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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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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子以为对方会提什么要求,他冷静地做好了相应准备。如果这个要求出格的话,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拒绝。
不出他的预料,石岚果然开口。只是她的要求完全不像旭子所猜测,听在耳边犹如惊雷。
“抱紧我!”她伸出双臂,提出唯一的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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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故人(11)
“仲坚兄看起来神清气爽啊!”第二天操练的时候,罗士信笑着称赞。他很奇怪昨天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的旭子居然恢复得如此之快,那些用心险恶的流言蜚语昨天下午在齐郡的军官和文职中间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两厢比较,狂暴的天气都为之逊色。没想到大伙白紧张了小半日,当事人却泰然如云烟过眼。
“呵呵,今天天气不错,凉快!”李旭将令旗交给身边部属,转过头来回答。令人心神抒展的原因绝对不是天气,只是个中滋味实在不能为外人道也。
“天气是不错,难得在六月底还这么清爽!”罗士信抬头看看天空中的烈日,言不由衷地附和。他昨天在家准备了一大堆开解李旭的说辞,今天却一句也用不上。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空气中,浑身上下说不出地别扭。
“我打算等收完了麦子,就跟通守大人建议把队伍拉出去练练手。不经历几次实战,弟兄们的胆气未必提得上来!”李旭指了指校场上龙腾虎跃的郡兵,笑着说道。
校场中央,两个郡兵方阵正彼此配合着对付独孤林所带领的千余轻骑,因为人数足足是对方的七倍,又不会真出什么危险,所以士卒们配合得很从容,一步步慢慢推进着,片刻功夫就将轻骑压缩成了一个小团。
狭小的活动空间令战马纵不开四蹄,紧张得大声嘶鸣。风将战马的嘶鸣和兵器撞击的铿锵声一并送到耳边,点燃干云豪气。
“嗯,不用坐等贼人上门,咱们先下手为强!”罗士信眼神一亮,大声附和。“有你炼出来的这支铁军,保证杀得那些家伙屁滚尿流!”
“是大伙信我,叔宝、重木你们几个全力帮衬,此外,咱齐郡的儿郎也吃得下这分苦!”李旭微笑着,这一刻,他的脸上除了谦虚外,还充满了自信。这是一种很睿智的笑容,以前在刘弘基和秦叔宝二人脸上他曾经见到过,现在,他自己终于也学会了用同样一种心态去微笑。
“我们当然信你!”笑声中,罗士信的眼睛一点点张大,明亮如星。旭子在变,他清晰地觉察出今天的旭子与昨天大不相同。如果说在昨天之前的旭子就像一把寒光四射的刀,今天,这把刀就套上了一个朴实无华的鞘。虽然锋芒不再像原来那样逼人,却更容易亲近,也让人愿意和他交往。
类似感受不但罗士信一个有,独孤林也觉察得到今天的李郎将比以前更自信。仔细观察后,他惊诧的发现,流言非但没有将旭子打垮,而且成就了他。经历了一场风波后的旭子在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种从容淡定的意味。令人感觉既亲切,又心生敬重。
“昨天乍一听那些流言,我气得差点跟乱嚼舌头者打起来!”跳下战马,独孤林一边用亲兵送上来的手巾擦脸,一边气喘吁吁地跟李旭陈述。
旭子向独孤林拱手致谢,无论这话是不是真,对方能表明一个支持态度,就值得他感激。
“这谣也太不高明,一个河北盗匪,一个瓦岗流寇,隔着数千里,居然硬生生捏到一处!”既然对方表现地漫不在乎,有些话题独孤林也不再刻意回避,一语点破谣言之中的漏洞。
“孙安祖、我、徐茂功的确曾经一同出塞。我与徐茂功曾经交情颇深,上次阵前相隔太远,一直没看清楚是他,所以也没机会说服他痛改前非。”李旭摇摇头,坦然地解释。说到这,他又给了罗士信一个会心的微笑。对方没有乱传他昨天的话,也许是刻意帮他隐瞒,也许是不屑为流言推波助澜,无论如何,这个朋友值得信赖。
但旭子自己不再需要隐瞒那些现实,真相往往越隐瞒越容易被人误解,不如敞开了让大伙看个清楚。
“你可真会交朋友!”独孤林愕然半晌,点评。
“对我来说,现在他是叛匪。恐怕此时在他眼里,我亦是个不得不早日铲除的敌人!”李旭笑了笑,回应,声音中不无遗憾。
“总之是造化弄人!”独孤林苦笑着摇头,他发现自己能很容易地理解李旭的心情。“不管他,反正你的功绩我们大伙有目共睹!”
