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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一世夙愿-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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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微微垂下眼眸,尽力让自己维持平静的神色,虽然,依旧抑制不住紧紧捏着书的扉页那双手早已指骨泛白,书中的文字早已到眼不到心,许久停留在同一页。她却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身子骤然僵硬,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绝望。
他只能微微扭头不去看她,纵然心已插上千道箭,他担心,下一秒,这段时间他坚持着的隐忍就会溃不成堤。然而,他感觉到她渐渐松了手,心中骤然一空,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抓住她,却又久久的滞住,终是缓缓垂下了手。
他听到她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笔滑过纸面的声音,她低声的啜泣声渐渐清晰,如重锤般敲击在他心头。心痛如斯,但他却始终未回头,纵然他多想再任性一次,什么都不顾的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但一想到要用她的性命来换,他便只能咬着唇生生隔断那些冲动的念想。
“不值,不当如此。”他终于还是止不住装作冷静的开了口,不忍再听她扯痛心扉的啜泣声。
“奴婢……告退了。”她微颤的一句话竟似乎又像是道别,他的心胸忽然沉闷得仿佛喘不过气来。听到她渐渐离开的步伐,他轻咳了几声,眼眶已红,紧紧抿着唇起身走到御岸前。见到那张沾满泪迹的纸上还在流动的墨汁,是她方才留下的墨迹。
人折牡丹妒色娇,
瓣也残抛,
枝也断梢,
花魂萦绕君王飘。
外寇牙獠,
厉鹗飞跑。
昔日东皇甘澍浇,
圣主龙韬,
民主歌尧,
西风怎奈雨潇潇,
谢了琼瑶,
哭了花朝。
见到她作的这阙词,隐忍多时的泪珠终于止不住从他黑如墨色的眼眸中顺着鼻沿滚落下来,心痛得难以自持。她果真是他在这庭院深深中唯一的红颜知己,理解他的抱负他的痛苦。只是无论是他的理想,还是她和他的感情都怎奈一并都被现实狠狠折断。
仿佛字字都是她的血泪,他的眼眸蓦然收紧,心中已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心脏猛然一疼,泪痕未收便满面焦急的喊着孙公公。
“皇上,皇上,奴才来了。何事您忽然如此着急?”孙公公不解的步履匆忙的进殿。
“我差你之事是否已办妥?”他问。
“您说下药……奴才那日着实是亲手放到茶水中的,那日也是您瞧着芸初姑娘喝下的。”孙公公想了想压低声音说。
估摸着此刻时辰也该到了,药应当已开始发挥作用,方才听她的话语,他便有不祥之感。声泪俱下,像是在和他……诀别,又留下如此绝望的一阙词,她知道自己的处境,那个傻丫头恐怕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刻再耽误不得片刻。
他果断的拟好谕旨交给孙公公:“你速速带几名侍卫去芸初的居所,以她有疾为由立即将她逐出宫去。”
孙公公一愣,原本皇上让他下药他便已不知其意,这会竟让他将芸初姑娘逐出去。虽在宫中这几年来他早知不该问的便不能问,只需依照主子意思行事,但他记得皇上一向待这芸初姑娘特别得很。
“愣着作甚?速去!不得耽搁!”皇上又急又恼,直让孙公公一惊,不敢再犹豫。
颐和园的乐寿堂内温暖如春,烧得火红的暖炉源源不断的冒出热气,两名奴婢侍候着慈禧服汤药,轻轻用绢帕擦去她嘴角残留的药水。
躺在床榻上的她感觉呼吸不畅,浑身都不自在,一名公公进殿带进几丝外头的风霜:“禀报皇太后,在储秀宫那边当差的一个叫白柢的丫头浑身起了不明疹子,依照宫规当立即将她驱逐出宫以免染了他人,依您看……”
慈禧皱眉摆了摆手,懒于开口,示意他按照宫规处置便是。虽然那丫头尚算伶俐,但也不缺她一个,卧在病榻中,她更不待见听这些。
那两名宫女侍奉完汤药,一人端来了漱口的清水和小瓷坛。一人拿着精致的洒兰描金寿字茶壶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又一名太监敲门进了来。
他望了在这殿里头侍奉的宫女几眼,慈禧知他是从瀛台来报信的公公,示意屋内之人全部都退下。
“皇太后,奴才刚得知的消息,便马上从宫中赶了过来,那个叫芸初的丫头不知怎的竟浑身起了疹子。”他的话未毕,慈禧昏黄的眼珠转了一转,只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缓缓道:“那么,她现在呢?”
