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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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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再也忍耐不住,眼眶径自红了,他微微苦笑,向娟儿挥了挥手,低声道:”娟儿姑娘,请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踏出破屋。
常雪恨啧了一声,急急跟了出去,一把拉住秦仲海,大声道:”秦将军,你到底要如何打算?”秦仲海叹道:”常兄弟,你想劝我不忠不义么?”
常雪恨嘿了一声,急道:”什么狗屁忠义,少跟我来这套。你硬把这王八蛋弄回山寨,一会儿他醒了,找你要老婆,你要二娘怎么办?”
秦仲海一脸平淡,仰望着星空,轻轻地道:”我也不知道。;
常雪恨死抓着他,劝道:”你别说老常是小人,我也懂得许多道理的。二娘好生喜欢你,老子看到眼里,知道你们拆不开。你现下把这疯狗弄回来,对你对二娘都是不好……咱们当作不知道这件事,青衣秀士那里让我遮掩,你说好不好?”
秦仲海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
秦仲海却不答话,脚下轻点,已然去得远了。
※※※
夜深时分,大街上静无人声,店家更已关门歇息,空荡荡的街心只余秦仲海一人独行。远处打更的声音不绝传来,已在二更时分了。
今儿个是几号了?秦仲海眯眼望着星空,心里忽然这样想着。
重建山寨有多久了?一月、两月、三月?忘了……真的忘了……
唯一还记得的,是二娘……和她相处,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不比旁人的半年,那是铭心刻骨的六个月,是生死相知的百八十天……
要让小吕布回来么?还是照着常雪恨的话儿,把他与娟儿弃之不顾,让他们继续流落街头,过那不见天日的日子?
秦仲海微微苦笑,这不是他行事的法子,他不可能这般做。
可二娘呢?小吕布是她的丈夫,今番把他带回山寨,该要二娘如何自处?
秦仲海低下头去,嘴角露出了苦笑。或许不该问二娘如何自处,该问的是他自己……秦仲海啊秦仲海,你要问的是,没了她,你日后该当如何自处啊!
遇上这样的事,也许一年前的秦仲海会哈哈大笑,但经历过人生波涛起伏的秦仲海,现下却只想哭。
这一生逍遥自在,并未真心爱上任何女子,直到自己流亡江湖,落魄潦倒,孤身赴死的那一刻,终于见到了今生的挚爱。眼前的那个背影并不十分美丽,却是如此的毅然深情。
两人共辔驾马,飞驰草原的那一幕,让他永世难忘。
扔下小吕布吧,他有他自己的造化,关你什么事呢?可秦仲海啊,你在山上喊的是什么?你不是说要举刀称反,嚣战宇内,说你的肩头可以挑大担么?
秦仲海虎目含泪,再也按耐不住,终于在空旷的大街中飞奔起来。
”仲海!”
当这一声叫唤响起,秦仲海已知地狱之门已然开启。他心中悲伤,转头看着眼前的言二娘。她眼中满是欣慰,奔了过来,握住了秦仲海的手。
按着约定,言二娘与陶清早已等候多时,远处群马嘶鸣,他两人果然不负所托,风尘仆仆地办好事情了。
言二娘笑道:”你们怎地拖得这般久?害我们好生担心呢。;秦仲海听了这话,却只低头不答。言二娘心下奇怪,正要发问,陡见秦仲海眼神中的凄苦,忍不住大吃一惊,颤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秦仲海想要开口,想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但他就是挤不出气力。
自我了断?这要他怎么办得到?
