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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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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心中甚是鄙夷,这几个商人真是不通之至,张瀚给商行掌柜还有伙计的薪俸高的离谱,规矩当然也大,制度也严,做不好的就会开革走人,后果能叫这些伙计感觉比死了老子娘还严重,无非也就是赏罚分明罢了。
想到这一层,他又想起大德亨来,当时自己想劝韩畦一定要设骡马行,结果韩畦不感兴趣,自己便不敢认真劝说,然后各地分行一开,韩家那边就插手安排了好几个分店的掌柜和帐房的人选,一开始这些人就吃股本,花天酒地,开花帐贪污舞弊样样皆来,自己也是知道,但害怕得罪韩家的族人,也是忍着不敢出声。
现在想来,好生没有趣味,想做一个赏罚分明,制度井然的东主,似乎也并非那么容易。
便是韩畦,若是他振作起来,似乎能立一个规矩,可他能么?
各地的分号还有代王千岁和一些强势官绅的股本,他们当然也要安插人手,难道韩畦就能拒绝?还有后宅的枕头风,吹起来韩畦能有什么办法抵挡?韩畦的正室在老家,身边可带着几个小妾,那几个也没有一个省油灯……刘德这一次回去不愁别的事,就是发愁怎么到后宅给那几位交代,她们不仅要安插家里的亲朋好友,还格外放了一些体己银子给刘德,银子刘德当然带回来了,可没有预期之中的收益,估计这一关也不那么容易过……
种种烦心事在脑子里,上车之后也是浑浑噩噩的,一直到车里的人说话声响太大,才算把刘德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去。
“近来周大牛闹的厉害了,”往延绥的那个商人拍着膝盖道:“剿匪还得是张瀚张巡检,那周大牛不过是俞士乾底下的人,俞士乾都叫张巡检带人给宰了。”
“去年剿匪听说分了东路和南路,东路杀的狠,人头滚滚啊,那个一只虎和姓周的匪首早就在李庄的巡检司被宰了,一刀之后枭首示众!”
“东路是往张家口的大官道,南路是两条,一条是许家庄堡一路往紫荆关和易州的大道,那是军国要道,和张家口这条一样重要,另一条是东南路,是广昌到蔚州和朔州的官道,广灵,灵丘,王家庄堡,都在这条道的西路。和裕升的两条道,一条是从新平堡往张家口堡,再往京师,一条是从灵丘翻山下来,到许家庄路那条官道上,一路往紫荆关和易州,再往京师,东南路才是从广昌到蔚州的官道,并不足重要,周大牛他们就是在那条官道左近活动,老巢在那,所以张巡检杀了俞士乾后,见其残部散去,并没有用心狠剿。”
这个商人说的这些信息很详细,也引起众人的注意,连刘德也微微点头,从表面上来说,这个商人说的很正确了,他说的官道信息,如果在后世的地图上打开来看,可以发觉是在几条山西北部大面积的高原山区之中几处明显的平原地貌之中,不论是东路还是南路,都是一样。
灵丘和广灵这些城市其实就是建立在广袤的大山之上,有少量的平原,不如其土地面积的一成,更多的是绵延千里的山地。
只有官道才是这一大片山地的血管,用来连通东西南北,以通有无和人员交流。
周大牛他们确实是在那条南北官道东部的山区活动,这一次突然下山,也是从那里出来,谁也没有办法指责张瀚的不是。
张瀚巡检司主要也是负责东路,不管是东南还是南路都不关他的事,他越界杀贼,杀了贼首俞士乾,还有东路若干有名的土匪头目,杀了几百个土匪,结果没有一点奖赏,没有升官也没有赏银,更没有朝廷褒奖,这些事被彻底“漂没”了,不仅如此,韩畦这个巡抚还拿“通贼”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打压威胁张瀚,在所谓的公道人心里,韩畦的形象和戏文里贴着白鼻梁的潘仁美也差不多了,而张瀚当然就是忠心保国,富而且仁的忠良形象了。
刘德在内心发出一声冷笑,他们这些人知道个屁,他这几个月见识多了和裕升的能耐,别的不说,这车马辐射的能力,连官府也比不上,只要张瀚一声令下,什么东路南路,统统算作一路,只要用心剿,哪一家剿不平?留着周大牛这个悍贼不剿,无非就是关键时候抛出来生事,比起张瀚的心术来,眼前这一伙商人就差的远了。
他对这些话题并无太大兴趣,又待闭目沉思,却听那个往延绥的商人道:“近来颇有风声,说是大同镇总兵官要调任榆林,各位是否听到?”
