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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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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永安城内虽然还没有县长到任,终究署了几名小吏管理民事,那些家伙死一个,损失更超过百余普通百姓哪。
陈安认为姚弋仲所言有理,但——时间来得及吗?
姚弋仲点点头,说大概来得及——“山道险狭,贼将难以于一二日间,便全师下平,直向永安;若止前军数千来攻,我与陈将军自可抵御。有此一二日,民众不携财物,空身上道,尽可得生……”
至于那些舍不得财产,非要拖泥带水上路的,就算被羯军追上宰了,那也是自家作死,不是我等之过。
“且有此一二日,城内存粮虽然不多,也可尽数焚尽,不使粒米落于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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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弋仲的判断是基本准确的。因为张豺被杀,导致赵军先下平的部队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因山路狭窄,导致后续兵马也难以快速过山——就好比后世在一条数十公里长的两车道公路上,突然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真不是那么容易疏散得开的。
因此一直等到这日午后申时,石虎才终于下至平地,于是分派兵马,左右散开,各自扎营。部将郭太问他:“大王何不急追晋师,而要暂歇于此处啊?”
石虎笑着对他说:“我前锋虽已下平,后军尚在山北,牛羊粮秣亦然。倘若前锋急进,而后军难以跟上,却为晋人出奇兵拦腰截断,复锁闭山口,则势危矣——汝不见昔日拓跋部之丧败么?
“且我若急追,晋人必遁之远,甚至于缩归平阳,不敢出战。平阳城固,攻之不易也。而我若暂歇于此,晋人主力或将北上,妄图复夺山口,即可正面决胜以挫败之了。即彼不来,我既下平,周旋余地亦广,当无所惧也。”
四十里山道,大军通过的速度是很缓慢的,况且其后还有大群牛羊和粮车……故此一直等到三天以后,石虎方才驱策大军,浩浩荡荡向永安方向杀来。
当然啦,在此之前,当下平的赵军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石虎乃先遣郭太率五千兵马先发永安。只是这个时候,陈安和姚弋仲已经把永安城内外的民众都撤得差不多了,城中粮草,除自身口粮外,也皆烧尽。
闻报赵军离开山口,直向永安方向杀来,陈安就打算弃城撤退。姚弋仲拦阻说:“不可。将军所将骑兵也,而我所将只有步卒,此时撤离,恐为羯贼追及。眼看天色将晚,不如待得日落再行,羯贼不知深浅,必然入城而不敢追。”
果然郭太杀到永安城下,远远地望见城上仍然竖立着晋帜,看看天色将晚,便不急于发起攻击,而在城北十里外立营下寨。待到日落西山,天色混茫,陈、姚二将便即聚集部众,点起火把,打开南门,沿着汾水西岸,缓缓地向南方撤退。
所行不过六七里地,突然之间,道旁一通鼓响,随即无数火把掩袭而至。姚弋仲不禁大惊失色道:“如何此处有埋伏?我真正小觑了石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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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支于道旁预设埋伏,并且突然杀出来偷袭晋军的赵兵,并非石虎亲自安排,所部不过五百人而已,其将正乃陈川和麻秋。
麻秋是太原胡人,生得雄壮健伟,才十五岁就比一般成年人为高了,其膂力更能杀虎搏熊。故此昔日刘琨守并州之时,便募其从军,积功升为什长。其后石勒破刘琨,夺晋阳,麻秋阵前请降,石虎看这小子貌似挺能打的,就收为了部曲。
麻秋的岁数比石虎还年轻,本年才刚二十出头,虽然骁勇善战,终究资历不足,论职务只是普通督护而已,还不算能是一军之将。但石虎此次分派给他五百精锐部卒,以陈川为向导,通过隐秘小道去袭击山南,麻秋仗着是石虎部曲出身,又亲命领军,根本不把陈川放在眼里。
陈川这个郁闷啊,我是五品将军,结果你还真把我只当个向导看待……但是没办法啊,他麾下多为老弱,是不可能派出去逾越险道的,此次所命五百健卒,只受麻秋指挥。
此人素来奸狡,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诡计也皆无用——兵都是听麻秋的,麻秋又似乎出一根小手指就能捅翻自己,那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啊?即便想要设计坑陷麻秋,麻秋身后可还站着石虎呢,一旦军败,你敢跟石虎顶牛,说自己只是向导,战阵之事,都是麻秋所指挥的吗?别以为护送过一次郑樱桃,石虎就不一定不会杀你……
无奈之下,只得暂时计账在心,表面上却低声下气地敷衍麻秋。于是引着这五百赵卒,跋山涉水,花了将近三天时间,方才下山入平——路上光爬山摔死和掉汾水里淹死的,就多达四十余人。
陈川心中不忿,麻秋可还恼恨呢——你瞧你献的这是什么计,领的这是什么路啊?一旦晋人有所防范,只要十几名弓箭手,就能把咱们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王听了你的话,派给我这么一桩差事,我可是倒了血霉啦……若得机会,必杀此獠!
