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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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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姿变化丰富,既刚健明快,又婀娜俏丽。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随着柘枝伎的踏舞,佩带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柘枝伎为胡女,旋转起来刚健婀娜兼而有之,时不时眉目传情,一双眼睛摄人心魄,让一旁观看的田益龙有些坐立不安。
“如何,是否不敢和舞伎对视?”周法明低声笑道,见着田益龙尴尬的点点头,他侧过身来拍拍对方肩膀:“当年我在长安,第一次看这柘枝舞时也颇为尴尬。”
“长安也有柘枝舞么?”田益龙问道,他成日里听宇文温说长安如何如何,甚至要比这繁华的邺城还要好上那么几分,又听周法明提起便来了兴趣
“那是自然,长安酒肆的西域风情不亚于邺城,沽酒胡女的万般风情。。。啧啧,其实邺城酒肆也有胡姬表演,只是我等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罢了。”
“那这什么柘枝舞在建康有么?”
“没,江南歌舞又是另外一种风情,有空带你去见识一下。”周法明笑道,不过想起当前局势,他补充一句:“啊,那也不知何时才能去了。”
鼓声渐小,柘枝伎舞毕之后行礼,对着上首的宇文温莞尔一笑,随后一步三摇的退场,宇文温笑着对坐在身边的安吐罗说道:“安掌柜的柘枝伎不错,颇有长安乐坊的水准。”
“郡公好眼力,此伎便是安某从长安乐坊带来的。”
“安掌柜好雅致,本公在山南,许久没见柘枝舞了,如今再观颇为感慨呐。。。来,干杯!”
双方碰杯之后一饮而尽,一名女子上前为宇文温和安吐罗斟酒,其人深目高鼻,为安吐罗之妻康氏,亦为粟特人,今日安吐罗在府里设下酒宴,夫妻俩齐上阵招待贵客。
贵客指的当然是宇文温,这位西阳郡公身份不低,又是大周宗室,若以正式场合来说,区区粟特胡商安吐罗没资格和宇文温同坐。
正所谓“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很低,在各国都是特意压制的对象,但国民生计又离不开商人,尤其这权贵们挥金如土竞相斗富的时代,更需要商人为他们赚钱,解决奢侈生活的开销问题。
所以实际上商人的地位起伏不定,寻常做小买卖的商人其地位自然卑微,但是和权贵、高门大姓纠缠在一起的豪商又是另一种地位,即便他本人上不了台面,但怎么着都得给其身后靠山一个面子。
如今宇文温正是以私人身份,按着“商业合作”的由头,到“好友”安吐罗府里做客,所以也带了周法明、田益龙来蹭酒,主簿郑通则留在使邸和学霸刘焯讨论‘邪门歪道’。
宇文温手上有价值万贯的“西域异宝琉璃镜”,但邺城的豪商都猜出内情,知道这玩意其实就是宇文温在巴州制作,因为利润超高,所以豪商们竞相和宇文温谈买卖要进货。
他们给出的条件五花八门,付款方式也是各显神通,宇文温和刘掌柜商量过后,选定其中几家进行初步合作,而安吐罗便是其中之一。
安吐罗之父安伽是关中同州粟特人的首领,有正式的官职——同州萨保,同州毗邻长安,同州粟特人在长安商界很有名,所以安伽的家族在关中关系很广。
安伽四年前去世,其长子也就是安吐罗的长兄继承同州萨保一职,继续作为粟特人的首领,而安吐罗要和宇文温做买卖,最有竞争力的条件就是能贩卖粮食。
安氏一族的根基在关中,那里如今是隋国国境,安吐罗则在周国国都邺城定居,打点家族在山东(太行山以东)的生意,他要贩卖粮食给宇文温,走的却是隋国那一边的路子。
虽然没有明说,但宇文温猜到对方的粮食来自何处,巴州位于长江中游,对方要用粮食抵琉璃镜的货款,那么数量不会少,所以只能是用水运的方式解决。
长江上游便是蜀地,那里是隋国的地盘,宇文温没问对方如何解决一路上的运输问题,既然对方保证能将粮食足量、按时运到巴州,那么这生意他就敢做。
按照谈好的价钱,宇文温出售琉璃镜十二面,安吐罗需用十三万五千石普通粮食做货款,交易时间是今年十月中上旬,正好是秋粮入库之际。
十三万五千石粮食,顶得上虎林军五千人一年的口粮,所以粮食对于宇文温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因为这笔粮食也已经抵得上巴州一年的田租了。
周国制度,丰年一夫妇(户)的田租是五石,巴州如今户数有两万四千余,按两万四千户缴纳丰年田租计,是十二万石粮食。
但这只是最佳状态,巴州的农田,一半以上是刚开垦的荒地、滩涂,要变成熟田得几年以后,再加上垦荒当年免租调,所以今年巴州收上的田租,也就是按原先一万余户的水准,不过六万余石。
一笔买卖赚来的粮食,就能顶如今巴州两年的田租,如果顺利成交,那一年内宇文温养兵、带兵打仗直接没有后顾之忧,不由得他不动心。
但风险也不是没有,从蜀地发出的船,天晓得会不会有隋军精锐潜伏。
根基在关中的安氏,万一要投靠隋帝杨坚,借此机会“行个方便”,让救女心切的杨坚派兵随船,到时来个“木船屠城”可就不妙了。
周国太后隋国公主杨丽华,是宇文温的侧室,他那便宜岳父杨坚,对便宜女婿的人头已经是“饥渴难耐”,宇文温不得不防。
“安掌柜,那粮船能按时到巴州么?”宇文温问道,他看起来有些醉眼朦胧。
“请郡公放心,定然按时到达。”
“船上不会多出什么东西来吧,例如黄衣人什么的。。。”
“郡公说笑了,我们粟特人做买卖,讲的就是诚信。”安吐罗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隋军的戎服便是黄色。
“上次本公的人在长安买紫花苜蓿种子,那几个傻瓜回来后一种发现货不对板,就是给胡商骗了,还嚷嚷着要回长安找人拼命,安掌柜怎么看?”