“似有此议。”
“恐怕是麻总兵与韩抚军不和,故意先放出风声来。”
“哪有这道理?我看倒是韩巡抚先放的风。”
“亦有可能是宣府?”
“宣府是马家的地盘,旁人插不进手去。倒是榆林有可能,麻家毕竟是西北将门,在榆林和贺家一样有势力,一样玩的转。”
延绥商人兴奋道:“我在榆林卫每日翘首以盼,就是想着和裕升能进咱们延绥镇来,若是真的把麻总兵换到咱们榆林来,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你那尽是浑说,”另外一人嘲笑他道:“麻总兵不在大同坐镇,跑到你榆林去,这边韩抚院正好拼命对付和裕升,大同这边都断了,还怎么到偏关,怎去榆林?”
“啊,我倒是把这一层给忘了!”
从新平堡一路向西,到大同,再往偏关,往南些到宁武,分别是大同总兵和太原镇总兵的地盘,这些地方都属于军镇直属,又是马市活跃,商业也相对活跃的地方,在后世可能很难理解,越是往长城边境线的这些关隘军堡,为什么在明末这个时候拥有着后世难以想象的商业活力。
象偏关,新平堡,榆林这些城市,在后世成为典型的败落地方或是观光地,而与商业丝毫不沾边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是边境地方,又面临与蒙古人的马市贸易,这才造成了眼下这种畸形的贸易状态,除了沿海地区外,沿长城一线的地方,内地的商业活力反而不如军镇。
“这事情不对……”刘德下意识的感觉不对,这事情有些反常,就算韩畦要针对麻承恩,也是收罗好证据,与朝中的御史沟通好之后,韩畦拜本参奏,然后御史闻风而从,如果有实证,朝廷对文官弹劾武将一般是一弹就准,哪怕是总兵也一样,只是巡抚和总兵一般也绝不会弄到互相参奏这么难看,韩畦在大同被弄的束手束脚,主要原因就是和大同总兵麻承恩尿不到一个壶里,下决心要搬走麻承恩这个绊脚石,换上一个新上任的听话的总兵,那时候不要说对付张瀚,做别的事也一样顺手,可这事还在谋划阶段,怎么就有这么多风声传扬开来?
“伙计,”刘德推开窗子,冲着外头吼道:“多挥两鞭子,家里有急事!”
赶车的车夫没有言声,只是确实多挥了两鞭,这四轮大车是和裕升帐局用来拉大客户的载人马车,车身虽大但十分轻快,用的又是四马,虽然道路情形一般,快马挥鞭之后,还是风驰电掣的向前跑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摊派
“我们义勇大社是为了各人的身家性命,不过这一点摊派,怎么众人就这么为难?”
