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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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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盯着越来越近的敌骑,李守信的呼吸也变得十分沉重,他不停的看着队伍左侧的局百总旗,在旗语下令之前,他这个旗队长是没有资格下令打放的。
所有的鸟铳手也是喘着粗气,他们将鸟铳斜举在胸前,不停的瞄准着眼前奔驰过来的敌人。
其实就是李庄所制成的鸟铳,精度瞄准也很困难,这种瞄准更多的是一种姿态的展现,和实际效果无关。
卢大富也成了副旗队官,在上次灵丘商团和练勇的冲突中,卢大富冲杀在前,好好的表现了一番,事后李从业对这个弓手的印象也很好,后来卢大富自请调回灵丘商团,各商团和巡检司弓手的内部交流十分容易,毕竟各个商团都需要有经验的老兵,卢大富的申请报告一打上去就被批准了。
到到灵丘铁场司,卢大富因为是老兵,立刻被任为副队官,然后就是队官,副旗队长,现在他已经比老上司李守信只差半级,比张春牛高了两级。
不过这些老战友根本没功夫叙旧,灵丘的两个司前几日才赶到李庄,然后在王长福等高级军官的安排下,用参谋司拟定的做战计划进行合兵演练,每日所有人都异常忙碌,根本出不得自己的营门,此时在战场上卢大富的旗队就在李守信的右手侧,旗队长手中握着有小旗的长枪,身姿也靠在阵列之前,卢大富一眼就看到了李守信的身影,他又张望了一下,寻找张春牛的下落,不过并没有找到,所有的鸟铳手都穿着灰色的短袍军服,外罩银色锁甲,戴着大帽檐的铁盔,几乎很难在这么多人中辨认出谁来,就算是熟人也不行。
“老队官,老伙计们,这一次我们看谁立的战功更大吧。”卢大富只能向李守信那边看了几眼,然后又专注在自己这个旗队身上,副旗队官是指挥序列的预备,他们的身位稍微靠后,和旗队长并不在一个阵列之中,卢大富也拿着鸟铳,只有当旗队长战死或脱离战场时,旗枪才会交给副旗队长,由其代替指挥。
卢大富野心勃勃,尽管他身边左右有不少新兵在害怕,眼前千骑突至,万箭齐飞的场面还是很震撼的,可是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一边会失败,相反,他想捞取更多的军功,这样才会有机会更上一步。
第三百二十八章 开火
“可以打放了!”
王长福和梁兴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重重一点头。
接着王长福下令,把总旗舞动起来,接着看到各局开始应旗。
李守信和卢大富等人都看到局百总旗打出旗语,李守信的旗队长旗便是猛然往下一落,卢大富和张春牛等人也是看到自己的旗队长用旗枪做出了明确的指令!
整条阵线上都传来哗啦啦的声响,那是所有的鸟铳都上肩的声音。
所有的鸟铳手都错开了身位,他们被放在左右翼,这也是大方阵的固有安排,在中间的长枪方阵之前也有一排鸟铳手,不过不及左右翼密集。
张春牛首先点燃了自己鸟铳龙头上夹着的火绳,火星掉落火门,然后药池里的引药点燃,他感到铳管猛烈的巨震,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声响,接着火门处和铳管才冒起白烟。
打发之后,他才有空往左右看,整条阵列上都是闪烁的火光,还有猛烈不绝的击发声响!
几乎没有人能听到别的声响!
对面的北虏似乎有人在高呼,好象不少人在呼喊明军打发火器,叫人躲避,不过这一轮的打发是在六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一轮齐发,近八百颗弹丸齐射,打的都是骑兵最密集的地方,有很多北虏眼中明明看到火光闪烁,弹丸飞射,可他身处骑兵群中,策马奔驰之时,根本没有办法躲避!
