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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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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驻兵朝歌,主动派人去勘测三津的水文,似有欲自三津南渡之意,就是警告祖逖:我已然有所防范,你别来了,且另谋良策吧。
张宾却没有考虑到,可以纯用船只不经津渡而运送兵员……
铜关本身是有做津渡的地理条件的,但其对岸——南岸——则崖高水湍,不能系舟,故而张孟孙并未放在心上。他的盲点,在于不相信,或者此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用舟船也可以载运大军团。
想当年石勒在渭滨,打算沿水而下,直取徐方,图谋建康,就临时捉人造船,才刚造好不多,便被石虎一火而焚了,可见羯军对于水面作战乃至只是简单输运,都是很不熟悉的。祖逖则不同,虽然也是北人,却在建康呆过一段时间,进而又得知裴该使陶侃以舟船运兵,潜出阴沟水后,摧破刘乂,故此既守洛阳,便对附近河段的水文进行了仔细勘测,确定了水上行军的可能性。
就此促起不意,顺利拿下了铜关,张宾闻报,便欲急往复夺。大将郭黑略建议说:“我军不如实自三津涉渡,南攻濮阳,以调动晋师……”
张宾摇头道:“此议不妥——前日遣人探测三津水文,便得报对岸晋军,会兵于河岸之上,多造堡垒,已有所防范,恐怕大军颇难涉渡……”这也是情理中事,我假装欲自三津而渡,对方又岂能毫无防备呢?
随即又指点地图,对郭黑略等众将解释道:“且即便大军得渡,攻入濮阳,固然兖北之地,可以任我纵横;但若欲前向洛阳,直捣敌之腹心,以迫使晋人放弃铜关回援,则尚有五六百里之遥,且荥阳、成皋横扼其间,过之不易。于此同时,祖逖乃可将主力自铜关登岸,一马平川,直指襄国!”
郭黑略道:“晋人怯懦,司马邺年方弱冠,则我军逼近荥阳、成皋之间,彼必然召回祖逖。反之,襄国有天王坐镇,即便祖逖逼至城下,亦无所惧也。”
张宾还是摇头,说账不是这么算的——“即便晋君臣惧我,除非我得逾成皋关,真正迫近洛阳,否则可召裴该自关中来援,何必遽命祖逖班师?至于天王自然不畏祖逖,但若我腹心之地,皆为晋寇所蹂躏,即便大军在前方取胜,后援必将不继,安能长久啊?且若祖某自汲郡西向,与李矩夹击镇西等,河内势难久守……”
总而言之,既然被敌人抢了先手,攻我之必救,而我又没有合适的“劫”反击回去,那就只有前赴铜关,见招拆招啦。
于是张宾急命在三津假装勘测水文、搜集船只的小股部队,急沿河岸去救铜关。至于朝歌的主力,则以郭黑略为先锋,全军开拔,自北道而向汲县。
从朝歌到汲县,百余里地,两日便至,同时得报,从三津过来的部队已被晋人击退。郭黑略先入汲县,乃分派部属巩固城防,并安排大军入驻事宜,自将两千精锐南下,直取铜关。
在他想来,铜关的晋兵数量不多——前日激战,虽在黑夜之中,很难分辨敌军数量,但逃归的败兵不约而同地指出,运兵的晋舟不过二三十条而已。在郭黑略的概念里,船嘛,最大也不过能装一百来人,则二三十船,连水手带步卒三千顶天了。所谓铜关,不过岸上堡垒而已,除了南面临河,难以靠近外,别无险要可恃,我就算攻不破,逼得晋人不敢露头总不难吧?则只要控扼住了铜关周边地区,晋人再有增援过来,他还能往哪儿摆?
于是直迫关前,随即听得一声鼓响,关门大开,晋军络绎不绝地杀将了出来,其数不下四千……
郭黑略当场就傻眼了。
并非祖逖的主力已然抵达,而是魏该本就带了将近五千人奇袭的铜关。
魏晋之际,中国的造船技术攀上了第一个高峰,出现了名为“楼船”的庞然大物。根据后来《晋书·王濬传》记载,晋武帝司马炎图谋伐吴,命王濬在蜀中修造战船,沿江而下,“濬乃作大船连舫,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来往”。也就是说,光一条船就能装载两千多兵卒!