“此种行径着实可恶,那胡商定然不是粟特商人!”安吐罗义正辞严的表态,“郡公如若需要,安某让家里人立刻在长安查一查,看看是哪家奸商所为,给郡公一个交代!”
“罢了罢了,正所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嘛。。。”
“好诗,郡公好文采啊!”
“是这样么?啊哈哈哈哈哈!”宇文温开启放浪形骸模式,又和安吐罗碰了几杯酒。
“郡公,再下来是双人柘枝舞,这可是刚排练好的。”
“是么?那可得大饱眼福了!”
安府内欢乐在继续,而府邸大门外也不冷清,几个路人走在街道上经过安府大门,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门外停着的车驾,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去,消失在前方路口。
“头领,要跟上去么?”
“不用,无非是来确认郎君行踪罢了。”张定发淡淡的说道,他如今正和几个护卫,在安府对面一处民宅内,借着潜望镜从墙边向外观察着,那几人的动静都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席府派来的这几个也不怎么样嘛,东张西望的样子,谁都知道是眼线。”一名护卫笑道,他手上也有个潜望镜,将外面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们去刺探席府时也得小心,谁知道有没有暴露行踪。”
“头领放心,有这潜望镜在,席府的人哪里察觉得出来。”
“那你们就离死不远了,永远不要低估对手!”张定发低声呵斥着,刀头舔血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十足把握可言,任何一个细小的变故,都会导致局面逆转,丢了性命。
见着几个护卫点头,他收回潜望镜,开始布置接下来的分工,这个院子,已经被他们提前租下来以供过夜之用。
前几日安吐罗送来请柬,要在府里设宴招待宇文温,因为安排有各种歌舞表演,耗时较长,又不想赶在宵禁开始前草草结束,所以安吐罗想请宇文温在其府里过夜。
宇文温是无所谓了,他在使邸无趣得紧,晚上又孤枕难眠,于是带上周法明、田益龙一起蹭酒,要在安府大吃大喝一醉方休,所以张定发也相应做了两手准备。
张鱼领着护卫贴身跟随宇文温入安府,宇文温交给张鱼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在其喝醉后看紧点,免得睡醒后有莫名其妙的女人躺在身边。
张定发则率领另一部分护卫,就在安府附近的民宅驻守,算是作为策应的外援,倒不是提防安吐罗有歹意,是防着某些人下毒手。
基于某种阴暗心理,宇文温出行一贯是安排周密,防的就是有人要害他,当然上次大爆炸是例外。
“按着拟定的计划,你们今晚两班轮值,大家可都得打起精神来!”
“是!”
。。。。。。
席府,席胜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歌舞,他被父亲软禁在府里,现在已经过了大半月,向来喜欢打猎的席胜开始坐不住了,他在府里成日饮酒看歌舞已经看得不耐烦。
他上次在秋官府大牢外,撞见被当做妖道抓进去的宇文温,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席胜急中生智设下计谋要把宇文温阉了,只是功亏一篑。
事发后由于没有留下把柄,嫌疑颇大的席胜没有被追责,但被其父席毗罗软禁在邺城的别院,一来是避免匆匆离开邺城让人生疑,二来是防止宇文温狗急跳墙买凶杀人。
一人匆匆走进厅堂,来到席胜身旁在其耳边低语,席胜闻言冷笑了一声:“那厮倒是快活,在安吐罗府上逍遥,我却在这里发霉!”
“郎君,还请忍耐,过了重阳节,那宇文温便离去了。”
“我像个老鼠般躲在洞里不敢冒头,像是被吓破胆一般,他反倒四处寻欢作乐百无禁忌!”席胜叫骂起来,“明日我要出去走动!”
“郎君!老郎主说了让郎君就在府里。。。”
“那你去徐州告状啊!”席胜骂道,见着管家不敢吭声,他让歌舞伎退下,清场之后吩咐着:“你,去准备拜帖,过几日我要去使邸拜访这西阳郡公。”
“啊?郎君这是?”
