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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志-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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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寂偊娇靥晕红,美眸中直欲滴出水来。灯光映照之下,真是美艳不可方物。然而对紫筠这个瞎子来说,她这番动情之态却是白费了功夫。他恍若未见,径自垂目品茗。

白泽寂偊兴奋了半天,冷静下来,见紫筠平静如此,想起他惯来是说话留一半,心里不禁又七上八下。

果然,紫筠又紧接着道:“我记得白家的地宫中有一些物事,我有用处,稍后你领我去瞧上一瞧。”

白泽寂偊眼神一黯,情知这才是紫筠深夜而来的真正目的,心中不免由甘转苦。紫筠未听见她的回答,侧脸而望,她才忙忙应允下来。

两人居然再无话可说,白泽寂偊想不明白,只不过几个月不见,紫筠竟与她生份若此。

她实在按捺不住,问道:“天君大人,日前有一人模样与我家先祖极为相似,不知……”

“大不敬!”紫筠蓦然厉声呼喝。不待白泽寂偊反应过来,一股大力便将她扯离坐椅,“嗵”一声跪趴于地。

膝盖阵阵剧痛,白泽寂偊疼得泪花狂飙,含泪央求:“天君大人请息怒,梓昕……”

“阿白!”紫筠冷冰冰打断她的求饶,“你的名字乃是阿白,休要忘本!”

白泽寂偊身体剧颤,悲惧交加。阿白!这是人的名,还是宠物的名?可惜给她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反抗紫筠,只得战战兢兢伏首道:“是,小女之名是阿白。”

将这话吐出口,莫大的屈辱感觉瞬间便席卷了白泽寂偊整个身心,此一刻,她恨!神山之上旁人叫 “阿白”倒也罢了,偏偏紫筠这般叫她,尤其令她倍生难堪委屈之感。

“你家先祖邀天之大幸,方能有福与我主陛下容貌相似几分,否则,哪里轮得到你白家称霸这九洲广博之地数千年!”紫筠淡淡道,“你可知罪?”

“是,阿白知晓了。”白泽寂偊哀哀泣道,“是先祖的容貌与圣君陛下……”

“闭嘴!”紫筠暴怒,“你家先祖是什么东西,敢与圣君陛下相提并论?那岂不是将猪猡与九天神龙一比?更且,九天神龙给我主陛下提鞋也不配!”

白泽寂偊心中冰凉,先祖在天君大人的眼中是猪猡一般的角色,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紫筠毫不掩饰的鄙夷唾弃让白泽寂偊猛然惊醒,她这长久积抑的情潮,若是表露出来,不知会落得怎样令人难堪痛楚的下场?!

只听紫筠又开口道:“阿白,你须守本份,方可保得性命。自你下山来,已有多次违令之处,若非陛下不屑与你计较,你早已身死。”

白泽寂偊一惊,心中却又犹疑起来,难道紫筠这番声色俱厉其实是为己着想?这番猜测,让她不禁又有些欣喜。她试探着问:“天君大人,您是在为小女担心吗?”

“假如你这样想,能令你警醒几分,倒也无碍。”紫筠漠然道。

白泽寂偊立时有如冻僵之虫于春风吹拂中活转过来,她转悲为喜,连声应道:“多谢天君大人挂怀,阿白从此以后必定牢记在心,时刻不忘本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紫筠神情稍和,站起身来,“起来吧,领我去地宫。”

“阿白遵命。”白泽寂偊赶忙起身。不妨脚下一软,娇躯倾倒,堪堪被紫筠探手搀住。她心一喜,仰脸凝视紫筠,神色妩媚动人,柔语近似于呢喃,“天君大人,许久未见,阿白真的很想您。”

紫筠面上神色似也有所动,轻叹一声方道:“好孩子,我若有空暇。便常来看你。”

白泽寂偊大喜,连连点头。

紫筠瞥一眼窗外,突然又道:“阿白,姜家那孩子你勿要与他交恶。”

白泽寂偊正沉浸于欣悦中,见他突然说起姜元煜,不由一愣,问道:“天君大人,依如今情势,我等三家与那几家必将势同水火,为何大人有此一说?”她还想着,等两方正式绝裂,便可顺理成章地把姜元煜给除掉,免得他老像只苍蝇一样在自己身边纠缠不休。

“正因如此,才要拉拢姜家那孩子,{奇}他在家族中地位不低,{书}知晓诸多家族秘密,{网}若是叛族而出,对那方定是打击。”紫筠平静说道,“我观那孩子对你有慕艾之思,你可下嫁于他。我相信,”他脸转向窗外,“他会为你效死。”

有如五雷轰顶!白泽寂偊立时呆住,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紫筠他居然要自己嫁给姜元煜!嫁给那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残废!