“打中了!”一个鸟铳手在紧张装填,可是还忍不住看向自己刚刚打发时选中的目标。
可能是他运气好,这一铳居然真的打中了,那个北虏不知道被打中了哪里,已经是摇摇晃晃的从马上栽倒了下来。
被打中的人极多,两翼的蒙古人想逼迫混乱明军的阵列,他们离的很近,根据大同这里与明军做战的经验,明军营兵的弓手很少,射术也差劲,火器也少,不及蓟镇明军火器多又精良,大同和延绥到甘肃的明军军镇多倚靠骑兵,步兵的表现差强人意。
在密集的队形之下,被首轮齐射击中的人实在太多了!
大量的牧民胸口或是身上绽放着血花,铅弹在他们身体之内造成剧烈的动能,撕破肌肉,撞击内脏,扯动任何可能扯动的肌肉组织,或是打碎骨骼,或是打烂脑袋,这一轮最少有三百人左右直接被打落下马,还有最少二三百匹的战马被打中,战马摔倒或是扑跌,只会叫座上的骑士落地,要么重伤,要么当场被摔死!
冲阵的骑兵一共才六千多人,第一轮齐射之下,几乎就有近一成左右被打死或是重伤!
这样的惨重损失令蒙古骑队变得大乱,甲兵和指挥的贵族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约束部民,在这个时候,王长福断然下令,炮组这边,也是接到了开炮的指令。
左右两翼的炮组,一火!
孙耀这时也明白过来王长福的指挥思路,火炮如果作用不大,何时打都一样,如果作用很好,在四磅炮有效杀伤的五六百步距离就开火,只会使得北虏的骑队大为混乱,然后四散奔逃,很可能一轮到两轮火炮下来就把骑队打乱了,然后鸟铳没有办法打一轮齐射,对北虏的有效杀伤就减弱了很多。
他也想起张瀚在事前的动员会上向军官的讲话,要求众人务必给北虏最大的杀伤,步兵很难彻底歼灭骑兵,但可以把对方拖在战场上,尽可能的多杀死和杀伤敌人!
“要叫北虏牢记这一次的教训,要将素囊和布囊部消灭,最少是打残,这样在最短时间内,我们和裕升可以消除在北方一切敢于觊觎我们的势力,对未来的发展,大有帮助!”
最后一次军议时,张瀚便是如此这般的说法,而眼下的所有人,当然也是按张瀚的说法在做。
在孙耀思索时,汤望宗也是下令点火了。
在几十年后,火炮点火是先放好药包,再装填炮弹,然后插破火药包,放入引火管,然后用引火绳的勾子勾住引火管里的保险栓,炮手退往安全位置后用绳子拉开引火栓,点燃药包,推进炮弹前进,在炮弹出膛前一直推进,这种引火击发的办法最为先进。
不过现在欧洲各国普遍还使用插破药包,再用鸟嘴型点火杆将鸟嘴部分点燃,用火星而不是用明火伸入火门,燃烧药包,推进发射炮弹。
这种办法气密性不如第一种,而且炮手要距离很近,在炸膛时有性命之忧。
事实上也有很多炮手死在火炮炸膛的事故中,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第三种就是用绳子插在火门里,直接点燃绳子用明火引燃药包,这种办法笨拙低效能,十六世纪后欧洲人已经放弃这种点燃的办法,中国还一直使用到十九世纪。
“很好,小伙子们,你们做的很好。”
在看到药包插破填入,炮手点燃鸟嘴的过程十分迅速快捷时,来自葡萄牙的铸炮师兼火炮教习塞文,若昂也是在炮阵后大声叫好,和他一起叫好的还有十几个泰西人,都是葡萄牙或是西班牙人,也有几个荷兰人,都是张瀚派人从澳门请来,在澳门有一个大型炮厂,专门铸炮,后来大明著名的铸炮专家孙元化也在澳门请了不少技师,更买了很多机床,同时还雇佣了几百人的炮兵和步兵教官,都是葡萄牙人,也有葡萄牙人直接参加了大明军队,组成了纯粹的火枪手部队,不过后来都损失在了孔有德的兵变之中。
若昂就站在孙耀身边,这是一个长相斯文,颇有工程师气质的葡萄牙铸炮师,在中国已经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一口汉语说的十分流利,不过和孙耀等人交流起来还很困难,原因也很简单……若昂学的是广东白话,和这边的山西话简直就是两国的语言。
