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狼-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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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椰子听到四人声音，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她也同样穿了一身黑色的，袖口与领口有着艳丽的滚边的短上衣和紧身长裙，栗色长发没有挽起，在脑后用发带松松的扎着，随意的披在背上，见吉阿水带回了三个客人，原本冷冷的脸上露温和的笑容，招呼三人进內冲洗。

　　　　等这三位冲洗干净，苏椰子把院外的地下铺草席，又摆上小几，几个清淡小菜先端出来，又有一锅炖的喷香的狍子肉和一锅白米饭也都摆好，这四个人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依旧光着膀子，除了吉阿水，其余人却都清一水的白皙的皮肤，那先前的褐色与纹绣，却原来全都是画上去的。

　　　　这三个人，除了绎心，那夸奖纹绣漂亮要自己也纹一身的人，正是吉辉，还有一人，竟然是水军指挥使杨利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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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一章　新秩序

　　　　四人看起来是饿坏了，都一屁股坐下来大嚼大咽，直到每个人都嚼完了手里的一张饼，这才开始有人开口说话。

　　　　首先说话的是绎心，他笑着问杨利贞：“杨指挥使，岛内的韦氏家主备好了晚宴请将军赴宴，为何将军却要屈尊在这里与我们这些下人撕缠？”

　　　　杨利贞轻咳了一声，不屑的笑道：“韦氏家主？绎心兄弟，不是在下托大，这韦景宇不过我岭南一犯官，左右不过是他到这个岛上来的时间久一些，带来的仆从多了一些，绎心兄弟是时先生随从，又何必自称犯官下人？”

　　　　绎心笑道：“韦先生当年的案子，牵涉众多，很多人被冤枉。这事在岛上也无人提起。时先生因收了幼青为儿子，觉得他不该忘本，所以会带幼青回岛探望生父母，与韦先生也就亲厚起来。绎心作为时先生的随从，自然尊敬时先生的朋友。”

　　　　杨利贞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时先生不以贵贱论朋友，杨某倒是佩服。不过，”他呵呵笑起来，道，“在下是行伍的粗人，与那读书人一起吃饭，拘谨的很，还是在这里兄弟们一起玩闹痛快！”

　　　　绎心也笑起来，道：“那我们兄弟几人，却是荣幸之至了。”他停了停，又问道，“不知兄弟们对自己的住处和吃食可还满意？在这里住的惯吗？”

　　　　杨利贞“哈哈”一笑，道：“一帮子粗人，走哪里有吃喝就行了，什么叫住的惯，什么叫住不惯？长官指哪打哪，杀敌多奖赏就多！大伙儿都知道，允王爷是最奖罚分明的！”

　　　　绎心笑着点点头，道：“怪不得平时大哥总说杨指挥使是最明白事的人，果然如此。有什么事杨指挥使尽管说得，咱们哪里是外人了？”

　　　　杨利贞连连点头称是，又对吉辉道：“今个儿那礁石上的小娘子，就是令姐吗？果真是个美人啊。”

　　　　吉辉笑道：“杨将军好眼神儿啊，隔着这么远，也能看清楚是个美人？不过此言果真不虚，嫁于那苏萨摩，”他一脸遗憾的摇摇头，道，“当真是可惜了的。当年也是家里欠着一些债，才让这苏萨摩得了去。如今说她要给苏萨摩报仇，我心里是怎么都不能信的。”

　　　　苏椰子正捧着一盆汤送过来，听了吉辉的话，叹息道：“她是以为苏萨摩活着，还想着把他救回去一家子人在一起过日子。这女人有了孩子，总是要先想着孩子嘛。说起这吉夫人，却当真的是个好人……只是打起仗来，刀剑无眼，却不知道她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说完，苏椰子竟有些戚戚然，不由落下泪来。

　　　　吉辉见苏椰子为自己的姐姐鞠一把泪，心里好感倍增，闪开一个小空，笑道：“嫂夫人不用这样担心，我姐姐机智的很，不会有事的，嫂夫人不要再忙了，一起吃好了。”

