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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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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车转向之后,开始稍微脱离接触,准备依靠车左的射术将密集的矛阵射出缺口,从而再度冲击,或为后面的徒卒步兵们创造一个冲击的机会。
矛阵不散,没有缺口,冲击只会徒增伤亡。
一些勇气极佳的火枪手在后排已经装填完毕,在战车准备脱离以弓箭攒射的时候,这些火枪手们再前出到矛阵的间隙,朝着三十步外飞驰的战车开火。
纵然那些身为车左之人技艺高超,但是战车放弃冲击转而以车射之法制造混乱,对付一般的徒卒尚可,但对付夹杂着大量火枪手的义师军阵,却是自寻死路。
骑射永远射不赢步射。
第一批胆子最大的火枪手的轰鸣声中,公造冶立刻觉察到了威胁所在,急忙叫人传令:“万万不可追击!”
适在左翼摆的是数阵,是死阵,一旦队形混乱出现缺口,万一越王发觉到,或者越人领兵的贵族察觉到,就很可能从缺口楔入,造成阵线的动摇。
所以,这边无法追击,无法反击,所有的进攻都要依靠右翼的那支机动性最好的兵力完成。
命令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传递着,逐渐连成一片,各个连队的士卒高声呼喊:“不得追击”的口号。
正如公造冶所预料的那样,当冲击失败,战车转为车射的时候,这一次攻击就算是结束了。
因为火枪手的数量远胜战车的车左,也因为三十步的距离居然方便车左以射术射杀列阵的义师,却也很适合火枪手以重火枪反击战车。
两轮对射,战车不敌,转向而退,那些后面跟随的徒卒尚未交战,便纷纷跟随战车退却,
义师这边既有不得追击的命令,迅速补足的前排的阵型,几乎是战车逃逸的瞬间,左翼的众多义师步卒齐声欢呼。
他们只是被教育过,在平原上列阵,步卒一样可以抵御住战车的冲击,只要有火枪手的配合。
可是,数百年贵族君子的心理优势,数百年战争的车战方式,都让战车成为一种心理上碾压步卒的存在。
虽说墨者的话几无虚言,可要让这些步卒们扭转这种心理,非要一场血与火的厮杀。
而所幸,他们顶住了战车的冲击,甚至屠戮了不少君子贵族,在阵线未散乱的情况下逼退了越人的战车。
虽然不能追击,但这已经足以欢呼。
在这之前,公造冶也只是认为这些步卒可谓强军,但是能强到什么程度,他不知晓。
但现在,看着越人留在战场上的六十多辆损坏的战车,还有遵守命令没有追击的义师步卒,公造冶明白,真的就像适所“自傲”的那般:这场仗必胜,只是大胜还是小胜的区别。
而这关键,还在于义师的右翼。
…………
右翼,义师的骑兵不断在越人的侧翼逡巡,却不进攻,仿佛在寻找机会。
第一波进攻的越人崩溃后,后续的越人左翼集中在一个小山丘的附近,战前那座小山丘就是右翼的步卒这一次进攻吸引越人的关键点。
一旦吸引成功,脱离疾行到左翼的步兵和骑兵,要依靠这座小土丘的掩护,防止被越人察觉,从适所在的那处土丘高地的后方,绕一个圈转移到左翼。
右翼的六个旅尽数都是考核甲下之上的,沛县人居多,老兵也多,对于越人的左翼其实连在人数上都有着一定的优势。
庶轻王所在的第七旅处在整个队伍的最右侧也是最靠前的一支,他们在这里整队后,在等待己方的那些小炮兵重新展开。
依靠骑兵在侧翼的逡巡,让越人暂时处在一种紧张不安的等待中。
实则即便越人主动进攻,义师这边也不会畏惧,在之前越人的混乱中义师右翼六个旅都没有追击,而是停下整队维持阵型。
庶轻王所在的火枪连队已经装填完毕,瞟了一下后面的炮兵,也已经展开,二十五门轻便的小炮夹在两个旅之间,对准了山丘上的越人。
一次轰鸣后,山丘上的越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可怖的死亡,朝着山丘下面的义师发动了一次冲击。
冷兵器对战,需要勇气,要忍得住血流满面,忍得住肚肠破裂。
可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在身边的铁丸子,面对这些铁丸子一下子将身边伙伴的脑袋砸掉,面对一个铁丸子不知道从何处飞来掀开自己的头骨的恐慌……那些冷兵器厮杀所需要的勇气比起忍受炮击要差得远。
庶轻王听到了远处六指传来的命令,也听到了骨笛声的变动,于是他号令道:“全连!前进!”
伴随着命令,在前面展开的四个旅如同有一只手在指挥,齐齐向前,火枪手紧贴着矛手前行,这一次是要彻底击溃此时越人的左翼,以逼着越人调集力量,压缩战线到潡水这一侧。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在距离五十步左右的时候,鼓声突变,庶轻王下意识地吼道:“三排开火!自由装填!”
