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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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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些黑,远方的田野中隐隐有鬼火飘过,天气和暖,田间已经可以听到虫鸣,一小群萤火虫在半空中飞舞,这时村口处的大晒谷场传来当当的打锣声,黄玉安看到儿子脸上满是焦急,笑着道:“走罢,这就去看戏。”
他的儿子这时却突然拉紧黄玉成的双手,有些紧张的道:“爹,村口来了不少人。”
黄玉成手中提着灯笼备用,这时便不紧不慌的点燃,他身上佩着直刀,这是和裕升所出的优良兵器,铁质好,锻打的极佳,锋锐无比,黄玉成又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有这直刀在手,寻常三五壮汉怕也不是对手,被儿子提醒之后,他用火镰点燃丝料灯笼,左手提灯,右手按在直刀上,吩咐儿子远远站开,要有不对就绕道跑回村叫人。
前方影影绰绰有数十人之多,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村口很少有人经过,偶然有出远门的赶回来,最多也就是一两人到三五人,而且也是很少见的情形,象是这种一下子来几十人的,十分罕见。
“唉,是流民啊,果然他们已经到了。”
黄玉成感慨一声,灯笼的烛光下果然是一群面容枯槁,神情异常悲惨的人,他们多半是以家庭为小的单位,然后以村落或宗族组成这种几十人乃至数百人的队伍,然后沿途出来讨口要饭,以卑微和低贱的姿态,求一个全家老小能活下去的机会,正常情况下,官府和各地的士绅也会尽量帮助他们,因为对大股的流民处置不慎,激起民变可能就是糜烂州县的大祸。
大明当年的溃疡就是河南流民聚集在勋阳山中,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只能为匪为盗,当时还是大明盛时,朝廷对勋阳盗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不管是设勋阳巡抚和设勋阳镇,加强军事力量都是无用,最终还是落在招抚这条路上头来。
所以流民一至,地方官府都是如临大敌,一边动员大户施粥舍药,尽量帮扶,一边也是和流民谈判,令其尽早离开,只要他们离境之后,不管怎样就和自己无关了。
李庄这边的官府首脑当然就是身家两卫掌印指挥和卫城守备一职的张瀚,不管怎样,黄玉成感觉这些流民到此算是真正有了着落,比到别的地方强太多了。
“尔等不要生事,也不要着急。”黄玉成走近一些,对流民中的几个眼中满是警惕之色的男子道:“今晚太迟了,你们将就一宿,明早会我和村中的几家大户商量,一起出些米来熬粥,等到响午,军司就会来人,你们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请教这位老爷,军司是不是就是和裕升?”一个年老的流民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黄玉成几乎听不大清楚他说些什么,不过好歹连比划带猜,总算弄懂了这个老头的意思。
“对的。”黄玉成很肯定的点头道:“就是和裕升。”
“这便好了。”
“看来是错过了天成卫城,不过还是到了和裕升的地头。”
“这一路过来人家都说和裕升不会不管,眼前这老爷也是这样说,看来和裕升的那个张大人真的是仁心德厚。”
“唉,我是累死了,要是真能被收留就好,真不想再走了。”
