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不觉酿成瘾-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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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无忧正端坐在书桌前认真地隽写着什么。

　　　　心痛了半分钟后他又慢慢挪到无忧面前，看看无忧在抄什么。

　　　　一行行工整无比的蝇头小楷，已经抄满了三页。仔细看时，发现她在抄晋人陶潜的《归去来兮辞》。

　　　　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就看这种隐世的文章？苏越一蹙起好看的眉头，往妹妹身上瞧去。秀长的丽发用那根长长的银色发带束着，眉如远山，眼睛泛着一片山水的光。有些纤细的下巴，一身素服，悬笔的手却那样有力，写出来的字不输任何一位名家。明明才七岁，可是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隐然有古人遗风。果真是在这清幽境住惯的人，盯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像的脸，苏越一有些得意地想，这是百年苏家的血脉，这是他苏越一的妹妹，这是在他羽翼下成长的孩子。

　　　　得意中不免又有几分担忧。他的这个妹妹，太过安静，也太能忍。不知身世，在这极其简陋的地方，只有一位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妈妈陪伴其左右，真不知道这七年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但她却心如止水，对那从未谋面的父母毫无怨言，对自己破旧的居所气定神闲，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哥哥满心的欢喜。每天就是坐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弹琴，偶尔走出去采采风。这就是她的全部生活了。是太乖了，他到情愿她像阿陌那样任性，每次家教来时就缠着他的胳膊让他带着出去玩。总觉得，那样才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而无忧，太像他自己了。

　　　　太过温柔乖巧的人，注定是劳累的命，苏越一不想让他的妹妹这样。他的妹妹应该是嚣张跋扈的，任性的，霸道的，怎样都好，就是不该这样乖巧。她可是苏家的后人啊！她是他苏越一的妹妹啊！她只要被他宠着就好。他不想让她这样懂事。

　　　　于是他花了许多心思，给这里通了电，连了网，安上电脑，购置了水晶吊灯，在庭院里装了滑滑梯，公主小屋，秋千……活生生地将这一座典型的苏州园林般的庭院弄得面目全非。其结果，当然是一件一件被无忧拆了，不过，唯独那秋千留了下来。无忧很喜欢坐在那秋千上，任哥哥推着，将她荡向高处。

　　　　随着越一去无忧那的日子越来越久，有个人不开心了。

　　　　“哥哥，你最近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林茜陌嘟起粉嘟嘟的小嘴，将脸鼓成一个包子。

　　　　“阿陌，你要乖，哥哥很忙的。”摸着他软软的黑发，苏越一心想：同样七岁，同样的宠溺，怎么一个这么任性，另一个那么沉静呢？

　　　　“哼！哥哥你不极坏我了！”林茜陌很生气，甩开蹂躏着他头发的爪子，将头偏向一边。

　　　　极坏？是喜欢吧，哎，这小包子的中文真是让人头疼。

　　　　“不理哥哥了？正好，哥哥走了。”刚走一步，果然腰上就被一个软软的肉体黏住了。

　　　　“不许走不许走！坏哥哥！呜呜呜呜呜”苏越一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后背又是黏糊糊的一片。因为有过一次被抛弃的先例，林茜陌听到苏越一对他说走就会变得很紧张，很害怕。

　　　　转身，蹲下，温柔地擦去小包子脸上的泪水。

　　　　“知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啊？羞不羞？”那个被一群大自己很多的混小子们按在地上打到嘴角流血都不吭一声的林茜陌那个把法国小孩打到门牙掉了一颗的林茜陌哪去了？

　　　　“在哥哥面前，我可以弹。”林茜陌吸了吸鼻子，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人听着很舒服。不像无忧的声音，太清脆，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好好好，哥哥错了，哥哥带你去吃冰淇淋怎么样？”

　　　　果真，小包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要巧克力口味的！还要慕斯！还要黑森林蛋糕！我还要去上次我们去的那个游乐场！我还。。。。。。。。”他一激动就开始哇哇哇地讲法文，苏越一微笑地一一应下。

　　　　“抱抱”小包子像他张开双臂，示意地这么明显了。

　　　　有些吃力地抱着小包子，苏越一无奈地说：

　　　　“阿陌，你长大了，哥哥不能向以前那样抱着你了，也抱不动了。”

　　　　“棉花糖棉花糖”软糯的法语，小包子兴奋地喊着，自动忽略了他的那句话。

　　　　苏家无忧的天地仅限于那片竹林。整日在竹林里弹琴，读书，她觉得甚是快乐。她不想出去，苏越一也不太愿意让她出去。

　　　　苏越一这个人，对于自己的东西是有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的。他觉得属于他的，别人是看一下也不允的。林茜陌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苏无忧也是。这是他的孩子，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对他绽放笑脸，看着她抄写着古文习着隶书，也看着她奏起缓缓的古调。这样独一无二的无忧是属于他的，别人是看一看也不能的。

　　　　但是这样强烈的独占欲遇上林茜陌那个小魔头，还是乖乖投了降。

　　　　“哥哥，你最近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已经是小包子第一百次像他抗议了，这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带小包子一起去竹林一趟了。

