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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1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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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观察使,观察使李三九“观察”的目标,明显和观察使刘文静“观察”的目标不一样。
新任淮南道观察使刘文静,奉旨前往淮南,“观察”(主持)淮南各州郡大索貌阅、输籍定样,刘文起顺道搭便船去鄂州,而观察使李三九,却没有什么具体“观察地点”。
李三九是作为天子的耳目在“观察”,其观察使司看起来都在忙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所以使司的设置更像是个幌子,暗地里的“观察工作”,另有其他见不得光的人来办。
那么,这些见不得光的人,队伍规模有多大,大到皇后都要为太子争取呢?
刘文静见着弟弟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放下书,再次交代:“为兄说过许多次,议论时政可以,但话题不要涉及禁中。。。。”
话还没说完,刘文起插话:“更不要涉及太子和皇子。。。。兄长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你有空东想西想,为何不想想本职?夏口江面的浮桥,不修不行,修了又会阻碍航运,如何两全,是件头痛的事情。”
“这么头痛的事情不想,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作甚?”
说到这里,刘文静开始絮絮叨叨:“这浮桥该怎么修,众说纷纭,你到了夏口,仔细勘察,若时机合适,不要随大流,单独给出个可行的方案,一旦获得采纳,不就有出头的机会了?”
“浮桥要耐用,便于维护,而维护成本尽可能低,还得方便‘开口’,让江船从容通过后,又要容易‘合拢’,这许多问题要解决,足够你想得茶饭不思。。。”
“是是是,兄长说的是。。。。”
刘文起敷衍着,兄长要说的道理,他都明白,但他知道自己恐怕在仕途上进展有限,毕竟竞争太激烈,而他以学官入仕,将来肯定比不过科举入仕的新官僚。
但兄长就不一样了。
刘文静是天子潜邸旧人,前途无量,明德年以来,到南中历练多年,光这份资历就很“硬”,如今又得差遣去淮南“观察”,想来事毕之后,下一步就是大用。
所以,与其自己努力,还不如在兄长这棵大树下乘凉,日后自己儿子想要有好前途,过了科举考试这关,可都指望“伯伯”了。
兄弟俩正交谈间,听得外面汽笛声此起彼伏,透过舷窗看去,却见自己乘坐船只已经驶入长江,江面上船只如梭,各自按着航行规则避让,所以汽笛声不断响起,相互间提醒对方注意安全航行。
江面上的火轮船很多,有南北对进,有东西对进,密密麻麻,如过江之鲫,刘文起看着如此壮观景象,不由得咋舌:“我前年来夏口,没见如此多的船啊?”
“一年跟一年不同,如今的夏口,可不得了。”刘文静说着说着,举了个例子:“夏口港的人员、物资吞吐量,自火轮船投入航运到去年年底,已经翻了五倍,所以,不修过江浮桥是不行的。”
“不是火轮船摆渡不过来,实在是需求量太大,靠轮船摆渡,港区对船只的调度数量有上限,不可能无限制增加,所以朝廷还指望修浮桥,连接大江南北,缓解航运负担。”
“所以,你要好好表现,即便提不出什么好办法,跟着同僚一起,把这件事情做好,同样是不错的,多积累年资,日后也多一丝升迁的机会。”
说到最后,他还重点强调:“不要老指望兄长给你遮风挡雨!”
第三百五十五章 应用题
工部官署,议事厅内,关于鄂州夏口长江浮桥修建方案的论证会正在进行,若不是天子在现场,这辩论就会演变成激烈争吵,各方案支持者就差挽起袖子咆哮了。//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长江浮桥,顾名思义就是横跨长江的浮桥,听起来是个很宏伟的工程,但不是前无古人,因为在后汉初年,割据蜀地的公孙述为阻止汉军走水路入蜀,就在三峡出口处修建了浮桥。
此桥形同水上关隘,将长江江面封锁,故而得名“江关浮桥”。
到了后汉末年,天下三分,蜀汉灭亡之后,晋军在蜀地造船然后顺流而下攻打吴国,吴军就在江面上拉起横江铁索,试图阻拦。
所以,在长江上修建浮桥,以当前时代的技术水平而言不是难事,但这浮桥一旦修好,就会把江面“锁住”,意味着航运中断。
这种结果是不可接受的。
譬如黄河航运,为了确保火轮船的畅通无阻,黄河上原有的浮桥全部拆除,但夏口长江浮桥是必须要修的,所以在确保浮桥通行能力的同时如何兼顾航运,成了技术难题。
一个技术难题,不同的人(技术队伍)给出不同的方案,几个方案孰优孰劣,就是在场官员们争论的焦点。
