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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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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峻最终还是不敢遽入东莱怕被人抄了他的后路啊于是遣人前去联络鞠彭,请其率兵来会,共破曹军。同时苏峻还送信去厌次,通报说我已北上,牵制住了曹嶷军队的主力,君等不趁此际渡河而南,更待何时啊?
鞠彭接到苏峻的来信,不禁疑惑,就问来人,说我请郑林先生带信给苏将军,他接到了吧?那么郑先生为什么不肯回来呢?送信人回复说,郑先生早就已经离开了密乡,启程东返怎么他还没回东莱么?语气至诚,不似做伪。
因为苏峻之害郑林,军中亦隐秘此事,这个使者是真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增兵减灶
鞠彭不见郑林归来,不禁担心,郑先生不会是在途中出什么事儿了吧?
现而今兵荒马乱的,各处盗匪纵横,我早就说路上不安全,要派兵护送,郑先生偏偏不听。//全本小说网,HTTPS://。)//郑先生说了,青州岂有不识我之人啊?此去在东莱境内,自可无忧,然后进入北海,乃是我乡梓所在,即便盗匪,也不敢妄以兵戈相向吧,何必遣兵护送?我本一处士也,如今只为平息干戈,保护百姓,这才肯为府尊一行,若以兵卒相护,反倒丧失了中立的立场……
鞠彭心说郑先生也太托大了,不见得乡野愚民就都认得你啊,即便听说过你的名字,人要上来二话不说便即动手,又该怎么办哪?一面急遣人于路去探寻郑林的踪迹,一面请徐州来使带信回去,说我护守东莱,不可逾境出郡——还是苏将军你赶紧北上为好,我必扫榻相迎。
鞠彭不肯率兵来合,本在苏峻意料之中,但他接到回信后,仍然在心里把这位鞠太守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好在厌次的邵续、段文鸯并非鞠彭那路怯懦货,得信大喜。他们料算石勒既已退去,重整旗鼓,再伐厌次,怎么着也得准备个一俩月,咱们还有时间。于是邵续便遣其侄邵存与段文鸯合兵南渡,首先将曹嶷沿河岸布设的二十多所屯堡逐一击破。
消息报至广固,曹嶷大恐,急召诸将吏商议,大家伙儿都说,应当调回东线的兵马,固守广固及附近各县,做久守之势。曹嶷摇头道:“不可。今苏峻对面做垒,是畏我兵盛,不敢向前,然我若撤垒而退,彼必趁虚直进,若再与段文鸯合兵一处,即广固恐亦难久守也!既然苏峻不动,我当亲率余兵,以御北军,将之逐过黄河。”
于是下令给前线的部队,要他们与苏峻继续对峙,不许轻易出战——“且待我摧破乐陵军,再挟得胜之势,一举而败苏峻。”
于是营陵、平寿之间的曹军便即深沟高垒,固守不出。他们不动,对面的苏峻也不动,然而曹军前出哨探,却见徐州方面的旗帜日益增多,众将都说:此或卞壸遣军来援苏峻,亦或苏峻于城阳郡内新募兵马……可是照这个速度增加下去,倘若不停的话,估计最多一个月,对面就要比咱们人数还多啦!急报曹嶷,请求将军您赶紧击退乐陵兵,前来相助吧。
其实苏峻是用的增兵减灶的惑敌之计——卞壸手头本来就没多少兵,怎可能再来增援?况且他连苏峻的粮秣物资都几乎断了,想苏峻近万兵马,靠着在城阳郡内自行征派,尚可勉强维持,后方即便有兵也不会再派过去啊,派过去吃光苏峻的存粮么?
至于城阳郡内,苏峻确实下令征募新卒,但对于那些才刚扛上长矛的老百姓,或者从来有组织无纪律的坞堡壮丁,苏子高肯定是不放心的。他如今深受裴该的影响,相信一支军队光堆数量根本没用,百战精锐,一个可打十个未战之兵,经过训练的士卒,一个可打十个新募乃至裹胁之众。加上粮秣并不充足,他才不肯把那些新兵直接叫到前线来呢——你们先跟后面苦练三个月再说。
苏峻只是命士卒削木做旗,然后每天多竖上这么几十杆,以迷惑对面的敌军。等到听说邵存、段文鸯南渡的消息,他又试探性地出击了几次,曹军只是严守营垒,坚不肯战。苏峻一瞧有门儿,此时不冒险,更待何时?!