“就是么,如果有人那么好心给咱们送旭子这样的猛将来,我情愿他多送几个!”罗士信也在旁边插言。
他的话引起一片笑声。笑过之后,大伙开始好奇地打听起旭子当年出塞的经过。李旭也不隐瞒,把当年出塞经商,被大雪阻在苏啜部。第二年跟苏啜部豪杰共同对抗奚族入侵,最后与徐大眼结伴南返时受困突厥,火烧阿史那却禺营地的故事重新讲述了一遍。这些话他昨天跟石岚讲过一次,今天再度提及,该删节的删节,该夸张的夸张,听在众人耳朵里,脉络愈发清晰,故事也越发精彩。
“当年突厥人到大隋来交涉,还是承蒙令兄照顾,我才逃过了一劫!”说到回归中原的过程,李旭冲独孤林再度拱手致谢。
“家兄?”独孤林皱着眉头问。紧接着,他就从李旭嘴里听到了徐达严、李富梨两个通缉犯的大名。
“烧得好,仲坚烧得过瘾,独孤大人敷衍得也有趣!”罗士信拊掌,大赞。全然不在乎那两份通缉令的时效是否过了期。
“如果那个徐大眼,徐茂功没与你中途失散的话,此刻估计也是我大隋一员勇将了!”独孤林更关注当日的对手,摇头,轻叹。徐茂功的用兵能力给他的印象太深,对这样的敌手,他一直心怀敬意。
“应该是吧,当时的人,哪能想到现在!”李旭叹息着总结。
当时的人看不到现在,所以他没有必要让过去的友情成为负担,也不会承担本不存在的责任。采用流言作为武器来逼迫他离开的人,实在是打错了算盘。当一遍遍对着不同的人讲述自己的过去经历后,旭子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心态也越来越平和。他甚至开始怀疑该计不是出自徐大眼之手,凭借他对徐茂功的理解,对方的手段应该比这更高明才对。而曾经使得他困惑万分的流言,初来时凶猛,却缺乏后续招术和辅助手段,如果以徐茂功的眼光看,未免有些过于儿戏。。
当他把所有故事和说辞都编得无懈可击时,太守裴操之派人前来相请。“孙安祖、我、徐茂功的确曾经一同出塞。但我们之前的关系,却非流言所说!”见过礼后,旭子主动向老太守承认。
在他的印象里,裴操之大人素来胆小怕事。所以能让对方安心,他尽量做得令对方安心。
老太守却连连摇头,不接受李旭的说辞:“用几句流言就想让老夫自断臂膀,这些草寇不是太小瞧老夫的智慧了么?”对于贼人的伎俩,他嗤之以鼻,“如果你别有用心,他们还会把这话传出来么?老夫一直不招你相问,因为老夫根本不信这些鬼话!”
这下,轮到旭子惊诧了。他侧头看了看坐在裴操之身边的张须驮,发现通守大人的笑容中也包含着足够的信任。“我们两个找你来,是因为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需要商量。至于那些闲话”张须驮轻轻摇头,“谣言止于智者,靠这种招术伤人,既小瞧了对手,也看低了自己!”
