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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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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
“都离远点,离陛下远点儿,谁都别出声音。独孤将军,请履行你的御林军统领之责!”文公公用大手推开平素他根本不敢得罪的柱石之臣们,大声命令。众文武们自知闯了祸,乖乖地让开一条通道,请御医抓紧一切时间为杨广诊治。早已经吓了半死的御医知道如果今天不能将杨广救转,自己的身价性命全都得赔进去。也顾不得什么对方是什么身份了,抓起一把银针,一根根向杨广头顶狠刺。
不过是半柱香时间,对裴矩、来护儿等人而言却足足有数万年之久。杨广的魂魄终于回到了躯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惨然问道:“你们怎么不打了,虞卿和裴卿死了么?来将军可曾自杀相殉?”
“陛下息怒,臣等再也不敢了!”鼻青脸肿的裴矩和刚刚被宇文士及用巴掌拍醒的虞世基二人匍匐在地,哭着赔罪。
“末将无状,请陛下治罪!”来护儿也不敢再惹杨广生气,跪倒在病榻前,叩头及地。
“你们都起来吧。朕知道你们都是因为哀恸过度而致。朕不追究,不追究!”杨广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吩咐。
“谢陛下!”裴矩和虞世基两人答应一声,委委屈屈地站在了一边。来护儿以极低的声音叹了口气,也跟着站起身。他觉察到了杨广不准备追究裴矩等人误国的责任,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这大好江山是杨家的,对方由着性子毁,别人再着急,又能怎样?
“张老将军已经去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收拾他麾下的残部,然后再遣能战之将为老将军报仇!”杨广也看到了来护儿等人眼里的失望,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陛下圣明!”一直将心提在嗓子眼的裴蕴、封德彝等人齐声称颂。
“唉,算了!朕是不是圣明,自有后世评说!”杨广再度发出一声长叹,摆了摆手,制止了一干文人继续阿谀奉承。“虞卿,你替朕拟旨,册授张老将军为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骠骑大将军、齐国公。配享先帝庙庭。荫三子,爵位传袭三世!”
“臣等代张老将军谢陛下!”以来护儿为首的众武将哽咽着致谢。为了表达心中的歉意,杨广一下子把文臣和武将中的最高职位都追赐给了张须陀,而配享先帝之庙的待遇,则等于把张须陀的抬到了开国元勋的地位,不由得武将们不心生感激。
“张老将军之长子应该叫元备吧,重木,他如今在何处?”杨广喘息了片刻,低声询问。
“启禀陛下,去年张老将军的妻子病故,元备回历城奔丧去未回,因而此番得以幸免于难!”独孤林抹了抹眼睛,哽咽着回答。
“虞卿,传旨封张元备为怀化将军、袭齐国公之爵。夺情,命其速回荥阳统领郡兵!”杨广毫不犹豫地命令。
“启奏陛下,东都对收拢郡兵之事已有安排!”黄门侍郎裴矩抢在虞世基回答之前,低声提醒。想是被来护儿打怕了,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点与武将们之间的距离,以蚊蚋般的声音奏道:“东都发来老将军殉国消息的同时,已经下令虎贲将军裴仁基前往荥阳检校通守之职,并以御史萧怀静为监军。算时日,二人如今已经到荥阳了!”
“又是你裴家的人!”来护儿恨恨地瞪了裴矩一眼,怒叱。
黄门侍郎裴矩赶紧又向远躲了躲,看见来护儿没有暴起相攻之意,才低声辩解道:“兵凶战危,一旦再把张少将军折进去,我等心中何安?况且裴仁基也是领兵多年的宿将,谋略不在杨公义臣之下!”