于是留下主力守备营垒,他自己率领着一千兵马,连夜启程,数百里急行,直奔东莱而去。
过卢乡、当利的时候,百姓听闻苏将军回来了,莫不箪食壶浆,于路跪接。话说苏峻当年还在东莱的时候,虽然也有一定威望,但父老尚不至于如此热诚相待;只是时移事易,过去的地方小土豪、自命的县令,如今已是朝廷五品将军,那谁还敢不恭迎啊?况且若非苏峻北上,曹嶷还在猛攻东莱呢,则苏将军是我等救星也!
前抵掖县,鞠彭倒是不背承诺,主动捧着太守的印信出城来迎。苏峻下马与鞠彭见礼,拉着对方的手,态度极其亲热,而对于郑林去向不明,也表现出了相当的关切和担忧。随即苏峻召集守城兵马,公开宣讲道:
“曹嶷虽是本郡土著,却助纣为虐,党同王弥,肆虐乡里;且如今又朝秦暮楚,重附胡寇,为虎作伥,我故奉朝廷旨意「朝旨已经送到了他手中」,大张天讨,以救本郡生民。
“然而曹嶷仍据广固,其兵在营陵、平寿之间,未逢大败,今若止助守东莱,仍为困守之势,岂可长久啊?近闻乐陵邵将军已遣大军南渡,我等若前,与之夹击,则曹军必败,广固必破!如此,于东莱一郡才是长治久安之计!
“卿等父兄,多为曹贼所害,家宅田地,多为曹贼所坏,难道只会谨守门户,不想出而复仇么?若有胆量,便随我出征,则杀一曹兵,可为父兄复仇,杀一曹将,可为乡里报怨,若得曹嶷首级,非止东莱,青州百姓俱感恩德。
“有胆量的,便跟我走;无胆之人,且回家向祖茔而哭去吧!”
众兵闻言,尽皆踊跃,有七成多都表态愿意追随。鞠彭在旁边听见,不禁慌了,说我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想你来接印守郡,没说要往外打啊。苏峻笑道:“曹嶷不灭,东莱终不得安,即鞠君欲乐耕垄亩,岂可得乎?今印信我先接下,将兵去破曹嶷,鞠君素有恩信于民,请仍留城中,护守百姓。”
鞠彭还待再说什么,就听苏峻又道:“鞠君前云,不熟军事,乃为曹嶷侵逼,日夕繁忙,衣不解带,席不安寝。今兵事我为君息肩,君止管民事,自然轻松——我当上奏朝廷与裴大都督,备陈君父子严守东莱之功,料必有显官相酬也。”
鞠彭只是精神压力太大,受不了整天被人逼着打而已,虽然口出愿将印信奉上,自己回乡躬耕之语,其实并不跟郑林似的,一门心思只想当隐士——他也有官瘾哪。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北渡投靠慕容廆,就直接入幕做了参军,前燕建立后,官至大长秋——郑林倒是一直躬耕垄亩到死。
因而听了苏峻的话,鞠彭不禁心动,就问:“我此郡守之任,本承之于先父,得郡民拥戴,非朝廷之命也。朝廷果能赦我自署之罪,且酬以显官么?”