真若有这种“大船连舫”,估计魏该光靠这二十条船,就能把晋军主力全都送过来,而不必要再去向祖逖求取增援了。
后人或以为此数字纯属夸张,水分太多,其实考究当时的技术,更因应所需条件,就知道可能性很大了。关键是此船行之于江,江上风浪有限,所以装载多了,重心难稳的问题可以一定程度上忽视——不过此等楼船,仍可能因江风而倾覆,东吴大将董袭就是这么死的……
其次王濬是做“连舫”,也就是把几条大船左右连缀起来,就仿佛里的“连环计”一样,所以才说“方百二十步”,其上能够跑马。则具体到每一条船,载兵数量就绝对没有两千人那么恐怖了。
根据《三国志》所载,孙权曾发兵讨伐黄祖,黄祖“横两蒙冲挟守沔口,以栟闾大绁系石为碇,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雨下,军不得前”——也就是说这种蒙冲舰,不考虑航行问题,极限载兵可达五百,估计这才是当时江上巨舟的普遍规模。
而如今魏该所乘楼船,虽然不如黄祖蒙冲,又要考虑航行问题,必须多载水手,以及部分军需物资,却也每舟可乘两百五十兵,总计五千,悉数登岸而入铜关。
第三十三章、孤掌难鸣
郭黑略误判了晋军数量,bèipo硬着头皮猛冲晋阵。//全本小说网,HTTPS://。)//收藏本站魏该乃先严阵防守,待敌三鼓而竭后,方始发起反击——郭黑略大败,仓惶逃回了汲县。
好在此时张宾统率主力也已抵达汲县,急忙遣兵接应,魏该见状乃不敢深追,勒兵后退。但他并没有缩回铜关里去,而是在关前掘壕设垒,尽量扩大己方的立足之地。
张宾亲自策马前来观看,见状不禁悚然,对左右说:“祖逖果欲将大军调至铜关,寻隙捣我腹心,我若迟来一步,恐怕汲郡难守……”因为看晋人的架势,分明在为更多兵马登岸做准备嘛!
说话之时,远远望见河面上又有楼船开至,高可三层,外设女墙,都塞满了兵卒,遍布着旌帜。羯将见状无不变色,交头接耳地道:“我但听闻南人擅舟楫,恃长江为天险,不想竟连大河之上,也能行此巨舟……”
这年月的黄河,虽亦浑浊,但还不到后世那般泥沙堆积,船行为难的地步——得先关中水土流失到一定程度了,黄河的航运环境才会遭到极大破坏——再加上祖逖知道石赵没有水军,根本就不打算跟对方在水面上作战,乃可将舟船上一切不必要的装备全都卸下,完全用来承载兵马、物资。
再者说了,从孟津到铜关,快点儿也就一日航程,就算船只的安全性差一点儿,又能出多大篓子?这个险,我冒了!