“末将谢两位大人宽容!”李旭肃立,长揖。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感觉到眼前瞬间一片晴朗。
“不是我们宽容,是这计策破绽太多!”裴操之笑着摇头,““这次老夫找你来,是商量给陛下上贺表的事。高句丽臣服了,这事儿你听说了么?”
“什么时候?”李旭大吃一惊,追问。
“就在十天前,来护儿将军攻破毕奢城,高句丽惊恐万分,遣使请降。皇上已经允了他,征辽大军马上就要班师了!”裴操之大声宣布,语气中充满自豪。
注1:供奉,保护费。为旧时山贼的一种做法,他们本着不吃窝边草的原则给山寨附近村子提供保护,免于村落被其他流寇抢劫,同时收取一份固定的费用,维持山寨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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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诺言(1)
“先帝初建大隋时,我以为自己如愿以偿了。但我从三十岁时开始失望,一直失望到五十岁!”他的笑容有些苦,但语气与脸上的表情相矛盾,看上去带着一点点自豪。
“但老夫却从不觉得遗憾!李将军,你知道为什么吗?”这次,张须陀没有着急举酒碗,而是换了一种非常非常郑重的口气问。
“请大人不吝指点!”李旭抱拳,施礼。这些天来,他一直很迷茫。听了张须陀没头没尾的话,心情却渐渐变得开朗。他知道老将军在指点自己,所以用一种非常感激的心态受教。
“因为我发过誓,要护着这里啊。不过,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张须陀将脸靠近李旭,用胳膊压住对方的肩膀,以极低声音说道。“你看看他们,想想,想想自己这辈子最珍贵的是什么东西。想想,想起来了么?”
“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旭子想不出来。是酒馆中这些温馨的回忆么?他不能确定。他知道自己还年青,感悟不到张须陀此时的心态。但他发现自己不像原来那样烦恼了,因为他现在做着同样有意义的一件事。
我发过誓,守护着这里。那天晚上,张须陀如是道。
高句丽投降,初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李旭惊诧莫名,随即,他心中便涌起了浓浓的遗憾。他终是失去了再去辽东为同伴们报仇的机会,皇帝陛下忘记了去年令他来齐郡前所许下的承诺,此番征辽根本没有调他前去效力。但一转念,旭子的心态又平和起来。齐郡的生活也不错,这里的敌人远不如高句丽重金雇佣来的那些蛮族凶猛,更关键的一点是,指挥郡兵作战很容易获得百姓的敬意。和对待高句丽之战不同,民间对剿灭土匪战斗热情高涨,每次大军凯旋归来,父老乡亲们都在城门内外家道欢迎。
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呼声让人很受用,甚至能暂且忘记封侯拜将的梦想。旭子微笑着,听老太守裴操之继续阐述官方通报的平辽经过。
耗费了四个多月时间,征辽大军在上个月终于集结完毕。皇帝陛下亲自登台祭天,发誓不破高句丽永不回军。同时,大隋水师在来护儿将军的率领下扬帆出海,冒着风浪直扑贼人老巢。高句丽人起初时的抵抗依然激烈,但来护儿将军的水师屡破顽敌,稳扎稳打,终于在日前逼近平壤。
高句丽国王惧于大隋兵威,将叛臣斛斯政绑缚送往辽东,遣使请降。陛下与百官商议后,允之。
“大人是说,来护儿将军刚迫近平壤,斛斯政已经送到了辽东?”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礼貌,旭子还是不得不中途打断老太守的讲述。以他参与两次辽东之战得出的经验,他本能感觉到这场胜利来得蹊跷。
“对啊,所以说贼人魂飞胆丧呢。”裴操之还沉浸在兴奋之中,信口回答。
“高句丽境内多山,辽东距平壤接近千里!”李旭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首先,时间上算就不对劲儿,从辽东到平壤就算骑马也至少需要走半个月时间,如果使节在途中往返一个月,来护儿将军已经对平壤城发动了攻势。
