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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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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愿尽绵薄之力,为顾相做一场法事。”
顾仙佛摇摇头,笑道:“多谢卢伴读美意,只是这事儿就不劳烦卢伴读了。”
卢东来先是一怔,随即才恍然大悟地拍拍自己脑门,连道:“看贫道这不中用的脑子,都忘了大师兄还在长安城里,有大师兄在,哪里轮的上贫道来,哈哈,顾将军不要挂怀,就当贫道说了句昏话便是。”
顾仙佛再次摇头,道:“卢伴读一番好意,顾某又怎会不识抬举,只是卢伴读猜错了,国师虽于我父交好,但是他也不会来做这一场法事。我父亲生前便对于鬼神之说敬而远之,按照父亲意思,去世葬礼都要一切从简,顾某与二弟在葬礼之事上已经违背了父亲意思,若是再在此事上违背父亲意思,顾某真怕父亲今晚便托梦骂我这个不孝子。”
卢东来听顾仙佛说法,大概也懂得了顾相的坚持,轻啄一口茶水后方才笑道:“是贫道唐突了,顾相是一天一地的真豪杰,自然不会在乎这种琐碎小事。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按照我龙虎山的说法,首先要自身要用功德才能超度魂灵,这就好比渡人之前要先能渡己,按照顾相这一生的丰功伟绩,除了贫道那已经逝去的师尊,还真找不出有谁能渡得了顾相。”
顾仙佛微微笑道:“所以啊,通往来生的路上,就让我父一个人慢慢走吧,小时候曾听我父抱怨过那么一次,他说他走的太快而这个时代走的太慢,他想慢下来但是又不能慢下来,他怕脚步一放缓就再也走不了这么快了,我父亲曾说过一句最不自谦的话,当然也只是喝醉了之后与我说起过,他说这个世道,是他一个人在拉着这驾叫做历史的马车在走,他有时候真的觉得特别特别累。卢伴读,今日我与你讲这些话,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想与外人说说我那劳碌了一生的父亲,而你今日又来到了我府上,仅此而已并无他意。”
说这段话的时候,顾仙佛眼神有些出神,也难得的不再自称顾某而是称我了。
卢东来一直静静听着,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说道:“顾相这些话,说的不客气,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确是实话,在那乱世之中,是必须用重典的,因顾相死的人很多,但是却更多的人因顾相而活了下来。顾相手中的狼毫划碎了很多人的偏居一隅和很多皇室宗亲眼里的锦绣山河,但同时却也为更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指明了一条能活命的道路。佛门讲究说若一罗汉死而令天下生,那罗汉不愿死,他便不能死。但是我道教却并非这么认为,虽说小道是道,大道也是道,可若二者皆是道,那又为何有大小之分?世人为何又如此拼命钻营地想舍弃小而得到大,更有甚者想一把手抓住小道另一把手抓住大道,这又能作何解释?所以起码从贫道的角度来看,顾相所做的一切,有对有错,但是从再往高的角度上来看,可以盖棺定论的说,顾相做的是对的。对与错,很重要。”
顾仙佛难得与一初次见面的外人聊得如此投机,索性便说出了一些平常埋在心底的话,伸手轻扣着桌面苦笑道:“可是我父亲说,他原本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但是越老了之后想的越多,他老了以后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他把这些苦命的众生,从一个牢笼带进了另一个牢笼,就如同诗文中所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样。可惜最让他难受得是,就算他知道了这一切,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越老他脊梁却越弯,背负的东西越多却越身不由己,这种感觉这种人都是他年轻的时候最讨厌的,但是很不幸,这二者他都具有了。”
出人意料的是卢东来却坚决地摇摇头,看着顾仙佛徐徐开口道:“顾将军此言差矣,贫道久居龙虎山之上,虽说有些不通人间世故,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有些事情,跳出山中从山顶上看下去,却看得更透彻,要说这个问题还得牵扯到佛教,佛教中有个说法叫做‘有生皆苦’,顾名思义顾将军也该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贫道就不多做解释了,还有个在西凉比较偏门的蛇神教,顾将军应该知道,贫道也接触过,他们虽说上不得台面,但是教宗里有句关于‘原罪’的定义解释也很是新颖,按照他们的解释,人生来便是有罪的,这种罪可能来源于你的前世,可能来源于你本身,但是无论如何你都是带着罪孽来的,你若想走得干净,那这辈子便就得把罪先赎干净。顾将军,想必你也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在大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是天底下所有的人共同选择了这么一个世道,这便是因;这个世道会把我们塑造成什么样的人,这便是果。一饮一啄皆为定数,这句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天底下所有人共同栽下的因,共同犯下的罪,若是让顾相一个人来承担这份罪孽来扛起这方天地,对顾相不公平,对太想念也不公平,若想改变‘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境地,得是所有人一起抬起头来望望天上那块盖子才行。顾相一人便把整个人间的罪孽洗清三分,这份功德,若是称不上无量的话,哪里还有无量的功德?”