关键是他知道张宾就在朝歌,深恐被其先期击败魏该,复夺铜关,到时候自己的全盘计划会彻底告吹。因此一得讯息,首先就把剩下的几条楼船全都给派出来了。其后尚有快船走舸,以及临时调集的民船,最小的不过载兵十数人,那就不着急啦,下一批再放。
晋军主力,就此络绎登陆,张孟孙近在咫尺,因为对方有铜关为恃,竟然不敢往攻——估摸着就没啥胜算啊。只得退守汲县,希望能够把数万晋军就封堵在县城以南这不到三十里的空间内,以待局面有所变化。
那边祖逖率先来援铜关,登岸之后,便即在铜关附近设立营垒,休整兵马——多是北人,这在船上漂一整天,也够受的——暂时无力北向汲县,去跟羯军交锋。但魏该所部五千,倒都是甄选军中勉强能够乘船的勇锐之士,又已经登岸三天了,且曾挫败郭黑略,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饱满,祖逖乃命其西出,去攻获嘉。
汲郡的地形,北高南低——北方是太行余脉,直至林虑,南部三分之一纯为平原。这三分之一的平原,则由清水间中分割,朝歌、共县在水北,汲县、获嘉、修武则在水南。
张宾知道晋军若不突破清水,是不可能绕过汲县,北向襄国的,则短期内西进是唯一的选择。于是一见晋师有所调动,便命守义将军李阳率兵前往阻截。
这个李阳本是石勒的同乡。石勒僭称王位之时,便命人前往老家上党武乡,去将耆老、故旧全都接来襄国——就好比汉高祖刘邦称帝后衣锦荣归沛县,大会父老一般,只因天下未定,石勒不便轻离襄国,所以把老乡接过来款待——聚坐欢饮。就中石勒问了:“我邻居李阳,是个壮士啊,为啥没来呢?”老人们笑笑说:“他怕大王杀他,哪儿敢来啊……”
石勒和李阳原本是有仇的,两家比邻而居,为了争夺沤麻的水池,三天两头打架。石勒昔年深恨李阳,但如今地位高了,心胸也宽广了,自然不会再把陈芝麻烂谷子的私怨放在心上——主要是你一王爵,去跟个庶民怄气,丢不丢脸哪!于是命人去将李阳接来,石勒扯着对方的膀子,笑道:“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
当即在襄国城内赏赐豪宅一座,拜李阳为参军都尉。不久后石勒登基僭位,李阳也得以晋升为杂号将军。
此番张宾临行前,石勒关照道:“李阳,就好比是我的雍齿啊……”
西汉什邡侯雍齿,本是高祖刘邦的同乡,但曾多次背叛刘邦。后其复归,刘邦为了表示宽仁待下,不计旧怨,彻底宽恕了雍齿之罪。石勒如今把李阳比雍齿,就是告诉张宾,我要拿这人做个榜样,以便招揽人心。
“故而此番出征,若有机会,不妨使李阳立功。”
张宾考虑到获嘉大县,守备不难,便命李阳率部往援。李阳确实挺勇猛,与魏该在城下激战,身先士卒,连被二矢而不退;但他终究半路从军,论起指挥兵马的经验来,要远远逊色于魏该了,最终还是败退入城。随即登城防守,魏该试攻不克,只得暂退。
等到魏该在获嘉县铩羽而归铜关,晋军主力也休整得差不多了,便即大举前出,逼近汲县。张宾出城与战,不能取胜——他终究是谋士出身,临阵指挥,未见其长——不禁慨叹道:“若无大将坐镇,终不能当面摧破晋师啊。”派人急往襄国,请石勒再派一员大将过来,总统三军。
因为如今羯军之中,多是勇夫,其中资格最老、品位最高的是郭黑略,乃石勒起家“十八骑”之一,却不象孔苌、蘷安、王阳、支雄那般能够练得出来,足堪方面,始终有勇无谋,难当重任。
两军就此遥相对峙,间中祖逖分兵东进,夺取了三津,但再欲涉渡清水北上,却被张宾看破,遣王伏都于枋头设伏,击退了来犯的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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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没想到可以利用水路运兵,以致于一朝错失,丢了先手;相比之下,石虎脑袋里却天然比他多了这么一根弦儿。