　　　　吉阿水阻止道：“男人吃饭，女人掺合啥？那成什么样子？”他对苏椰子道，“下去吧，你到厨屋去吃饭。”

　　　　苏椰子皱了皱眉头，转身欲走，绎心见状，讥嘲的笑道：“阿水当真威风起来了？却不记得以前的往事了？我记得土人部落里，可都是听女人的话的。”

　　　　阿水讪讪的说：“我这不是来投奔大哥了吗？我知道汉人都是女人听男人的。”

　　　　绎心正色道：“女人听男人的不错，可你却没有说全，汉人尊奉儒家，孔夫子原意是这么说的，君仁臣功，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柔妻顺。意思是说，皇帝仁爱，臣子才会辅佐；父亲慈爱，儿子才会孝顺；兄长对弟弟们好，弟弟才会尊敬他，”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睨了一眼吉阿水，接着说，“做夫君的，要对妻子温柔体贴，妻子才会听夫君的话。若似你这般呼来喝去，不要说要人家听你的话，肯不肯继续做你妻子，都不一定。”

　　　　吉阿水愣愣的看着绎心，见他说的一本正经，想来不是假话，不情愿的对苏椰子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坐下好了。”

　　　　苏椰子感激的看了一眼绎心，绎心却把脸转向别处，不肯与苏椰子目光相接。苏椰子从洛阳回珍珠岛，一路上对绎心的古怪行径已经见惯不怪，她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跪坐在吉辉与杨利贞的旁边。

　　　　五人一起吃过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海风腥咸而清凉，海浪一声声的打着岩石，又退了回去。四个男人累了一整天，也不回屋，就在这夜空下，闻着驱蚊草的奇异香味，渐渐的进入梦乡。

　　　　越过这片礁石林子，里面就是以往的村寨，如今已有一个小城镇一般的大小，早不是当年模样。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城镇修得非常漂亮，房屋整齐成排，平整的砖石道路旁边，种上了各种树木花草。城镇里有商铺，有学堂，有医馆，房屋也不再是原来一模一样的石屋或草屋，如今也有了大小与气派布局上的不同。

　　　　韦景宇的石屋还在原处，只是周遭的人渐渐搬走，韦宅就一点点的扩出去，如今已经是三进院落，韦景宇夫妇依然住在原先的石屋里，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搬到一起住过，做了这么多年的名义夫妻。

　　　　自己定的规矩当然自己要遵守，可韦景宇打心里敬重嫂子想为大哥守节的想法。毕竟，不要说他们这个小岛，就算是皇宫内院，又有几人遵守这些清规戒律？听说如今的郑太后，就有两个情人。这两个人，还都是朝廷重臣。

　　　　时文儿没有想到自己躲到珍珠岛还要听皇家这些风流韵事，待他胆战心惊的听完，弄明白韦景宇说的故事里的女主人公是太后娘娘，而不是赵离梨，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里为赵离梨感到庆幸，既然太后自己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女，就没有脸面去管赵离梨的风流韵事。

　　　　韦景宇也并没有继续谈论皇家这些风流事，这岛上有太多的事他想对时文儿讲，人越来越多，需要专门的职官来管理，韦景宇按照朱樑的规矩，开学校，开科举，选拔官员，同时开武举，选拔将领，越说越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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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二章　检讨

　　　　旁边的白嘉树高兴的插言道：“我们这里，越来越像一个独立的小国家了，不如主公在这里称帝得了！”

　　　　此言一出，时文儿吓了一跳，可也不敢公然表示反对，只偷偷看韦景宇的脸色。韦景宇听了白嘉树的话，轻轻斥责道：“嘉树，这样的话以后不要乱说。好好的。称帝做什么？不要忘了，我们这个岛，始终是岭南之地，我们的身份，是流徒，你想让允王派来剿匪的水军，变成平叛吗？你能打得过这些官军吗？若是你能，那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平白的遭灾惹祸。”

　　　　白嘉树吐吐舌头，道：“是侄儿孟浪了，只是咱们岛上人越来越多，渐渐地成了气候，若是主公不称帝，没有一个管这些人的由头，慢慢的就不好管了。”

