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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第5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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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的眼圈渐渐泛红,喝了一口茶马上又恢复了帝王的本色,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白玉环递给王渐道:“拿给公主。”
王渐双手捧过白玉环泣不成声。
自古以来,玉玦作符节之用,君王把臣子放逐到边境,若后来要他回来再辅助自己,就赐他一个“玉环”,盖“环”与“还”同音。
若与他决绝,不准回归,则赐他一个“玉玦”,因“玦”与“诀”(诀别)和“决”(决绝)同音。
如今皇帝赐下白玉环说明他依旧希望自己的女儿去了哈密之后还能回来。
一骑出了皇宫……
赵婉抱着小儿子,拖着铁喜站在黄河岸边回首遥望开封,久久不愿离去。
王柔花陪在她身边,也没有动身的意思,尉迟雷指挥着车队缓缓地沿着浮桥过河,拉赫曼则守卫在侍卫外围,如同钢浇铁铸的雕像一般等候太后和王后过桥。
二月的黄河边依旧寒冷,也充满了愁绪,唯有不懂事的铁喜很想挣开母亲的手,去捡拾那些好看的石头。
冷平坐在马上矗立在黄河对岸,只要太后和王后过了黄河,他将作为先锋,为王后开道。
面对滔滔河水,战马局促不安,不断地用蹄子刨着大地,冷平却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不仅仅是他,随太后王后去哈密的宋人每一个都清楚这种离愁是如何的煎熬人。
就在铁喜极度不耐烦,准备大哭一场的时候,一骑快马从官道上狂奔而来,赵婉满是泪水的双眼顿时就变得明亮起来。
一身黑衣还能在近郊官道纵马狂奔的人,只有宫里的寺人大官。
王渐坐在马上,虽然被战马颠簸的狼狈不堪,脸上的笑意从未消退过。
远远地看见车队才开始过浮桥,心头更是欢喜,尤其是看见一身白裘的公主依旧站在河堤上,心情更加的愉快。
远远地跳下战马,顾不上休息,快步奔上河堤,双手托着白玉环道:“官家赐下白玉环。”
泪如雨下的赵婉取过白玉环,仰头看看天空,看都不看王渐一眼,就下令道:“出发!”
王渐笑吟吟的看着调皮的铁喜,被王柔花捉着不情不愿的随着母亲在侍卫的护送下踏上了浮桥。
高声叫道:“早日回来啊。”
赵婉的身子停了一下,马上就继续踩着软乎乎的浮桥向对岸走去。
终于可以心无牵挂的离开东京了。
想到即将回到哈密,赵婉的脚步就变得非常轻盈,如同一朵出岫的白云飘过了黄河。
王柔花抱着铁喜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情变好的儿媳妇,这孩子在东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终于长大了。
铁蛋身为通缉犯,自然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便他贵为哈密特使,在包拯眼中依旧是一个杀人越货的恶徒。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进入公主府,铁蛋这个杀了六十八位西夏使者的罪魁恶首决计不可轻易放过。
一副马夫打扮的铁蛋小心的把王柔花扶上马车,与铁喜撕扯一阵,就随着大队人马启程,他决定吗,此生再也不来东京城了,除非,老包死掉。
车队一路向西,越走,队伍就越是庞大,不断地有回大宋探亲的将士归建。
归建的哈密将士,以西军最多,等车队抵达京兆府的时候,已经是一支足有万人的庞大队伍。
也越来越像一支军队。
那些原本围绕赵婉车驾的将门子弟很快就被彪悍的西域将士隔离在侍卫圈子之外,与这些虎狼之士相比,不论是精气神还是骑术,他们都相差甚远。
与将门子弟不同,那些读书人却对哈密武士充满了好奇,还以为哈密武士都是拉赫曼这等没遮拦的西域好汉,没想到,光头冷平的出现,更让他们重新定义了彪悍的含义。
也只有这样的汉子才能保护自己不受蛮夷的伤害。