流民中不断的传来庆幸声,有老人的咳声和笑声,大人的感叹声,妇人的低泣声,孩童的叫声和哭声,这些流民放心之后,也是把最后的一些储备拿出来,给叫饿的孩子吃着垫饥,黄玉成看了一阵,见他们就在村口原地坐着,天气和暖,这些人可能就在野外将就,他们已经一路辗转千里,这些事早就习惯了,不习惯和捱不得苦的,要么没出来,要么就是已经死在半道上了。
黄玉成领着儿子一路到打谷场,那边的人听到动静,正有人打算过来查看,黄玉成说了原因,对众人道:“明早各家准备锅灶,给人家熬些粥。”
“这是自然。”村中多半是黄氏宗族的人,也有少数外姓,众人都是道:“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明早我们都起来帮手。”
黄玉成轻轻点头,他在宗族中并不是族长,然而地位比族长要高些,毕竟他是秀才,还荫庇着宗族的好多户人家和各家的田亩,在以前他的地位更高,有了和裕升后下降了不少,这也是他在此前对和裕升满腹意见的原因所在。
“好了,先听戏罢。”黄玉成给儿子买了些小贩卖的糖豆,算是完成了对儿子的诺言,看着小子吃的津津有味,到场院一边和另外一些小孩玩耍去了,黄玉成微微一笑,在前排早就有人让了座位给他,黄玉成向那人拱手致谢,倒是把那个族人惊的一跳。
待黄玉成坐下后,那个让座的族人悄声道:“相公这一次跟着和裕升半年,人似乎变了不少啊。”
“确实。”另一人道:“以前他待人也不差,毕竟受过圣人教的,但瞧人的时候下巴都是抬的高高的,和人说话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哪象现在这样,断事明快,说话还谦和,叫人不得不服。”
“嘿,我黄姓在天成卫是小姓,出得他一个相公只当是了不起了,现在看来,前程未必比马家那举人差。”
“正是,我黄家必定能够大兴。”
黄玉成不理会身后的窃窃私语,他出外半年,也是委实辛苦,这一次回家也就五天假期,然后还得往南边去有公干,这时想做的就是放松精神,别的事情就不太想理会了。
过一会锣鼓渐密,皮影戏开始,这东西就是乡间的乐子,不象城里可以有正经的戏班子,大明此时所谓的京戏还没有成型,最流行当然是昆曲,这也和江南的文风昌盛有关,戏剧是要剧本的,元曲时因为南北的文人地位均是低下,大量的文人墨客只能把精神用在创作话本上。眼前这皮影戏,就是北方民间的俚俗故事加上曲调,虽然在士林中被看成不上大雅之堂的粗陋东西,对乡间百姓甚至黄玉成这样的秀才来说,却是怡情惬意,是解闷的好东西。
第六百四十四章 谣言
哐哐的锣鼓声中,先是一段念白,略微交代故事,在灯火的照映下,一些剪纸人物在绳索的牵引下在白布后做出各种动作,然后是“过门”,唱腔一起,这场皮影戏就算正式开始了。
在座的几百人都是听得津津有味,就算小孩子听不太懂,可是看到剪纸人物在白布后晃动着也是十分过瘾和欢喜的一件事情,一时间除了锣鼓声和唱腔之外,诺大的打谷场都是安静下来。
“原来说的是这个。”黄玉成听了一会,不觉哑然失笑。
看看四周人听得如醉如痴的模样,黄玉成也是感觉有些无语。
剧本看来是军司部门所写,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部门,不象是原本侍从司的文宣部门所为。在这皮影戏里,出场便是几十个将军模样的皮影小人,鼓点慷慨激昂,十分激越,然后是展现战场,却是张瀚率部与卜石兔汗交战的场面,接着是张瀚派悍将周耀出战,在战场中一箭射死了卜石兔汗。
“哪是如此。”黄玉成腹诽道:“还好不是说大人一箭把卜石兔汗给射死。”
他并没有出声,既然是这般宣传,必定也是有它的道理,对提升和裕升的形象,颇有奇效,在看到这般故事时,场院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毕竟和裕升打败北虏,鞑子大汗死在战场上亦是人近皆知的事实,估计连朝廷也知道卜石兔汗身死,但张瀚没有上报,北虏当然也不会正式上报,朝廷也只能当成流言来看,现在朝廷和北虏的官方交流几乎停止,消息估计是由喀喇沁部通过宣大上报,能朝廷接到正式的消息再过问,和裕升这不必对上交代,卜石兔汗是死于内斗,和裕升并不需要对此负责。