管昭通和管昭富两兄弟坐在正中,东西对列,下首是几十个被强行点来的富商和田主,这些人能被这两个秀才强行请来,当然不会是什么有势力的人物,他们身处的管庄地界偏西南,一半是天成卫,一半是灵丘县地界,管家兄弟当然不会到天成卫那边自找不痛快,那边的军卫系统也和这边不同,大大小小的庄子都是军头们瓜分了的,指挥使的田最多,然后是同知,佥事,再下来是千户,百户,一个个大小不同的村庄就是军头们的私产,朝廷为了叫将领不过份克制卫所小军,从百户以上到指挥使都赐给了大量的庄田,但没有制裁只有给予毫无用处,到万历天启年间,卫所田亩几乎被侵占一空,大量的军户只有少量的自耕农,多半军户成了各级军官的佃农,这样的卫所当然是毫无战斗力的,边镇卫所的军官还会养一些家丁备用,象内镇的卫所就毫无用处,只是朝廷用国家的土地养了一大批贪婪无度的地主。
管家兄弟所在的管庄是民田,他们现在压迫欺凌的当然也是靠近灵丘的商人和普通的士绅地主。
“话不是这么说。”蒋大临见各人都不敢出声,将心一横,说道:“义勇大社据我等所知不过二百余人,盐菜银子一人算一个月一钱银一个月不过二十两,月饷一人二钱也不少了,不过四十两银,再算上伙夫并杂项费用,一个月不超过十两,月需七十两足矣。上次集会,我等共凑齐三百多两银子,事隔不到三月,怎么又要凑银子?”
“蒋东主说的全是昏话!”管昭通板着脸道:“时势异同,局面有变化,我们这里当然也有变化。那个周大牛凶悍无比,蔚州,广昌等城俱受威胁,连亲藩都一夕数惊,我等是皇明义民,难道坐视君父之难而不顾?二百来人,守备天成卫和灵丘交界这地方都不够,只能捕一捕小盗,我们最少要将人手扩充到一千人左右,与李庄巡检司相差不多,这样才能护住大家的安全,些许银两值得什么,难道不比各位的身家性命要紧?”
话到最后,管昭通的语气已经极尽威胁,在场的商人和士绅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蒋大临面露不愤之色,他原本也算是有身份的商人,入了张瀚主导的商会后也是理事之一,谁知道从去年走了错步,恶了张瀚,结果感觉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现在整个大同到山西都是和裕升的势力范围,大粮商都囤着粮食等和裕升来收,普通的中小粮商更是对和裕升翘首以盼。
并不是和裕升的粮价就比别家高,而是和裕升在这几年的收粮价一直稳定,没有什么格外的花样,一开始蒋大临还嘲笑李遇春死脑子,不知变通,现在才知道建立起稳固的形象和商业信誉有多重要。
在范家出手时,也有一些粮商有过反复,结果就是和蒋大临现在一样,除了自己亲自在一些贪便宜的农户手中高价收粮外,别的收粮渠道几乎已经断绝了。
除了价格稳定,商业信誉良好外,和裕升做事的手法也是干净,从来不弄那些脏污的手段,在农户和小粮商眼里的形象好到没边,这也简接影响了中大粮商。
现在的局面就是年成不好,普遍减收,原本是大粮商操、弄粮价的好时机,蒋大临和张彦宏原本想和马超人一起弄这事,好好赚上一笔,结果马超人这一次见也不肯见他们,然后就是和裕升到处预定,等蒋大临等人开始四处活动时,发觉除了已经缩小的基本盘外,别处地方几乎无粮可收了。
蒋大临心里原本就憋了一肚皮的气,恨自己有眼无珠,也恨和裕升赶尽杀绝,更恨韩畦没卵用,以巡抚之尊奈何不了一个九品巡检,最恨的当然还是管家兄弟等人,起了这个社说是保境安民,其实就是压迫地方,摊派银两隔两月就来一次,再就是物资,人手,不停的催逼,他们又有韩畦的背景,是安插在李庄附近的一颗钉子,地位十分重要,根本奈何他们不得。
张彦宏瞧出蒋大临气咻咻的模样,他轻轻摆了摆手,蒋大临低声道:“我省得,这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恐怕将来想翻脸也不得,”张彦宏苦笑道:“过两年他们田产土地多了,人手更多,就算没韩畦咱们也奈何他们不得了。”
蒋大临恶狠狠的道:“被韩畦压着,咱没办法,输张瀚一头,咱服,这两货算什么?”