“天君大人!”白泽寂偊悲呼,“不行,我不能嫁他!绝对不行!”

“这是命令!”紫筠冷冷道,“更何况那孩子为了你现今已如同丧家丧族之人,对你亦是情深如海,嫁与他,还会亏待了你不曾?”

白泽寂偊心情大起大落,现在只会机械摇头,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半句。但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嫁给姜元煜。

“哼!你莫不是嫌弃他只有一条手臂?”紫筠森然斥道,“那也是为了你!若非你对他期望殷切,他又怎会甘冒大险去捕捉灵兽?”

白泽寂偊木然无语,泪流不止。

“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你变作与他一样!”话音未落,紫筠抬掌。伸手便要劈向白泽寂偊的左臂,却听猛然一声大喝“住手”,有一人如狂风般扑卷进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白泽寂偊。

紫筠这一掌结结实实拍下,却像微风一般拂过这人后背,这人受了紫筠一掌,却是分毫未损。

紫筠嘴角微翘,似笑非笑,转身坐下,悠然道:“阿白,得元煜少君这般倾心,还不知足么?”

“紫筠!”

紫筠一愣,却见白泽寂偊狠命推开伏挡于身前的姜元煜,对自己厉声尖叫。他心中不悦,想痛斥一番,却被此时白泽寂偊的神情惊住。

白泽寂偊又是一声厉喝:“紫!筠!”

她眼里是泪,心中是泪,整个人几乎连站也站不稳,面上满是绝望疯癫之色,又是一声咬牙切齿般的“紫!筠!”

她仿佛要将自己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心里呼唤过的名字痛痛快快地叫个够。

“汝下山几月,本领未见长,胆子倒大了许多!”紫筠冷若冰霜道。

“你……只知他对我有慕艾之心,”白泽寂偊泣不成声,“可是我……我……心悦君兮君可知?”

这一直以来苦恋的隐衷,如今这般被逼得宣诸于口,白泽寂偊于万分悲痛之余,也感到了解脱。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希望紫筠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情,她只愿紫筠能念在往日教导的情份上,不要让自己嫁给姜元煜!

她,就算得不到她爱的人,也不要嫁给她不爱的人!

紫筠沉默了,不过很显然,他并不惊讶,或许,他早就察觉了白泽寂偊对自己的心思,所以才有今日的相见,以及断绝她那痴心妄想的行为。

“阿白,看来,汝仍是不曾记住汝之本份。”紫筠声音低沉,虽无任何情感波动,可是比起方才的怒形于色,白泽寂偊对这样的他更感恐慌害怕。

“汝为何?吾又为何?汝当真分不清?”紫筠继续道,“汝有何资格对吾怀有那般……不堪之心!?”

不堪……之心!

心若死灰。白泽寂偊这时方醒悟,原来紫筠之前那番作态,其真正目的却是为了点醒自己!

可是……可是……她不甘心!她不平!她霍然抬头,嘶声质问:“那白殊缡呢?她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总是对她赞不绝口,备加关注!?还是说……”她呼呼直喘,咬碎银牙,“你喜爱的人是她?!哈哈,紫筠,你莫非要和你的陛下抢女人?”

“放肆!”紫筠暴喝一声,僧袍猛拂,一道紫光炸亮,飞奔白泽寂偊。

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瞧的姜元煜见势不好,又要扑将上去,这次却未能如愿。他惊骇发现自己已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泽寂偊被那紫光击中,立时惨叫连声。姜元煜目眦欲裂,恨不得将紫筠剥皮抽筋、粉身碎骨!