两人就这样互相暗中嫉恨着,却又不得不精诚团结,一直潜行至永安附近。可是派人出去打探,大军还没能尽数下山,杀向永安呢,则以咱们这五百人过去,济得甚事啊?
陈川建议道:“永安城小,守兵数量必也不多,若待大军杀来,晋人必遁。我等不如潜行之城南,待敌撤退之时,从旁抄杀,必可建功。”
麻秋虽然恼恨此人,却也觉得陈川所言有理——果然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混蛋货色!便依其计,悄悄渡过汾水,随即在道旁密林中埋伏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永安城内最后一批数百民众,背着包袱,扶老携幼,出城南逃,麻秋见状,便欲杀出,却被陈川死活给扯住了。一直等到晚间,远远地望见无数火把从永ānnán门出来,迤逦南向,陈川辨识火光,似乎队列颇为齐整——这肯定是军队了,不是平民百姓,咱们可以趁机冲杀出去建功!
麻秋已经憋了很久了,闻言不禁大喜,当即下令擂鼓,然后便手挺长刀,身先士卒,冲杀了出去。姚弋仲骤然遇袭,不禁惊得是肝胆俱裂!
主要他两日之前,才在山口与所谓的“赵兵”鏖战,即便见惯生死之人,也不禁承受了强大的精神压力,退入永安虽已两日,却依旧没能彻底恢复过来。不仅仅姚弋仲如此,所部晋兵亦皆胆寒,不待羯军冲近,队列便即混乱。
好在还有陈安在旁,当即伸手朝姚弋仲肩头一拍,厉声道:“汝等速退,我再率骑兵为汝断后!”随即左刀右矛,催马直向羯军杀去。
。。。
第二十二章、落雷
麻秋手挺长刀,冲杀在部伍之先,迎面正好撞见陈安。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双方才一照面,便根据对方的装束、神情,得出结论此必敌之大将也!固然阵前单挑,已是逐渐消亡的旧习,但对阵之时,将对将、兵对兵仍为通例只是不再规定必须一对一,而不能有帮手,即便倚多为胜,也未必遭人耻笑罢了况且如陈安、麻秋这类自恃武勇之将,又岂耐烦与小卒相搏杀啊?
故此二将当即迎面对冲,看看接近,陈安首先就一刀、一矛,同时盖顶压将下来。麻秋并无坐骑骑着马还怎么翻山呢只得右手提起长刀来,左手张开,扶住刀背,迎着敌械而上,奋力朝上一磕。
“嘭”的一声,兵刃相交,双方各自臂膀发麻,暗自心惊。
陈安久在陇上,纵横多年,罕逢敌手就理论上而言,只有甄随算是正经打败过他不料今日遇此羯将,竟有这么大力气,几乎不在甄随之下啊!至于麻秋就更吃惊了,他身高自然力猛,没想到对面马背上这小个子,也能有这般强劲膂力……
这特么的就不科学啊!
两人三般兵刃,一交即分,陈安胯下坐骑本能地就一偏头,从麻秋右侧疾冲而过。麻秋一拧粗腰,瞬间转身,挥刀斫向陈安腰胯之间,陈安倒转矛头,侧向一掀,将来招堪堪格开。
麻秋认准了此乃晋军大将,当即拔足追去,口中高叫道:“不要走,先通姓名某乃太原麻秋是也!”