第一排的火枪手半蹲在地上,第二列战开,第三列利用火绳枪之间巨大的间隙分散在第二列身后的缺口处。
庶轻王将眼前的火枪对准了一个挥舞着短剑的越人,扣动铜勾的瞬间闭了一下眼睛,急忙向后退去。
枪声响起的瞬间,矛手们也发动了冲击,双方各五十步,正是可以在保持阵型的情况下冲起来的最佳距离。
庶轻王退到后面后,剩余的两排火枪手也完成了射击,迅速退后。
矛手连队和冲过来的越人战成一团,庶轻王一边看着那些正在奋力厮杀的伙伴和敌人,一边用一种机械的动作装填着。
第三七八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十九)
嘴里含着一枚铅弹,含在嘴里就不会先放铅弹后放火药,他们连队都是这样装填的。全本小说网https://。
矛手连队的空隙间距不大,越人的队形太过松散,根本不能对各个连队的矛手造成什么威胁。
火枪手之前的短距离三排齐射,基本都命中了越人,冲过来的时候已经稀稀落落。
他想着,自己若是能够赶紧装填完,就可以再射一次,现在前面乱成一团,随便一枪都能打中人。
就在他吐出铅弹塞进枪口的时候,远处的小炮再一次轰鸣,他不去管,等到装填完毕想要开枪的时候,发现越人已经有退散的趋势。
自己下达的命令是自由装填,他训练的刻苦,也仅仅比於菟这些老火枪手稍慢一些。
并不整齐的第二次射击响起的瞬间,已经被矛手对冲而混乱的越人左翼彻底崩溃,掉头就跑。
后面的传令兵和鼓笛手一直在传递着命令,不准追击,不准追击。
只有那些完成了装填的火枪手趁势射了一轮,随后就跟随者矛手成列的登上了这座不高的小土丘。
军鼓响动,示意整队。
庶轻王登上去的时候,顿觉眼前豁然开朗,远处中军的越人也能够看得到。
己方的二十五门小炮快速地被推拉到了山丘上,一直在逡巡的骑兵这一次选择了追击,但也没有追远,而是踩踏了一番溃退的越人后即刻返回。
但就是这样一次追击溃兵的冲击,给越人带来的极大的震撼,尤其是短时间内越人的左翼崩溃,更是让越人出现了慌乱。
庶轻王想,这就算是完成了诱敌的任务了吧?
可他却不知道,中军的适正在骂娘,一名传令兵第一次听到适传递军令带了脏话,心说适这一次可真是急了。
“告诉孟胜,他妈的越王见势不妙跑了怎么办?告诉他,悠着点,别再进攻了!越人要被吓跑了!”
那传令兵闻言,复述了一遍后,双脚猛刺马腹,朝着右翼狂奔。
适高估了越人侧翼的力量,也低估了堪称精锐的那六个旅的进攻能力,越人的侧翼一触即溃,一如当年城濮之战时楚人右翼的陈蔡联军。
他害怕越王心慌,直接选择撤退,那样的话就打不出一个全歼越人主力的机会了。
正是挑软柿子捏,越国正在衰退期,加上越国的军制和军力其实都远不如中原各国,适从没想过这一战会失败。
失败是不可能的,打成这样样子,最不济也就是守城战,耗死越军让越人撤退,反正晋楚忙着争霸晋国没时间干涉,齐国还在越国背后虎视眈眈。
可在战略上,打成守城反击,就已经算是失败了。
现在的局面和预先设想的完全不同。
按照他的设想,应该是中军被越人压制,让越王翳看到有胜利的可能性,觉得义师怯战,让越王翳心理上觉得“再加把劲,中军和左翼就会被击破,调动部队顶住义师的右翼即可,撑到中军完成突破”是可能的。
这样才能够让越王翳带着这种心态,提防于城濮之战侧翼崩溃导致大败的情况,调动部队顶住右翼的攻势,同时突击义师的中军左翼,期待在义师右翼获胜之前突破义师的中军,将义师分割。
现如今处在天下变革之始,如吴起的武卒可以做多以一敌三,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赵国也是实力大增,齐国变法之后更是引来五国伐齐……
旧时代的战法在新时代完全没有获胜的可能,可万万没想到右翼进攻的威势有些过猛,而越人的左翼当真是一触即溃。
当年长勺之战,前提是干时大战,齐国大胜,认为鲁国不堪一击。一鼓作气而不下,鲍叔牙认为鲁国“怯战”,再来一波鲁国必败,结果才导致了鲁国的防守反击之策成功。
城濮之战,那是晋国诈败,让子玉看到了去他妈的右军崩溃、我中军和左军可以先击溃晋人、反过来再去支援右军的可能。
可现在的情况是……适不敢用什么诈败之策,诈败之策弄不好就会导致全军崩溃。
上来就布成两翼突出而中军在后的阵型,越王翳就算是傻子也不会钻进来。
靠着诈败或者放弃一部主动后退凹成侧翼包围,适又没这个信心,义师和现在各国之间军队的差距有多大他心里也没底、义师能不能做到初始不利而不溃败他也没底。
他不敢冒这个险,墨家也是必须稳扎稳打,在稳扎稳打的前提下,不要冒险出奇兵又最好打成一个歼灭战。
输了就会错过泗水称霸的最佳机会——楚国和晋国一旦在中原打出结果,不管谁赢,都不会放弃泗上,必然会想办法干涉。
之前墨家表现的过于出众,从商丘之战到滕地破城,再到三个月的时间适带着越军在泗上各国兜圈子,都证明墨家义师是一支强军。
义师总共就五百骑兵,若是有五千骑兵,这仗怎么打都行,反正越国没有骑兵,中军焦灼防守两翼包抄,那也是一场大歼灭战。