“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裴虎贲!”来护儿冷笑着摇头。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杨广轻轻拍了拍病榻,命令。“检校又不是实职,争它作甚?让张少将军先为其父治丧吧。传朕的旨意,命令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崱率领本部兵马,克日讨贼,若再怠误战机,则提头来见!命令归德将军王世充带领江淮劲卒北进,与刘长恭并力讨贼。命令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河南大使虎牙郎将王辩等各帅所部到荥阳,围攻瓦岗军!”他一口气,把瓦岗山附近能想到的兵马都提了个遍,发狠要以倾国之力将李密的头割下来。
“陛下,如此一来,恐怕江左兵力空虚!”来护儿听杨广这样疯狂地调兵遣将,顾不上再指责裴矩弄权误国,赶紧出言提醒。
眼下在江都附近的兵马有独孤林统领的御林军、宇文士及统领的雄武营以及王世充统领的江淮郡兵,三支兵马战斗力以雄武营为最,但其余两家联手,刚好可以牵制宇文家的力量。如果王世充领兵北上了,鼎足之势就会被打破,一旦宇文家图谋不轨,后果不堪设想。
“缺了王世充这一路,怕李密又趁机逃脱了!”杨广犹豫了一下,明白来护儿是一番好心,疲惫地说道。
他需要通过一场大胜来重建自己的威望。裴矩和虞世基等人的确有报喜不报忧的过错,但杨广知道,如果自己因此责罚了这批文官,等于向全天下承认大隋朝政已经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况且‘把奏折分类,捡令人高兴的消息来送入皇宫’是他自己亲口给裴、虞二人下的旨,过错不能算在别人头上。所以,只有快速把李密这棵毒刺拔了,才说明他自己先前犯下的过错并不严重。拔了李密,天下其他反贼也会受到震慑……
“陛下,臣举荐一个人,可以替代王世充和其余诸将,独力剿灭瓦岗贼!”裴矩的心胸难得宽广一回,居然肯主动附和来护儿的建议。弄权归弄权,他也不想江都附近的军力平衡被打破。在天下易主之前,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如他自己的安全重要!
“裴卿请讲!”杨广用黯淡的眼神扫了裴矩一眼,没精打采地命令。
“陛下何不调冠军大将军南下。如果他到荥阳统领齐郡兵马,想必无人不服。以其人的勇武,瓦岗群贼指日可灭!”裴矩向前凑了凑,大声道。
“朕刚才就想过。但冠军大将军此时在河间与贼寇激战正酣!况且河北六郡初定,他一走,地方上恐怕又会生变。”杨广眼神明显一亮,然后又迅速黯淡下去。调李旭南下剿贼的确是个非常理想的选择。但李旭的权力已经非常大,如果再把荥阳等地交给他,则此子的辖地就纵跨河南、河北两道,势力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一家豪门。而直接把李旭从六郡抚慰大使调为荥阳通守,则等于削了其手中的权。其人刚立新功却被无故削权,恐怕也不会尽全力做事。
“陛下可命李将军平定河间乱匪后,以六郡抚慰大使,冠军大将军之职,检校河南道讨捕大使之权!”裴矩迅速猜测出杨广的真实想法,低声建议。
“到底是裴大人!”忧心国事的封德彝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检校两个字,既解决了姓李的官职安排,又应对了圣主的心思。除了裴矩,其他人还真想不出来!
这两个字,用得妙,真是一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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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背弃(6)
“李将军的确可任此职,但陛下得另下一道旨意,命人保证他的粮草辎重供给!”见杨广的心思已经被裴矩说动,来护儿气哼哼的补充。“以免有人又克扣军粮,拿国家大事以自肥!”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罗艺又有隙可乘!”在杨广做出最后决定前,宇文士及也哑着嗓子插了一句。
此举非常不符合他的习惯,也容易被认为是故意给李旭制造麻烦。来护儿等人惊诧地扭过头去,试图从宇文士及的眼神上推测他为什么这样做。但宇文士及只是苦笑着耸耸肩,算做给所有置疑者的回答。
“陛下可以命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韦霁到博陵,暂且替李将军防御罗艺!”封德彝自作聪明地替杨广支招。
“那谁来看着黎阳仓,谁来剿灭王薄?”独孤林冷笑着反问。封德彝是个没有立场的墙头草,根本分不清其中猫腻。李旭的根基便是博陵周边六郡,如果朝廷既想让他效命,又派人去抢了他的根基,他肯全心全意与瓦岗军作战才怪!