　　　　“阿陌，我带你去看一个小妹妹哦。”苏越一牵着小包子的手，走在竹海中。

　　　　“切”林茜陌不屑一顾“她肯定没有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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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至羸，情地难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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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陌”苏越一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偏着头不去看他。

　　　　“无忧，给你介绍一个小朋友哦。阿陌，来，这是我的妹妹，苏无忧。”

　　　　苏越一的本意是好的，这两个人都是他最最亲爱的人。他想让他们认识，可是谁知这两个人的见面如此的电光火石。

　　　　林茜陌恶狠狠地盯着苏无忧：这就是把哥哥抢走的那个人。

　　　　苏无忧到没有表现出那么明显的不善，毕竟她性情一向温和。她站在那，不露痕迹地打量着林茜陌：果真跟哥哥站在一块儿的人，都生得那么不凡。（无忧啊，除你哥以外的人，你也就只看过林茜陌一个啊！）

　　　　这厢苏越一正暗自高兴，这两个小家伙相处得不错嘛。

　　　　那厢林茜陌已经爆发了。

　　　　“我警告你，他是我的，你不许跟我抢！”林茜陌紧紧抱着苏越一的腰，在宣示主权。

　　　　苏越一看着那只莫名其妙炸了毛的小包子，苦笑：自己真是把他宠坏了。

　　　　“阿陌，别这样任性，她是我的妹妹。”

　　　　“你！”听到这样一句话，林小包子很惊讶，他的哥哥对他总是百依百顺的，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责备他！惊讶之后，汹涌的怒意排山倒海一般地压来。

　　　　然后，竹林里传来了充满着醋意和怒意的童音：

　　　　“越一哥哥！你竟然说我任性！还是为了她！她究竟有哪点好？她长得好看吗？她会说法语吗！她会拉大提琴吗！自从有了她，你对我就比以前冷淡了很多！”一着急，中文法语混杂着一起来了。

　　　　魔音灌耳，小包子变成了爆炸包。苏越一扶额，这时的他突然有了为儿子的家教问题犯愁的家长的那种感觉：子不教，父之过。他怎么把他宠成这幅撒泼的样子了？

　　　　刚想出口呵斥，对面一直沉默的无忧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越一哥哥，你们刚才交流的是哪边的方言？”

　　　　苏无忧一直呆在这竹林里，读的都是古时旧书，因此虽然她在国学这方面的知识远远超出常人，可是在其他方面她就像闭关锁国时的清人一样，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此话一出，炸毛中的林小包子突然愣住了，几秒后——

　　　　“哈哈哈哈哈哈，还方言，好土啊。这是法语啊，土包子。”

　　　　面对林茜陌的嘲笑，她好不在意，眼睛仍是朝着苏越一

　　　　“越一哥哥也会这些吗？”

　　　　苏越一还未答，抱着他腰的林茜陌就抢着回答：

　　　　“哼，这是当然，你以为他像你一样土吗！还有，不许你喊他越一哥哥！这是我的专属！”

　　　　“阿陌！”这是苏越一出面阻止了。

　　　　苏无忧仍是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只说了几个字：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哼，因为我是林茜陌！”七岁的陌脸上倨傲，不可一世，似乎他的名字就代表了一切。

　　　　“因为你是林茜陌，所有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吗？”无忧扬起白白的瓜子脸，完全不惧。

　　　　“这天下我倒是没兴趣”阿陌脸上流转出一种动人的颜色来“我只要越一一人就好。”他嘴角弯弯，连垂下来的眼角都染上魅惑的味道。

　　　　苏越一莫名心中一惊，继而暖暖热流流了出来，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要教训他的话也生生地咽了下去。在妹妹和阿陌面前，他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是吗”无忧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便甩袖回到了那间淡雅的书房，不再理他们。

　　　　一场见面就这样不欢而散，回去的路上林茜陌还在生气，嘟着嘴，气鼓鼓的。苏越一见此也不理他，他知道用不了五分钟小包子一定会耐不住来继续向他发作的。

　　　　果然，三分钟后——

　　　　“你最经经常性的不在，就是来找她了是吗！”

　　　　“是啊”

　　　　“哼，狐狸精。”

　　　　苏越一哭笑不得，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个词的？

　　　　“阿陌，过分了啊，背后不议论人是非，更何况她还是我妹妹。”苏越一板起脸，这小家伙，真是。

　　　　“本来就是嘛，哥哥以前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现在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妹妹，哥哥就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我除了哥哥就谁也没了，可是哥哥除了我还有一个妹妹！”大眼睛水汪汪的，本来就自带萌属性的七岁小包子这样子更显可怜，一下子就俘虏了苏越一的心。本来想教育一下他说话时不要那么毒的心思这时也全都消散了。按住小包子的头，苏越一给他顺毛：

　　　　“就算有了妹妹，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你啊！”

