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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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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玉容还在犹豫要不要与姜梨也打个招呼的时候,姜梨已经移开目光,像是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自己多费一丁点眼神似的。沈玉容愕然了一刻,随即自嘲的笑起来。
是了,姜梨不是芳菲,也不是永宁公主,自己对于她来说,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样的反应才对。但不知为何,沈玉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与叶世杰说话的姜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正说着的时候,内侍苏公公已经带着人从殿后走来,洪孝帝到了。
本朝朝律松散,便是上朝的规矩也不如先皇时候严密。有人说这是因为洪孝帝势单力薄,旁人对洪孝帝无所畏惧,也不知皇帝这位置能做到几时,因此都是有恃无恐。
从前姜梨也以为洪孝帝虽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中庸,但也说不上什么千古难遇的明君。但自从知道了姬蘅的打算后,姜梨就晓得,自己对洪孝帝的判断,大约是大错特错了。姬蘅此人虽然把持朝政,玩弄权术,但最是心高气傲,要他俯首称臣一个废人,怕是做不到。在三方势力中,他选择了洪孝帝,自然是因为洪孝帝值得他扶持。若是姬蘅志在最高的位置,日后洪孝帝就是他的对手,如果洪孝帝不堪大用,选择这样的对手,是侮辱了他。
如果姬蘅不是志在皇位,而是有其他打算,那洪孝帝于他来说,是利用的刀也好,站在一条船上的同盟也罢,都不会是池中物。
这皇帝,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未必简单。
洪孝帝在高座上坐下来,其他臣子列位,金銮殿上的沉默,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由周德昭之请,桐乡百位百姓联名,召集廷议,重审薛家一案。
姜梨的心激动起来,随着文武百官伏下身叩谢圣恩,拢在袖中的手指,已然握紧成拳。
成败在此一举,今日一战,便是薛家洗尽冤屈,掀开真相一角的关键,她势必全力以赴,纵然成王阻拦,不过是不死不休!
宫殿巍峨雄伟,朝堂之中站着的文武百官,有的是姜梨陌生的,有的是姜梨熟悉的。有的曾为枕边人,今朝为死仇,有的曾是陌路,眼下成血亲。
洪孝帝高高在上,看向周德昭,道:“周爱卿,开始吧。”
周德昭起身站出,恭敬称是。对身后人吩咐,不过片刻,身着囚衣的冯裕堂便被人带了上来。
“罪臣冯裕堂,在桐乡做县丞期间,以权谋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曾陷害前任县丞薛怀远入狱。其心可诛,已入卷书。”他看向冯裕堂,“冯裕堂,你可知罪?”
和之前做桐乡县丞的冯裕堂比起来,现在的冯裕堂犹如丧家之犬。蓬头垢面不必说,他冷笑一声,道:“小民知罪,做县丞期间,的确以权谋私,不过陷害薛怀远一事,却是无稽之谈。当初薛怀远因贪污赈灾银两入狱,证据确凿,此事却与小民无关。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须有的罪名,小民却是不认的。”
“大胆!”周德昭怒喝:“金銮殿上,岂容尔巧言善辩!”