陈安心说这是谁啊,没听说过……他借着战马疾驰之势,左手长刀起落之间,已然劈翻了两名羯卒,随即右手矛兜转向前,又再捅翻一人。待长矛再起时,前面明显是员赵将当然就是陈川了。
陈川久经战阵,经验比麻秋更为丰富,因而并未冲杀在队伍之前,而处于居中位置,一则方便指挥和调动兵力,二则安全系数也要略高一些。谁成想陈安策马疾冲,顺利越过麻秋,随即连杀三名赵卒,就几乎冲到自己眼前来了……陈川吃惊之下,急忙挺矛相斗,却因力气较弱,不能格开来矛,眼瞧着那染血的矛头就直朝自家面门插来!
好在陈川论斗战经验也是颇为丰富的,再加上是步行,胯下无马,见状急忙将身一矮,直接就蹲地上了。陈安的长矛堪堪从他头顶划过,直接挑飞了盔缨。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因为有赵兵的拦阻,陈安战马疾冲之势亦已衰竭,就此停在了陈川面前。陈川吓得胆胆俱裂:你怎么不冲过去呢?停下来干嘛?难道必要取我性命不成么?!顺势朝地上一趴,就地翻滚,狼狈不堪地避过了旋即落下的长刀。
陈安两击不中,双腿急忙一磕马腹,小小兜一个圈子,转过身来。这一是因为麻秋已将追至,二是因为自己冲得太猛,身旁并无部下遮护,则深陷敌阵,太过凶险那个打滚儿逃走之将,算你命大,且待我先杀掉那大个子的什么麻秋,再来取汝首级不迟!
才刚拨过马,麻秋便到面前。陈安再用力一磕马腹,直接就朝麻秋撞了过去。麻秋挺刀来砍马头,却被陈安刀矛齐施,急将敌械荡开。
只听“嘭”的一声,这匹秦州大马的额头就撞正了麻秋的下巴,差点儿撞碎了牙关。麻秋就觉得脑袋一晕,随即战马奋起蹄来,正中其胸,直接就把偌大一条汉子给踹飞了出去。
就见麻秋一个跟头倒栽出去,然后和身在地上一滚,复又站起,目光虽然有点儿茫然轻微脑震荡是逃不了的刀仍捏在手中,且能稳稳端立。陈安心说可惜啊,战马还没能加速,否则就有可能把对方撞个半残啦……更可惜这家伙也挺会滚,否则马蹄再落,就有机会废他一条胳膊或者是腿。
今日所遇赵将,难道都预先学过滚爬之技不成么?
且说陈川急逃、麻秋被撞,这对于羯兵的心理自然会造成一定负面影响,同时陈安所部三百骑兵亦都陆续杀来,赵兵被迫匆匆结阵抵御,不敢再疾冲浪战。终究平原之上,步不如骑,倘若队形分散,被骑兵反复穿插、割裂,那就彻底没有活路了连跑都跑不掉!
好在陈安也无恋战意愿,一见姚弋仲率领步卒都已撤离,便也勒束部众,徐徐而退。麻秋终于缓过劲儿来了,还在后面叫:“可通姓名,来日阵上,定要再分输赢!”陈安大笑道:“某乃陇上陈安是也,汝可清洗首级,候某来取!”