秦仲海望着言二娘娇艳的脸庞,那红润欲滴的嘴唇,忽然之间,他张开双臂,将言二娘紧抱怀中,跟着吻了上去。
言二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任凭秦仲海吻着自己。;仲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秦仲海听了这话,只是一言不发,泪水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
言二娘虽与秦仲海相识不久,但两人一起渡过无数惊涛骇浪,相知相爱间,关系岂同寻常男女?当日秦仲海残废断腿,也只坠过几滴泪水,此刻见他当众哭泣,言二娘自是震惊难言,慌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顺遂的事,尽管告诉我……”她抱住了秦仲海,轻抚背脊,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口中不住安慰。
陡然间,耳边响起师父那日的说话:”高处不胜寒,你现下若要造反,只怕终身郁郁寡欢,你的父亲……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懂了,就在这个刹那。
当你的肩膀担上一群人的命,你就不再是自己。你只是一个悲伤的空壳而已……
如果可以选择,是不是该回到怀庆客店里,做个快乐的残废?如果可以,是不是该听师父的话,乖乖从朱母朗玛下去,做个养鸡养鸭的平凡人……
秦仲海泪如雨下,他心里明白,眼前已经没路走了,因为时光不会倒流,他已经选了他要走的路……
铁与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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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圣旨到
”圣旨到!”
景泰三十三年六月十二午夜,紫禁城中大臣深夜会集,御门听政,情势非比寻常。
子时诏书送出干清门,定明日晨间昭告天下。文书事涉官员百名,定当震动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善穆侯柳昂天病体沉重,朕悯忠直,特擢兵部职方司正五品秩郎中杨肃观暂代权符,行管征北都督一应文武参赞事宜,另设剿匪诸员额如下,各省官员一应查照,便宜行事:
剿匪中军本营统帅一员代征北大都督职杨肃观
剿匪中军本营总兵二员辽东前锋营总兵左从义
辽东都指挥使司石凭
剿匪中军本营前锋一员直隶征北检教制使伍定远
剿匪中军本营参谋二员玉门关本营参谋钟思文
长洲知州卢云
剿匪本营监军一员某某、剿匪左路军统帅一员某某、总兵一员某某、剿匪右路军统帅一员某某、总兵一员某某……钦此。;
朝廷破格拔擢,所用不分江系、柳系,皆为世间名将,军分六路,起兵十万,向南而去。
天下兵祸将起,少林三战,已在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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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海上孤鸿 第一章 天涯共此时
打开衣箱,陈腐的发霉味儿冲鼻而来,凑眼望去,入眼的是件大红袍。金线绣花,喜气洋洋,那是去秋攒花宴的衣裳。天下间除开一甲状元,无人能穿。
卢云将状元袍抖了抖,拍落了上头的灰尘,双手捧开。他再次伸手出去,又往衣箱掏拿,这回取出了一件官袍。看那胸前绣着一只鸟儿,这是件朝觐礼袍。
文武百官最重品级,服色记号万万逆乱不得。;,便是说文官以禽别品,武官以兽做秩。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皆珍禽大鸟也,专供膜拜赞赏。再看四云雁、五白鹇、六鹭鸶,皆益鸟也,倒也能帮着吃些蝗虫蛀虫。最后看垫底的彩鸂、黄鹂、鹌鹑……这些小鸟啾啾鸣叫,悦耳动听,那是让皇上听来高兴的。
看这袍上绣着彩鸂,正是自己这个七品知州的朝觐礼服,自去年返京述职后,再没碰过半回。卢云拿着手上的官袍,嘴角泛起了苦笑,上三品是拿来给人看的,中三品是用来办事的,可这彩鸂么……卢云叹了口气,他十年苦读圣贤书,可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啾啾唱歌,翩翩起舞。彩衣娱圣这等事,他可做不来。叹息之间,随手将鸟官袍一扔,丢上床去了。
