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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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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老板省了许多气力。
两人坐了下来,店主人便来招呼,这客店没几张桌子,也没什么掌柜伙计,就只一人在那照顾,生意也甚清淡。杨肃观要了几盆热炒,又捡了三五样凉拌,跟着取过了酒壶杯碗,便要替秦仲海斟酒。
秦仲海见那酒杯甚小,登即笑道:”用这等小杯喝,算什么好汉?”伸手抓了两只饭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笑道:”文杨武秦,便该有这种海量!”说着替杨肃观满满斟了一大碗。
杨肃观皱眉道:”这么大碗,却要如何喝?”秦仲海哈哈大笑,道:”一饮而尽,方是真豪杰。;他举起酒碗,咕噜噜地喝个精光,跟着碗口翻转,朝地下一比,示意饮尽,便等杨肃观来喝。秦仲海这几日心情烦乱,早想伺机一醉,偏生杨肃观自行撞了门来,这当口寻他喝酒,那是自找死路了。;话声未毕,已听秦仲海两声冷笑,眼神飘来,满是不屑之意。;也罢,今夜豪兴会饮,肃观自是舍命陪君子。;举起酒碗,霎时仰头饮尽,神态甚豪。
秦仲海见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喝完这一大碗,心下暗暗吃惊,想道:”这小子定是每日在家中偷喝酒,终于给老子抓到把柄了。;
正想间,杨肃观已给他斟上了酒,秦仲海见他举止温文周到,便伸手去接酒壶,笑道:”行了,我自个儿斟酒,不敢劳驾。;
秦仲海听他说得谦卑,当即嘿嘿一笑,道:”杨郎中,跟别人一块儿,你可以玩这套肉麻把戏,在我老秦面前,这些虚伪功夫全免了。;说着一把握住壶柄,凝视着杨肃观;杨肃观哈哈大笑,他将手指松开,任凭秦仲海接过酒壶,颌首道:”秦将军,和你在一块儿,便是再阴沈的人,也要开朗些;”秦仲海斜目看了他一眼,抓起烤鸭腿大嚼,囫图地道:”嗯……你这小子很阴沈……”杨肃观听了这话,便是一声叹息,道:”秦将军,说真的,我好生羡慕你。;
秦仲海听了这话,忍不住便是哦了一声,杨肃观文学既高,武功也强,人品更是俊雅迷人,此时却无端来羡慕自己这个流氓头,真不知是何用意。;你羡慕我?我有什么好让你羡慕的?你羡慕老子常去宜花楼么?”这几句话倒也不是胡说,他除了常去风月之地以外,倒不知杨肃观要羡慕自己什么。
杨肃观摇头道:”你这不是取笑我了?我生来家教严谨,难能自在,若能似将军这般洒脱逍遥,真不知有多快活。;他见秦仲海似笑非笑,尽在瞅着自己,料来不信自己的说话,当即哈哈一笑,道:”也罢,便算羡慕你常去宜花楼好了,来,咱们这就敬宜花楼一杯。;说着举起酒碗,霎时又暍个干净。
秦仲海大笑道:”看你这么痛快,老子也开心起来了,来!一会儿一起去宜花楼!老子介绍个姘头给你!”他平日少与杨肃观出门同游,两人相识已达七八年之久,此时却是头一回私下出来吃酒。哪知竟然十分投机,一时雀跃连连。
两人喝了几盅,秦仲海夹了一筷子牛肉丝,边嚼边问:”怎么样?你这回去长洲,到底遇上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吧?”杨肃观听了这话,却只叹息一声,并不言语。
秦仲海见他面带苦闷,想起顾倩兮已与卢云跑了,忍不住笑道:”你干什么啊?长洲见不着心上人,你老兄便成这龟儿子模样?”杨肃观知道他指的是顾倩兮,忍不住眉头一皱,道:”我哪来的心上人,你可别胡绉。;
秦仲海嘻嘻一笑,道:”好啦:心上没人下打紧,床上有人就好了。;,京里这许多姑娘,哪个不是爱煞了你,吃亏一回又算得什么?我明日帮你传扬出去,包管因祸得福,张家的闺女,李家的寡妇,全都往你床上挤来啦!没有心上人,床上满是人,哈哈!哈哈!”他越说越高兴,直是欣喜欲狂。
杨肃观呸了一声,拂然道:”你当我是什么?急色之人吗?”秦仲海笑道:”可你也不是什么专情角色,老子又不是不知。;
秦仲海举起酒碗,大口喝干,笑道:”你这人重利害多于重情感,爱名声甚于爱性命,虽比老子小了七八岁,却是个狠角色,似你这般人,怎会放不下情场纠葛?说你不专情,那是抬举你了,该说你天生无情才是。;
杨箫观听了这番话,却是哈哈大笑,只听他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仲海也!”举起洒碗,道:”你我同是当朝的狠角色,这碗不能不喝。;说着又是一大碗喝下,可说爽气至极。
秦仲海见他一饮而尽,却只含笑来看,全不动身前的酒碗。
杨肃观见他不饮,当即道:”秦将军为何不干?”秦仲海摇头道:”我秦仲海虽也计较利害,但生性租疏,只爱痛快豪迈的举动,比起你杨肃观的心机城府,那是差得远了,这碗如何能喝?”
