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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10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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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军人骂骂咧咧往里头走,旁边的百姓无不绕道,茅元仪在旅舍门前见了,也就只有摇头而已。
他这个副总兵也是想练好自己的兵,后来才知道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他倒是想与兵士打成一片,以诚意感化,可是没有钱粮,再多的话都是浪费口水,这些兵也是兵痞,有钱粮就卖力气,没钱粮说破大天也没有用。
“他娘的,等了好几天了,和记的兵何时来却是没有个谱。”
“来了要是攻南京,只要给咱们犒劳,咱们就投和记。”
“没错。”一个操江兵恶狠狠的道:“老朱家的粮是吃不上了,咱们换一家来吃。”
茅元仪听了哑然失笑……他算是了解和记的了,眼前这伙操江兵,不说扛着长枪破刀和穿着如乞丐般的破旧军袍,就以精气神来说也是相当的萎靡不振,站姿是含胸弯腰,或是歪着脖子,两眼多半黯淡无神,脸部枯黄,身体瘦弱,这都是长期卖苦力和营养不良的症状。
原待斥责两句,转念一想,将士们这般模样,岂能怪他们自己?
茅元仪摇头苦笑,心中也不知道是如何的想法,只想到自己在辽西时,好歹大明将士待遇还算不错,当然比起和记的兵还是差了那么少许。
“来了,来了。”就在茅元仪感慨时,一个车轴汉子自城门外飞奔而来,边跑边是叫喊着,因为跑的太快,太过激动,连头上包头的头巾和木簪子都跑掉了,整个人披头散发,加上一脸惊惶色的叫喊着,就象是地底里钻出来的鬼,样子有多恐怖就是多恐怖。
四周的人都惊住了,包括那一群偷溜回来的操江兵,茅元仪见不是事,迎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那汉子胸口,沉声道:“什么来了,是不是和记的船队?”
“来了,来了!”汉子可能真的吓坏了,两眼发直,人象泥鳅似的直蹦。
茅元仪无法,将手一松,任由这汉子继续向前跑,不过陆续又有人跑过来,都是一脸惊惶色。茅元仪拦住一个,问道:“是不是和记的船队来了?”
“是。”被拦住的是个青年士人,咽口唾沫,说道:“真是巨舰,前所未见的巨舰,船上都是巨炮,看着就骇人,这热闹我不敢瞧了,万一打起来一炮轰过来,怕是要把我打成肉泥……”
茅元仪面沉如水,大踏步的往城外走,身后几个亲兵长随也是赶紧跟上。
一群操江兵面面相觑,楞征了片刻之后,却是无人跟着茅元仪出城,而是继续往城里跑,脚步急促,却是害怕被人发觉了之后被强令再出城。
茅元仪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心中感觉阵阵悲凉。
这若是南京京营兵也罢了,这是操江兵,也是南京城里精中选精的选锋,不管是神机营还是振武营,还是河池营,在此前都是各营中的选锋组建而成,现在这只精兵也变成了如此模样,令人扼腕痛惜。
城门附近相当的混乱,三山门此时是南京城最重要的城门之一,也是南京的水路集散中心,每日均有大量的船只在此经过和停泊。
三山门(今水西门)陆地城门原为建于南唐时的龙光门,明代初在南唐龙光门遗址的基础上建造三山门,为福船型(鱼腹型)内瓮城的主城门,后来三山门因为是陆地城门又被称为旱西门。
紧靠南面的水门即西水关,原是南唐的下水门,明代建成水城门,后称为水西门。这水陆二门在南唐以来一直就是商旅繁辏之地。