第九十章鲤鱼西游
第九十章鲤鱼西游
铁心源见到欧阳发的时候百感交集。
两人在清香城漫步了一整天,虽然不能把诺大的清香城走个遍,却也让欧阳发对清香城有了起码的了解。
清香河从瀑布底下形成之后,经过温泉馆就汇集了大量的温泉水变成了一条小河,因为有温泉水的加入,这条河四季都不结冻,即便是在寒冷的二月,河水清澈依旧冒着袅袅的热气向城外流淌。
别处的清香木还是一片死寂,枯枝硬干的没有半分春意,河畔的清香木却已经绽放了新芽。
铁心源指着河对岸一直绵延到山脚的平坦田地道:“当初我准备在对面建造一些官舍和房屋,却被令尊阻止了,他提出开发清香谷里的百十条山谷,却不允许任何人动用这里的田地。
对面不足三百亩的田地出产的粮食虽然算不得什么,可是有了这三百亩田地,清香城总算是还有一片可以让我们知晓农时的地方。
也给以后留足了发展的余地。
可惜欧阳先生不愿意来哈密,如果他回来了,我一定会在河对岸给他盖几间茅舍,想来先生一定是极为喜欢的。”
欧阳发背着手瞅着白雪皑皑的天山笑道:“家父说起哈密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神往,微臣与几个弟弟总是不能理解,如今看了一遍,总算是明白了家父的心思。
且不说这里的异域风情,仅仅是这一片暖人心扉的人情,就能让人流连忘返。
大王放心,家父年迈经受不起长途颠簸,欧阳发却可以继承家父的意愿,继续为我哈密国添砖加瓦。”
铁心源点点头感慨道:“哈密国依旧年轻,还属于年轻人的天下,伯和兄旅途劳顿,不如就在清香城休憩一月,等养好身体,再去哈密国其余地方看看,这里百业初创伯和兄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欧阳发笑道:“这是自然,我才过日月山就喜欢上了这里,广阔天地自有一番作为。”
铁心源大笑道:“心胸宽阔之人自然就喜欢一望无垠的去处,天山巍峨,又让伯和兄有了近山之乐,如此天地岂不是专为伯和兄所设?
孤王以欧阳先生为师,你我师兄弟今日不妨大醉一场,发散一下心胸岂不快哉。“
欧阳发抚掌大笑道:“正合我意,一起,一起。”
自从来到哈密之后,欧阳发就出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父亲魂牵梦萦的哈密终究没有让他失望,这里比父亲描述的还要好十倍。
来的路上欧阳发已经细细的看过哈密国,一个庞大国家的架子已经被人搭建了起来,那些城池说白了就是国家的骨架,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小城镇和村庄填满城池与城池之间的空隙,也就是说,这些小城镇和村庄就是这个国家的肌肉。
只有骨头的国家必然是强硬的,这样的构架非常适合作战,如果一个国家想要发展,没有肌肉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一个活的国家。
欧阳发在哈密国是有家的,是父亲离开哈密的时候特意留下来的那间三进的大宅子。
回到家里的时候,妻子刘氏正在指挥仆役们打扫宅子,见夫君回来了,就笑吟吟的迎上来道:“父亲留下的宅子比妾身想的要好。
里面的桌椅板凳一概不缺,只要打扫干净了,我们立刻就能入住,小果儿也喜欢这里,原以为这孩子来到哈密会不习惯,谁知一觉醒来还问我,是不是回到了老家。”
欧阳发见仆役们正在打扫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摇头道:“父亲在哈密的时候,怎么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一间好宅子不足为奇。
只可惜父亲离开哈密的时候把他在哈密著述的从政心得也一起带回去了。
我在家中没有来得及读,现在想读也徒呼奈何了。”
刘氏听丈夫这样说,想了一下道:“刚才大王府派人送来了官人的告身,官服,好像还有一本名刺,是专门借书用的,说是官人可以凭借这本名刺去藏书楼借书,您要是不提起书,妾身还想不起来呢。”
“哈密有藏书楼?这倒是头次听说。”
欧阳发嘀咕着走进了已经洒扫好的内宅,穿过一道花墙之后,就看到了一座琉璃房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由得停下脚步,指着那间房子道:“那是什么?”