好在若昂也识得中国文字,大家开始文字交流,若昂学习这边的语音,几个月过来,除了铸出这几门铜炮来,若昂等人用语言和这边的人交流也是没有问题了。
这个时代的欧洲也是开拓和进取的时代,从若昂等人的表现来看,也怪不得欧洲人能引领世界潮流几百年。
四磅炮终于开火了。
眼前的炮组用的是第二种的点火办法,插破药包后用鸟嘴杆的头部溅入火星,药包急速点燃,巨大的动能使炮身巨震后退,炮口喷射出鸟铳打放完全没有办法比拟的强烈火光,接着便是几门火炮打响之时的庞大声浪,由于声音太大,不仅四周的弓手忍不住看过来,便是对面的北虏大队也是忍不住向这边看了过来。
“明军打放火炮了。”一个六十左右的北虏,满脸风霜,经历过多次与明军的战事,此时的他,满脸的惊骇欲绝之色的大叫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威势的火炮,哪怕是经历过四十年的战争!
四磅炮终于打响了!
三斤重的铁弹在火光喷射中急速射出炮口,四门火炮同时开火,几乎不分先后的打放,四枚铁弹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一起飞向三百步外的北虏骑队之中。
这也是事前王长福和梁兴等最高指挥决定的,要想最大杀伤,就得给敌骑造成严重的混乱,甚至在战场上乱成一团无法整队,骑队一乱就没有办法轻松的前进,也更没有办法迅速的退后,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火炮迟滞发射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敌骑在左翼有三千多人,分成二三百人的十几股,有骑队向中阵奔驰,也有在原地不动的,也有试图向左后方后退的,也有想继续向左方奔驰的,在第一轮齐射的鸟铳威力下,骑队已经在混乱之中,但他们一时没有办法完成整队,在左后方就是激流奔腾的河流蜿蜒流淌,北虏骑队避开了河流的同时也限制了他们自己的行动,在他们前方就是梭堡一样的工场区域,隔着几里远用肉眼也能看到工场的厂房上方有人影活动,败逃的骑兵若是往那边走,只会受限于河流和被工场区的人们攻击,他们没有办法往那边逃窜,唯一的办法就是后退,然而此时火炮开火,距离三百步以外,铁弹飞翔而过,正是切入北虏的骑队之后,将这些前扑的骑队与他们的本阵后队隔开。
一枚铁弹划过,如锋锐的刀锋一般毫无滞碍的切开一个骑兵的小腿,将他的整条腿都带了下来,跟着毫不停顾的打烂了一匹战马的头颅,鲜血和碎崩,脑浆飞溅,再下来砸中一个北虏的胸口,瞬间将那个北虏的前胸打的稀烂,几乎整个战场都能听到那个北虏所有的肋骨被打折砸碎时的噼啪巨响,然后这枚铁弹落到地上,溅起烟尘,接着弹起,打在一个北虏的盾牌之上,将那个北虏的胳膊也直接削去,再又砸到另一人的胳膊上,将其半边身子打烂,然后去势放缓,直接又砸在地上,这一次在地上跳了一下之后,这枚铁弹终于尘埃落定,不复凶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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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 文明
一枚炮弹,砸死和砸重伤五人,还有一匹战马,破碎的盾牌和兵器在半空横飞,血肉四溅,几乎就是瞬间之后,北虏在这里的整个骑队都陷入了严重的惊慌和混乱之中。
鸟铳打人还叫人有躲闪逃避的感觉,这枚铁弹却似乎是恶魔化身前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无尽的毁灭,在这样骇人的威势和杀伤力之下,所有人的精神一瞬间就崩溃了。
紧接着的三枚铁弹全打在密集的人和马的聚集地,不论多少都会带走多条人命或战马的性命,最少也是严重的没有办法救治的重伤,炮弹象是一柄柄巨大的宝剑,在天地之间犁出巨大的鸿沟,然后留下一团团粉碎的血肉,带走的是人的生命。
