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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与公主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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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们系研究生部的一个老师,拉我过去帮忙做项目。时间很赶,我没时间复习其他学科——”
    “胡闹!”
    朱韵还没说完,被母亲厉声打断。
    “研究生是研究生,关你们什么事,拉你去做项目,亏你们这老师想得出来!”
    朱韵小声说:“她也是好意,说让我们锻炼一下实践能力。”
    母亲道:“朱韵,你还是太小,什么都不懂。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找你爸处理,你好好复习,到时我要看你期末成绩。”
    “哦。”
    “你告诉我那个研究生导师叫什么名字?”
    朱韵犹豫着说:“妈……她是我们校副教授呢。”
    “是嘛,那真是好大本事哦。”母亲冷笑两声,“一个小小的副教授也敢这么嚣张,现在的学校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告诉妈妈,这个研究生导师叫什么名字?”
    朱韵努努嘴,她终于看清楼上晾着的床单图案。
    是狗。
    “张晓蓓。”
    
    酒店门口,朱韵打电话确认好房间后,上楼。
    这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酒店,主营中餐。三层楼全部中式装修,雕栏画栋,富丽堂皇。
    服务员训练有素,在询问好朱韵的房间后,面带微笑地带她上楼。
    楼梯两侧飞檐斗拱,布局精巧,一路上看得朱韵眼花缭乱。
    包间在三楼,名为“百花”。
    服务员为朱韵推开大门,道了句请进,便躬身离去。
    见她进屋,一个人招呼她。
    “朱韵,来。”
    这位坐在里面冲她招手的中年男子,是朱韵的父亲,省教育厅副厅长兼任总督学,朱光益。
    朱韵闷头过去,坐到朱光益身边,小声叫了句:“爸。”
    朱光益冲朱韵示意了一下坐在他另一侧的人,说:“不认识校长啊,这学生怎么当的。”
    朱韵连忙冲校长钱文栋低头。
    “校长好。”
    “你好你好。”
    钱文栋摆摆手,又对朱光益说:“不怪孩子,我这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全校学生认识我的也没几个。”
    朱光益:“确实是忙啊。近期国家深化教育改革,重拳出击治假治乱,我这也都好久没有准点下班过了。”
    钱校长又寒暄了几句,便叫服务员开始传菜。
    父亲与校长是多年好友,见面有聊不完的教育大计,朱韵余光偷偷看向餐桌对面。
    张晓蓓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她今日素面朝天,脸色稍显苍白,穿着朴素的工装,脚下……想来也应该是双平底鞋。
    算上她和父亲在内,餐桌上一共九人,除了校长和张晓蓓,其他人朱韵都不认识。
    菜上齐。
    钱校长笑呵呵地致开场词。
    “我跟朱督学是老同学,老朋友,也挺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所谓‘老友相聚泪涟涟,回首往事话无边’,咱们不用搞得如此凄惨,咱们要聚得开心。趁着大家都有空,就一起沟通一下感情,也顺便处理一些误会。”
    底下纷纷点头,钱校长又说:“大家也别光看着我,都没吃饭呢吧,先吃饭,边吃边说。”
    大家刚拿筷子,对面的张晓蓓刷地一下就站起来了。她径直来到朱光益和钱文栋身边,埋着头说:“钱校长,朱督学,我有几句话要说。不说的话……这饭我吃不下去。”
    说到最后,手在眼睛上快速抹了一下。
    哭了?
    朱韵这角度看不清楚。
    朱光益一语不发,钱校长说:“有什么话,你讲讲吧。”
    “首先我得承认错误。”张晓蓓说,“我太年轻,太急躁,太想做出成绩,才犯了这样的错误。”
    她今天的声音柔弱得像个病入膏肓的少女。
    “但我真的不是出于坏心,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的初衷是好的!朱韵之前参加过蓝冠公司的项目,她的水平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认可,我这才想让她参加其他的项目。”
    “可我太着急了,脾气也不好,跟她之间才出现了沟通上的问题……”
    张晓蓓说着,转向朱韵。
    “我真心诚意地跟你道歉,之前是我太过分了。”
    整间屋子只有张晓蓓一个人站着,她深垂着头,微微战栗,透着茫然的无助感。
    朱韵相信她的无助是真的。
    因为这“百花间”里,只有朱韵的地位比她低。
    ……亦或者……
    朱韵看到余光里端坐的父亲,她现在的地位似乎已经高于张晓蓓了。
    她胡乱思考着。
    张晓蓓说完,朱光益沉稳开口,说:“现在教师和学生的压力都很大,都要相互体谅,相互理解。”
    张晓蓓轻轻点了点头。
    朱光益:“老师的压力主要来源于校职评估,这也是目前造成诸多问题的最重要的症结。”
    张晓蓓深有所感,她终于抬起头,想要说什么,朱光益却转头对钱校长说:“不过正因如此,我们更要加深监督。坚决杜绝那些添腐、添怨、添乱的职称评定!”