顾仙佛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双目望着屋顶轻声说道:“卢伴读高屋建瓴,顾某佩服,这些话顾某心里有些大概的想法,但是却说不出来,卢伴读却替我说出来,顾某很是感激,我父亲曾在书房写过一首诗,顾某也不知是我父亲所做还是引用先秦先贤,只是从未对别人说过,卢伴读可一听否?”
卢东来正襟危坐,曰:“可。”
顾仙佛清了清嗓子,徐徐背出这首在心底埋藏了好久的长诗:“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
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
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秦家筑城避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顾仙佛坐直身子,看向门外的盎然春色,又重复一遍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八十四章 西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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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的葬礼在两日后举行,时间是张无极派遣府内下人送过来的,坟墓位置规格乃至棺材摆放都是张无极一力策划,顾烟得了顾仙佛的嘱咐,对张无极的所有提议全都不问原因只管执行。
两日后具体是什么黄道吉日,张无极在信中没有提,估计他提了顾仙佛也看不懂,与卢东来一番闲谈之后,顾仙佛才懂得了龙虎山这数千年道教底蕴的冰山一角,也明里暗里的知道了张无极把龙虎山一半气运馈赠于己的手笔是多么宏达。
上次龙虎山向外人赠气运还是三百六十年前,龙虎山天师府那刚刚担任天师不过三年的小天师力排众议把龙虎山上三朵金莲的气运于梦中赠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初出茅庐的游侠儿。
十九年后,天下爆发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宏达瘟疫,名唤“黑血病”,染此病者血液猩黑嘴唇绛紫,最长也不过撑过十三日功夫,那场黑血病席卷了大半个天下,死在这场瘟疫中的人数足有三百万之巨,在黑血病爆发最严重的赣南地区,很多村庄城镇十室九空,成了名副其实的死地。
而在这场瘟疫中力挽狂澜的,正是那得了龙虎山三朵金莲气运馈赠的游侠儿,他在十九前因“机缘巧合”弃武从医,经过十九年的磨砺医道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正是他在直面黑血病半载的情况下,终于研制出了能灭杀黑血病的药物,救活了半个天下。
昨日听卢东来徐徐诉说之时,顾仙佛在心底已经有了大概的推论,龙虎山的天师庇护的不是某朝某国,而是脚下的这一片土地,而这次张无极竟然把一半的气运馈赠给了自己,他相信张无极没有看走眼,但也坚信给自己如此一份大礼绝对不会仅仅是帮助自己逆天改命,未来前方到底有多大的迷雾在等着自己,目前的顾仙佛实在不敢去深究。
微微叹了口气,外面雄鸡的第二次啼叫把顾仙佛从思绪中拉了回来,顾仙佛张开双臂立定不动,任由海婵带着顾府里最心灵手巧的三名婢子在自己身前身后忙活。
昨日与圣旨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口镶金带玉的檀木箱子。
硕大的箱子里没有装别的,只有一身绣着四爪金龙的雪白蟒袍。
在送卢东来走后,海婵便笑盈盈地把这件蟒袍捧到了顾仙佛面前,蟒袍的样式颜色顾仙佛听商桃花说起过不只一次,被封为一字并肩王的商酌在乾国立国初期便蟒袍加身,只不过商酌的蟒袍是石青色的,而顾仙佛的蟒袍是雪白之色。
这件蟒袍大气磅礴,上面的四爪金龙虽然较之天子的五爪金龙少了一爪,但却依然挡不住其不怒自威的架势,蟒袍工艺繁琐复杂,但是海婵说她在上面细细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一个线头一个针脚,当得起天衣无缝这四个字。
在这件蟒袍下端斜向排列的被称为“水脚”的刺绣条纹,水脚上有波涛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宝物,俗称为“江牙海水”。海水有立水、凭水之分。立水是指着蟒袍最下摆条纹斜状所组成的潮浪;平水指在江牙下面鳞状的海波,海水意即海潮。水脚之上上头重叠,似姜之芽,除表示吉祥锦绣之外,还寓有国土永固之意。
一件蟒袍,百般繁琐,千般说法,万般讲究。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冷热的功夫,海婵才打完最后一个结扣,站起身笑盈盈地说道:“好啦少爷,您往铜镜里去看一眼,保管您都认不出自己了。”
顾仙佛微微一笑,抬步走到屋里那等人高的铜镜面前站定,早就有两名婢子端着成人手臂粗细的烛火在铜镜两侧伺候着,借着旺盛的火光,顾仙佛往铜镜内看了一眼,铜镜里的顾仙佛也往外看了一眼;顾仙佛身上的四爪金龙往里面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四抓金龙也往外看了一眼。顾仙佛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良久,却一直沉默着,未曾说出话来。
海婵走上前适时在顾仙佛耳边提醒道:“少爷,您该去上朝了,今日是您第一次参加大朝会,还是不要耽搁的好。”
顾仙佛轻轻捏了捏海婵吹弹可破的脸颊,笑道:“我这便出发,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
海婵盈盈施了个万福,千般风情万般妩媚地撇了顾仙佛一眼,娇滴滴道:“婢子恭送王爷。”
听到这二字之时,顾仙佛一阵恍惚。
王爷?