　　　　时文儿赞同道：“嘉树说的有道理，以前上岛的人，都是韦家家仆，主公是韦家家主，自然能够发号施令，约束这些人，可如今岛上倒是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外来人，这个岛又不是韦家岛，主公若还是以家主身份发号施令，只怕会人心不服。”

　　　　韦景宇道：“那大哥有什么好办法吗？”

　　　　时文儿沉吟片刻道：“咱们这次打袄岛，倒是个好机会，等袄岛战事结束，咱们就在岛上为杨利贞举行庆功宴，让岛上的人知道，允王是支持主公的，等这些官军一走，主公就能自称为一岛之主。只是这个岛不是主公的，不能称岛主，更不能称帝，可是可以换一个名字。”

　　　　白嘉树眼珠一转，呵呵笑道：“嘉树在广州听说书的人讲，那些夷狄之族，会把自己的头领称为酋长，我听说，允王就是沙坨人的大酋长，不如主公称酋长如何？”

　　　　韦景宇沉吟片刻，道：“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的很。酋长只是一个部落族群首领，不是这块地的主人，这样不会引来朝廷关注，反正，地归不归咱们，都是咱们用。”

　　　　时文儿深以为然，笑道：“嘉树出了一个好主意。”

　　　　韦景宇欣慰的拍了拍白嘉树的手，对时文儿道：“嘉树快当爹的人了，当然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了。”

　　　　时文儿奇道：“当爹？芳华……”

　　　　韦景宇“呵呵”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是芳华嘛！是韦怜，他们一起长大，情投意合，我就韦怜给了嘉树为妾。芳华还小，总不能为了等她，耽搁了花家的香火。”他停了停，对时文儿道：“我想等这个孩子生出来，就给他们恢复花姓，大哥觉得如何？”

　　　　时文儿看了一眼白嘉树，后者脸上还有未褪的稚气，对恢复花家姓氏一事，显然还没有韦景宇来的紧迫，因而迟疑的说：“看起来这事儿不算大，可就怕现如今正是主公有些动作的当口，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会有麻烦。”

　　　　白嘉树听了，忙道：“既然如此，就咱们自己人知道就好，等以后事情完全平息了，姓氏什么的，还不是说改就改？”

　　　　韦景宇听二人这么说，只好遗憾的点点头，叹息一声，无奈的说：“不能用自己本姓的，又何止咱们这些人呢？罢了！”

　　　　时文儿安慰道：“主公也不用伤心，属下相信，终有一天，我们所有的人，都能恢复以往的姓氏，恢复以往的荣耀。”

　　　　韦景宇却说：“恢复姓氏就行了，荣耀？”他呵呵苦笑，“朱樑为何亡国？为何到最后众叛亲离？莫要什么事都怪那些投降的人，咱们自己，也要检讨……”

　　　　时文儿听了韦景宇的话，顿了顿，肃然答道：“主公说的是，咱们决不能再走以往的老路，戒骄戒贪戒懒，才能以这个岛为根本，重新恢复咱们朱樑王朝的辉煌。”

　　　　三人说话说到半夜方散，时文儿走出韦景宇的家，回自己的树屋。虽然如今已经不用树屋做瞭望哨，可时文儿依旧喜欢住树屋。树屋很安静，从高耸的大树往下去，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超脱。

　　　　树屋里三三两两的亮着灯，从树下看上去，仿佛是一颗颗闪亮的星星。时文儿看了看，年青云的树屋亮着灯，自家的也如此。时文儿仿佛在树下就能看见那窗边的一抹剪影，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又无处不在。

　　　　时文儿犹豫了一下，走上了年青云的树屋。年青云当年在毒龙死后，离开了那片原始森林，却一直对大树有一种依赖，虽然树下有他的家，可他倒是有一半的时间，是住在这树上的。如今他收了徒弟韦榕，就把韦榕安置在自己的木屋里。