再往衣箱掏拿,霎时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阳光透入窗儿,照得那件衣衫隐隐生辉,如梦似幻。
一面东风百万军,当年此处定三分。手上拿的是件铠甲。一时之间,耳边人声马鸣,内心战志激昂,彷佛回到了西疆战场,自己足跨骏马,手提长枪,正于万军之中放手一搏。
卢云望着手中的铠甲,慢慢回过神来。几年安逸下来,没想这身铠甲朽旧成这模样。看那胸甲锈蚀,肩铜泽绿,实在不能看了。他摇了摇头,取了牛油出来,就沾着棉花,只在细细擦抹。自西疆归来后,还没上阵打过仗,也该把戎装清理一番了。
细心擦着,翻转了盔甲,见到了背后的一处箭孔。
那道箭痕透甲而入,依稀可见当年弓箭之利。卢云轻轻抚摸破孔,脑海中浮起一张秀美高贵的脸蛋儿。
银川公主……
往事历历在目,回思那生死相依的几日,天山激战、大军厮杀、林间分手,好似昨日才发生过。
”但愿老天有眼,你与顾家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待你成婚之日,请人稍信过来汗国,我自也替你欢喜。;
当年两人分离之时,公主便曾为自己诚心祝祷。言犹在耳,如今人生真个否极泰来,自己非但贵为一甲状元,更与心上人定亲,一切真如公主金口,半分都没差。
卢云擦着盔甲,默默思念远在异乡的佳人,莫名之间,泪水便已盈眶。
※※※
往事一一飘过眼前,手上铠甲也已隐隐生辉。卢云舒了口长气,缓缓放落手上棉花,便要开始着穿戎装。
摘我乌纱帽、宽某青禽袍、除余书生巾,脱那一身文弱装,方知原本英雄貌。
卢云赤着上身,望着镜中的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从抽屉中取出一道公文,低声读道:”查怒苍群小据山作乱,秦匪仲海率众犯事,为祸多端,不日侵州犯界,着长洲知州卢云即刻北上河南,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卢云闭上了眼,将公文放了下来。
怀庆店里的残废儿,雪地里孤身离去的背影,如今终于找回自己的人生,再次引领万军,与天同高。知己东山再起,说来真该替他高兴才是……
只是故人这回选择的道路,却成了一道十万火急的公文,朝自己的衙门火速送来……
卢云睁开双眼,蓦地一声轻啸,满心激昂中,正拳击出,震脚踏下,碰地一声大响,竟将盔甲震得跳将起来。;,当年西疆大战的救命绝招。
”无绝心法”还算使得,”无双连拳”也有模有样,拳脚还不算生疏,看来这几年虽在官场度日,却没忘了昔年志向。
卢云向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彷佛眼前这人无所不能,凭着一身忠肝义胆,终能扭转乾坤,为万世开太平。
※※※
自唐代以来,天下读书人便分两大宗,一称山东经生,一称江南文士,两者一北一南,一通经史,一擅诗词,各有所长。看卢云北方出身,性刚好直,自属山东经生无疑。
这些年来南方人物独占鳌头,金榜题名者大大多于北方,卢云这帮经生中举倍难,平日便只能耕田维生,苦待出头之日。长年贫苦煎熬之下,虽练就了满身筋肉,却也造就了一身愤世嫉俗的死硬脾气。
论灵性,山东经生不比江南大理的人情秀巧,讲才气,更不及苏扬两州的文章耀眼。差堪一提的,恐怕便是那打死不低头的硬气,与那下田农耕苦熬出来的铁骨。
果不其然,看卢云这位状元高头大马,体格精壮,将那束带环腰,重盔厚甲一一戴上,腐儒书呆拿起腰刀,狠狠往刀鞘一插,霎时摇身一变,成了个虎视鹰扬的大丈夫。
穿好了军装,大踏步走到内厅,顾倩兮与小红已在相候。顾倩兮走了过来,眼望着情郎,日光照上黄甲,胸口护心镜闪耀,更显得英姿勃发。自两人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回见卢云身着戎装,没想衣着一换,文诌诌的书生竟有这身男子气概,让人不觉多看了两眼。
卢云见这对主仆目不转瞬,只在看着自己,忍不住奇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
顾倩兮心头有些异样,脸上起了羞红,别过头去,轻声道:”没事。;
卢云不觉有异,只喔了一声,自问小红道:”洪捕头他们到了么?”