冯裕堂忙跪倒称不敢。
姜梨冷眼瞧着,心中了然。冯裕堂自知难逃一死,如今一口咬死全是自己的错,还能死的痛快些。要是供出了永宁公主,怕是不单是自己死的难过,他府上的姬妾子嗣,都要死个干净。
冯裕堂当然不是什么心怀大爱之人,宁愿舍弃小我成全大家,无非就是在冯裕堂看来,对永宁公主势力的恐惧比对皇帝的恐惧还要大,才让他宁愿做出这样的举动。
“周大人,”一边的成王悠然开口,“一切卷宗上都有记载。这冯裕堂的罪证不容辩驳,证据确凿。但关于薛怀远的罪过,却也是之前审过的。薛怀远贪污一案,银两皆在府中,还有账本,有证人作证,亦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能因为冯裕堂有罪,便确认薛怀远无罪。凡事要讲究证据,当着皇上的面,你们总不能屈打成招,还请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话当着洪孝帝的面儿说出来,可谓是十分不客气了。虽然廷议一事,臣子百家皆可发言。但成王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要偏颇冯裕堂。
旁的臣子不明白,只觉得这成王大约也是看热闹,或者是因为看不惯姜家,而此事提出薛家一案的又恰好是姜家的小姐,这才咄咄逼人。听在洪孝帝耳中,这话却是别有意味。
叶世杰呈上来的折子里,此案牵扯到了永宁,倘若成王没有今日的举动,洪孝帝还要怀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但成王如此,洪孝帝立刻就能断定,此事和永宁有关,绝不是假的。便是成王这态度,摆明了就是知晓此事内情。
但洪孝帝什么也没说,高深莫测的坐着,看着底下臣子的各自发言。
周德昭还没来得及说话,成王便将矛头转向了姜梨,看向姜梨皮笑肉不笑道:“此案由姜二小姐提出来,姜二小姐亲自走了一趟桐乡,看来是知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内情,知道旁人许多不知道的证据。既然要为薛怀远脱罪,烦请拿出证据来。”
“不错。”这一回,说话的竟是右相李仲南,李仲南拱手道:“姜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有清明之志,带着桐乡百姓不远长途跋涉,来长安门鸣冤鼓,想来是有天大的冤屈。天大的冤屈,断不会如此简单。在场诸位都与陛下一般,愿意耳闻,还请速速道来。”
李家居然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姜元柏眉头一皱,姜梨纵然再如何胆大聪明,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朝廷又不比自家后院,说什么都不必顾忌,一句话说的不对,惹得帝王猜忌不说,也许还会得罪不少人。成王和右相分明就是看在姜梨年少无知,想要引得姜梨说话,落入他们的陷阱。姜元柏就要帮姜梨说话,但就在这时,姜梨反而开口了。而她开口说的话,却是令殿中的每一个人都愣住。
她道:“陛下,臣女长途跋涉,带桐乡百姓来长安门鸣冤鼓,是要状告恶官冯裕堂。还有……请陛下为前任桐乡薛怀远定罪!”
“定罪?”洪孝帝一顿,问:“何为定罪?”
“众所周知,桐乡县丞薛怀远贪污赈灾银两,证据确凿,是朝廷的蛀虫,陛下尚且崇尚清减,一个小小的桐乡县丞却能如此胆大包天,是对皇室的不敬。仅仅下狱斩首何足挂齿,臣女看来,当行千刀万剐之刑!”
叶世杰一愣,跪着的冯裕堂连低头都忘了,直直的看向姜梨。谁都知道,姜梨为了薛怀远奔走不停,便是站在薛怀远一边,可眼下竟然说薛怀远斩首都不够,还要千刀万剐,她是疯了吗?还是一开始她就并非站在薛怀远一边的?!