在茅元仪出城门时,城外一片混乱,不少人群往水城门这边跑,也有相当多的人在吆喝呐喊,那是胆大的人,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水城门外和城头瓮城上下驻守的操兵江,另外在找寻诚意伯等人的身影。
茅元仪也是在寻找诚意伯的身影,大事当前,毕竟得看高位的勋贵如何行事。
这时他才发觉,除了在水城门瓮城上下有不少操江兵和京营兵驻守之外,大量的过万名军士是沿着城外的河边堤岸展开。
茅元仪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诚意伯所在的地方,高大的旗杆高耸入云,过万军士沿河摆开,身后是借助山势修筑起来的城墙,蜿蜒起伏,令人有心安之感。
南京城墙原本规模就不小,元时的集庆也是江南大府。太祖皇帝定鼎集庆之后,用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重修城墙,朱元璋对宫室的标准倒是将就,借助的是南朝旧址加以修葺,宫室建在低洼狭窄之处,因为地势关系也不能铺展,实在不似人君居所。
后来老朱想着迁都重修,重重原因未能成行,也就捏着鼻子将就着住了下来。
倒是南京城墙修筑的巍峨气派,沿山环水,气度非凡。
当时的修筑标准极高,每块城砖都刻有铸造工匠的姓名,来自何处,官员为谁,一旦出现质量问题,追责起来甚是方便。
直到六百多年后,南京城墙仍为南京一道胜景,坚固如昔,宏伟如昔。
穿着红色鸳鸯战袄的军士如长蛇般散布在城墙之下的堤岸边上,碧绿色的江水就在脚下,大量的船只多半是小船,此时散布在水关港口四周,这些船多半是来往的客商和游客,从水关城的水道进入,可以直接进入秦淮河,而此时的秦淮河天下闻名,十里秦淮不知道有多少销金所在,整个南方的富商,名流,生员,游人,只要到南京是多半是要去秦淮河上游玩经历一番,而这些人除了从聚宝门进入南京城外,多半就是从水道,也就是从三山门的水关进城,直接架船进入秦淮河,可称潇洒自若,也显示出财力雄厚。
当然更多的还是商人,驾船自长江沿岸,多是从湖广下来的粮船,也有不少各色杂货,从南京水面顺流而下的则有很多是货船,至湖广出售,还有就是出海的海船,这几年来数字也增多了不少。
再便是漕船,不过数量不多,漕船多半是从苏常那边水面过来,从镇江过江到扬州,从扬州入运河北上,漕船南下,多半也是这种经行路线。
所以在南京的人,有意无意之间见到的船只不要太多,形形色色,大小不一,当然也全部是中国式的硬桅帆船,大的是三桅,小的单桅,没有斜帆,大船有水密舱,小船则无,或呆板笨拙,或形制偏小,只能携带旅客和少量货物。
而眼前的舰队,宏伟壮丽,其形式,风帆,火炮,每一不显示出设计的精妙,这就是用来海上争雄和杀人的利器,其在江面上静静驶过来时,先都是一片骚然,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茅元仪只觉得浑身血脉都要凝固了,他没想到自己等候两天之后看到的居然就是这般的情形!
怪不得孙承宗令他不要着急设法北上,看来和记的潜藏实力远不止那些火铳手和马车,眼前的舰队已经是无敌于大明的存在,哪怕是这个时候福州水师和登州水师齐至,怕也不会是眼前这支舰队的对手。
茅元仪震惊之时,南京城中的青年名士也有几个在城外看船队,陈贞慧,吴应箕等人俱在城外,此时也是一样的心驰神摇。
“仿佛是神怪志异。”陈贞慧由衷的感慨一句,再回头看了一眼三山门的城楼,上头红衣飘动,估计南京城里三四品的大员和勋贵都是多半在城头了。
陈贞慧父陈于廷此时为南京六部的待郎,此时应该亦在城头。
不知道这些大明朝最顶级的勋戚权贵们,在看到江上奇景时,又会有什么想法?