杨肃观笑道:”秦将军过谦了,今日我找你喝酒,那便是敬重你的人才武功,阁下何须自谦?”
秦仲海心道:”他要说到正题了。;我天生粗胚,有什么人才武功?杨郎中所言,叫人好生难懂。;
杨肃观微笑道:”秦将军这般说话,岂不愧煞天下英豪?”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你太抬举了。;那日他在华山斩灭烛火,便曾出言自谦,自承不敢与群雄并肩,看来真有自知之明了。
杨肃观哦了一声,道:”听仲海如此谦冲,好似天下满是风流人物。却不知阁下心中的英雄是谁?可否托了出来,也好让小弟瞻仰一番?”
秦仲海嘴角斜起:心道:”他妈的,这小于要点酒论英雄了。;当年曹操与刘备约在花园饮酒,便有一段煮酒论英雄的豪举,看来杨肃观有意效法先贤,也想来品评天下风流人物,耳听杨肃观催促,秦仲海哈哈一笑,随口敷衍道:”说起我心目中天下第一的英雄,自然是当今圣上了!他年少时临危受命,接任皇位,一手文章又是盖世文才,这般人品,自是当今大英雄!你说是么?”
杨肃观听罢,却是面带讥嘲,道:”仲海之言,莫非要逼我诽谤当今?”秦仲海心道:”这小于好狂。;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人生难得几回醉?趁着今夜酒兴,我不妨明说。当今圣上气量狭窄,用人目光如豆,若非如此,朝政怎会如斯败坏?官场风气又怎会如此贪婪?这般人若称英雄,岂不令人齿冷?”这话犯了杀头重罪,但杨肃观竟是侃侃而谈,丝毫不惧,想来是多喝两杯,这才口无遮拦。
秦仲海情知如此,连连点头道:”你所言不错。;这附和之言也是充军之罪,只是秦仲海向来粗鲁,也管不到这许多了。
杨肃观笑道:”还有呢?除了皇上以外,方今能入你眼下的英雄,不知还有几人?”
秦仲海目生异光,嘿嘿冷笑,道:”江充世之枭雄,称霸当今,无人能挡,可称英雄矣;”
杨肃观闻言,竟仰头大笑,声震屋瓦,只把泥沙震得飕飕而下。
秦仲海惊道:”你干什么?中邪了么?”
杨肃观冷笑道:”江充虽精权谋,但为人多疑善变,好利忘义,这等人之能嚣张,全因昏君所致。;
秦仲海悚然一惊,道:”那刘敬呢?此人心机深沉,谋划百出,又兼武功精强,可称英雄吧?”杨肃观嗤地一声,道:”刘敬手段虽高,格局却低,只擅宫廷之斗,却不明天地之变。;
秦仲海见他连着斥骂当今两大权臣:心下也是暗暗罕异,当即道:”好吧!既然这两人都不入你的眼,那咱们侯爷呢?他北抗蒙古,西敌也先,数十年来战功彪炳,这种莽莽苍苍的英雄气魄,当世能有几人?”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以表对柳昂天的敬意。
杨肃观也举碗痛饮,却是不言不语、秦仲海笑道:”怎么样?侯爷该是你心中的英雄吧!”杨肃观叹了一声,道:”我追随侯爷已有七年,但他临事不决,常自犹疑,虽对下属亲爱,却因气量有限,不能重用奇人异士,以致今日柳门人才虽多,却难与江刘两派抗衡,此吾心之忧矣。;
秦仲海情知杨肃观所言不假,心下不禁微微叹息。倘若柳昂天是见机极快的人,他今日也不会隐瞒刘敬密谋造反一事了。;朝中三大臣都被你看扁了,当今天下还有谁入得你眼?”