在一旁旁听的宇文温,现在不需要发表什么看法,只需要听取各方意见,知道各方案的利弊。
论证会不止开一次,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浮桥的修建要慎重行事,最后论证结果还得在政事堂讨论,由政事堂诸公拿主意,最终由宇文温点头。
而他要考虑的问题,首先是这条浮桥在长期使用前提下,尽可能降低使用和维护成本,所以,不能仅仅关注浮桥的建设成本。
建设成本高,但后续使用、维护费用较低的方案,和建设成本低、后续使用、维护费用高的方案相比,不一定就差。
其次,修建过江浮桥,不是单纯的一个修桥行为,宇文温还要考虑其后承载的重任,那就是服从“新夏口”的长期规划。,
基于整个夏口城的规划发展,在此前提下考虑长江浮桥的修建,才是宇文温必须拿主意的事。
鄂州夏口,即后世武汉三镇之武昌(武昌之名现在还未西移),位于长江中游,又是汉水与长江交汇之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在后世有一个名号,是为“九省通衢”。
从夏口出发,循长江水道行进,可西上巴蜀,东下吴越,向北溯汉水而至豫陕,或经洞庭湖南达湘桂,可以说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天然的航运枢纽。
自火轮船投入航运,加上鄂州、黄州的冶金、制造业进一步发展,夏口港的人员、物资吞吐量,短短数年已经翻了五倍,按照当前航运调度水平,夏口港已经无法支撑如此巨大的人员、物资转运任务。
一味地扩大港口面积、增加泊位是不行的,因为没有无线电,无法对众多进出港的船只进行统一调度和管理,港区越大,泊位越多,进出的船只就越多、越乱。
大量满载货物的火轮船,在港区内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这种场景光是想就让人胆战心惊,只要一发生碰撞事故,很容易造成重大伤亡。
若有大船沉没在进出港口的航道上,那么整个夏口港就瘫痪了。
夏口城的发展十分迅速,原有格局有些不合适,所以需要重新规划,港口也是如此。
不仅在江南夏口要有港口,在江北汉水入长江口处也得有转运港,以及容纳平民定居的城池。
一切,就如后世的武汉三镇一般,由三座城池(汉口、汉阳、武昌),合为“夏口”这一个都会。
夏口城要一分为三,那么夏口港也要一分为三,承担不同的航运任务,而南北两岸的港口之间,也得有一个高效的人员、物资转运方式,确保客运、货运的通畅。
南北两岸人员、货物转运的艰巨任务,光靠火轮船摆渡有些吃力,因为涉及到多级转运,每增加一个转运环节,就降低转运效率,所以为了维持高效的转运效率,需要建设跨江浮桥。
有了浮桥,长江南北两岸的马车,直接拉着货物及人员走浮桥过江,这可比经由航运过江方便、快捷,也可以有效分担南北港口之间的航运负担。
所以夏口长江浮桥是必须修的,问题是浮桥本身会截断航道,那么解决的办法,就是让浮桥具备“开、合”功能,即能确保马车通行大江南北,也要确保东西航行的船只能够通过浮桥所在江面。
如何在尽可能低成本的前提下让浮桥具备“开、关”功能,就是各建桥方案的不同之处,宇文温仔细看过这些方案,只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对此,宇文温的要求严格起来,要求各修桥方案不得泛泛而谈,必须用数据来说话。
譬如浮桥的承载能力、通行能力,以小时作单位,必须计算出每小时能容纳的车流量(马车)是多少,而每辆马车的载重上限是多少。
这种计算还包括对未来一段时间内通行量的预测,建起的浮桥,得考虑未来十年的过江需求,所以计算时还得考虑城市发展和工商业发展所带来的客运、货运“增加量”。
譬如浮桥开、合所需时间是多少,要开多大的“口”、这个口要开多久,才能确保航运的通畅运行,又不会让浮桥的“中断”状况持续太久,影响南北两岸的人员、货物往来。
譬如浮桥修建的费用概算(造价),还有维护成本的测算,必须列出计算明细,供“评委们”核查、质询,不能泛泛的说,更不能搞“钓鱼工程”。
所谓“钓鱼工程”,就是在工程报价时报较低价格,实施之后却不断加价,以至于最后的工程总造价比原来高了许多。
宇文温可不想做冤大头,加上为了推广“应用数学”,才对大型工程进行严格的“数据化”,一切都要以数据说话。
数学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没有数学,科学发展不起来,而只有大量的应用需求,才会刺激数学的发展,一条过江浮桥,宇文温要将其变成一道“应用题”,让工部官员们的数学素养,在这项工程之中得到显著提高。
将来,所有大型工程的论证,都要深度“数据化”,要让科举中设立的“明算科”有存在的意义,当数学(算术)真正和科举融为一体,那么新时代的科举,才不会走上考八股文的老路。
想着想着,宇文温精神抖擞,但看着眼前的几个修桥方案,却犯了难:
每个方案都有大量数据作为支持,证明该方案具备可行性,各方案看起来都不错,那么,作为决策者,该怎么选?