苏峻说那是当然的,随即拍胸脯吹牛,说:“峻深得大都督信重,付以东方之事,则峻所奏,大都督断无不允,大都督既允,朝廷岂有驳回之理啊?且待我破曹而归之时,或许便将为鞠君祖道,送往洛阳担任朝职了。”
鞠彭这才拱手鞠躬,说:“既如此,府尊且行,彭当为君主簿,暂摄郡事……”
于是苏峻领着六七千东莱兵,就直接奔西边儿来了,过下密、都昌,直薄北海郡治平寿。曹军不知道是苏峻杀来,还当鞠彭率东莱兵欲挠其后,便即分出五千兵马,前来抵御。可是前锋远远地望见苏峻的旗号,当场就蒙了……
东莱人虽然肯为鞠彭苦战,以御曹兵,但鞠彭本身并不懂打仗,只管深沟高垒,严守城邑,手法很呆板,交换比相当难看。故此曹将曹兵并不怕东莱军,心说你们缩在城里,我等莫可奈何,如今竟敢出城来战,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然而对徐州兵的观感却有所不同。当日刘巴率兵南下,纯靠着兵力优势,才能把郗鉴围困在公来山上——郗道徽即便说不上是“儒将”,对于统合人心,守备险要,那也是很有经验的。曹兵普遍观感,徐州是根硬骨头,不大好啃——东莞兵也比东莱兵要强多啦。
随后苏峻率两千徐州老兵杀到,一战而连破诸垒,杀得刘巴落荒而逃,曹军因此胆丧,都把苏峻目为神魔一般——也差不多能止小儿夜啼了。加上曹嶷本身也有点儿怵苏峻,下令兵马固守不战,则曹兵普遍的畏苏心理就日甚一日——否则也不会三万对六七千,将近一个月动都不敢动了。
因而今日一见苏峻旗号,曹军大恐,苏峻再自挺长矛,身先冲阵,才刚杀得一人,曹兵便即发一声喊,全面崩溃。败兵逃归营中,其将大惊,心说苏峻不是在对面吗,怎么又抄到咱们后面来了?原来他是用了增兵减灶之计!
人就是这样,一感觉自己上当了,就会无形中产生巨大的挫败感,即便这个当未必真能够直接威胁到自己,也天然会感觉——完蛋啦,赶紧逃吧!
于是诸将皆惊,不待苏峻到来,便即弃垒而退,一口气撤回了广固城中——还是有坚城为凭,比较稳妥一些。因为咱们从前立垒,本是防的东面,结果苏峻又从东北面杀过来了,倘若两向夹击,我等岂有幸理啊?
其实这个时候,曹嶷已经击退了邵存和段文鸯。终究乐陵军数量太少,又怕石勒将会率军来攻,所以不敢与曹军生死相搏,徒损实力。双方见了几仗,邵存见曹军数量倍于己方,而且貌似陆续还有增援到来,便在与段文鸯商议后,掳了蓼城县内千余家百姓,渡河而退。
曹嶷留兵重整河岸堡垒,自将余众凯旋,还在琢磨我是先回广固去休整几天呢,还是直接挟得胜之势,去打苏峻啊?突然得报,前线大败,残兵退守广固,而苏峻已然攻克了剧县了!
曹嶷闻报,大惊失色,自然不敢再去直撄苏峻的锋芒,赶紧率兵返回了广固,就此闭门紧守,再不敢出来了。
要说西晋末年的军阀混战,曹嶷勉强也算一号人物,但不仅与石勒不可同日而语,即便王弥、苟晞,他也远远不如。之所以能够粗定一州,实际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无论治政、用兵两道,曹嶷都只在及格线上徘徊而已。
在原本的历史上,打一个鞠彭都旷日持久,最后还是鞠彭先浮海而遁,曹嶷才能占据东莱。邵续以厌次一城、乐陵半国,北抗石勒之逼,尚能与曹嶷连番恶战,只是稍落下风而已。其后曹嶷奄有青州,与石勒以黄河为界,看似庞然大物,但等石勒缓过手来,派石虎、石挺、石他率步骑四万南渡,曹嶷的势力便瞬间崩盘,号称坚塞的广固城连半年都没能守住……
只是苏峻终非石虎可比,手下也没有四万百战之兵,他会合了本部兵马,不过一万四五千而已,浩浩荡荡攻克剧县,进至广固城下,登高而望,不禁摇头——这城实在是太难打了。
广固城在广县以北,两城相踞仅五里,互呈犄角之势——其中广县大,而堞低,广固小,而堞高。广固依山而建,山名尧王,据说当年帝尧东巡青州,曾经登临此山,因而得名。相比苏峻的大本营公来山来说,尧王山更高十数仞,东西九峰,峰峰相连,如同一面屏风般拱护着其下的广固城。曹嶷于山间多造堡垒,弓矢所及,几乎可以完全覆盖城池东西两面。
苏峻若欲攻打广固,则必先取广县,但若急攻城时,广固开城杀出,形势便相当凶险了。估计广县守军在五千左右,广固及山间堡垒,驻兵不下三万之众;若有三万以上精兵,则可以先东西立垒,以封堵广固,再正面攻打广县,问题苏峻所部只有此数之半啊……
