军,二十万御林禁军连夜进发,现已通过虎牢关,即将于九月十九傍晚抵达。
此战牵涉皇权归属,实乃国家第一要务,自要倾全国之力征讨,连长城驻边的军马也已调回,军容之盛,为三十年来所仅见,若不能一次平定乱匪,彻底剿灭妖火,皇帝绝不罢休。
※※※
月朗天静,怒苍山脚营寨连绵,鳞次栉比。帅帐里笑闹声不绝于耳,只见营中杀猪宰羊,直如流水宴席。帐中坐着几员大将,诸人高谈阔论,神态欢畅,却只有一名将领不言不语,看他低头不动,更没动上酒杯菜肴,面色里隐隐透出气苦。
”江…………提督……”,官话的卷舌腔响起,冷冷地道:”陈大人如此安排,您可有异议?”
听得说话,江提督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一名男子,说话那人姓冯,单名一个治字,长得是獐头鼠目。;江提督,安排您的军马做先锋,您到底有无异议啊?”
江提督,便是陕西提督江翼,太子太师江充的胞弟。包围怒苍的兵马中,最雄壮的一只便是江翼带领的江系亲军。此路援军近在咫尺,向驻于陕甘等地,计五万余人,乃是此行讨逆的主力之一。
征讨怒苍,先锋便是送死,江翼面色铁青,不住回避面前那冯治的目光。;江提督可别拒人于千里之外,若非咱们钦差陈大人一心提拔你,怎会让您的手下打第一阵?他好心提拔你,你可别不识相啊。;
听得”提拔”二字,江翼脸色青紫,当真气到说不出话来了。想他江家威震天下,兄弟深受皇帝仰仗,早是国之重臣,向来只有他提拔别人,什么时候给谁提拔过了?江翼深深吸了口气,压抑怒气,道:”多谢钦差陈总兵的好意,这里多少英雄,先锋大位我不敢坐,还是让给你们吧。;
提到军令,几无转圜余地,江翼摇头道:”冯兄不必再说了,请恕江某不能答应,若要攻坚,咱们同时出发。;冯治脸色难看,还没发作,便听一声冷笑:”提督大人,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陈某来。;
江翼凝目望去,说话之人姓陈,名锣山,总兵顶戴,这人便是冯治口中的那个钦差了,看他不住斜睨自己,大有挑衅意味。
滥竽充数之辈,俯拾皆是,这陈锣山并非柳门出身,也非江系保荐,却是七日前才给皇帝升任的下级军官。;听好了,天下除开圣旨,陕甘兵马只听太师调度,阁下所言,请恕江某不能奉命。;
陈锣山把酒杯往地下重重一砸,喝道:”江提督,这帅营里的主事便是我,天水新任都指挥使,天子钦差陈锣山!你如此说话,不怕犯上么?”对方神态张狂,入朝以来所仅见,江翼震怒之下,一时已是面色泛青,当下站起身来,怒目回望陈锣山。
”给我坐下!你不怕军法么?”陈锣山怒喝,尚方宝剑亮了出来,他要一次压倒江翼。。
尚方宝剑之前,江翼并未屈服,这种神气玩意儿,江家多得是,便是自己手中的宝刀、腰间的匕首,哪件不是御赐?他将酒杯拿起,狠狠往地下一砸,森然道:”姓陈的,我江家称霸朝廷之时,你这乡下乞儿还不知在哪儿蹲窑子。;
陈锣山忍不下这口恶气,一时怒吼连连:”来人啊!把他押起来!”
营帐里百名亲兵挚刀在手,都要过来抓人,江翼手按刀柄,霎时背后刷刷数声,十名江系副将抢先拔刀出鞘。情势森严,双方剑拔弩张,陈锣山震怒欲狂,命人严守营帐,不许任何人离开。
便在此时,两名老将掀帐入营,左首那人身长十尺,身穿金甲,却是宋公迈,右首那人极为矮小,黑甲白发,正是高天威。抚远四家的两大宗主老将入得营中,便见双方咬牙切齿,欲待相互砍杀,宋公迈慌道:”这是干什么?大敌当前,咱们正是要携手同心的时候,这是做什么来着?”眼看江翼与陈锣山两人怒目相对,火气十足,高天威赶忙率领门人,隔在两方人马之间,宋高两名老将各自安抚,都在劝慰。
良久良久,双方终于放下屠刀,只是彼此仍不愿对面说话。;江提督快别气了,大家喝杯酒,当是和解吧。;说着头也不回,迳自带着属下离去。
冯治叫道:”提督大人,咱们约好的事儿,您可得照办啊。;
眼看江翼头也不回地走了,高天威忙问道:”他干啥气成这德行?”
冯治干笑道:”也没什么,咱们心肠好,把先锋大位让给陕西军马,让他们夺个头号战功,哪晓得这小子倚仗他哥哥的势力,硬是不识咱们的好心……”陈锣山冷笑道: ”可不是么?给脸不要脸!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以为他那二哥有个屁用?”听得实情如此,高天威嘴角下弯,向宋公迈使了个眼色。两名老将口中没说话,心里却是暗暗摇头。
眼前要打的地方不是别处,乃是天下第一难攻的怒苍总寨,先锋队便是敢死队,陈锣山这帮人硬要拿人家手下的性命当垫背,无怪会吵成这个模样。
※※※
朝廷大乱,柳昂天已死,江充、江翼兔死狐悲,江提督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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