这种事,不可能靠投骰子来决定结果,宇文温看来看去只觉得头痛,喝茶提神之际,忽然想起了“和蔼可亲”的政事堂诸公。
对喔,这种事,不是该由你们这些中老年人来头痛么?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外交和浮桥
皇宫,太极殿外东侧,东堂,刚下朝的宇文温,与中书令王頍、礼部尚书刘焯继续商讨事情,第一件,就是皇朝使者出使东海倭国之事。全本小说网;HTTPS://щww。taiuu。com;
去年,倭国遣使周国,现在,周国要派出使者,在对方使者的陪同下,前往倭国。
使者此去,会携带国书,这国书该怎么写,很关键,所以“相关人员”之一的中书令王頍、礼部尚书刘焯,需要聆听天子的教诲,把握“核心思想”,确保国书达到应有的效果。
两国礼尚往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周国和倭国交往却又不那么简单,其关键之处,就是两国究竟要以何种地位进行交往。
倭国当然不配和周国平起平坐,但对方不会自认为周国属国,那么以周国的观点,可以认为:你这海外撮尔小国不识好歹,莫要遣使来丢人现眼了!
但基于现实考虑(海贸),两国有加深交往的必要,于是双方国书里,如何自称及称呼对方,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为了这件事,宇文温的心腹张鱼,奔走于两国之间,最后作为宇文温的代表,和倭国权臣苏我马子作了种种细条,为双方遣使互访拟定了解决方案。
连接两国的外交桥梁,搭起来了。
去年秋天,倭国使者带来的国书里,倭王的开场白是“东海国王致书中原至尊无恙”,然后在国书里,先说了一通场面话,献礼若干,表达愿两国通好之意,末了,含蓄的请求封赏。
现在宇文温决定,周国的国书,就着倭国国书定的调子,以“中原至尊”问候“东海国王”为开头,说一通场面话,申明两国通好之意,末了,给予对方封赏。
封赏之一,赐金印,上书“周委倭国王”,这个做法,是依后汉故事。
封赏之二,封倭王王子(实际就是王太子)厩户为“征夷大将军”,自辟属官、筹建军队,为周天子征发东海虾夷(倭国东境的虾夷部落)。
而倭国和虾夷诸部的战争,早就延续数百年了,此举不过是周国正式认可倭国的行为是“正义之举”罢了。
宇文温给王頍和刘焯把这个调子定下来,之后国书该怎么行文,那就是中书省和礼部的事。
之所以如此安排,当然是费了一番苦心,宇文温既然不打算和倭国翻脸,又要给倭国权臣苏我马子以助力,帮助对方“刷政绩”,便要以如此方式搭建两国交往的桥梁。
不然,倭王要是敢在国书里说什么“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宇文温是要发飙的,那么使者还不如不来。
既然倭国遣使,国书就得模糊用语,以方位“东海”代称,倭王是为“东海国王”。
对方不想自认周国藩属,不想称周国皇帝为唯一“天子”,以维护倭王在国内的无上地位,可以,宇文温不计较些许虚名,那么对方就以方位称呼周国天子为“中原至尊”。
这样,就巧妙绕过了两国实际地位关系,给双方都留有足够余地以对内进行“解释”。
其次,周国赐予倭国国王“周委倭国王”金印,实际上是重申了倭国国王的地位、身份,等于说废话,但倭王得到了这枚金印,可以骄傲的向国内臣子宣称,自己的王权获得了“中原至尊”的认可。
最后,最关键的一点,周国封倭国王子(王太子)厩户为“征夷大将军”,这是最关键的一件事。
在这个前提下,周国使者到倭国京城,倭王不必亲迎,只需要让身为储君的王子(王太子)代为效劳,叩谢“中原至尊”对自己及大王的封赏。
如此一来,倭王可以回避,由储君接国书,礼节上的难点就绕过去了。
征夷大将军一职,是周国所封官职,所以,受封征夷大将军的倭王王子,名义就成了周国臣子,别国储君成了周天子的封臣(名义上),天朝上国就有了面子。
周国朝廷喉舌可以将其鼓吹为“倭国已臣服皇朝”,而倭国朝廷喉舌同样可以鼓吹“太子得中原至尊看重”,虽然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
相对的,倭国王太子得了这个封赏,多了个金光闪闪的大义名分,讨伐起“东夷”(虾夷),多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不是我们倭国看你不顺眼(想抢你们的地盘),是大周天子看你不顺眼,让我来讨伐你!
对于国内贵族而言,倭国王太子得中原天子“看重”,被任命为周国大将军,谁要敢不听调遣。。。
那就是对抗大周朝廷!(王太子一方的说法)
对于倭国来说,储君得了中原王朝封赏,即表示中原王朝对储君的认可,这种认可并没有将倭王“矮化”为周国藩王,因为将来太子继位,依旧是尊贵的大王,而大将军一职,自然由新任王太子继承。
倭国王位变动,不需要向周国朝廷报备、同意,因为倭国不是周国的属国。
倭国需要报备的,是“征夷大将军”这一职务的变动。
如此安排,可谓两全其美,反正宇文温没打算和倭国翻脸,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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