“皇上将她给逐出宫去了。”他低下头。
“什么?”慈禧头脑骤然清醒,忽又想起方才有人禀报白柢浑身起了疹子,这个世间竟有如此巧事?白柢和芸初,似乎平日里便关系素好。偏偏这会子双双出宫,其中疑点重重。况且芸初本是逃脱不了一死,倒是如此便宜她出了宫。
“你们就那么放她走了?”她指着他满腔怒火。
那公公满身颤抖:“皇太后,原本掌事公公想阻拦查个清楚,但皇上却亲自来责骂掌事一通,说是……说是驱逐个宫女莫非他都做不了主。奴才们……也不敢再多说。”
皇上?她渐渐明了这一切,他当真好大的胆子,不过一会儿不在紫禁城,他便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设这么个局助那个丫头逃脱不算,只怕那白柢也是派去跟着她的。他竟甘愿冒险如此护她,此刻已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让人去将那两个丫头给押回来!”她火急攻心的吼道,那名太监直惧怕得连滚带爬的忙不迭的走出去喊人。
番外篇之未了夙愿
那厢白柢一寻到韫璃便匆匆拉着她逃离,她心知老太后如此聪慧,此事瞒不了多久便会暴露,一旦再被抓回去,老太后定不会饶了她们的性命,必须赶紧离开此地寻个安全的去处。(全本小说网,HTTPS://。)
这厢一群士兵匆匆赶去那将她们扔弃之地去寻。
涵元殿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的唇中一片咸腥,好半会都缓不过来,带着焦急和担忧他一夜未眠,只身在殿内面色发白的来回徘徊。她,应当已安然出了宫吧,今日,怕是当真最后一面了。
他让自己在她的面前做着最后的坚持,逼迫自己始终不瞧她一眼,便是为了分别这一日彼此不至于太苦痛。但是空落落的心底却并不比之前的几次分别要轻松。
如今,他已什么都给不了她。除了无尽的痛苦,他并不想再拖着她伴他一同受苦,更不能再看着她香消玉殒。如今,他能给的兴许只有他此生已不敢奢望的自由。
直到侍卫将她拖走,他才敢定定的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纵是万般伤痕也当随着她的离去而麻木滞固住,虽然再也不能相见,但至少,他能知道她还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好好活着。
“两个女子你们寻不到?还身有患疾的女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望着面前纷纷垂着头的公公,慈禧一失往日的稳重镇静。怒火快要从眼珠子里头喷出来,她养的好皇帝倒是出息了,关在那小岛上居然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放人。
一个人的性命是死是活皆不重要,但这一辈子,无事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而偏偏那早已被她判了死刑的人活生生的倒从这逃了出去,这不单是当面挑战她,更足以强烈刺激到她。
胸口一阵发闷,她呼吸急促起来,几名丫鬟赶忙上前为她顺气。连着好几日,她都觉五脏六腑通通被堵住,像是夏日久久闷着却不下雨的天气,一日越发严重一日。 她便差人连夜搬迁到颐和园的乐寿堂去休养,旁人纷纷安慰她是紫禁城太沉闷的缘故,然而搬过去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舟车劳顿之中更是虚弱几分。
“太医,如何?”荣寿大公主心头已料到了什么,特将太医请出去问。
“若说实话……您还是做好准备的好。天数谁也都说不清楚,但有准备总是好的。”太医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
荣寿公主面上神色不改,却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么,皇上那边呢?”