十几艘巨舰横亘在江面上,宛如一个个首尾相连的巨兽。
每艘船的长度已经相当可观,加上船首和船尾的规模,令人情不自禁的感觉到这些战舰的宏伟阔大,令人心驰神摇,激动不已。
……
主力舰近九百吨的战舰已经超过了南京城外河边所有人的想象,不管是老练成熟的茅元仪,又或是陈贞慧吴应箕等人,或是城头上的陈于廷和赵之龙等人,无一例外不是目瞪口呆,甚至魂飞天外。
“这战舰非南都可抗也。”吴应箕也是先目瞪口呆了一阵子,然后断然道:“打起来怕是要尸山血海。”
有个名流面色如土,情不自禁的道:“衅不可自我开,听说这舰队一路过来,并无为难地方,也未攻州掠县,和记的意思就是展露武力,有什么事半年多之后再说,现在打,没有必要,等朝廷的旨意就好。”
这话相当软弱,近于投降,四周颇有一些年轻气盛的生员士人,但一看看眼前如小山般巨大的军舰,斥责的话似乎也不便说出口来。
“难了。”陈贞慧面色苍白的说道:“如果在此之前还有相当多的人犹豫,此次过后,估计江南一带很难有人出面挑头了。”
“不。”吴应箕目光坚定的道:“城头内外俱有勋贵,他们不会如士绅那样坐视和记舰队横行江面,定有动作。”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勋贵
此时众人再看操江兵的阵列,确是相当的混乱,大旗似有摇动之态,大旗之下,穿着红色蟒袍的身影份外显眼,那当然是在临阵指挥的诚意伯刘孔昭,此人没有在第一时间跑路回城,已经算是相当勇敢。
当然和记舰船并未展露明显的敌意也是重要原因,在不宽的江面上,和记舰队徐徐驶来,越逼越近,而人们的呼吸声也逐渐粗重,宛如秋天的风涮过林梢,发出涮涮的声响。
江边虚寂空冷,江心沙洲上也聚集了不少水关外的打鱼人,一群白鱀豚游了过来,在大同镇号四周游动,溅起一团团的浪花。
如山般的大船似乎是要碾压过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头沉重。
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监跟着镇守太监至城头,也是看到了这样的诡异奇景,其还是在童年时经历过倭乱的尾声,曾见也见过南京被倭人威胁时的情形,但从未有人承认过倭人的强大,所有人都感觉倭乱必会被平定。
和记兴起,并且大张旗鼓的从江口一路往南京来时,这个老太监也不以为然,和记也会如倭人那样,强大一时,给大明捣乱,但大明还是会消灭这些丑类,重得清平世界。
但当此时此刻,这个老太监看到江面上的巨舰时,一种无能为力之感瞬间压跨了他,尽管见识不多,但这种巨舰非大明所能造他却是知道的,而看到巨舰上那一门门火炮时,这种无力感就更加强烈了。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老太监开始哭泣起来。
原本这些老太监常年在深宫之中,对外的事情几乎不管不问,在他们心里大明永远安如泰山,些许动乱威胁不到大明的根本。
因为在他们心里,这是一个有亿兆生民,百万大军,由蜿蜒如龙的长城和坚险关隘护卫着的庞大帝国,从北至南,再到云贵,海南,道路何止千里,生民何止亿万。
一千四百多个县,几百个府州,十几个行省,二百多万的军队,十数万的文武官员,大量的勋贵和几万太监,拱卫着紫禁城里的圣君。
这是得国之正无过于明的大明,这时太祖提三尺剑扫平天下群雄,驱走蒙元的大明,这是历经磨难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大明,所有在禁宫之中的太监都是生活在皇权之下,见识到的就是皇权的威严和大明的强大,他们何尝想象过有一天大明会亡国呢?