接下来便是俄木布洪,却是把杨秋扫了进来,军情主管不明这个小台吉的身份,用这个大汗的台吉放羊,接着便是张瀚偶然发现,可怜这小台吉少年丧父,将其收养……
一套戏文下来,将俄木布洪的身世描绘的十分可怜凄惨,淡化了北虏大汗之子的身份,反而有隐隐的自己人的感觉,毕竟戏文里俄木布江认了张瀚为叔父,这事儿反而也是不少人知道的事实,固然和裕升从未承认过,甚至否认俄木布洪就在李庄,可张瀚身边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小鞑子,左右不离,这也是不少人亲眼看到的事实。
“呵,真是有真有假,扑朔迷离。”黄玉成心中暗自感慨,这一段皮影戏定然是军司文宣的手笔,和裕升内部运作的情形,黄玉成在其中已经数月,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也是感慨着军司人员做事的高效,不过推想自身,跟着孔敏行的所学,绝对没有耽搁,而且公事为先,上下都是这种氛围,不光是有严密的奖惩制度,多做事的必受奖励,做错事或懒怠公务的必受惩罚,还有上下都有自觉自愿多做事情的心气,这一点就难能可贵了。
一场戏看完,杨秋这个军情主管有点类似丑角,正好淡化了军情司在人们心里的恐怖色彩,又将张瀚的仁德和俄木布江的经历推了出来,将来和裕升立此子为汗,并不对土默特赶尽杀绝,而是以分化控制为主,这个大的方针就易于被人们接受……这就是潜移默化之功。
“所谓文宣,不过如是!”黄玉成内心感慨着,对这种手段心悦臣服,相形之下,朝廷在这种事上所做的功夫,相差千里万里。
……
“唉,吾的子嗣为何如此艰难?”
大内之中,天启皇帝愁眉苦脸,脸上满是不快之色。
昨晚他可能有过哭泣,两眼略显红肿,一般的都人太监都不敢细看天子容颜,略扫过后就赶紧低头,而魏忠贤和客氏等人都是看的十分真切,他们的脸上也满是悲戚之容,嘴里还要说着宽慰皇帝的话。
去年七月时,方二十余天大的皇长子薨逝,皇帝就十分悲切,结果天启三年的三月,又是噩耗传来,已经五个月大,皇帝平时爱若珍宝,经常抱着玩耍的皇二子也是夭折,恶疾袭来,太医院毫无用处,就是贵为皇子,皇帝最爱的子嗣,在无能太医的救治下很快就离世而去,因为已经六个月大,宫中内外都以为这个皇子能够长大成人,结果突然薨逝,宫中内外都感觉意外,也是多了不少荒诞不经的流言出来。
“皇爷节哀吧。”魏忠贤陪着天启把眼都哭肿了,客氏倒是冷静,劝说道:“皇爷年不满二十,已经生育过皇子,将来必定会诞下更多皇子的。”
客氏的话虽近无情,倒还真是打动天启,皇帝最担心害怕的就是如当年孝宗或武宗父子一样断了子嗣。
“但愿如妈妈所言。”天启愁眉稍展。
魏忠贤忙道:“奴婢听闻皇后娘娘也十分伤感,那边的掌事牌子过来问皇后想来乾清宫……”
天启道:“不要劳动皇后了,她也难过的很,待吾去坤宁宫罢。”
乾清宫是天子正寝,坤宁宫则是皇后寝宫,只是清季时从雍正起正式入住养心殿,而坤宁宫一早就改成了杀猪和萨满跳大神的所在。
天启正待动身,一个乾清宫的管事太监进来,躬身奏道:“信王殿下进宫了,现在在乾清门外候见。”
“哦,”天启心绪实在不佳,又知道信王来意,因此道:“和吾弟说一下,就说吾已经在坤宁宫,今日就不见了,待过几日传他进来说话。”
“是,皇爷。”
……
俟天启走后,魏忠贤亲自到乾清门外见信王。
对魏忠贤来说这是格外的殷勤,岂料信王一见魏忠贤,脸色陡然一变,虽然接着又回复如常,掩饰的很好,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那种紧张和惶恐之情十分明显,魏忠贤这种在宫中底层厮杀上来的太监,又岂会分辩不出?