“听说还是老样子。”太医刚垂首回答,荣寿公主身旁的丫头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轻声耳语:“皇太后昨儿个让人四处张贴告示,说是为皇上寻医。”
她微微锁眉,她比谁都要了解老佛爷的性子,缓缓摇了摇头。
慈禧陷入沉沉的昏睡中,没有她的指示太监侍卫皆手忙脚乱,只好将追寻那两个丫头的事暂时搁置下来。众多大臣纷纷都赶到颐和园的乐寿堂门外,主管礼仪祭祀之事的最高官员也赶了来,皇后更是终日忙前忙后料理事宜。眼见着慈禧的两颊已深深地陷进去,仿佛成了两个黑洞,最是讲究容貌体面的她如今却面色蜡黄,每个人瞧着都已心知肚明。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黑眼珠往上翻,嘴微微在动,急促地呼吸着,皇后见状慌忙道:“太后您醒了。”
她的眼眸渐渐幽深起来,缓缓扭头:“你们……都走,就他,留下。”
她指着那名往返瀛台的公公说,他微微颤抖着跪了下来。
“哀家……最后有一件事差你去办。”由于提不来气力,声音虚弱,然而却又仿佛做了什么纠结许久的决定。
“皇太后……敬请吩咐。”
“替哀家……赏给皇上一碗塌喇。”慈禧昏黄的眼珠略动了一下,那名公公疑惑的跪在那里,不明白皇太后竟在病重之时忽然想起让他赏赐皇上一碗酸奶,却还是忙应了声。
“等等……此非寻常的塌喇。”她沉声说,仿佛用尽了气力:“那次……差你们交给芸初的事情未成,反倒……人跑了。那么,那件事便由你们来做。”
他想了半晌,顿时直惊吓得浑身颤抖着,噗通一声复又跪在了地上。
寒风凛冽,如锋利的刺刀那般严严相逼,涵元殿本就是粘上去的纸窗再禁不住,生生被风撕破,凉风便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一阵狂风肆虐,直将床帐子都要刮落。
“珍……”一阵猛烈的咳嗽,皇上如呓语般却忽而想起她已离了宫,眸子中一片黯然,然而又想着她如今当是已重获了自由,愁肠百结中却又有那么一丝宽慰。自她离开之后便彻底带走了他面上最后一丝的温暖和笑容,然而,纵是再心痛,却也绝不后悔。
他用一只胳膊肘支起了身子,口中气喘吁吁。此刻,再无人愿意如她那般冻红了双手为他补上那窗子。他挣扎着刚准备起身,亲自动手,却听见敲门声。
“皇上,这是皇太后赏赐给您的塌喇。”一群公公走了进来,为首的是瀛台的掌事公公。
见到那碗乳白色的酸奶,他微微蹙眉,然而那群公公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掌事公公带着谄媚的微笑走近一步:“皇太后病重之中依旧记挂着皇上,还望皇上不要辜负皇太后的苦心。”
皇上拿起勺子,却见到在那乳白色的液体中带着的小块未溶解之物,他扫视着他们一个个满面笑容实则逼迫着他当场喝下的模样,心中已了然,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他的亲爸爸,果真还在病重之中惦记着他,若不遂了她的愿,她总不该会心满意足。他紧紧捏着勺子的手指骨青白,唇角未有一丝血色。这一日,他避无可避,兴许并不算太惧怕,还好,也已安然将她送出了宫。只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江山,他心底隐隐藏着的夙愿怕是已永不能再实现。
“朕……谢皇额娘赏赐。”他的目色如浓得化不开的墨,抵着唇咳了几声,将瓷碗端了起来,微闭上眼一饮而尽。喉中仿佛被那泡沫堵住, 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抑制住了呕吐之意,他狠狠将碗摔落在地,碎块飞溅。将那几名公公惊吓住。
“你们……能够回去好好向皇额娘交差了。”他喘着气却出乎异常的冷静,目中的凛冽却胜过熊熊怒火,他蹙眉指着门外道:“还待着作甚,滚!”