但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猫腻,皇帝身边的随行文武却就是毫无觉察?此刻不像前两年,大伙对辽东和地形毫无概念。经历了第一次伐辽之败后,军中将领吸取教训,手中的辽东地图已经相对精密得多。任何一位将军站出来算算距离,都能推测出斛斯政肯定不是从平壤而来。
“也许高元小丑明知道这次他断无胜理,事先将斛斯政囚在了辽东城内吧!”听完李旭的话,裴操之楞了楞,强行解释。
平辽胜利是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这意味着地方上从此可以修养生息,也意味着明年春天他不必再为蜂拥而起的流寇头疼。所以,老太守此刻宁愿相信高句丽人的诚实,也不肯仔细推敲其中破绽。
‘裴大人毕竟只是个文官!’见识过老太守的执着后,旭子心中暗道。他把头看向张须驮,希望从对方身上得到支持。但通守大人却笑眯眯的将头侧开,不肯将目光与他相接。
‘原来通守大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为什么不说?’旭子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固执己见。岁月已经渐渐磨平了他的棱角,在学会圆滑的同时,他也失去了敢于说实话的勇气。
“各地官员都在给陛下上贺表,我和张大人琢磨了一下,咱们这里只有你受圣恩最隆,所以,到底送什么样的贺礼,还想听听你的建议!”裴操之见李旭不再给自己打岔,以为他已经被说服,把话慢慢切入了正题。
“若高句丽真能平定,已经是陛下最期待的贺礼了。”旭子斟酌了一下,尽量把话说得婉转。他不相信高句丽王室的诺言,两次辽东之战给他的印象是,耍无赖撒谎是高句丽这个半岛民族的特长。从当年辽东城的屡降屡战,到宇文述和于仲文二人所率领的三十万大军被人家尾随追杀,高句丽人的行为已经充分地见证了他们的信誉。但朝中的那些人,包括皇帝陛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屡次上当依旧不知提防!
“当年诸葛武侯对南蛮王七擒七纵,陛下已经三伐辽东,想必高句丽王这回已经意识到我大隋天威,知道洗心革面了吧!”老太守裴操之有些不耐烦,作为一个官场老人,他很轻松地就顺着李旭的话音捋出了对方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年青人还是血气旺,出于爱护角度考虑,老大人决定不于旭子一般见识。他整理了一下被打断的思路,正准备强调准备礼物的重要性,又听见眼前传来一声叹息。
“如果高元肯守信,我朝自然应给予宽恕。只怕……”李旭叹了口气,摇头,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此时他说什么都来不及了,班师消息既然传到了齐郡,千里之外的大军想必早已回头。
“我刚才和太守也这么讲过,但自开春以来,各地乱贼四起。想必朝中诸臣亦不愿意王师久拖于辽东,以免引得意外之祸!”张须驮见旭子仍然有些不开窍,在旁边慢慢补充了一句。同为武将,旭子的观点他非常清楚。以武将的角度看,要么不战,要战就应该将对手彻底击垮,以绝后患。像这样打到一半就收兵,反而会助长敌军的嚣张气焰。
但大隋朝已经禁不起折腾了。据传言,今年像齐郡这种以流民充当府兵去前线应卯的行为在各地都有发生。个别强悍的地方官员甚至公开抵制第三次征辽。直到五月,前往怀远镇集结的兵马数量还不及前两次的一半儿,并且有大批低级军官以各种借口逃避兵役。当然,这些传闻张须驮不能主动与同僚交流,但他认定这是朝廷不得不同意高句丽请降的真实原因。至于来护儿兵临平壤城下,反而是出乎朝臣预料之喜,所以朝廷根本没与水师联络就允许了高句丽人的投降条件。否则,绝不会出现水师刚克毕奢,斛斯政已经送到辽东的怪事。
“只有从辽东搬了师,朝廷才有余力对付各地乱匪。毕竟不能再由着他们这样越闹越大!”裴操之见张须驮附和自己的意见,非常高兴地补充。作为地方官员,他们更关注的是本地区的民生,而不是千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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