刘氏见丈夫终于注意到了暖房,掩着嘴轻笑道:“那可是宝贝,小果儿现在还在里面不肯出来。”
欧阳发与刘氏结发以来一向恩爱,见妻子在卖关子,就笑着摇摇头,找到一扇门推开走了进去。
刚刚进去,一股潮热之气就扑面而来,暖房的外面还是隆冬气象,暖房里面却绿意盎然,如同暖春。
一树桃花开的正艳,枚红色花朵将整座暖房都变成了春日的东京。
梳着总角的儿子,正在垫着脚尖想要攀折桃花,见父亲和母亲进来了,立刻停了下来,却飞快的跑过来把手里抓着的一根黄瓜递给了父亲,希望父亲看在黄瓜的份上,忘记他刚才攀折桃花的错误。
欧阳发笑着抱起儿子,绕过几畦春韭,来到低矮的桃树边上,折下一枝开的最艳的桃花递给夫人道:“这是野桃,能看花却结不了果子,夫人找个花瓶插进去装扮一下中厅也是很好的。”
刘氏接过桃花人笑的却比桃花艳:“苏子瞻在东京向旁人夸耀他在哈密国写的诗,其中一首被人喻作梦呓之作,却想不到是真的。”
欧阳发见妻子居然有兴致说诗词,遂凑趣道:“那首?苏子瞻作诗想来无数,哪一首竟然被夫人记下了。”
刘氏张嘴吟诵道:“《春菜》,蔓菁宿根已生叶,韭芽戴土拳如蕨。烂烝香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宿酒初消春睡起,细履幽畦掇芳辣。茵陈甘菊不负渠,绘缕堆盘纤手抹。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波棱如铁甲……”
欧阳发听妻子吟诵之后大笑道:“那就是贪吃的,如不触景生情,如何会做出这样的诗文来。
很有可能就是在父亲的这件暖房里写出来的。
我看这春韭已肥,夫人不如采些春韭,晚间我们就包些扁食,小果儿最喜吃扁食,为夫也沾些光。”
刘氏嗅嗅丈夫身上的酒气娇笑道:“怎么,跟大王转悠了一天,也没有混顿饱饭?”
欧阳发将脑袋杵在儿子的颈项间嬉闹道:“场面上的酒宴如何能吃得饱人?
纵然酒宴上皆是山珍海味,又有谁会把心思放在吃食上,高谈阔论而已。”
刘氏见丈夫微醺,接过六岁的儿子放在地上小声问道:“哈密官制与大宋不同,官员全部身着襽衫,也看不出一个高地远近来,不知夫君所授何职?”
欧阳发打了一个酒嗝道:“暂为中书门下行走,待为夫走遍哈密之后,另做安排。”
刘氏所有所思的道:“听父亲说哈密相国霍贤非是等闲之辈,夫君为他门下行走,恐非易事,不如早早确定。”
欧阳发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来的时候,路上遇见无数的哈密人往来于大宋和哈密之间,两地消息再无昔日闭塞之像。
此次哈密国与契丹,西夏连场大战都以哈密胜利结束,如此消息必将震动朝野。
不论是朝中,还是乡野,想来哈密国的高才定时如同过江之鲫,为夫既然先来一步,自然要找一处最能发挥某家长处的职位,一展平生所学。”
刘氏笑道:“正该如此,夫君暂且歇息片刻,待扁食熟透,再大快朵颐。”
欧阳发指着调皮的妻子哈哈大笑,率先扛起儿子快步出了暖房,刘氏就在后面笑吟吟的看着,她已经不记得丈夫上一次如此快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欧阳发没吃饱,铁心源自然也是饿着肚子的,拳头大小的芥菜包子一连吃了两笼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大王。
今天的酒宴很有意思。
除过霍贤这个老家伙依旧老神在在打瞌睡之外,黄元寿,彭礼,王大用等宋地来的官员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欧阳发来哈密是一个严重的讯号,在他之后,天知道有多少大宋高才要来哈密国入仕。
大宋每年在东华门唱名者能有几人?