最关键麻秋午前便已潜至此处埋伏了,就不知道郭太所部已至永安,临城下寨他终究年纪轻、经验浅,没想着派人留在城池附近哨探,陈川也懒得提醒他否则若郭太此时衔尾杀至,两相夹击,估计晋兵匹马难归平阳。
至于郭太,他倒是探得晋兵出城而遁了,但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是否于道设伏,因而只是趁机拿下空城一座,却并未远追。
翌日午后,石虎进入了永安城,麻秋、陈川前往觐见,献上了昨夜砍下的十多具晋兵首级其实他们所领的五百健卒,在那仗里足足死了二十来个。石虎细问情况,陈川仗着能言善辩,代替麻秋回禀,把己方所有失策之处全都给涂抹白了,并说晋兵数量不下五千,我等实在是留他不下啊。
石虎倒是也不怪责,还点头说:“陈安之名,我亦有所耳闻,实为晋之骁将,既然有他断后,汝等不能胜,也在情理之中。”反倒各赐陈、麻二人牛羊各十头,以为奖赏。
他判断晋人必然退守平阳,于是便分骑兵去夺占郡北的蒲子、杨县,自将大军,一边抄掠,一边南下。只可惜这平阳北部,去年就已经被他劫掠过一次了,所余散民极少,新占两邑,也跟永安似的,尽为空城……
三日之后,大军杀到平阳城下,但见城高堞密、楼橹俱全,其雄壮之势不输为胡汉都邑之时。石虎见状,不禁皱眉,返营问诸将吏:“我不擅长攻城,汝等有何妙策破城啊?”
参军朱轨道:“此城既坚,非旦夕可拔。臣意将牛羊、粮秣俱存于西平城内,遣重将把守,大王逼城下寨,暂时围而不攻。关中闻警,必将遣援军来,然秋粮未收,恐不能尽出其师,则一二万军来,大王可尝试野战挫败之。倘若能败其援,则城内士心必沮,乃可有望攻取。”
石虎皱眉问道:“倘若关中不发援军,又如何?”
朱轨答道:“今距秋收,尚须两月,倘若关中不发增援,城内士气也必受挫……”
参军张群摇头道:“窃以为朱君之策,太过守成。大王今当围困平阳,别遣精骑绕城而下,直向临汾、绛邑。平阳晋卒汇聚城内,则临汾、绛邑守兵必寡,若能趁机取之,平阳乃成孤城,不攻可以自下。即便二邑能守,其河谷之间,亦多百姓,可以掳来为大王前驱。”
石虎一拍大腿,笑道:“此计甚好。我即便于秋收前不能攻克平阳,亦当践躏其田土,以弱晋人!”伸手一指郭太:“汝善将骑兵,可以担此重任。”
于是命张貉在西、张熊在东、尹农在南,自家建营于北,团团围住了平阳城。至于郭太领着出去劫掠的,不过两三千骑兵而已,不至于削弱围城力量。
营垒既定,当然要砍伐树木,建造攻城器械。石勒先得冀州,复定幽州,再入并州,劫掳了不少原本刘演、王浚、刘琨麾下的晋人工匠,石虎也遵照石勒早期的部署,于军中建“匠器营”,即命大造云梯、楼车、冲车等物,以备攻城。
石勒虽然只是牧奴出身,但天性聪敏,更加好学,且起兵不久,便有张孟孙主动来投,则其对于军队建设方面,相对而言是比较正规的非王弥、曹嶷等流寇可比。其后僭号,称王称帝,收揽了不少故晋将吏,则其军伍更是日益正规化。若仅论内部组织力,石虎所部已不在晋朝中军之下,比起王敦、周访、苏峻等部来,更要超迈一头。
当然啦,没法跟关中的大司马三军比,终究裴该开了不少的后世金手指呢。
五日之后,一切准备停当,石虎便命先从城北试攻。他把这几日所掳获的数千平阳百姓顶在前面,自军精锐则以大盾遮身,推着云梯、冲车,紧随于后。
百姓被羯兵以白刃相逼,更每五人以绳索缚腰贯连,哆哆嗦嗦地向着城壁前行。间中有人想跑,或是不慎跌倒的,必有羯兵冲上来,不但一刀断其首级,还将同伍的其余人等一并砍死。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铺下尸体、血浆,堪堪迫近城壕。
城上零星有箭支射下很明显不为杀敌,只是作最后的测距之用。老百姓却因此吓得惨嗥起来,纷纷高举双手,朝城上嘶叫,说我等是晋人也,慎勿杀我啊!
果然城上便不放箭,但百姓既近城壕,才欲止步不前,便为身后的羯兵所推搡,一串一串的,纷纷跌下水去。
如此一来,后面的羯兵便陆续暴露出来,只听城上一通鼓响,随即羊马垣后乱箭齐发。羯兵以盾遮护,同时放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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