杨肃观端坐持酒,沈声道:”当今天下英雄,唯有你和我!”
秦仲海大吃一惊,碗里酒水洒了出来。
杨肃观昂然道:”你秦仲海貌似粗莽,实精心计,权谋诡诈,你一望即知。再加你量大如海,视钱财美女如云烟,唯有你这般见识,狂士如卢云方能为你所用。;他举起酒碗,大口喝完。
秦仲海见他如此推崇自己,心下只感骇异,寻思道:”看他马屁拍得这等很,今日必定有事。;仲海,你我往昔虽不亲近,但日后不妨多所交谊,以谋重振大业如何?”
秦仲海早巳算到此节,当即嘿嘿冶笑,道:”什么重振大业?肃观说的可是干掉江充么?此事我一向赞同啊,你何必忧心呢?”杨肃观哼了一声,道:”仲海啊仲海,你别小看我杨肃观。;
秦仲海心下暗暗诧异,嘴中遮掩道:”我哪有事瞒你?你可别胡思乱想。;
杨肃观嘴角微斜,道:”在我面前,你不必装傻了。;秦仲海大吃一惊,碗里酒水险些溅了出来,他心念急转,寻思道:”他若知刘敬密谋造反一事,东厂诸人死无葬身之地。;你说的什么同谋,可是薛奴儿误伤皇帝一事么?”
杨肃观双目一亮,道:”听说此事有诈,却不知详情如何?”
秦仲海心下稍定,暗想:”看他紧张成这个模样,连这点老掉牙的消息也不知,怎会晓得刘敬谋反一事。;我是听别人说的,好像薛奴儿净身时没割干净,搞上了皇太后,后来被皇上撞见脏事,薛奴儿便想下手谋害皇帝,还好给刘大人拦下来了。;
杨肃观半信半疑,皱眉道:”没割干净?世上怎有这种事?”秦仲海低声道:”杨郎中有所不知,听说他割的时候没割稳,只割掉小部份,后来又长出来了……”
杨肃观听他满口胡说八道,摇头苦笑道:”你还是信不过我。;
秦仲海也自起身,问道:”你要回去了?”杨肃观叹道:”今夜兴高,言多必失,恕小弟不胜酒力,得早些回去安歇了。;说话间脚下微微踉跄,竟有些站不稳了,秦仲海哈哈一笑,伸手扶住,笑道:”你小心些,可要我送你一程?”杨肃观摇头大笑,道:”不过喝个几杯,焉能有事?”他袍袖一拂,俊目回斜,当下便要离开,谁知实在喝多了,饶他平日精明能干,此时脚下也是一滑,险些摔倒在地,秦仲海笑道:”还说不必我送?看你小于醉成这德行?”他自行唤过店家,替杨肃观会了钞,这才将他扶了起来,二人直往杨府行去。
文杨武秦,难得真心相谈,秦仲海看着夜空,只觉今夜星光灿烂,真比平日更加动人,一时之间,嘴角泛起了微笑。
行到杨府,秦仲海正欲敲门,杨肃观一把拦住,喘道:”别敲……我家教严,一会儿我爹见我喝成这幅模样,定会大大生气。秦仲海倒不知杨大学士管教儿子这般严厉,他嘻嘻一笑,暗自庆幸自个儿无父无母,跟着手指高墙,道:”你内力还在?可跳得过去吗?”杨肃观醉眼蒙胧,点了点头,霎时提气一纵,飞身过墙。
秦仲海心下暗赞:”这小子不愧是少林寺出来的,酒醉之下,还能使出这等轻功。;
正想问,只听哗啦一声,杨肃观好似掉到了池塘之中,秦仲海吓了一跳,连忙跳上墙头,果见杨肃观摔在水池里,全身湿淋淋地。;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怕他个屁?”杨肃观叹息一声,便要站起,忽地酒意上涌,昏昏沉沈间,竟又摔在秦仲海怀里。
秦仲海拍了拍他的脸颊,叫道:”嘿!快起来了!”叫了两声,耳听鼻息细细,杨肃观竟已熟睡。秦仲海凝目去看,只见月光洒在他英挺的脸上,看来好似个纯情天真的大男孩,实难想像适才他在客店中口出豪语的模样。
秦仲海微微一笑:心道:”肃观虽甚聪明老练,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秦仲海仰望星空,想起后日刘敬便要举兵谋反,到时只怕柳门大祸临头,非只柳昂天有事,怕连杨肃观、伍定远、韦子壮、卢云等人也要受到牵连。此时此刻,若不能透露一点口风,日后好友死伤殆尽,却要他心中如何不愧?