“朕会下令给东都,要他们全力保障剿匪兵马的粮秣。”杨广看了一眼来护儿,回答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没等对方谢恩,他又扫了一眼宇文士及,然后以孱弱的声音补充道:“朕只命李将军检校河南道讨捕大使之职,总督各路兵马。他不必把汾阳军都带到河南来,自己留下足够的部属在涿郡和上谷防备罗艺!”
来护儿和独孤林等人相视摇头,知道杨广是担心有人在东都附近拥兵自重,所以才在检校二字上做尽文章。可裴仁基、萧怀静、刘长恭、房崱这些人哪个背后没有一棵大树?李旭仅仅凭着讨捕大使的空头衔,又怎可能让众人唯其马首是瞻?到时候恐怕连命令都传不下去,更甭说协调各路兵马与瓦岗军对阵了!
正愤愤不平间,又听杨广命令:“宇文将军,你把朕当年南征用的金刀取来,连同朕的旨意一道送到河北去吧。你亲自去对冠军大将军说”他闭上眼睛,仿佛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的勇武,“去对冠军大将军说,这把刀是先皇和朕所佩。要他拿着这把刀到河南总督各路兵马,有谁敢阳奉阴违,直接用此刀斩了便是!”
乍闻此言,病榻前的所有文武大臣都楞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想起来上前接旨。杨广当年领军南征时年纪太轻,威望不足,因此先帝在大军誓师时亲自赐了一把金刀给他,允许他对军中所有文武行使先斩后奏之权。如今杨广居然把这柄金刀又赐给了李旭,无形中等于以大隋两代君王之威给一名武将撑腰。剿匪之时李旭只要请出此刀,不但裴、刘等人没胆子招惹他,恐怕整个河南道的文武官员都要在其面前低头。
“宇文将军,宇文皛!”杨广等了好一会儿,听不到有人答应,恼怒地呼喝。
“老臣,老臣尊旨!”侍卫统领宇文皛见躲不过去,只好躬身领命。“陛下不要过于劳神,臣一定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好!”
“这回你宇文家偷鸡不成,反驶了一把米!”来护儿看了看宇文士及,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虽然杨广不完全信任李旭,但一柄金刀的作用,远高过了数万汾阳军。只要李旭早日把瓦岗山荡平了,到时候朝中有人稍微使一点劲儿,检校二字岂不是轻而易举地便被摘下去?
仿佛看懂了来护儿的心事,宇文士及又是苦笑着耸了耸肩膀,然后一言不发,缓缓地退向了门口。
如果一员虎将便可以挽救整个大隋的话,古往今来便没有那些浮云般逝去了王朝了。宇文士及相信李旭的才能,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纵使李旭能侥幸将瓦岗军剿灭,还有伏牛山、太行山、王屋山。他像救火者一样竭尽全力,焦头烂额,所有柴薪已经都被点燃,救火的人最终只能如张须陀老将军一样,筋疲力尽地葬身于这滔天火海中。
跟着众文武一并告退后,宇文士及没有回朝房继续混时间,而是命仆从牵了坐骑,悄悄地溜出了皇宫。父亲卧病在床,哥哥化及和弟弟智及又都被贬做了家奴,如今宇文家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撑着,每天从早到晚都不得片刻轻闲。
果然,刚刚转上朱雀大街,脚还没踏入马镫。迎面已经有十几个家人气喘吁吁地围了上来,不待宇文士及发问,众家将红着眼哭道:“二公子,您可散朝了。老爷,老爷已经等了你有一个时辰了!”