城楼之上,一种危机降临和无能为力的感觉夹杂而至,令城楼上的显贵和官员们都有一种格外焦灼和愤怒的感觉。
在今日之前,人们有各种情绪,有人希图侥幸,有人无所谓,有人惶恐,自然也有人淡漠。但当巨舰驶来,真的距离城门极近的时候,所有情绪都转为实际的压力,到此时这些大人物们才想起来,兵凶战危,眼下的事,可真的不是百姓们希望看的一场大热闹,稍有不妥,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有人嘀咕道:“未必这些大炮的威力如和记所吹嘘的那样不在红夷大炮之下,如果只是二将军炮或是佛郎机炮的水准,我看也没有太多可怕。”
忻城伯赵之龙断然道:“威力定在佛郎机之上,不过比红夷大炮要小,是不是能有如红夷大炮那般威力,确实存疑。”
和记的火炮铸造工艺当然已经强过大明,大明的红夷大炮普遍是十八磅炮,炮身粗蠢巨大,看起来是庞然大物,而和记军舰上最小的也是十八磅炮,炮身却只有红夷大炮一半左右大小,这使得火炮看起来的威胁似乎也要小那么一些。
听到这样的话,城头上的权贵和文官们也似乎从震惊和绝望中回复了一些,赵之龙眼中露出狂热之色,他想了想,大声令道:“城头的大将军炮可曾就位?”
一个都督同知跪下答道:“已经上了子药,就等伯爷令下。”
“还在等什么?”赵之龙道:“向这军舰打放火炮!”
南京城头上并无红夷大炮,但一直有大型火炮和官兵驻守,辽阳城头都有一千多门大小样佛郎机和大将军炮,也就是那种一根直管炮身的老式铜炮,可能铸造的年头都是在几十或上百年前,不过总体来说还算靠的住。
城头上的人都是死了亲娘般的眼神,对面的舰队最少有几百门火炮,就算火器威力不及红夷大炮,轰击起来这边又如何承受的住?
但赵之龙也是掌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严令之下若抗令不遵,事后追究起来仍然是砍头的罪名。
要么被火炮轰死,要么被斩首,真真是两难境遇。
陈于廷皱眉道:“忻城伯何必这般急燥,和记若无攻城打算,我方又何必挑衅?”
“我却不是要与和记交战。”赵之龙一脸怪异微笑,说道:“你们文官降了就算不当官也是大乡绅,我辈若是降了,田产土地宅邸金银能保住多少?现在要轰的不是和记,是南都和江南人心!”
陈于廷闻言震颤,此前他以为勋贵都是畏缩胆怯,此时才知道此辈却还有这般心机。
“诚意伯要没有蠢到家,也会试一试的!”赵之龙脸上还满是扭曲的笑意,令人见之生畏。
和记舰队一路至南京,无人发一矢一炮,如果在南京水关城外也还是无人反应,那么半年之后再来可能就是雷霆万均横扫一片了,勋贵们倒也是清楚,不得不聊作抵抗,最少要收拢散乱人心,希图奋力一搏。
崇祯十七年时,诚意伯逃亡海上,未降,赵之龙此前为马士英等人羽翼,十分猖狂,清军至,曾尝试封南京户部库,为文官所击而逃,是一个拼命想保住身家的勋贵,眼下的疯狂,并不足为奇。
城头调整火炮仰角的时候,果然在城外水关两翼的操江兵也在行动。
刘孔昭出城时也带着一些火炮,多半是大样佛郎机,射程在三百到五百步之间,正好最远射程是和记舰队附近,在刘孔昭的命令下,炮手们开始调整火炮,装填药包,塞实炮弹。
看到这一系列的动作,江边的人群顿时混乱了,人群纷纷后退,唯恐为弹药所伤。
士绅生员们都是闷头回退,和记舰队一直抵南京也未曾开战,不料南京这边的反应却是与苏松常一带完全不同。
茅元仪混在回退的人群中,看着一张张惊惶的脸,他却只是想笑。
开战也好,可以厮杀一场,痛痛快快的荡涤这些污垢!
轰炸城墙,打跨城楼,催毁人们残余的侥幸和对力量的无知!
茅元仪适才看到陈贞慧和吴应箕等人眼中的侥幸和无知,他们对力量一无所知,只知道军舰够大,火炮够多,但他们真的不明白这支舰队代表的是什么!
是长江为和记所控,漕运断绝,和记战兵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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