白泽寂偊重伤倒地,大口大口吐血不止,却倔强抬头,瞪着紫筠。

紫筠冷笑:“汝辱及陛下,当真不想活了?”

白泽寂偊疯狂大笑,却不知为何,遭此重击后,从听见紫筠让自己嫁给姜元煜起便混沌至今的脑海,居然变得无比清明。

她挣扎着坐起,冷冷一笑道:“你不会杀我的,我对你们还有用。哼,头一件,那地宫你便进不去!”

紫筠道:“汝当真可笑,这地宫当日便是吾主持建造,吾又怎么进不去?罢了,留汝小命一条,若再不知悔改,必将招至杀劫!汝再不听号令,哼,灭你白家,易如反掌!”

说这话时,他那飞扬剑眉一紧,便有森然戾杀之气如绝世凶兵般欲出鞘而击,更兼眉间红痣隐有血光冲天,阵阵寒意透体而出,逼迫得两人呼吸一窒。

紫筠冷哼一声,灰败双目转向姜元煜,淡淡道:“汝亦当好自为之!”

两人面前泛起紫色光晕,紫筠身影由浓转淡,渐渐消失不见。白泽寂偊兀自不时呕血,恢复了行动力的姜元煜赶忙上前搀扶住她。

白泽寂偊扭脸不去看他,姜元煜面色惨淡,紫筠临走前瞎目那一瞥,恍若在他心间重重一击,让他明白,自己与紫筠之间的差距,不会比地与天之间的距离来得近。

见白泽寂偊如此狼狈,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恨,原本想嘲讽她几句,却又实在开不了口。他是联盟九洲上八大世家姜家的子弟,他是这一代年轻人中数一数二的英彦翘楚,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纵然他再爱白泽寂偊,就算他可以毫不犹豫为她赴死,却也不想自己在她面前心里变得一文不值、贱若尘泥!

“你放心!我姜元煜是何等样人,你不爱我,我绝不会逼你!”姜元煜默然良久,见白泽寂偊自顾自疗伤,并不理会自己,不由怒气横生,便朗声道,“但那紫筠天君,你还是消了这份心吧!”

“出去!”白泽寂偊尖叫。

姜元煜看她一眼,深吸了口气,生生止住想要柔声细语安抚她的心思,昂首抬头出门而去。

你有什么可骄傲的,在那紫筠天君眼里,你比我强上多少?为什么爱你,就要由着你千般折磨、万般羞辱?如今,我也要改一改爱你的方式!

紫筠立于夜空中,烈烈劲风吹得他僧袍飒然作响。他望向远方,就在不久之前,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无比的元力波动。

陛下莫非也到了此处?他肯定发现自己了,紫筠不由惴惴,生怕惹恼了陛下。不管怎样,陛下既然未传音召唤,自己也只有顺其自然,要打要罚,以后便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喃喃自语,可惜我乃腹内中空之竹。原本无心可放,节外怎么偏生这许多枝叶?

他不自觉地以手抚胸口,那儿分明有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律动,却不知为何他要说自己没有心。是自始至终没有……还是已然失去?

静默许久,他恍似才振奋起精神,虽然不能让阿白带路,却也无碍他准备要干的事情。并且圣君陛下已然来到此地,那白殊缡想必也在左右,地宫中那幅肖像画儿便更加要摘除。

陛下不记得的事,紫筠可不会忘记。虽不知陛下心中如何想,可是事情已发展至今日这般地步,想来以陛下性情,必不会这么早让白殊缡了然所有因果,那可无趣多了。

他再不迟疑,明亮紫星一闪即逝,人却从高空之中来到了白宅内一处幽暗的走廊上。

转过走廊,一扇丝毫也不起眼的小木门紧闭,任谁也猜不到,白家最重要之地居然会藏在这般不起眼的门后。他也不需门钥,木遁之术使出,人沉入那木门之中,再往前一步,便迈入了密祠里。