与大宋数十万读书人相比,每科两百余人的取士人数如何能够满足这么多读书人的胃口。
否则也不会出现宋人落第士子北投契丹,西夏之事了。
入仕契丹,西夏的人数到底不多,士子们多少还要些脸面,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走这一遭。
和西夏,契丹相比,在哈密入仕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哈密国从祖庙取走一支香火的事情,满大宋读书人没有不知道的。
再加上哈密与大宋历来亲近,即便是皇家也下嫁长公主于哈密王,大儒如欧阳修,霍贤,刘攽纷纷在哈密为官,哈密王又是纯粹的宋人。
如此一来,谁也不能说在哈密为官就是背弃祖宗,就连对哈密国忧虑重重地文彦博,也从未说过哈密国乃是外族。
第九十一章梦话和灾害
第九十一章梦境和灾害
哈密的官场太平静了,平静到了没有涟漪的地步。
只要不贪赃枉法,只要按部就班的干自己应该干的事情,年限到了,就会升迁,就会有很大的一笔钱拿。
不多事,不越权,各扫门前雪是哈密官员最大特点。
事实上,只要做到这些,铁心源就可以偷笑了,这些官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官员好了很多,至少,喀喇汗国的迪伊思就非常羡慕铁心源能有这样的一群属下。
只可惜,在铁心源的眼中,这些人实在是太平庸了。
想想也是,能来哈密的官员一般都是官场斗争中的失败者,认命者,没有任何翻身余地的鱼腩官员。
这种人的目标一般都不算大,只要能在退出官场的时候拿到那笔丰硕的奖金,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现在,一大群鲶鱼来了……
铁心源从未感觉像现在这样富庶。
老婆带着一马车一马车的人来了,这些人与那些罪囚不同,他们是哈密国真正需要的人的。
只有这群人来了,才能给哈密国原本野蛮的血脉里注入文明的火种。
喝了太多的酒,铁心源也有些醉意,躺在云堂上,再次俯瞰清香城的时候,觉得生动了许多。
尉迟灼灼进来的时候铁心源已经睡着了,炉火熊熊却驱不散穿越云堂的寒雾,蜷缩在一张巨大熊皮里的铁心源睡得很是香甜,有这张油光致致的熊皮,寒雾奈何不了他。
关上花窗,寒雾就没了通路,云堂也不再是云雾的道路,关闭了门窗,云雾就缓缓上升,避开了高大的云堂,如同水一般沿着云堂高大的飞檐缓缓地流淌下来。
就这样,一座高大的云堂就被云雾包围了起来,酣睡的铁心源就像是这座高大庙堂里的神。
第二天铁心源醒来的时候,小心的把怀里的尉迟灼灼扶起来,他发誓,再也不在冬天的时候住进云堂了。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似乎都湿漉漉的,铁心源的头发都湿哒哒的,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睡觉场所。
“怎么,您不再睡一会,再多感受一下神仙生活?”
“我要是一个人睡,一定没有问题。”
“当年是谁抽风一样的修建了这座云堂?把房子修建在风口上那里是人干的事情?”
“我喜欢这里凉快。”铁心源说着话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老天爷哟,您就饶了妾身吧,只要喝高了,您就会来云堂发疯,可怜云堂管事一晚上要给你换七八次炉子,妾身也一晚上冻醒五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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