“不提,不提。”张彦宏也唯有苦笑而已。
一场会议开到最后,各人果然拗不过管家兄弟,或多或少的摊派了不少银两或物资,凑了几百两银子和几百石粮食出来,管昭通和管昭富都是一脸的得意。
待所有人离开后,管昭通吩咐道:“银子封一百两给巡抚,门包银五两,再封二十两给四位师爷,每人五两,赶紧送去。”
下头的人答应着,赶紧包银子,把银子包好后,眼见还有二百多两,管昭通又道:“粮食送到我家库里去,银子拿二十两出来去替义勇买些杂粮盐菜。”
待那人又出去后,管昭通才对管昭富道:“剩下的当然是你我兄弟一人一半。”
“大兄多取五十两。”管昭富一直盯着银子看,这时谦让道:“你我谋事向来是你为主,分银子当然按例还是你多拿。”
“既然如此,愚兄也不客气。”管昭通将自己那份大的收起来,叫家下人带回家去,管昭富当然也是照办。
“这样下去,数年之后,你我兄弟可以把管庄和附近的庄子都买下来。”管昭通一脸惬意的说道:“年成不好才好,年成不好地价就会跌!”
“三五年内我看是好不了。”管昭富也笑,他们当然都盼着韩畦和张瀚再斗下去,土匪也继续闹,义勇总团当然就有继续存在的理由,朱庆余这个知县是总团,他们俩只是副团,不过日常事务和银钱帐目总团按例不插手,他们刚刚送的银子里也有朱庆余的十两,这就足够了。
若是这乱局继续,他们俩算是乱中取胜了,日后家产田亩都会大幅度的增加。
管昭富突然道:“要不要给管昭明,昭义,还有杨通几个分点?”
“当然不必。”大社下设有若干头目,都是些原本族里混喇虎的无赖子弟,平时根本不够资格和管昭通这样秀才身份的族人说话,起社之后,管家兄弟感觉还是流氓无赖好用,他们也听说张瀚就是用喇虎起家,当然就有样学样。只不过他们连皮毛也没学上,弄点无赖只是装点门面,方便敲诈钱财,平时最多给十几二十两的费用维持,买点杂粮一类的说是供给食宿,他们招的二百来人,原本也有一些普通农民在里头,现在已经走的精光,只有一百多人还在营里,说是训练和警备,其实就是聚在一起鱼肉乡里,这些事管家兄弟当然不管,灵丘县那边现在自顾不暇,朱知县也就是挂名,天成卫当然也不会出头做恶人,只由得这些人到处胡闹。
“不分也好,”管昭富当然也不愿将自己到手的银子拿出去分,当下宽慰自己道:“他们也知道分寸,不会闹到无法收蓬。”
……
“老李起来,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何必闹这种虚礼?”
李明达战战兢兢的跪在张瀚脚下,刚刚更是痛哭流涕,哭的一塌糊涂,简直不象是一个当了二十来年掌柜的气度雍容,当着东主也不怯场的老掌柜。
这事也由不得他不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家产被大德亨坑了七七八八,范家也压根没有再用他的打算,他是范永斗的嫡系,谁会放心用他当掌柜?
原想在和裕升找个差事是极容易的事,李明达是范家在新平堡的分号掌柜,人头熟,地位也高,找大商行难了点,屈身到中小商行谋个掌柜不是翻掌间的事?岂料这么久时间下来,新平堡的商家他找了个遍,几百家店面都走过了李明达才发觉,在如今的新平堡,以他和张瀚的关系,哪一家商铺敢冒着得罪和裕升和新平堡商会的危险,用他做掌柜?
李明达到是想保持一点风骨,不过他一不是读书人,二来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无可奈何之下,悄悄寻了梁宏,靠着一点旧日情面,总算是到了张瀚面前,下跪请罪。
张瀚保持了一个胜利者的高姿态,没有过份为难李明达。
这人只是个小卒,并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危害,不值得回难。
张瀚也正在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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