“什么事,有话慢慢说!”宇文士及听得心里一紧,尽力放缓了语气追问。自从去年家族在雁门郡受了挫折后,父亲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今年春天时还勉强支撑着能到朝堂上转转,维持一下宇文家的威风。如今却只能躺在家里,听他汇报朝野中的消息了。
对于一个弄权半世的老人而言,无法上朝参政,无异于被剥夺了全部生活乐趣。因而宇文述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已经濒临于油尽灯枯。
“老爷今天午时用过茶点,便急着听二公子您汇报朝廷动向。结果等了一个多时辰您迟迟未归,老爷心燥,想起身出门走走。几个奴婢上前搀扶,才扶着他从床榻下直起腰来,老爷的半边身体便没了感觉!”老家人宇文诰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汇报。
“那还不快去请郎中,死等着我干什么?”宇文士及听得心焦,大声喝问。国事糜烂如厮,家事又纷乱如麻,不由得他不心焦气燥。
“请了,江都城内几个有名的郎中都不肯再来,说他们无力回天。小人们去请御医,御医却说宫内有事,不敢擅离职守!”宇文诰一边哭,一边述说心中的委屈。“在咱老爷身体好的时候,哪个御医不像狗一样随唤随到。如今却个个都涨了威风……”
“别扯其他的,拿着我的玉佩,去宫内请御医!”宇文士及兜头给了家人一记耳光,打断了对方的哭诉。“去太医院,拿我的玉佩,等一个叫张良仲御医。他不会立刻有空,但除他之外,别的太医都不要请!”
“唉,唉!”被打楞了的宇文诰连声答应。接过宇文士及从腰间解下来的玉佩,撒腿跑出几步,又转过身来,迟疑着问,“二公子,一定,一定要姓张的么?老爷的病……”
“要你去你就去,别乱问!”宇文士及铁青着脸,呵斥。他记得今天给杨广诊病的御医便是张良仲,此人医术在太医院中算不得最佳,但眼下宇文家需要的也不仅仅是一个会看病的医者……
现实发展正如他所料,张良仲到了半夜时分才抽出时间赶往宇文家。给宇文述把完了脉后,老御医先悄悄地向宇文士及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说道:“国公爷不过是虚火攻心,并无大妨碍。只要保持心平气和,再吃几幅安神醒脑的药也就能恢复了。只是此药见效有些慢,需要耗些时日。所以还请国公爷不要急,慢慢调养……”
“呜呜,噜噜,呜呜……”宇文述努力张嘴,却发不出一个能让人听得清晰的声音。挣扎几次,他无奈地闭上嘴巴,任口水和泪水交替着流下。
“国公爷真的莫要急,小人看过很多这样的病。都是慢慢调养好的,慢慢调养就好!”张良仲见骗不过宇文述,急得满头是汗,结结巴巴地安慰。
“算了,您老也尽力了。先把药方开出来,其他事情交给我便是!”宇文士及叹了口气,低声命令。
张良仲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到外间开药方。宇文士及走到病榻前,先替父亲擦干净枕头,然后把手搭在老父的额头上,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眼前已经没多少生命迹象的身体。感受到了儿子的关心,宇文述再次努力睁开了双眼,嘴里依旧说不出话来,目光中的急切却清晰可见。
“您尽管放心,家里有我在。今天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陛下在书房昏倒了两次而已!”宇文士及以极其平和的语气,慢慢汇报。
刹那间,两道强烈的光芒从宇文述眼中亮了起来。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生命之火才会变得炙烈。“呜呜,噜噜,呜呜……”他如一个哑巴般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左侧的手足乱动,右侧的手足却瘫软如泥。
“我知道,我会尽力替大哥和智及争。估计就这两天,陛下就能知道您的情况。他会来看您,您一定也要坚持住”宇文士及感受到从父亲目光中传递过来的压力,信誓旦旦地保证。“今天给您看病这位郎中,与给陛下看病的是同一个。”他把声音尽量压低,俯在自己的父亲耳边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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