秦仲海咬住银牙,浓眉纠结:心道:”刘总管啊刘总管,非是秦某有意反叛,我总得让自己兄弟准备一下,也好应付变局。;三日之后,午夜子时,天地必有大祸,你让侯爷到城郊威武兵营避一避。;他不言明何事发生,更只字不提刘敬要攻打承天门一事,只稍稍提点,让柳门诸人先行准备则个,以免卷入祸端。
杨肃观迷迷糊糊地道:”什么三日后有大祸?你说什么啊?”声音低微难辨,却是醉得厉害。
秦仲海识得杨肃观已久,知道他心机深、城府重,只要自己稍微漏个口风,他定能不负所托,自可将话带到,当下也不再多说,转身便行。
便在此时,忽觉远处传来一阵阴侧侧的笑声,秦仲海抬头一看,只见一人站在远处树梢,正自凝视着自己,这人面目阴沈,秃顶无发,却是刘敬搜罗而来的高手,二人曾在庙中见过一面。
秦仲海心下暗暗吃惊,才知自己的行踪已被东厂盯上。天幸适才自己说话之声极微,又只贴耳说了一句,想来不至被人发现。
秦仲海见那秃顶男子望着自己,神态下善,便自哈哈一笑,挥手道:”夜深了,老兄一路盯哨,可真幸苦啦!”那人森然一笑,冷冷地道:”秦将军,守口如瓶称君子,背地中伤是小人。;话声甫毕,双足一点,霎时飘出墙去,竟已隐没不见。
秦仲海见了这等轻功,也是暗自吃惊。;好险没在侯爷府上漏口风,不然这条命怕已不在了。;
秦仲海冷汗流了一身,提气纵身,也往墙外飞去,身法闪动中,自回西角牌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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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海夜归人
却说杨肃观走後,伍定远沈吟不决,只在考量去留,卢云有心做东道主,便诚意相邀,请他留在府里疗养。伍定远见卢云心诚,倒也不便推拒,这几日便都留在长洲养伤。
那艳婷一来受了师父嘱托,二来念及伍定远相救自己的恩德,这几日便留下陪伴,伍定远伤势虽重,但毕竟体质不同常人,歇息数日,功力便已恢复了五六成,伤口更已慢慢凝合,料来再过半月,便无大碍了。
这日阳光普照,伍定远见气候甚佳,又嫌房里待得气闷,便想出门走走。这几日艳婷没听他提起往後打算,索性也不再问,免得他又疑心自己别有居心。她见伍定远兴致甚高,直嚷著出门,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凶霸霸的,倒也乐意相陪,两人便一块儿出门。
伍定远行出府邸大门,门口家丁识得他,知道他是知州大人的好友,一见他要出门,忙问道:”伍大爷要出门?可要小人替您备车?”艳婷侧目望向伍定远,微笑道:”要坐车么?”
伍定远见日头暖和,只想多走几步,活活筋骨,他两手叉腰,深深吸了口气,却不打话。艳婷明白他的心意,便向家丁摇了摇头,跟著携了伍定远的手,便往街上行去。
伍定远自从大发脾气之後,对艳婷已不再存有什么奢想,他知道此女对杨肃观爱慕甚深,两人实在没有婚姻缘份,自己若要痴心,反倒让人看轻了。他见艳婷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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