那小红平日专见卢云无病呻吟,早把他当成腐儒一样,哪知此刻与未来的姑爷目光相触,忽尔脸红心跳,满脸娇羞间,只是低下头去,竟没回答卢云的问话。
卢云咦地一声,有些纳闷了。他却不知此刻自己气象一新,左悬钢刀,右挂箭袋,满身钢盔铁甲,不过往厅里一站,便似凛然生威,小红这个小丫嬛哪里敢与他目光相接?一给他的凤眼盯住,芳心早已怦怦乱跳,全身更是酸软无力。
卢云满头雾水,当小红耳背了,他用力咳了几声,再次问道:”洪捕头呢?”
小红忸扭捏捏,细声道:”洪……洪捕……那个头在外……外面……”
卢云听她一句话说得歪七扭八,好似口吃一般,更感奇怪,他满心疑惑,便往顾倩兮看去。顾倩兮看入眼里,忍不住也笑了,她走到小红身边,羞了羞她,道:”好羞呢,话都说不清楚。;当年身在扬州,小红何等威风,如今却身子发烫,两腮火红,低声道:”婢子看卢……卢大人好生威武,心里有些……有些害怕……”
顾倩兮面带微笑,伸指在小红面颊上轻轻刮了刮,算是小小惩戒。
顾倩兮生性大方,从不是个小气姑娘,更非善妒之人,情郎能令女子仰慕心仪,她只会欢喜自得,绝无吃醋忧虑之情。也是为此,每回她以公主的往事取笑情郎,从来是骄傲多于妒嫉,一切只在自信二字。
※※※
府中虽然温馨,其实天下情势极其严峻。兵祸将起,朝廷为挡怒苍军马,早已号令朝廷群英齐聚河南,为少林高僧助阵。卢云乃是柳门大将之一,自也接到了朝廷圣旨,此际便要由长洲启程出发。
顾倩兮缓步行上,亲手为卢云整理胄甲,她俯身弯腰,替心上人把刀鞘环扣锁紧,这还是她生平第一回触碰兵刃,不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卢云见未婚妻替自己做这些琐事,心里有些怜惜,握住玉手,道:”别忙,我一会儿就走了。;
顾倩兮回握他的手掌,柔声便道:”此去务必珍重,朋友情义固然要紧,但自己的性命前程更是要紧,你定要平安归来。;
顾倩兮是兵部尚书之女,这几日早把详情打听过了,此行朝廷起兵十万,远征怒苍,说来大占赢面,反贼想要以寡击众,恐怕大是不易。说来军情并不吃紧。顾倩兮自不担忧。
其实便算朝廷吃了败仗,顾倩兮也不会害怕,凭心上人与敌方首脑的私交,便算兵败被俘,性命也无危险。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卢云那身脾气,此行出征,龙蛇混杂,倘与那些奸臣小人犯冲争执,说不定会惹上事端,那才是真正让人发愁的事。
卢云见顾倩兮凝视自己,目光隐带忧虑,他轻抚秀发,温言道:”你别烦恼。此行有杨郎中做咱们的主帅,他办事一向俐落,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想起杨肃观那张俊脸,顾倩兮登时松了口气,她与杨肃观相处年余,自知此人性情沈稳,精明多智,有这人领军,自己的心上人定能平安。;小心使得万年帆。;
卢云抱住了她,微笑道:”咱们中秋时便要成亲了,我怎会忘了呢?放心吧,就要成家立业的人,不会贸然犯险的。;
※※※
两人说过了话,卢云便与顾倩兮同到外厅。知州大人携眷出来,厅上两人立时起身相迎。其中一人面貌凶猛,身穿官差服色,正是衙门属下洪捕头,另一人却是个军官,看他面长如马,却是当年护驾和亲的那位李副官。
当年众人西疆归返,各有各的际遇,看半年后卢云高中状元,秦仲海也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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