叶明煜也心中一惊,万万没料到姜梨会说这话。姜梨对薛怀远,一路上的照顾他都是亲眼看在眼里,那比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姜元柏都要亲近多了。此刻竟然说出这种话?叶明煜险些怀疑眼前这个姜梨不是自己的外甥女,而是什么人易容而成的。
成王和洪孝帝也十分迷惑。前者是不解,后者是怀疑。
唯有沈玉容和姬蘅二人,神色和百官截然不同。
沈玉容神情异样,瞧着姜梨的目光带着深思,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姜梨似的。姬蘅却一点儿也没有为姜梨担心的意思,甚至也不意外,就像姜梨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眸中含着些许有趣。
“继续。”洪孝帝道。
姜梨伏身行礼,继续微微道来:“桐乡县丞薛怀远,官职虽小,却代表北燕朝廷的官员,由小见大,造成的影响却非同小可。薛怀远为官数十载,唯独去年被人查出贪墨,想来过去十多年,亦有贪污银两行径。这些银两去往何处,为何不见踪迹,卷宗上未曾记载,此中疑点众多。许是做贩卖军马之务,又有通敌叛国之嫌。不可不究而杀。”
“究。”洪孝帝动了动手指,“但证据都在卷宗里,仅此而已。”
姜梨再次伏身:“正因如此,臣女才会带着桐乡百姓前来进京。臣女请唤人证。”
“传人证。”洪孝帝大手一挥。
周德昭忙吩咐下人带人证上来。
很快,人证便被带了上来。带来的人证皆是桐乡的百姓,有代云、平安、莫文轩、张屠夫、春芳婶子等等。这些桐乡百姓亦是第一次进京,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皇帝。面对着文武百官,早已吓得面色苍白,两股战战,跪在地上几乎就要起不来了。
姜梨就道:“人证请说吧,关于县丞薛怀远贪墨一事。”
这些人证本就是受过薛怀远恩惠的百姓,此次进京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县丞平反,如何会说薛怀远的不是。便一一将薛怀远过去的事情种种道来。薛怀远爱民如子,心地善良,清明公正,体恤下人。在桐乡上任的时候,兴修水利,教农民灌溉,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短短数十载,便让桐乡从人人穿不起鞋发展到如今安居乐业的盛况。
这些不像是在数落薛怀远的罪证,反倒是像在赞扬他似的。李仲南和成王都皱起眉,意识到了事情正在往他们不愿意发展的方向走。
光凭证据,姜梨是不可能让薛怀远完全脱罪的。在廷议上,最后定夺的也是皇帝本人。但这样的廷议,民意的天平分明已经倒向了薛怀远这头,这些文武百官渐渐也开始同情薛怀远。
姜梨不为所动,没有随着百姓们的话为薛怀远喊冤,而是摇头道:“贪污之人,如何会这样尽心尽力为百姓做实事,这些人满口谎言,不必理会。”
一个一个人证被带了下去,新来的桐乡百姓又前来,没有一个说薛怀远不是的。
见势头不好,成王冷笑:“这桐乡县丞惯会作假,能贪污得如此银两,必不能小看。才会使这等小恩小惠来笼络人心,便是证据确凿,也有人为他说话。”
“成王殿下所言极是。”姜梨道:“只是这县丞贪污赈灾银两,应当不止一回。冯裕堂在任半年,已然贪污众多。半年前薛怀远下狱,家产籍没,臣女请御史大夫公布查抄所得薛家家产和冯家家产。让诸位都看一看,比起冯裕堂来,这薛怀远是如何的丑恶!”
冯裕堂一听,立刻抖如筛糠。
薛怀远是什么人,那贪墨本就是杜撰的。薛怀远自己的家产加起来也没几个,他上任半年,却已经将搜刮民脂民膏做到极致。这样一对比,自然能看出蹊跷!
果然,御史大夫来公布两家家产,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薛怀远的家产除了贪墨的银子外,几乎一无所有,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便是仅有的俸禄,还时常因为接济百姓没了。冯裕堂却不同,短短半年,比薛怀远十几年来的所有都还要多个几十倍。
众人都沉默了。
姜梨道:“诸位大人不觉得奇怪么,如薛怀远这般罪臣,十年来所作所为,竟比燕京城许多官员还要清廉。倘若别的贪污官员都能如薛怀远这般,咱们北燕,便也不愁不繁盛了。”
“巧言令色,”李仲南冷哼一声,“那他总是贪了!”