那名掌事公公醒过神来,匆忙磕头拉着那群小太监出去,满地的碎片底下突突冒着白沫,听到声音的孙公公赶过来,诧异的望着一地碎碗又看向面无神色的皇上,竟无摔碗的怒意只见满面的麻木之色。
乐寿堂外的大臣们都惶惶不可终日,就等着屋里一哭,外边好举哀发丧,然而太后却一直吊着那一口气,足足站了一个昼夜的他们体力快要不支。
“回皇太后,事已办妥。”公公低着头禀报完毕,慈禧蓦然睁开眼,神情骤起波澜:“……当真?”
“奴才们亲眼瞧着的。”那名公公说,慈禧却觉脑中一轰,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一旁的皇后见她异样的形态以为是发病之兆,刚准备叫太医,慈禧却抓住了她的手。双眼红通通的,仿佛噙着泪。
他,当真喝了。此事本早就是计划之中的事,但拖拉这许久终是遂了她的意思,她却反倒并无轻松之感。她记得,他初次入宫之时,还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她牵着他的小手,亲自将他送上皇位。也曾有那么一刻,她觉着自个儿牵着的是儿子载淳的小手。而后,如今他们娘俩怎就成了这你死我活的冤家,她恨他,然而这会儿却也觉心脏收紧。原本,与她作对之人本就该死,但这么多年来,却不单单没有半丝情分。恨意终于快哉,却又扯着心扉猛然一疼。
“瑾主子。”站在涵元殿门口冷得瑟瑟发抖的孙公公本以为这几日多人都赶去围着皇太后,却意料之外的见到瑾妃领着两个小丫头过了来。
“皇上,臣妾来看您了。”她走到他的床榻旁边行了一个礼,抬头只见他骨瘦如柴比以前更甚,满目憔悴。如今,他清瘦的面容中更显那双眼眸越发的大,目中承载着挥之不去的忧凉。她心中一阵叹息。
他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见到他的模样,她终是忍不住跪下满目含泪:“皇上,您如今瘦成如此模样,任谁看了不心疼。”
他缓缓摇头,知道待药力发作他恐怕生死只在一瞬间的事:“朕……恐是熬不过去了。”
她一面啜泣着一面用绢帕拭泪:“妾身知道,入宫这么多年来,妾身于皇上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如今看皇上如此,妾身有时不免想着倒不如随着皇上去了也罢。”
“无事……日后,有你的妹妹伴着,我和她,总会有相聚之日。”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濡湿了枕头。此生,纵难和她再相见,但他会在另一个世界一直待着她。不转世,不投胎,就那么一直等着。
瑾妃闻言啜泣更甚,他却蓦然想起什么来:“皇额娘……向来是有后手之人,想必,如今她已择好了继位之人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担心他多想,却还是照实点了点头,抹泪说:“是您的弟弟载沣爷的儿子溥仪。”
他面色微澜,心知此次皇额娘又择了幼主继位:“既是如此,你能否让他来见朕一面,就算替我求求皇额娘,好让我……安心。”
“皇上,今儿恰好载沣爷带着他去见皇太后了,倒不如让他出园子后径直赶来此见您。”她想起来说。
“那是极好,让他务必……速来。”他捂着心肺咳了好几声,胃中已开始阵阵隐痛;无论如何,他都要支撑到见继承人的那一刻。
“阿玛……回去……回去。”一个裹得严实的小孩拉着一名身着蟒袍的年轻男子的手往外拽,男子低声劝慰着他说:“见了皇太后,再见见皇上。不要怕,皇上最是和蔼,你也无需说什么,待会可莫像见太后时那般哭便好了。”
载沣从未踏入过这片皇太后设下的禁区,此次竟意外的得了慈禧的首肯。他想着兴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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