“我这是去赔罪,听不懂么!”席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准备一下,备好礼物,赔罪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郎君,这。。。万一西阳郡公借题发挥什么的。。。”
“那就让他打呗。”席胜说完忽然笑起来,“你,找个好手,等我从使邸出来,往我这边射箭。”
“郎君,这可使不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啊!”管家闻言大惊。
“射空就行了,弄出动静,那厮以后就不敢乱来了,他不来找麻烦,我就去找他的麻烦!”
第九十一章 算计
“席胜要登门拜访?”宇文温问道,他看着手上的拜帖,颇为意外,今日中午刚从安吐罗府上回来,留守使邸的郑通便将席府的拜帖呈上。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
郑通点点头,说上午时席府管家送上拜帖表明来意,是席二郎过几日想登门拜访,为那日在寿春城外的误会赔罪,宇文温细细看了一遍拜帖,然后将其交给郑通。
“使君,此乃阳谋,席胜来者不善!”
“那是,这位一直缩在府里不冒头,若是真要赔罪早就来了,挑这个时候,其中定有蹊跷!”宇文温,“他从出门到使邸然后回府,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本官便成了首要嫌疑人。”
“然后使君为了自证清白,说不得就待在使邸,除了入宫或者面见丞相,哪里都去不了。”
“所以咯,在寿春城外本官说要阉了他,他便要在大牢阉了本官,这事情闹大了,他被迫留在邺城足不出户,所以也要反咬一口,让本官也足不出户。”
“使君,对方果真如此行事那可不好办,这席胜若真是有心,安排个人在半路放冷箭,即便是射空也能闹出不小的动静,我等怎么防都防不住,还得无端招来怀疑。”
“你的看法如何?”
“使君,不如明日外出逛街,然后。。。”郑通一副‘你懂的’表情。
宇文温却说这样太没创意了,席胜如果要泼脏水,那就会千方百计的掌握主动权,他若是要自导自演‘遇刺’,搞不好这席二郎过几日又上门了。
“一个人要装睡,那就怎么也叫不醒,所以不如就让他一直睡下去吧。”
“使君,若要行那事,就如掩耳盗铃,即便不留下证据,可嫌疑是没法洗掉的。”郑通说道,他知道宇文温决心已定,但还是尽力劝解。
宇文温坐在书案后思索着,他面临的局面确实如郑通所说,正如他要是有了三长两短,人们的怀疑对象首先就是席胜,而席胜若是也有个三长两短,他便是首先被怀疑的人。
但那又如何,不留下把柄,谁敢把他怎的!
“掩耳盗铃,说的不错,只是前提要让人看见本官盗铃。”宇文温不以为意,“总不能席胜有个三长两短,都要找本官算账吧,那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使君莫要急躁,提防对方来个欲擒故纵。”
“你是说席胜有可能故意刺激本官,为了避免被泼污水就来个先下手为强,然后他守株待兔,把本官派去的人抓个现行?”
“正是,毕竟邺城算是他的地盘,使君不能不防。”
“防不胜防,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使君,我有一计,可将此事轻松化解。。。”
见得宇文温颇感兴趣,郑通便将他的计策全盘道出,其实很简单,对方若是要自导自演来场刺杀,那就得选在使邸附近,否者无法让人联想到是宇文温下的‘毒手’。
那么他们只要在使邸附近严密监视,必要时让使邸吏员一同监视,只要抓到了假刺客,那污水就是席胜自己喝了,若是其随行人员动手,有吏员作证也好办些。
“使君,届时我方人员都在使邸,动向让吏员知道,严防死守即可。”
“本官方才说过了,一个人要装睡,你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不如这样。”郑通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们也来个假行刺,直接把脏水泼给对方!”
宇文温闻言思索起来,郑通的说法让有些无语,正所谓“你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这样一来他和席胜之间无非就是看谁更不要脸。
席胜要泼污水,那他就先一步泼出去,可万一对方再先一步的话呢?还有完没完了?
对方要自导自演‘遇刺’,那就得在使邸面前才有效,而且沿路过来得坐车,否则骑着马招摇过市,也得担心宇文温真就行刺了,那么地点肯定就在使邸大门处。
如果双方都居心叵测,搞不好届时使邸附近会‘人山人海’,不光他们两个的人会布防,连着秋官府也会派人来维持治安免得出问题,那么多双眼睛关注下,要搞小动作就很难。
演戏要是演砸了,被人当场抓个现行可真是很丢脸的。
“郑主簿,万一到了那日,同时有两拨人行刺,一个刺杀本官未遂,一个刺杀席胜未遂,你觉得丞相会怎么看这件事情?”
“呃,是下官疏忽了。”
“所以咯,要是在使邸大门同时有两拨刺客出现,这和小孩子间怄气,互相扔屎的把戏有区别么?”
。。。。。。
“宇文温有什么动静?”席胜问道,他如今正在后院花园乘凉,站在面前的则是他的心腹。
“郎主,那厮没有什么动静,”
“没动静?是你们没发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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