    他言辞忽然严厉,说得张晓蓓肩膀一颤。
    朱光益沉声说:“现在有不少教师,师德沦陷,为了利益无所不用至极!假学历,假论文,假奖项!教学水平低洼,却靠一身淫巧攀权附势,泯灭道德良心,欺压学生,滋生弊窦,这是‘评职’的初衷吗?”
    钱校长也一脸严肃,眉头紧蹙,赞同道:“没错,虽然现在打击力度加大,但还是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钻空子,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杜绝。”
    张晓蓓脸色煞白,身子摇晃,勉强站住。
    这顿饭,两个人吃得食不知味。
    一个是张晓蓓,一个是朱韵。
    面前摆着单人份的菌菇汤,朱韵看着汤上飘着的油星,直犯恶心。
    她恶心汤,恶心张晓蓓,也恶心自己。
    吃完饭,朱光益跟钱文栋另有事要谈,朱韵先一步打车回学校。
    天已经很晚了,她来到实验楼,基地的窗散着微弱的亮光。
    人只剩一个,灯只开一盏。
    他还是那副姿势,窝在椅子里,长腿叠上桌,腿上摆着电脑,手边放着烟灰缸。
    李峋正在敲代码,注意力格外集中,直到一颗头从自己脸边伸出来。
    李峋一个激灵,烟灰落手,烫得他甩掉烟,直接站起来。
    朱韵在一旁乐。
    李峋瞪着她:“你是人是鬼?”
    “你猜。”
    李峋睨她一眼,拍拍衣服,重新坐下。
    朱韵飘到自己位置里,李峋道:“来干什么?”
    “看看。”
    李峋斜视她。
    朱韵:“怎么了?”
    李峋摇摇头,接着干活。朱韵问他:“进展到哪了?”
    李峋勾勾手指,朱韵凑过去。
    他给她展示现在已经完成的功能。
    屋里很静,李峋说话声也不大,朱韵凝神听着,渐渐地,又忘了内容。
    果然。
    果然如此。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来这里稍稍看一看,听一听,那种反胃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她开发了李峋除骂人和写代码以外的其他功能——健胃消食,疏肝解郁。
    “喂。”
    朱韵回神,发现李峋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已经累了一天,没精力调侃了,直截了当地问:“真不用帮忙?”
    朱韵:“已经没事了。”
    “真的?”
    “嗯。”
    李峋点点头,看向屏幕,却没有做什么,几秒后他低声道:“以后有事先跟我说。”
    “嗯。”
    他皱眉:“别自己折腾。”
    “……嗯。”
    李峋又暗骂了几句,才重新工作起来。
    
    第二十章
    
    第二天再去基地,浓重的氛围一扫而光,整间教室被一股扑朔迷离的气氛笼罩。
    尤其是从某领导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以及那醉人的目光……让朱韵浑身发麻。
    “啧啧。”
    烟熏雾绕中,李峋轻声咂嘴。
    朱韵:“……”
    他知道了张晓蓓的事?
    看着表情……肯定是了。
    朱韵淡定地坐到座位里,翻出电脑。她没工夫理会李峋,断了好多天,她得加快速度融入项目进度中。
    李峋手撑着头,说:“公主殿下。”
    朱韵瞄他,李峋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说:“还真是公主殿下啊。”
    朱韵一语不发,李峋感叹:“真让我开眼。”
    朱韵就当他不存在。
    李峋转头对高见鸿道:“所以说,我跟所有智商超过六十的女人都不对盘。”
    高见鸿笑得乱颤。
    如果只能在“智商低于六十”和“与你不对盘”之间挑,那我肯定选择跟你撕到天荒地老。
    朱韵把书往桌上整整一放,镇定自若地看着他:
    “还干活么?”
    李峋侧侧头,痞笑:
    “干呗。”
    重新投入工作,朱韵打开项目进度表看时间,问李峋:“放假前好像来不及啊。”
    李峋懒散道:“你把给你安排的活干完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朱韵觉得自己往后一星期要拼命了。
    不止是基地的项目,还有她的期末考试。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好好复习,到时我要看你期末成绩。”
    这种谜一样的压力啊……
    朱韵在心里叹气,一不留神跟李峋的目光对视上,后者冲她玩味一笑,继续低头写代码。
    朱韵忽然好气啊……
    中午休息,朱韵赶时间没有去食堂吃饭,埋头复习,李峋在旁敲代码。
    基地很静,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过一阵,声音告一段落,李峋合上电脑。
    “不吃饭?”