“啊……”
无数北虏一起发出了惊惶的叫喊,他们黑红的脸膛上满是惊惶之色,他们开始胡乱的纵马奔驰,自己在胡乱奔跑的同时也撞乱了其余的队列,原本还算看的清楚的十几个小型圆阵开始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不要慌,”北虏中有人大叫道:“明国的火炮打放的很慢,大家整好队再后撤。”
有不少人听到了这话,看到喊话的是一个披甲的军官,不少牧民的心里稍稍安稳,正在此时,第二轮炮击的声音却又是响了起来,又是几枚炮弹,带着铁与火还有强大的意志,飞掠而至,直落入最密集的骑队之中。
这一下,就算是神仙也挽救不了蒙古人的命运了,所有的牧民先乱,到处奔驰,有经验和勇气的甲兵也被裹挟于其中,层级指挥的军官们也失去了对自己部下的控制,旗帜被抛弃,兵器也丢掉了,没有人愿意拿着沉重的碍事的兵器,所有人都在拔马回转,一心想着用最快的时间逃回,也有不少人开始慌不择路,他们往左侧的河流和农田交错的地方奔跑,不多时马蹄就陷在农田之中,陷在沟渠之间,他们开始弃马步行,形成了小群的蚁群般的景像。
孙耀看到汤望宗又在指挥炮组重新装填,第一轮打的很好,第二轮炮组有些紧张了,有个搬运炮弹的搬弹手就是一脚踩空,和铁弹一起跌在了地上,所以第二轮只有三发,不过效果还是一样的好,北虏已经被彻底打蒙了。
若昂看到炮组出错,简直比他自己还着急,在后头挥臂大叫。
这时前方的北虏已经混乱,孙耀看到胜利到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觉一阵轻松。
虽然前敌指挥是王长福和梁兴,李来宾,李从业等把总级别的武官,可具体的作战计划却是孙耀拟定的,若是出了什么错误,被处罚是小事,他害怕眼前的基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失……李庄现在已经不仅是张瀚的心血和产业,而是孙耀在内的几乎所有的弓手们的第二家园。
在这里他们找到尊严,获得不菲的收入,融入整个集体之中,战友情谊浓厚到不在家中亲人之下,这里若是被毁,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最可怕之事。
“还好,打赢了。”孙耀喃喃自语了一句,看着满头大汗在指挥着的汤望宗,他竟是微笑起来。
“若昂先生,”孙耀忍不住对上窜下跳着的葡萄牙人叫道:“我们已经打赢了,不要着急上火了。”
“机会难得啊孙把总!”若昂也同样叫喊道:“这样低强度的战争很难得,特别是对方全是蛮族骑兵,对炮组这时的要求越高,他们以后的表现才会越出色。”
“若昂先生真有心了。”孙耀走近几步,说道:“不过你也不必如此着急,说到底这是我们的战争啊。”
“谁说的?”若昂睁大眼,指着北虏道:“这是我们文明对蛮夷的战争!”
孙耀在和若昂等葡萄牙技师打交道时,总是感觉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傲气,在和他们交流谈论时才慢慢了解到,这些泰西人已经早就走出故乡,经常坐船航行万里,比如从泰西到中国,最少需航行半年左右的时间,途中要停泊多个港口,补给淡水和食物,药品,就算这样,一艘一百多人的船只,抵达澳门时最少要死三分之一甚至一半人,最大的可能是病死,也有可能是船只遇到台风,暗礁,那就是整船都死光,或是遇到海盗,船上爆发瘟疫,都是整船完蛋的下场。
三艘海船从欧洲出发,平安抵达的只有一艘,而且船上的人员最少再死三分之一。
这就是这时代大航海的残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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