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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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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整个山西省的膏腴之地,就都是从西南到东北断断续续的狭长一条,运城盆地为其南端,北接临汾盆地、太原盆地、忻定盆地,直至大同盆地。
因此受地形所限,刘粲北归平阳的进军路线是容易预判的,不过汾西、汾东两道而已。虽然平阳城本身在汾西,但汾东的道路相对平直、宽阔一些,则自临汾、绛邑之间而来,要比汾西之路近上这么数十晋里。故此刘粲为了急救乃父,很大可能性自汾东杀来。
崇山后世名为塔儿山,位于平阳和临汾的中间位置,正好和汾水左右夹住了道路,确实是一处设垒拒敌的好战场。
刘曜望图心算,筹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倘若刘粲自汾东来,而我凭崇山下阵,确实可能遏其北上。然若止拒刘粲,彼自会西渡汾水,绕路而抵平阳城下……除非,依山恃险,设伏而大破之……”
羊彝忙道:“诚如镇东将军〔刘岳〕所言,若能摧破刘粲,敌气必沮,则大王宫禁可入,平阳可定矣。”一力撺掇刘曜,分兵前往崇山去布阵。
刘岳、刘干等将全都拱手请命,一个说给我五千军,必破刘粲,一个说我只要三千人,若不能胜,提头来见。刘粲还在沉吟,羊彝又说话了:“臣意,唯大王亲自将兵前往,方有胜算……”
无论威名还是统军之能,刘曜自然都比刘岳等人为强,故此羊彝认定,只有刘曜亲往突袭刘粲,胜算才会更大一些。更重要的是,他未虑胜而先虑败——“倘若战事不利,或者不能遽破刘粲,使其绕至汾西而北,我等便只有暂弃平阳,先退至襄陵,再觅地自存,以待后举了。则大王先出城去,最为稳妥,设不能胜,也可急固襄陵之守。”
刘曜仔细考虑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仗以少敌多,胜算并不是很大,或许真的只有本人才能当此重任。于是就把城守事宜托付给刘岳,把妻小托付给羊彝,代王刘恒托付给台产,更命刘干、呼延谟等率兵继续向宫城和大夏门施加压力,以迷惑刘聪、刘虎,他自己亲将三千兵马,急急出城,前往崇山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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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刘粲接到了平阳方面快马传来的讯息,急忙点集兵马,兼程北上。只可惜麾下士卒虽多,因为粮秣不足,导致众心不整,无论他如何催促,这行军速度始终提不起来。最终刘粲急了,便命靳准督统后军,自与刘骥兄弟二人,率领两千骑兵奔驰在前。
为了赶时间,他们果然走的是汾东的道路,军行二日,便至崇山南麓。刘骥对附近地理也是很熟悉的,便提醒兄长道:“前面路狭,左水右山,倘若刘曜在彼处立阵,恐怕难以突破。”可惜刘粲正在心急火燎——他生怕自己晚到一步,老爹先被刘曜给灭了可怎么好啊——也没细琢磨兄弟的警示,只是摇头道:“刘曜方与天子在平阳激战,安有余力再南守崇山啊?”
扬鞭朝前一指道:“军行加速,可急过崇山,直抵平阳城下!”
话音方落,就听一声鼓响,崇山西麓现出了无数的旌旗……
其实刘曜率军也是刚到崇山而已,正待立阵,寻隐秘处设伏,突然前出的探马来报,说刘粲亲率骑兵,已然临近崇山了。刘曜不禁以拳擂胸,大恚道:“止差半日,而事不成,难道是天意要亡我么?!”
他自知没有足够的时间设伏或者立阵了,而若转身折返平阳,据探马报说刘粲前军全都是骑兵,肯定一顿扬鞭策马,就有可能追上自己啊。平原对决,麾下只有三千人马,实无胜算,更何况还把背后亮给了敌人……
事已至此,退既为难,也只好蒙着脑袋往前冲,铤而走险了——于是刘曜无奈之下,当即擂响战鼓,驱策士卒,便朝着刘粲所部直冲过来。
刘粲军骤然遇敌,促不及防,队列当即混乱——本来两千骑兵就是一路疾驰而来的,自然不可能把哨探撒得太远了,则未及探明,敌旗已现,将兵又岂能不惊呢?