　　　　时文儿没有想到，聪明过人的年青云，会相中韦榕做徒弟。这孩子大概因为从小无父无母，少吃没穿，脑子有些迟钝。可年青云定要韦榕做徒弟，说笨有笨的好处，守规矩。制毒，规矩大于一切。不守规矩，最后大多数是死路一条。

　　　　时文儿绕开树屋机关，推开门，见韦榕正专心致志的趴在地上，对照着医书上的图形，一点点的分辨地上晾晒的草药。韦榕比时文儿最初所见时高了不少，也胖了不少，原先黣暗灰白的脸色，也透出红润来。

　　　　韦榕见时文儿进来，急忙起身相见。时文儿笑着答礼，问了几句客套话，见年青云不在屋内，嘱咐了几句，欲待退出，韦榕问道：“幼青没事吧。”

　　　　时文儿心里一热，自打他这次上岛，这是他听到第一次有人问到韦幼青。他明白，韦景宇不问，是不想让自己心里难过，可柳夫人只字不提，却是打心里不关心。

　　　　柳夫人守寡守的人也寡淡起来，对所有的人都淡淡的，连带着她的女儿韦芳华，也与母亲一样，透出一种清冷。时文儿想到这里，暗自在心里叹息，这就难怪幼青总是对人说自己没有亲娘……

　　　　时文儿冲韦榕笑了笑，认真的回答道：“你不用担心，幼青现如今在广州穆赛家里，有王府的人日夜暗中守着，穆赛夫妇与吉妍如这些匪首都在袄岛，幼青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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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三章　平静的夜

　　　　韦榕迟疑的点点头，说：“幼青没事就好。我要好好跟着师父学本事，长大了才能保护好幼青。”说完，又趴在地上分辨起草药来。

　　　　时文儿无声的笑了笑，退了出去。

　　　　时文儿退出年青云的树屋，顺着阶梯往自己的树屋走去。以前，这里只是自己在珍珠岛的栖身之地，如今，时文儿每靠近那个木门一步，心里的温暖就增加一层。

　　　　时文儿还没有进门，木门就自己打开了，一个身穿绿色纱裙的温婉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佛这老树长出的精灵一般，聘聘婷婷的立在门口，温柔的声音抑制不住盼夫终归的欣喜，道：“夫君回来了。”

　　　　时文儿不由眼睛潮热，自己这些日子只顾着思虑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已经把绿萝冷落在这树屋里许久了。如今她却不嗔不怨，这发自内心的欣喜，让时文儿愧疚不已。

　　　　时文儿冲着绿萝温柔一笑，轻声的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

　　　　果然，绿萝的回答总能另时文儿欣慰，绿萝不显山不露水的笑着答道：“绿萝想等着夫君呀！”

　　　　时文儿轻轻的拥着绿萝，二人一起缓步走进树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珍珠岛静穆的夜，独有的驱蚊草的清香，远处吹来的海风，还有那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所有这些，都让人觉得充满力量，充满希望。

　　　　天蒙蒙亮时，远处传来鸡叫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给离珍珠岛不远处的一处岛礁镀上一层金边。水军军营里的汉子们都集合在海边，开始一天的训练。

　　　　所有军汉们都发觉，今天的士兵格外的多，人数增加了一倍不止。不远处，年青云立在一旁，严肃的看着军汉们站队。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同样肃然的往军汉这边看着。

　　　　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询问，按照自己的带队官长的指令，整队完毕。官长们挨次跑过来报告本部列队情况，年青云和杨利贞微微颌首算作回答。

　　　　杨利贞和年青云俱都惊讶双方部队的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特别是杨利贞，在他看来，珍珠岛水军的训练，完全是按照正规军的章程，纹丝不乱。

　　　　这让杨利贞对这个经常去同济堂送药的汉子刮目相看，拱手笑道：“年统领真是年轻有为，这支军队训练的一点都不比正规军差。不知年统领以前是做什么的？”

　　　　年青云怔了片刻，才明白杨利贞的这个“年统领”是称呼自己的，拱手回礼笑道：“杨将军不必这么客气，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在家乡活不下去了才来到岭南，到了这珍珠岛，侥幸会采药制药，才有了这个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