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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的光芒-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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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助毫不畏惧,反而平静地转过身来,儒雅地向单于施了一礼问道:“单于,您果真要砍了本使的头么?哼,难道您就不怕我皇再来一次北海之役么?请单于恕本使直言,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那外臣料定,单于庭还要北迁呢。”
“你……”
乌维的手指颤抖着指着严助,从牙缝里逼出凛凛杀气。
“来人!把这狂徒拉出去砍了!”卫队立即应声进来,四把明晃晃的刀直指严助。
第四百九十六章 汉军缺了点灵魂
乌维撇了他一眼,冷笑道:“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想把寡人的头挂在汉宫北阙么?真是可笑,那这样如何,寡人就先将你的头挂在单于庭前的高杆上。”
他很想下这个命令,
可是不太现实,理智在与冲动战斗,交缠不休,而且就在这时,他再一回头,看到了一双无奈的、沉郁的眼睛。
赵信是个明白人,他很坚决地,却是不易察觉地对乌维摇了摇头。
他立即明白了,现在不是和汉朝翻脸的时候,那意味着灾难,于是他忍痛回身对卫士道:“你,将这狂徒押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丢了。”
“单于这是怎么了?”
这种处理方式,虽然赵信满意,但句犁湖就不一样了,卫队押着严助退出后,句犁湖很不以为然地说道:“像单于这样当断不断,难免会受其害。”
乌维却是没有理会句犁湖,因为这也不是他的本意,他转头却是直接向赵信问道:“这……自次王今日是怎么了?是别意思么?为何刚才要暗示寡人放过严助?难道说寡人非要忍了这口气不成?”
赵信呷了一口马奶酒,神色平静地道:“臣也是一路煎熬过来的,个中痛苦熟知,臣怎会不理解单于的心境呢?可是单于可以想想,自从漠北之战后,我军已经是元气大伤,在数年之间已经是无力再战,很显然,刘彻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来挑衅,倘若现在杀了严助,不正中他的下怀么?后果不堪设想,匈奴再经不起这样的战祸了。”
“都是你……”
乌维转过头,将一肚子火发在主客身上,他手起刀落,一捧鲜血泼撒,主客就一命呜呼了。
“唉!寡人如此懦弱,你们又这么阻止,将来如何面对父王?”他心中十分懊恼。
元鼎六年春节前夕,严助回来了,他带领着使团回到了长安。
朝会之上,他口不停音,直接以诙谐幽默的语言,兴趣盎然绘声绘色地向刘彻描述了乌维听了诏书之后如坐针毡,而那些匈奴的王爷和大臣们围绕战和而互相指责的情景。
大汉朝野在倾听之时,渐渐地都被刘彻在岁近知命之时而雄风不减当年,执鞭凌北的气势所感染。
或者说,这也是刘彻勒兵阴山的目的之一,敲打一番。
自元鼎三年以来,刘彻就有一种感觉,很不舒服,他十分强烈地感觉到,大汉朝自从霍去病去世后,汉军仿佛失去了一点灵魂,将军们没有了锐气勃勃,并不能居安思危,士卒无心枕戈待旦。
他很担心,如此下去的话,汉军会垮掉,不复当年雄健,或者说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军队有一天会坍塌溃散,失去对匈奴的震慑作用。
另外,他也是为了实现封禅泰山的夙愿,一举扫除边境的不安因素,他十分不愿在出巡的日子里,还会被边关战事干扰。
这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严助的归来,十分清晰地表达了,抑或是再次印证了匈奴继续北迁的消息,他此时此刻,是完全可以放心循着当年秦皇的足迹,去进行一次朝圣之旅。
关于封禅的筹备,早在元鼎五年的夏季就开始了。
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寻找封禅的渊源和礼仪。
可太常王信要博士们遍查经典,却总是不得其要领。
几番翻阅之后,礼乐官们只单单从《尚书》、《周礼》中找到一些天子为表示对宗庙和天地的虔诚,要亲自射杀“牺牲”的零星碎片,有一点研究价值。
刘彻于是又命儒生与各家人才们研习射杀“牺牲”,准备起草关于封禅的礼仪。
道士和儒生,围绕封禅礼仪常常争得面红耳赤。
儒生们希望刘彻的举止持之有故,于是从五帝追溯到三皇,又从三皇追溯到泰皇,越追越远,可结果并不理想,还是莫衷一是,有的更荒唐,甚至得出了“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陛下此举“不与古同”的结论,明显是把话聊死了,惹得刘彻脸色十分难看。
而以公孙卿为首的道士们就不同了,他们只要刘彻高兴和相信,关于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
一天,公孙卿到宣室殿晋见刘彻,而君臣一开口,就很快地把话题集中到封禅之上了。
刘彻称徐偃、褚大等为“腐儒”,公孙卿很快就从刘彻的这些话语中得知他对儒生的不满,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他马上就在心里很快打好了腹稿。
“臣闻黄帝封禅,乃是为与神仙对话,以求天听,更为延寿不老,所以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陛下能通过封禅,直接到蓬莱与泰皇‘笋席’而坐。”
虽然与神仙对话很扯淡,但重点不是这个,刘彻只需要知道与封禅有关的事。
“哦!真是这样么?”刘彻的眼睛现出许久不曾有过的亮光。
“这么说来,呵,朕的封禅之举倒是合上仙之意了?”