　　　　苏越一满心只觉得亏欠了林茜陌，毕竟林茜陌没了他身边确实一个人也没了。

　　　　可是他忘记了，没了他，苏无忧也一无所有了。

　　　　小孩子对自己的领地总是敏感的，这点在陌身上尤其明显。一旦苏越一有了想去看看无忧的念头，陌总是缠着他不让他走。

　　　　如此，再次见到无忧，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还是一身素衣，一根发带系住三千青丝。眉宇间，依旧萦绕着那股书卷气。

　　　　消瘦了。苏越一看着眼前的妹妹心想。

　　　　无忧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展现，只是向往常一样甜甜地叫了声“哥哥”。她一向这样，与世都无争。

　　　　只是这次，无忧第一次向越一提出了要求。

　　　　“哥哥，我想学点，不一样的东西。”

　　　　苏越一一听，顿时喜出望外了。

　　　　“无忧，你终于开窍了！太好了，哥哥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把你房间的那些圣贤书都扔掉吧。”

　　　　毫无意外的，无忧瞪了他一眼。

　　　　“我想学，法语。”

　　　　越一一愣，怎么突然想学法语了？不过也好，只要不再抱着那些古书就行。

　　　　“好，你也到上学的年纪了。”

　　　　“我……”无忧有些迟疑“我不想，离开这竹林。”

　　　　“也好，给你请教书先生吧。”让无忧到外面像他一样的上学，他不放心，爸爸也肯定不允许。

　　　　“哥哥，可以教我吗？法语”清脆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荣幸之至。”捏了一下妹妹乌黑的发尾，苏越一笑得温柔如这山间的阳光。

　　　　此后，他有空的时候，无忧就坐在秋千上，越一站在她后面，一边帮轻轻她荡着，一边教她法语。

　　　　随着学得东西渐渐多了起来，无忧的眼界开阔了不少，至少开口再不是古人的腔调了。

　　　　“越一哥哥，我以后也要住在这样一座房子里。”她指着书中插画上的一栋白色小洋房说道。

　　　　“园子里要有好多的花，最好还有藤蔓，就像绿野仙踪一样。”

　　　　“好”苏越一将她推向高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高空落在他的耳朵里。

　　　　无忧二字，是苏越一对她的承诺。一世长安，无忧无虑。

　　　　可是世事，往往就是喜欢搬弄是非。

　　　　陌十四岁那年，也就是他和越一恋情甜蜜那年，也正是无忧年到了舞勺之年。她生了一场大病。

　　　　医生说，这病是遗传的，又问，女孩的母亲是否是风月之人。

　　　　苏越一咬紧嘴唇，直到唇破血出，他才如梦初醒地放开了自己的唇。

　　　　他不甘，为什么，为什么天下那么多人，却独独他的妹妹，要受这样的折磨？不该这样的，这是他的孩子，她成长的一点一滴他都看在眼里，他绝不会让她这样香消玉损！

　　　　“父亲，您再不救她，她真的会死！”站在苏家的客厅里，苏越一手握成了拳。

　　　　对面的男人慈眉善目，他是电视上的名人，社交界的泰斗，双木有名的大善人。

　　　　“阿一，有些事，你要学会放手。”苏父气定神闲地敲敲烟灰“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这病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这是一条人命！这是您的血肉！这是苏家的血脉！”一直以来苏越一脸上始终挂着的笑容此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愤怒。

　　　　“越一！”苏父的嗓音也提高了“我们苏家的血脉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人！我是不会承认一个妓女生下的孩子的，外面的人也不会承认！你想没想过，她长大以后怎么办？竹林不是她一辈子的归宿。她总归要出来的。到时候，整个舆论界的矛头都指向我们，指向苏家！苏家百年基业，如何能受到这般打击！越一，你是苏家未来的掌门人，而那个女孩子，只是个弃子。不要在花费精力在她身上了！”

　　　　苏越一冷笑“既然如此，当初您为何要与她母亲有染？做了却不愿负责，这便是苏家的箴言吗？”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苏越一的脸红了半边。

　　　　打完后忽觉后悔，苏父补偿似地抓住他的肩：“我爱的人，从来只有你母亲一个。”

　　　　“呵”越一笑得冰冷“那您和妈妈还真是情谊颇深。”然后，头也不回走出苏家的大门。

　　　　这一夜，他彻夜守在无忧床前，看着病容憔悴的无忧，无声地哭了。

　　　　这个孩子，还未及笄，就危在旦夕了。

　　　　突然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你说的长安无忧呢！你说的一世芳华呢！苏越一，你能做什么？

　　　　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关伊露找到了他。

　　　　“我可以给你四百万作你妹妹的医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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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至羸，情地难遣（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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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给你四百万作为你妹妹的医药费，不过那前提是——”关伊露靠近林茜陌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者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道：

　　　　“这怎么可能，真是不可理喻！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阴狠的想法？”

　　　　“我的越一哥哥，先不要那么激动嘛。仔细想想，这件事对你对整个苏家不是也有好处吗？你去勾引陌一晚，拍下几张照片，我再去随便弄一个男孩子告他猥亵，你知道我们关家是控制着整个双木的媒体界的，到时候我让这件事播上个一星期，林家即使不完也去了半条命。这样一来，苏家关家的力量就更加壮大了。”关伊露甩着长长的马尾辫，一脸状似单纯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