刘曜于阵中见到刘粲的大纛,便欲执矛跃马,亲往相敌。猛将平先一把揪住他的马缰,劝告说:“大王千金之重,岂可亲冒矢石啊?臣愿为大王取刘粲首级来献!”于是一马当先,手挺铁戟——还是从甄随手里抢的那支——便朝刘粲当面冲去,所到之处,兵溃如同波开浪裂一般。
刘骥急前遮护其兄,却被平先一戟拨开兵刃,复一戟刺落马下。刘粲慌了神儿,本能地一拨马头,转身就走,平先从后紧追不舍。
还幸亏右车骑将军王腾,一则恐怕皇太子先行有失,二则不愿服从靳准的指挥,率其部曲急行追赶,这才及时赶到,逐退平先,救下了刘粲。
平先使人缚了受伤的刘骥,归来禀报刘曜,刘曜叹息道:“可惜不能擒杀刘粲,止得刘骥,终究无用。”命人好生医治刘骥,遂于崇山上虚插旗帜,自己率部返身,折往襄陵。
襄陵县城在汾水以东,位于平阳城的东偏南方向,相距不到五十里。刘曜自知未能一举击破刘粲,则待刘粲收拢败兵,必然渡过汾水,从西道进抵平阳,自己根本就拦不住啊,由此判断,平阳这仗我是输定了的。既然如此,不如暂弃平阳,退守襄陵,再谋对策。
于是遣人到平阳城中去召唤部属,搬运家眷。
谁想使者去不多时,便有刘岳遣来的急报送至襄陵,请刘曜赶紧复归平阳去……
第四十五章、胡君之殂
那日刘曜才刚率军离开平阳,便有一队人马自北方络绎而来,随即听说平阳内乱,为首之人不惊反喜道:“天意如此,赵王合为天子!”
此人名叫王修,本是石勒幕中从事中郎,石勒既称赵王,即命王修往送上奏于平阳。全本小说网;HTTPS://щWW。.COm;王修虽然不敢拒绝,心中却难免忐忑,生怕刘聪或者刘曜一怒之下,会直接取下自己的首级……因而不敢直向平阳,却先绕路前往晋阳,去恳请石虎派军相护。
石虎得闻石勒终于称王,不胜之喜,即命参军晁赞率五千兵马,护送王修直至西河郡的中阳县,并说:“晁参军即留中阳,倘若刘氏敢害赵王使者,便直下平阳问罪,我亦当率大军来合……”
随即冷哼一声:“倘若王中郎遇难,我便以事急不及禀报之由,专断而下平阳,诛除刘氏!如此一来,赵王再无疑虑,合为天子矣!”
王修听了这话,就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发凉,心说难道你是盼着刘聪、刘曜砍我的脑袋吗?那你就有借口攻打平阳了……只是他不敢违抗石勒之命,更不敢忤了石虎之意,只得战战兢兢,率使团继续南下。
直到与晁赞分手,进入平阳地界,才突然听到传言,说刘曜谋篡,正与天子在平阳城内大战,只不过城门锁闭,难以进出,所以讯息很混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占据了上风。王修于是大着胆子,靠近大夏门喊话,说襄国的使者,来谒……朝廷。
他也不知道大夏门是谁掌着呢,所以含糊其辞,不说来谒天子,或者来谒雍王。
守卒报于刘虎知道,刘虎便登上城楼,与晁赞对谈。晁赞认得刘虎,忙问:“传言城内方乱,不知其情若何?楼烦公可肯明示么?”