公孙卿一副认同的样子,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陛下见微而知著,封禅泰山,乃利在社稷、功垂千秋的盛典,微臣愚钝,然愿随陛下前往泰山。”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从阴山归来之后,刘彻就摒弃了儒生们的谏言,他打定主意,一开春就出行。
散朝之后,刘彻召严助到宣室殿详细询问了匈奴北迁的事情,道:“朕此次东巡,爱卿就随朕左右。
司马相如一走,爱卿就是为数不多朕可以毫无拘束叙话的人了。”
严助忙着躬身道:“论出使郡国,安服南夷,臣不及长卿,论辞赋才情,臣亦不如相如。
然臣忠汉之心,与中郎将无异,能在陛下左右,实乃臣三生之幸。”
刘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爱卿大智,自是深谙朕心!行封禅之事,其实也是司马相如的遗愿。”
如果要说霍去病的去世成为刘彻心中永远抚不平的伤痛的话,那司马相如的离去,也使刘彻的心弦永远地失去了一位知音。
他在刘彻的心中总是那样浪漫不羁,那样音声相偕。
第四百九十七章 泰山封禅
单单就对于司马相如这个人,长久以来,更多的不单是他的诗词歌赋愉悦了刘彻的身心,或者说他的赋有多么举世无双,更是在于他多次以使者身份南去巴蜀、滇国,为汉廷立下汗马功劳,将大汉文明延伸到蛮荒域外,攒下大国的威望。
实际上,他这个人也不像汲黯那样,过于地刚硬固执,他懂得审时度势,不会肆意妄为大谈仁义,许多年来,不但多次排解了朝堂上的纷争,并且很巧妙地让许多争论化为共识。
他为女子作的那许多篇洒满怨恨的赋作,才思满溢却深怀不满,让刘彻不但没有反感和疏远他,反而会为他的才情所震撼。
司马相如他得病,患了消渴症多年,这症状很古怪,一直到他去世,刘彻才有了许多计较,忆起那往日君臣叙话时的一些细节,司马相如他不断地要宫娥为自己续水。
“哈哈哈,爱卿为何如此焦渴,难道在府中没有茶饮么?还要向朕讨水喝?”
刘彻常常看着他喝水如疾,如此打趣地问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却并不解释,只是笑了笑,没有一丝挂怀。
有一次,刘彻偶患小恙。
淳于意为他诊病之时,无意之间提到,说起司马相如的症状,岂知淳于意也了解,他也不隐瞒,向刘彻解释说此病全名曰消渴症。
几天后,刘彻空闲下来,特意召司马相如来到宣室殿,并且要淳于意为他诊病,帮他看一看。
淳于意当即开了药方,不过等司马相如告退后,他告诉刘彻,病是那个病,只不过中郎将沉疴已久,非人力可救,此时纵使扁鹊再世,施展妙手,亦是无回天之力。
在司马相如走后,他为刘彻留下了谏言:臣蒙陛下垂爱,得以奉事左右,君臣诗文唱和,愉悦情畅至极,臣常伴身后,每每交谈,深感陛下宏业,胜于秦皇。
故臣以病躯残身,特请陛下行封禅大典,从而福荫万世,永固社稷,此为天下之福……
在司马相如离去之后,刘彻再每每读起这一封上书,亦是久久不能释怀。
司马相如一死,
又能几人能与他话古谈今呢?
刚刚交上正月,刘彻就坐不住了,急不可待地从长安东巡。
其中太史令司马谈也是力主“封禅”的朝臣之一。
他的儿子司马迁虽成年了,可父不终子不继,司马谈还健在,他暂时还不能写史记。
司马谈早在几天前就奔赴洛阳,为刘彻祭祀嵩山做准备。
此去必经之地缑氏,那城边的太室山对日益失去矫健身体的刘彻,有着强烈的诱。惑。
为了刘彻出行安全,洛阳太守做足了准备工作,从接到诏命之时起,就出动了重兵,清山戒严,看管甚严,还特地禁止百姓上山朝拜。
就连轿舆所经过的道路,
也由军队抢修。
刘彻也见怪不怪了,
这是这种社。会必然的形态。
司马谈本来就是追求完美的人,何况说起来这还是朝廷举办的盛典呢?
从祭祀的礼器到祭献的“牺牲”,他都一一过目,还要记下来,以备向刘彻禀奏。
虽然官阶并不太高,但他肩负的重任,与国之重礼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了,使得太守、郡丞和县令们都不敢对他说的话有半点疏忽。
在正月二十八日一大早,那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就上了山,祭祀规模和气魄丝毫不亚于雍城祀五畤,而这样的场面,司马谈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让他很不解的是,当钟磬鼓乐烘托出祥和的气氛,陛下登上太室山敬献“牺牲”时,从山下传来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声音在群山间回荡着,
经久不息。
这欢呼是从哪里来的呢?