姜梨一笑:“传人证。”
这一次,传的人证却是薛怀远曾经的部下,彭笑,何君,古大古二他们。他们早已一腔热血,便是为了能在有生之年为薛怀远平反,终于等到了如今的时机。不等姜梨开口,立刻就跪下,细细诉说薛怀远这十多年来的艰辛。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薛怀远,因着数十年的相伴,因此他们的话,也格外让人感同身受,当说到薛怀远被人陷害入狱,而他们这些官差被冯裕堂的人丢到矿山狠心折磨的时候,七尺男儿,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都是血泪。
洪孝帝似有所动,成王暗叫不好,当机立断道:“不管如何,薛怀远贪墨一事是事实,也就如姜二小姐所说,让薛怀远行千刀万剐之刑。”不能让姜梨说下去了。
“慢。”洪孝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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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阿狸的正话反说历史上是有原型的,就是秦宰相李斯在郑国案上营救郑国所用的辩护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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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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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慢”字,让成王的心沉了下去。
他虽内心并不惧怕洪孝帝,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也不能驳斥洪孝帝的看法。而显然,现在的洪孝帝,分明已经偏向了姜梨。虽然知道洪孝帝是想要以薛家一案来牵扯永宁公主,但眼下,姜梨的说法的确能引人信服。
情理情理,要给薛怀远脱罪,“理”不够,“情”来凑,姜梨却用了这么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手段,一步一步的将薛怀远身上的冤屈洗净。
看明白过来的大臣们,瞧着姜梨的目光都充满异样,这样的廷议,真是令人看的叹为观止。
姜元柏也像是不认识似的盯着自己的女儿。他知道姜梨聪明,姜家的小辈里,姜梨可能是最聪明的一个。但这样的朝廷手段,未免也太过,姜元柏内心甚至怀疑,今日姜梨的做法,背后会不会有高人指点。否则一个闺阁千金,有这样的政治手段,应当是不可能的事。
旁人不会以为这是姜梨想出来的办法,只会将此事放在姜元柏的头上。认为是姜元柏让姜梨在殿上如此说,对姜元柏的筹谋又认识更甚一步,认为姜元柏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你接着说。”洪孝帝对姜梨道。
姜梨伏身,声音清脆,道:“臣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桐乡县丞薛怀远有罪,罪在上任数十载,除了贪污赈灾银之外,淡泊寡欲,洗手奉职,臣心如水,清风峻节。世上难有这样的贪官,定是在筹谋更深之事。为官多年,将桐乡改头换面,内有阴谋。家中家产无几,去向不明,臣女以为,薛怀远之罪,罪无可赦,恳请陛下,治薛怀远千刀万剐之罪!”
右相李仲南闭了闭眼,晓得姜梨这一番话说下来,薛怀远身上的罪责,便彻底洗清了。
正话反说,正话反说,姜梨的这一番正话反说,可谓是精彩绝伦,让人辩无可辩。
殿中久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洪孝帝的声音响起,道:“如此说来,薛怀远并无罪过,反倒有功。五次有功之臣罪责加深,其中恐有冤情。冯裕堂一案,冯裕堂有罪不疑,薛怀远贪墨,疑点重重,周德昭,朕要你重新彻查此案!”
最后一个字落地,姜梨的心仿佛被热水浇灌过,渐渐沸腾起来。
然而她只是伏下身去,再次道:“臣女再恳请,带桐乡县丞薛怀远上殿。薛怀远也是人证,陛下不妨先看看薛县丞如今的模样。”
“带薛怀远。”洪孝帝道。
周德昭忙情人带薛怀远上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梨。今日之事,一开始分明是成王和右相占上风,可到了现在,全程都被姜梨牵着鼻子走。不管这办法是姜梨想出来的还是姜元柏想出来的,姜家都不容小觑。本以为在朝廷之中,姜家势力渐渐微弱,尤其是右相越来越壮大时期。眼下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不说势力如何,单是这份心机,姜元柏也丝毫不输右相。
这样下去,还不知道最后输的人是谁呢。罢了罢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大约又要重新筹谋一下未来的队伍。
薛怀远很快被带上来了。
他被换过干净的衣裳,也洗干净了脸,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拨浪鼓。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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