王爷!
顾仙佛轻轻推开房门,顾名顾烟已经分立于门口左右多时。
顾名捧着一口样式普通的西凉刀,表情肃穆,看到顾仙佛身着蟒袍走出来的一瞬间,脸上已经老泪纵横,他高高捧起手里的西凉刀,高声道:“王爷,佩刀!”
顾仙佛深深吸了一口略带凉意的气息,探臂轻轻摘下顾名手中的西凉刀,郑重地配在自己腰间。
顾烟看着顾仙佛,眼眶略有红润嘴唇翕动良久,最终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哥。”
顾仙佛拍了拍顾烟肩膀,笑道:“大好的日子,哭什么,走,陪哥上朝去。”
顾烟抬手把眼角泪花拭去,狠狠点了点头。
顾仙佛身着雪白蟒袍腰佩西凉军刀,带着顾烟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顾府里的清客下人一个时辰前早已起床自发立在顾府通往门口的大道左右,看到顾仙佛徐徐走来,皆是表情肃穆地跪倒在地。
顾仙佛走了一路,顾府内跪了一路。
等到顾仙佛走到门口之时,顾府内已经黑压压地跪下一大片。
在离门槛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顾仙佛驻足,缓慢转身,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顾府内跪着的这乌泱泱的一大片,这些人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文有武,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终于汇聚在这一所庞大的宅子里,而如今他们又因为一个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顾仙佛吐出一口肺中的浊气,冲着府内的所有人高高举起腰间的那口西凉刀。
府内所有人异口同声沉声道:“恭送王爷!”
顾仙佛点点头轻轻咧嘴笑了笑,重新配上西凉刀,一言不发地带着顾烟上了下人早已经备好的马车。
顾烟接过张三递过来的缰绳,纵身轻轻一跃便坐到了车辕之上,拉车的四匹白马早已通灵,顾烟只是轻轻一抖缰绳,四匹白马便一同迈开灵活的小碎步,拉着西凉的王爷慢慢向前走去。
从顾府到皇宫,走路也不过半刻钟的距离,按理说马车更快,但是顾仙佛乘坐着马车却感觉走了比一刻钟还长的时间。
因为今天是大朝会的缘故,在长安的文武百官无特例都要来参加朝会,短短的路上顾烟驾驭的马车碰到了十余辆同去参加大朝会的马车,这些马车地位不一规格不同,但却无一例外地都默契地给这辆刻有“顾”字的马车让路了。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兴许更长,顾仙佛才终于感觉到座下马车停了下来。
顾烟轻轻掀开车帘,轻声道:“哥,到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该来的都来了。”
顾仙佛轻轻点头,嘱咐一声道:“你在车上等我,我应该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出来,不论碰到谁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动手。”
顾烟点点头,认真道:“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这是在哪儿,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倒是你进去以后要小心一些,现在赵家人跟父亲学了一些皮毛本事,越来越不讲规矩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仙佛含笑点头,拍了拍顾烟肩膀,整理一下身上蟒袍,慢慢走下马车。
走下马车之后顾仙佛才发现,顾烟说话还真是含蓄,何止是该来的都来了,根本是所有有资格参加朝会的文臣武将都已经到了,这些人参加朝会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时间规矩自然是熟稔得很,此刻大殿大门还在紧闭的状态,这些人大多都以一个个小派别为核心站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些大朝会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地位再高一些的譬如陈靖祁一类的一二品大员,大多是三两人站在一起,随意谈论着一些长安城里最近发生的奇闻异事,谁家葡萄架子又倒了谁去喝花酒被夫人发现了等等。而像邓南风祁钺这等身份超凡脱俗之人,俱都是一个人安静地站立在一旁沉默不语静待大朝会开始,身边两丈左后空白无人。
顾仙佛望了祁钺邓南风一眼,他突然想起,当初父亲来参加朝会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二人一般孤独?
看到顾仙佛下车以后,所有朝臣下意识地收住言语,一时间大殿门前这片空地上静谧地可怕。
顾仙佛也不管旁人是何态度,轻轻笑了笑便双手交叉放在腹前,静静等待大朝会开始。
被几个主事众星捧月的罗悠之看了一眼独自一人的顾仙佛,咬咬牙推开前面二人,便朝着顾仙佛走过来。
顾仙佛心有所感,转头看了罗悠之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罗悠之却是好似没有看见顾仙佛的暗示,盯着所有人的注视,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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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还有些手足无措的陆锦帆,顾仙佛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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