布阵的时候忌惮越军的数量,义师的左翼弄成了纯防守的阵型,义师中能够做出快速机动的一共才七八个旅,基本都集中在了右翼,一旦越人觉察到情况不对想跑,追都追不上。
最完美的情况,就是越王翳觉得,再使使劲义师就败了,然后义师的右翼可以依靠人数优势守住,这样才能争取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让右翼的几个旅和骑兵从后方借助山坡的掩护机动到左翼,依靠那几个精锐旅的机动性完成步兵的包抄。
他是万万没想到,越人的农兵在最精锐的几个义师旅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这样下去,万一孟胜心中觉得这是个机会再继续进攻,胜利倒是能胜利,可是越人的主力就溜了,那这一场大胜于长久看没什么意义。
中军和左翼的结合处,那已经判断出是越人的主攻方向,问题是越人打仗还是依照着之前的战争模式,先冲了一波看看情况。
可第一波冲击,在炮兵和火枪手的配合下,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六十多辆战车被击毁,义师军阵岿然不动,越人就撤回去重整了。
若是义师的各个旅的训练水平都差不多,其实试探着打了一次知道彼此的水准后,就可以左翼散开旅方阵,采用和左翼一样的阵型,以横队准备侧翼包抄了。
问题是左翼的几个旅防守有余,一旦动起来就会出问题,万一越王翳又是个战术高手会抓住变阵混乱的时机,再冲一波也可能导致左翼崩溃。
换句话说,适,或者墨家所有顶尖的将帅们,守城可以守得极好,但是上万人野战作战水平还是不够。
现在越人的第一波进攻刚刚退回重整,义师的中军和左翼都没有追击,适倒是不怕越人反包抄突出的右翼,反正有潡水阻拦,被地形限制越国的军队无法全部展开。
可现在他怕的,就是越王一看情况不对,直接选择撤退,那就把一场“崤之战”打成了“两棠之战”,把预计的歼灭战打成赶羊。
到时候晋国收拾完楚国,再把手伸到泗上,越国元气未伤整军再战,那就麻烦了。
可是,这也实在怪不到孟胜头上,孟胜算是完全执行了他的命令,右翼初始猛攻,只是没想到攻的有些过猛,猛到适心中极为担心越王会选择溜……
其实,这到底是适的问题,他过于求稳,而既想求稳又想打出一个歼灭战,难度太大,尤其是骑兵数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
…………
越人中军。
越王翳脸色铁青。
开战之出,他观望义师军阵,便评价道:“墨家以数阵迎我,数阵,冬僵之蛇尔,一点破则全军破。”
他也算是打过几仗的人,还和晋国合作欺负过内乱时的齐国,又接受过贵族的军事教育,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从阵型上看,他想的一点没错。数阵的弱点就是这样,一点破,全军崩。
义师看起来不过两万人,因为阵型太密,所以看起来人数比实际上更少。所以越王翳没准备来什么诈败诱使义师阵型出现缺口的计谋。
越王翳的选择就很简单,只需要抓住一个最好的位置猛攻,只要攻破,那么义师就会溃败。
他选的主攻方向,也是义师的死穴。中军和左翼的结合部,只要攻破这里,就能围歼大部分的义师在潡水河畔,到时候用以保护侧翼的潡水,就会成为限制义师逃窜的黄泉。
他选的进攻方式,也是时代的主流,先以战车冲击,后续步卒跟上,而越人最精锐的君子军暂时不会出动。
等到那些教士徒卒消耗了义师的锐气、战车将义师的数阵冲出缺口,君子军一拥而上,便可突破。
可问题是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
双方隔着一里,义师的火炮就开始轰击,其实死不了几个人,可是让士卒恐慌却是不可避免的。
致师挑战,还没靠近军阵,就是火枪一波齐射打死了挑选出的勇士,还有一个下大夫呢。
战车冲击,靠近之后,义师居然靠着步卒顶住了战车的冲击,第一波冲击战车就损失过半。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左翼瞬间崩溃,战车退回来的这段时间内,就看到左翼自己的徒卒如同潮水一般向后狂奔。
的确,义师摆出的是死蛇一般的数阵,可左边的情况却又不同,越王翳立刻想到了那支被自己“追”了两三个月的义师万余人,他怀疑自己左翼遭遇的就是那支强军。
右侧战车冲击的方向,确实也印证了越王翳的判断,义师摆出的数阵防御有余,反击不足。否则战车就不会那么容易逃回,若是义师也有战车,肯定会选择反冲击和追击,基本上自己也就败了。
他也真的想到了城濮之战的教训。
可问题在于,城濮之战,楚国的右翼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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