即便全都是精锐的徐州老兵,在数量并不占优的前提下,分兵或守或攻,都很有可能被敌人集中兵力,陆续击破,更何况手底下半数是才召得的东莱兵,剩下一半也说不上有多精锐呢……苏子高不禁望城兴叹。
曹嶷若肯出来平原决胜,苏峻有把握以寡破众,可如今对方瑟缩在两城之内,就如同套上了坚硬而沉重的铠甲,苏峻实在没信心,也没决心去正面硬憾。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苏峻试着遣使邀战,曹嶷理都不理;假意后撤,曹嶷也不来追。苏峻有如猛犬碰上了刺猬,竟然找不到下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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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杯弓蛇影
苏峻于东莞郡内的所作所为,是在温峤离开后不久,密报传到长安来的。(全本小说网,https://。)
上奏的并非卞,也非郗鉴那二位都觉得这不算太大的事儿,不必要惊动大司马,况且我等都在徐州,却不能加以约束和匡正,反而打小报告,这岂是君子所为啊?
再者说了,苏峻密遣部众下山抢掠之事,终无实证因为是假冒的盗匪,而且来去如风,不留痕迹,郗道徽并没能擒住一个。当然啦,身在局中,是个人就能猜到是“公来营”干的土匪的手法哪会有这么干净利落?而且只抢钱财、粮食,很少"jian yin"杀戮?
这就是裴该在军中严行军法的结果了,无论"qiang jian"妇女还是擅杀晋人,同样都是斩罪,苏峻受其影响,也终究不敢太过放肆喽。
当然最重要的,既是盗匪,你蒙什么面哪?是生怕被人瞧出底细来吧?
既无实证,卞、郗便不肯将此事上报朝廷或者裴该,以免被人怀疑是同僚间的污蔑、倾轧,有损自家令名。
但于此同时,却有另一个人躲藏在阴影中,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全了苏峻的罪证,遣人密报长安。此人非他,正乃王贡王子赐是也。
王贡在青、徐之间密布眼线,正在谋划着把情报网朝黄河以北撒过去这当然得自己来,不能靠程遐所以苏峻的所作所为,必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裴该得报,不禁大怒,心说苏子高这是想干什么?这是土匪啊,是军阀啊!果然跋扈放纵,与史书所载一般无二。我还当历史改变了,他的秉性也会有所更易呢,不想才刚撒出不去到半年,就原形毕露啦。
便欲严惩苏峻。不过他也考虑到,终究相隔数千里之遥,行事很难稳妥,若是不慎逼反了苏峻,就怕徐州将瞬间糜烂卞、郗鉴都没什么兵啊,而且论打仗,他们也远不是苏峻的对手。
于是便召裴嶷来商议。裴嶷道:“些须小过,文约何必如此震怒?且方命苏峻出征青州,若急惩处,是逼其反也,不可不慎啊。”
裴该瞠目道:“苏峻犯我军法,岂可不惩?倘若有罪不罚,军纪如何整肃?况峻之所为,一如割据,岂可放任不理?!”
裴嶷原本的想法跟卞、郗鉴他们是一样的,觉得不算太大的事儿。这年月武将领兵在外,别说抢掠百姓以充军实了,就算侵犯长吏、凌辱朝臣,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嘛,苏峻才做到哪儿啊。可是听了裴该后一句话,他也不禁悚然而惊,心说原来如此
文约说得对啊,如今我家在东方,只有苏峻的“公来营”,因为悬远,所以很难控制得住,则若不能加以约束,一旦他势成割据,那可如何是好?徐州就完啦,我家在东方失去了立足点事小,动摇军中士气人心事大!
于是忙道:“王贡所奏,貌似为真,然而正如文约昔日所言:尧舜有德,为不偏听,桀纣无道,专信小人。倘若苏峻恶行是实,为何卞望之、郗道徽等皆无所奏啊?诚恐尚有内情,或有误会。今若不加甄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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