这间小室点燃着四季长明之烛,虽无有窗户,但室内空气并不污浊。小室除正当门处摆有一方供桌外空荡荡并无它物,供桌上供奉着唯一的一块灵牌,正是神月帝室白泽大帝的灵位。

紫筠剑眉微皱,僧袍一拂,那被白泽家供奉了三千多年的祖先灵位“当啷”一声掉落地上,被一股大力压得四分五裂。饶是如此,紫筠竟似还不解恨,脚一跺,那些木头片片立时变成了渣屑。

“当日为汝等摆设这迷踪阵法,只有白氏血脉以血祭之,方可入阵而无碍,却是为了防敌而用。难不成还会碍着吾这布阵之人?阿白当真可笑!既然陛下亦有意赏玩地宫,我便将这阵法彻底毁了去。”紫筠一面想,一面已然掐诀捏印。

片刻,这空荡荡的小室中央地面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咒形,有若天外投影般若隐若现,室内立时荡漾起能量强大的元力波动。

这异常自然被白宅内执守之人发觉,但那小室被如今白泽家的当家之人寂偊少媛下了死命令,非得她亲口应允,无论何人都不可擅入。执守之人飞也似的赶去禀报,白泽寂偊默然,无比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去,那处异常却是不必理会。

第四卷 谁栽万木掩沧桑 第三十三章 地宫

第三十三章  地宫

小室内,待那法阵完完全全显露。紫筠自周身上下,迸发出明耀至极的紫色光华,并指成剑,舌绽春雷,一声大喝:“破!”

紫光凝聚成大剑模样,笔直奔阵眼所在而去,那阵法旋转如飞,一层蒙蒙亮光芒旋即亮起,似乎要挡住这紫剑雷霆一击。然而,紫筠为布阵之人,对这阵法了如指掌,这一剑催枯拉朽,瞬间便将护阵光芒扫荡得一干二净。

待光完全消逝,地面出现由十六枚元力晶石摆设而成的法阵真容,却是一幅由符文咒术描绘的刻画图案,闪着幽幽微光。

紫筠指尖一弹,一缕紫芒没入其中一枚元力晶石内,“咯”一声轻响,这枚晶石破碎,随即,其余十五枚晶石连连碎裂。那法阵失去能源支撑,幽光一闪而灭,黯然失色,彻底废了。

隐有隆隆声响起,片刻,地面滑开一个大洞,紫筠身形起,已落入那洞中。不过多久,他便回转,手中握有一幅卷轴。他出了木门,转身,冷冷一瞥,袍袖轻摆,一道蒙蒙元力光华顿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稍纵即逝。

“如今这禁制,白家人也进不得了。”紫筠默立数息,面上神色也是怅惘,终是破开空间离去。

这一日,白宅上下人等无不噤若寒蝉,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寂偊少媛不知何故心情极差,就连她往日最为倚重的大长老都受了严厉斥责。

至于祖祠密室那里的异动……还是等寂偊少媛心情转晴了再说罢。

又是一个月夜,白泽氏老宅这朴实无华偏又神秘引人的木门外又有不速之客。

白殊缡皱着眉,手指在罩着木门的波纹状涟漪上戳了戳,叹了口气。

“还是我来吧。”月徊笑吟吟摸了摸她头发,“这禁制你还未曾学到,不必灰心,回去我便教你。”

“喔。”白殊缡不情不愿地噘起嘴。但也没法子,她已经试过所有她自月徊这里学来的破禁制之法,对面这乌龟壳就是纹丝不动。

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哩……也不知道还能学多久。她垂下头,默默站到月徊身后。

月徊出手,过程结果自然不需赘述。两个人又顺理成章地跳入那黑乎乎洞口,有台阶顺级而下。

不多久的黑暗后,面前渐渐有光亮。他们行进在一处甬道中,两壁竟随着脚步声亮起黯淡光芒。

这甬道并不长,有一刻钟便走到了尽头,转过弯来,白殊缡被眼前突出其来的亮光耀得眯起眼,再定睛看去,她不由惊呼出声。

“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这是白殊缡的故土古老典籍《史记》中对史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陵地宫的一段描绘。它说的是,始皇帝的墓室里注满了水银,象征江河湖海;墓顶镶着夜明珠,象征日月星辰;墓里用鱼油燃灯,以求长明不灭。

而眼前这所谓的“地宫”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要将它放大来看!要不是白殊缡目力强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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