刘虎也不过脑子,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刘曜谋叛,天子方晋我广平郡王,使我讨伐刘曜,正在激战,未免乱党蹿逃,城门绝不可开。既是赵公的使者,待我缒下箩筐,接君进宫,去谒天子。”
说着话就把箩筐给放下来了。
王修心说傻瓜才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城呢,不是自寻死路吗?再一琢磨,也好,那我就能以京城方乱,四门紧闭,难以面谒天子为辞,平平安安地回禀赵王去了。于是只将石勒的奏章置于筐内,自己却朝城上拱手,说:“既然刘曜作乱,何以不召上党公「石虎」前来护驾啊?臣当急归太原,禀报上党公知晓。”
于是刘虎便将奏章扯上城头,再遣人送入禁中,去上呈刘聪。
刘聪这会儿正喝得醉醺醺的呢。他虽一时振作,想要彻底击败刘曜,但却损兵折将,bèipo退守宫禁。郭猗死节还则罢了,关键他一大群儿子,于乱战中又挂了两个,包括刘恒等六七人还都被刘曜使人所劫,目前生死不明。刘聪为此深感烦闷,加上连续几天没怎么喝酒,导致头疼欲裂,四体皆软,自感再也无力上阵了。
好在左车骑将军乔泰此前为刘粲返归平阳传信,被刘曜留在城中,听闻乱发,急入禁中来护刘聪。刘聪乃将守护宫禁之责,全都托付给了乔泰,自己返归寝宫,命人筛上酒来,一边喝一边自我安慰道:“且待吾儿率军归来,必杀永明那贼!今日只饮三杯,等太平后,再可开怀痛饮,以庆功成。”
说是只喝三杯,但这一沾了酒气,那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杯接着一杯,狂喝个不休。正当刘聪颇生醉意,感觉头脑昏沉之时,宦者来报,说赵公遣人送来上奏,楼烦公——其实还没有正式晋升刘虎呢,刘虎跟王修完全是自说自话——相助传入宫禁。
刘聪单手接过上奏,冷笑一声道:“那羯奴又有何话说?倘若彼肯从命,何至如此啊?朕但召石虎自晋阳而来,又岂惧永明?”随即“啪”的一声,将奏书展开,醉眼惺忪,一目十行,不禁气得是满面通红。
刘聪当场就把这份奏书给狠狠摔在了案上,破口大骂道:“羯奴无状,岂敢僭称王号?本为永明私授,朕尚未答允,彼便急不可耐了么?!城内城外,俱是一群乱臣贼子,朕必当逐一殄灭,取诸獠髑髅做盏……”
才刚骂了几句,猛然间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仰天便倒,就此人事不知了……
倘非乱发之时,又不是刚喝多了酒,刘聪得见此奏,未必会如此的暴怒,他肯定会考虑要怎样才能把坏事转化为好事,是不是能够用石勒来制约刘曜。但连日激战,心力俱疲,又加心伤诸子之死,酒也喝多了点儿,再见如此上奏,未免热血直冲顶门,当即厥倒。
中医称此为“卒中”,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就明确多啦——刘聪脑血管爆了。
一厥之后,无可再醒,宫中后妃、宦者们俱都手足无措,急忙遣人往报乔泰。等到乔泰与十数名藩王、重臣急匆匆赶到榻前的时候,刘聪已然断气,一暝不视了。
诸臣亦皆惊慌——怎么皇帝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挂了呢?正当平阳dongluàn之际,宫内人手纷杂,兼之无人掌事——光皇后就有靳氏、樊氏、宣氏、王氏四位,平起平坐,而且还都正当妙龄,不足二十岁——这消息根本就封锁不住啊,一旦为将士所知,士气必堕,倘若刘曜趁机来攻,哪里还能守得住?