主要是当初石勒在渭滨造船,张宾因为反对沿江东下,以谋建康的策略,故此他连瞧都没去瞧过一眼。石虎却不仅去瞧过了,还受裴该的唆使——其实是欺骗——乘船往攻晋垒,结果在巨灵口遇伏,差点儿连命都给丢了……
而且基于某种原因,石虎到处搜集相关裴该的情报,对于当年陶侃舟行兜截阴沟水之计,也了解得相对详细。
因此在屠灭了卢子城之后,石虎掉过头来再攻谷城,却愕然发现,啃上了一根硬骨头……关键是他手下兵马有限,实不足万——曹兵不算——城守军本比己方为多,卫策又是晋之宿将,徐龛也还算悍勇,结果连攻三日,白白损兵折将,却毫无进展。石虎乃谋划着,利用船只由济水运兵,绕至谷城之后,断其粮道。
但他终究是临时起意,有如当年石勒驻军葛陂,而于渭滨造船时一般——仓促之间,现造船肯定是来不及的,而搜集附近民船,统共也就得着了十来条小舟。石虎见卫策、徐龛只敢固守,不肯出战,于是大着胆子,将兵权交给呼延莫,自将三百勇士,乘坐小船,先渡过济水,攻破了清亭。
清亭只是一座没什么防护力的集镇而已,由此再向西去,是济北名城东阿,石虎就不敢轻易去撞了。折回船上后,他便又溯济而上,偷袭了谷城背后的下聚。
只是下聚虽然位于谷城晋军的运输通道上,却也跟清亭一般,本身没有什么防护力,石虎不可能久据于此,断敌粮运——倘若呆得久一些,估计卫策遣数千军来,就有可能把石虎给生擒活捉喽。
石虎胆子也真大,干脆再渡济水,一路向西方杀掠过去,所过乡村,无不屠平,鸡犬不留。随即更绕过范县,迫近兖州旧治廪丘。
蔡豹得信后,急遣将军留宠率两千兵马往救,结果竟在廪丘南面为石虎所破,留宠战死。消息传开,东平、濮阳两国人心惶惶,百姓无不扶老携幼遁入各地县城……
蔡豹接到败报,不禁大惊,心说石虎真的只带了几百人过来吗?若止数百,如何能击败留宠两千兵马啊?其必有大军跟随在后!正好祖逖在河北岸占据了三津,蔡豹乃不怕羯军南渡,急忙亲率大军而向廪丘——可是石虎早就已经撤回去了。
几乎于此同时,卢子城失陷、桓宣死节的消息,和卫策、徐龛的dànhé文奏,前后脚递至洛阳。司马邺追赠桓宣廷尉衔职,赐谥为“齐”,随即问群臣,蔡豹有罪无罪,是不是应该责罚啊?
荀组上奏称:“蔡士宣拱卫三津,不克往救卢子,桓子室死难固然可悯,然非士宣之责也。”建议诏命蔡豹急急挥师东向,与卫策等合流,击败来犯的羯军。
祖纳却道:“军争之事,当问骠骑大将军,朝廷既寄予御寇之重责,不宜别下诏命。”
荀组说祖逖见在汲郡,则河北之事,自然由其统筹,至于河南的战事,若再从他那儿过一道,就怕延误军机啊!
祖纳乃请求征询尚书殷峤的意见——殷峤昔日曾跟随郭默转战于河内,虽然只是参谋,倒也算打过仗的,不象他祖士言,平生未领一兵,未执一械。
至于荀组、荀崧等,理论上也带过兵,但对于那几位的军事才能,祖士言只能在心里“呵呵呵”。
殷峤本不愿多言,直到祖纳问到头上,这才起身建议道:“当命蔡使君屯兵于廪丘、范县一带,为谷城后援,不可使其遽向谷城。”
为什么不让蔡豹直接去救廪丘呢?殷峤解释说:“石虎为羯贼悍将,所部虽寡,却为精锐,倘若平原对决,恐怕唯裴、祖二公可以破之。今卫将军等扼守谷城,使石虎不敢西向,虽间中骚扰,亦于大局无伤。且即谷城有失,蔡使君复于廪丘、范县遏阻之,亦可使其不能深入兖州。
“然若命蔡使君前抵谷城,军势既雄,诸将必生骄心,且粮秣压力增大,多半是会出而与石虎野战的。然臣恐彼等皆非石虎之敌,野战败多胜少,则一旦军溃,兖北再无可拮抗羯贼之大军也,河南局势,怕会糜烂……”
祖纳连连点头,说:“殷尚书所言是也。然既如此,朝廷正不必下诏与蔡士宣,骠骑大将军见在汲郡,必可谋夺津渡,照应河南战事。”
其实他也不懂军事,只是觉得军令应当统一,还是都交给我兄弟为好,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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