其实很简单,就是回声……
可是司马谈不知道啊,他一口断定,这是来自“太一上界”的恩赐,他赶忙把这个想法禀奏给了刘彻……
刘彻面色古怪,装作十分惊异地道:“这……朕真的可以活到万岁么?”
司马谈一脸严肃地道:“天帝如此说,自然不会错的。”
刘彻不忍心指正他,也是为了封禅的顺利进行,不如将计就计,立即下诏扩建太室祠,禁无伐草木,并以山下三百户为奉邑。
大臣们也纷纷顺从天意,在朝见刘彻时就口称“万岁”了。
司马谈因此也受到刘彻的赏赐,这让司马谈兴奋了好几天,道士算什么?他们专以妄言欺瞒圣听。
现在,连嵩山都欢呼皇上万岁,这不是社稷永固的象征么?
这让他追随刘彻去泰山的心情,就更加地迫切了。
可就在这时,他却病倒了。
他不得不滞留洛阳,眼巴巴地看着刘彻的车驾远去。
多年以来,他茹苦半生,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血——写出一部自《春秋》以来全新的史书,他付出得太多了,以至于损耗精力,而这次一病倒,他就担心,可能要抛下未完的巨著而去了。
对朝廷来说,诸如像他这样一个六百石小吏的去世,没有人会在意,甚至说是不会有任何波澜的,可对他来说,让终其一生编著的史书搁浅,就此停手,他不甘心。
前些日子,他托人带信给远在西南的司马迁,要他直接赶到洛阳,接下他的活。
他也没给家中片纸只言,他不愿意让相濡以沫的妻子为他担心。
从长安出发时,他回了一趟家,向夫人告别,夫人泪眼地劝道:“老爷能否向陛下赐告,不去了呢?”
司马谈道:“封禅乃朝廷大典,亦是本官职责所在,岂可因私废公,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一天,他已走出了很远,还看见夫人倚在门首相望,他心里充满了歉疚。
司马谈不敢再往下想。
身体虽然日益沉重下去,可他的心一刻也没有闲着,在等待儿子的日子里,他觉得有许多事情还要做。
就在上一次司马迁回京时,说到编史,父子商量要采用一种全新的结构来完成他们的夙愿。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司马迁归家
这一年以来,司马谈不知道已撰写了不少人物,没有上千个也有几百个,可前后相比较,他又总觉得自己的语言太枯燥了,没有一丝韵味。
活生生的人物一到了自己笔下,就不鲜话了,又怎么就变得简单了呢?少了一份血肉和情感,他补不上,只能指望儿子有独特的见地,将来再加以润色了。
这天的太阳悄悄爬上窗棂,司马谈没有继续休息,而是一喝过汤药,就开始了阅读。
不过这样的阅读是以透支身体为代价,所以并没有持续多么长的时间,他就不再保持注意力集中,而是感到分外疲倦,头上冷汗淋漓,两口手也不停地发抖。
他坚持不住了,转身回到了病榻,接着喝了一杯热茶,要书童掩上房门挡住湿气,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躺下去,他就再也没有起来。
司马谈在昏睡之中还不肯放弃前往泰山的念头,他甚至出现了幻觉,好像觉得自己跟着刘彻到泰山上去了。
他看见一群道士故作神秘,拜倒在刘彻面前,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在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上看到了神仙,尤其是那个让他十分厌恶的公孙卿,更是说得神乎其神。
而再看旁边,那些只知在刘彻面前唯唯诺诺的大臣们,也没有保持臣子的谏责,统统变了,纷纷述说着自己的神奇遭遇。
司马谈面色一寒,迅速越过拜倒在地上的人群,大声喊道:“陛下……陛下……”
“老爷!老爷!”
这是书童的声音,当他睁开干枯的眼睛,就看见书童伏在榻前,书童很伤心,注视着他,一脸担心,眼泪汪汪的呼唤着。
“嗯,你哭什么,咦,现在……是何时了啊?”
“老爷!你已昏睡四天了。”
四天?
一觉这么久么?
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司马谈喘息了许久,慢慢地缓过气来,叹气着问道:“有消息了么?公子还没有回来么?”
“老爷,再等等吧,这西南山高路远,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
“唉!老夫……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快没命了,见不到他了。”
两人正说着,
就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
书童也不傻站着了,猜想是少爷回来了,急忙出门去看,果不其然,正是司马迁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与当地百姓说话,他又急忙迎上前去道:“公子可回来了!快进去看看老爷吧!老爷他……”
“老爷怎么了?”
“老爷他……”
司马迁顾不得书童结结巴巴地回话,没再询问,就径直奔向内室,来到父亲的病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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