还是乔泰相对镇定,对同僚们说:“为今之计,只有暂弃平阳了。趁着楼烦公尚且控制大夏门,我等当卫护天子灵柩,并持国玺,急奔皇太子处,请其践位,如此,方可安定社稷。”
于是急用锦锻缠裹刘聪尸身,抬上马车,于宫中搜得传国玺及六玺,乔泰等护定了,便急出宫,往大夏门而来——为怕行动迟缓,闲杂人等,一概不带,当然也包括刘聪一大群的后妃,不论如何跪拜哀哭,乔泰皆不许从行,只说:“待皇太子复归平阳,自然救护君等。”
刘虎守备大夏门,尚在懵懂无知,忽闻乔车骑率数千军匆匆而来,不禁疑惑,心说难道是宫禁失守了么,还是有情报刘曜要将主力来攻我,故而天子遣乔泰来援?急忙下城相迎,乔泰抓着刘虎的手,带他来到马车前面,掀开车帘,观看了刘聪的遗体,随即便将自己的谋算备悉道出。
刘虎大惊失色,无奈之下,只得依从乔泰所请,点集兵马,与之相合,打开大夏门,急往西方遁逃——打算绕远一点再南下,去寻找刘粲所部。可是走了一程,再看起初跟随的十数名臣僚,竟然悄无声息地跑了一多半儿,光剩下乔泰和司隶校尉乔智明,以及刘聪几个儿子了……
刘虎一琢磨,这皇帝都已经挂了,我还跟着干啥?既失平阳,刘粲丧败之师,未必还能打得过刘曜啊,我若继续跟这条破船上呆着,说不定就要相伴而沉哪。左思右想,为今之计,只有去投石虎了,于是便在黄昏宿营之时,突然间召集部众,也不跟乔泰打招呼,急向北方遁走。
乔泰派人追将上来,询问刘虎的去向,刘虎乃道:“我当急往晋阳,召上党公南下相助,如此才有望击败刘曜。”头也不回,瞬息便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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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刘曜率军才入襄陵,突然间接到刘岳等人传来的书信,说刘聪已死,禁军已降……就仿佛身陷泥淖,几乎没顶之际,突然间不知道从哪儿伸过来一只援手,刘曜几乎是喜极而泣啊,当即望天拜祷,说:“天不绝我,亦不绝我皇汉国祚也!”
急忙折返平阳,刘岳等人已然控制了全城,未能跟随乔泰、刘虎遁逃的禁军乃至百官,全都俯首而降。只是刘岳搜索宫禁,却既不见刘聪的尸体,也不见国玺,询问宦者,才知道是被乔泰护送出城去了……刘曜闻此,不禁黯然,说:“若刘粲复得玉玺,名位既定,孤便无可奈何了。”
台产建议说:“为今之计,大王只有急拥代王登基,或自践位,封石勒赵王,并请石虎率军来援,方可与刘粲一战。”
刘岳在旁边插嘴,道:“方才审问内宦,云天子之崩,乃是因为接到了石勒的上奏之故——石勒已于襄国僭称赵王了!”
台产不禁语塞。羊彝忙道:“石勒只是僭称赵王,而非赵帝,且其遣人上奏平阳,则仍肯尊奉皇汉正朔明也。若彼应援刘粲,我等俱无孑遗,若彼应援大王,则刘粲不足惧。臣以为,石勒素与大王相善,而不值刘粲,倘若刘粲得玺践位,而大王仍是皇汉臣子,石勒即欲相助,名亦不正;若大王践位,则可望得并州兵来合矣。
“因此大王当急登极,宣告天下,刘粲为逆,遣使前往襄国,请石勒西上勤王,并致书晋阳,先使石虎率师来救……”
刘曜沉吟道:“石勒既僭号,则其野心不问可知……若召彼叔侄相救,无异于开门揖盗……”
羊彝规劝道:“大王,今日之势,即知是鸩毒,恐怕亦只能饮了——难道甘心落于刘粲之手么?”
正说话间,众军扶持着太师、汝阴王刘景匆匆而来。
两个刘景,其太宰、上洛王,已然死于平阳乱战之中,另一位刘景因为出外祭山,幸免于难,听说平阳乱起,急匆匆赶回来,但却被堵在城门外,直到这会儿才终得入城,与刘曜相见。他一见面就问:“天子驾崩及乔车骑逃蹿之事,我已知矣,但不知雍王作何打算哪?”
刘曜乃道:“我意拥代王登基,绍续帝业,再召并州军来援……然而传国玉玺为乔泰夺取,恐将落于刘士光之手,不知如何是好,还望太傅教我。”他当然不能跟刘景说,我打算自己登基践祚,因此仍然还是打刘恒的旧牌。
刘景略一点头,说:“国家丧乱,乃至于此,根由都在刘士光身上,彼自无才绍继光文皇帝与大行皇帝之业。只须雍王不起篡意,善辅幼主,自能徐徐收拾人心,或可再定社稷——玉玺有无,非关紧要,曩昔光文皇帝在时,哪里来的玉玺啊?”
传国玉玺,上刻八字,云“昊天之命皇帝寿昌”,据说是秦得和氏璧,磨制而成「就璧、玺的不同形状来看,此说极不靠谱」,世代传承,作为天子的象征。但日常下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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