当下魏忠贤只若未见,上前要跪下见礼,信王忙伸手双手搀扶,口中慌忙道:“怎当大官如此。”
魏忠贤抿嘴道:“殿下是亲王,奴婢只是皇爷的家奴,殿下怎就当不起奴婢下拜了。”
魏忠贤又接着道:“未知殿下所来何事?”
信王勉强道:“大官日夜操劳,宫中府中俱要劳神,寡人并无要紧事情,只是来见皇兄说说话。”
魏忠贤道:“今日不巧,皇爷已经到坤宁宫去了,奏报进去,皇爷说今日见面不便,还是等过几日再召信王殿下进来说话。”
“哦,”信王失望之色难掩,同时也有一些羞恼的道:“原来如此,劳烦大官了。”
魏忠贤垂首道:“不敢,只是叫殿下白跑一趟了。”
信王故作爽朗的笑道:“寡人闲人一个,纵跑十趟也是无所谓的事。”
两人至此无话,信王府的人赶紧抬着轿子过来,信王这样的身份可以一直把轿子抬入乾清门,然后才需要下轿步行,魏忠贤躬着身子站着,最少在表面的礼节上没有丝毫不敬,信王上轿之后,还向魏忠贤微笑点头,然后才轻轻一跺脚,轿子掉转之后,向着西华门方向而去。
傍晚时,魏忠贤叫人请了客氏进来,说了今日和信王见面之事。
“我说这小王爷怎么见了咱家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魏忠贤好气又好笑的道:“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好,其实咱家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鬼魅伎俩没见识过,又岂会叫他这小孩子给欺哄过去。”
客氏皱眉道:“是谁敢造这种谣言,真真是下流种子。”
魏忠贤冷笑道:“一会咱家就去见皇爷,不过要你先去打个前站,这谣言不是对别人来的,就是针对咱俩来的。”
客氏拍了拍腿,说道:“我也是这般看,那读书人都是怎么说来着,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魏忠贤一脸郁闷的道:“这种谣言,也就是东林党那群猪能造的出来,也就是信王那脑子才会相信!”
今日信王走后,魏忠贤着人打听,信王今天的异样是什么原因,他在信王府当然有安插人手,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了回信,原因是信王听说了两个皇子薨逝之事都和魏忠贤有关,是客氏与魏忠贤联手下毒毒杀,听闻此事后,信王先是受了惊吓,后来感觉不能拖延才慌忙进宫,然后恰巧又是天启不想见人,这对信王来说也是很罕见的事,一般来说,信王只要入宫,天启都是一定会见面,兄弟二人的感情很好,最少在天启心里,信王是自己在世间的唯一的血脉亲人,是可以依赖的好兄弟,所以今日这种并不愿见面的做法,也是十分少见。
信王却以为是魏忠贤隔绝中外,故意挡着他不叫皇兄与他见面,结果回去之后,惊惶害怕之色更加明显。
“唉,”魏忠贤想起此事,心中不觉郁闷道:“咱们这小王爷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咱家怎么有那本事去内宫毒杀皇子,就算咱家有这本事,皇爷待咱家恩重如山,咱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皇爷无嗣,便宜的还不是信王,咱家和信王又相与不好,咱家脑子就这么蠢?把皇爷的子嗣都害死,咱家到底是图什么?不要说皇子年幼,影响不到咱家,就算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皇爷才二十不到啊,造这些谣言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第六百四十五章 杖毙
魏忠贤大倒一气苦水,说的客氏也愤怒起来,接着便是客氏先到乾清宫奏明此事,魏忠贤预备接着再去,过不多时,客氏就是笑嘻嘻的返回,见魏忠贤一脸郁闷模样,客氏道:“因祸得福,恭喜你了。”
“这时候谈什么喜?”魏忠贤警告客氏道:“你说话可得小心。”
客氏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脾气,受了警告也不放在心上,还是随意道:“你确实是有喜事么,皇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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