    朱韵摇摇头:“你去吧。”
    李峋伸了个懒腰,道:“这么卖力?”他往她那瞄了一眼,“《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顿两秒,嘲讽道,“公主的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
    “……”朱韵看他:“难道你不用复习?”
    李峋:“不用。”
    朱韵口蜜腹剑地笑,“没错,你的马克思和毛概每次考试都在及格线往上五分之内,稳定得很,确实不用复习。”
    李峋挑挑眉。
    怎么着?
    李峋一副不跟她计较的样子,转身往外走。
    基地就剩朱韵一个人,她抓紧一切时间苦背重点。
    人一旦投入,时间就过得很快,在朱韵正在思考和分析我国当前社会基本矛盾的特点,和解决这些矛盾的途径时,天外一记飞弹,砸在她头上,打断一切思路。
    “哎!”她捂着脑袋叫出声。
    飞弹在桌上滚了两圈,最终停下。
    一个奶油面包。
    李峋在她身边坐下,酒足饭饱,他舒畅地打了个哈欠。
    朱韵再次看书。当前社会基本矛盾的特点……首先是……是什么来着?
    卧槽,砸忘了???
    朱韵赶紧提起精神,重整旗鼓。
    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是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根源于社会基本矛盾的阶级斗争、社会——
    “给我接杯水去。”
    ……
    社会革命以及——
    “要凉的。”
    再次被打断,思路穿不起来了,这种知识点背到一半卡住的感觉跟撒尿撒一半硬要憋住一样,朱韵要爆炸了。
    李峋催她:“快点啊。”朱韵拿着李峋的杯子去接水,李峋正放松着,拿到杯子想也没想喝了一大口,然后直接喷了出来。
    看着李峋被热水烫得从脸红到脖子根,朱韵由衷感叹。
    看他吃瘪真开心。
    可惜她的喜悦没撑住十秒。李峋扔了杯子,脚用力一蹬桌子,滑开座椅。
    朱韵扭头就跑,可是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运动神经并且低估了李峋的腿长,在脖子被掐住的一瞬间,朱韵紧闭双眼,壮士断腕般想着——
    死就死!值了!
    人被拎到桌子边。
    李峋手指常敲键盘,灵活修长又有力度,他把她按在桌子上,从上自下俯视她。
    ……
    不管眼前的画面如何残暴,午间的色调都太美了。
    他迎着阳光。
    肩膀,脖颈,锁骨,下颌的弧度……
    朱韵不得不承认,除了那一头炸了的黄毛,以及那欠打的性格外,李峋身上的一切都很细腻。这种细腻让她想起小时第一次攒钱买的进口自动铅笔,装上内芯,饱含深情地在练习册上写下一笔。
    那种即使写在最粗糙的纸上也依旧顺滑柔软又无比流畅的感觉,与他一模一样。
    “选个死法吧。”
    ……
    他要是能一直闭嘴就好了。
    朱韵挣扎:“是你先砸我的。”
    “嗯?”
    李峋手一用力,朱韵两腿打颤。他的用力并不是使劲掐,而是左右捏着揉,像是他平日的消遣绝招——两指搓烟卷的升级版。
    她试图讲道理。
    “我背东西……你总打断我。”
    李峋哼了一声。
    朱韵:“我就中午这一点时间复习,后半学期我的政治课都没怎么听,下周考试,不背来不及了。”
    你总得讲点道理吧大哥!
    李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是品味什么。
    半晌,笑。
    “脖子还挺细。”
    心一颤。
    满屋阳光顷刻碎成了金粉。
    就在这时,一道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朱韵,你们在干什么?”
    冷水当头淋下,朱韵整张后背都麻了。
    折寿啊。
    李峋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班主任张老师,还有他身边的一个中年女人。刚刚那话是这个女人问的,她脸带微笑,看着很和善。
    朱韵直起身,忽视心跳的速度,镇定地走过来,先跟老师打招呼,“张老师好。”又转头看向中年女人,小声说:“妈,你怎么来了?”
    母亲说:“之前见到你爸了吧。”
    “嗯。”
    “他事情太多,也没时间陪你,正好我学校那边有几天假,就过来看看你情况。”
    “我没什么事。”
    母亲笑笑,张老师在旁边说:“我就知道你在这,你妈妈好不容易来看你,就别忙活了,去陪妈妈吃顿饭吧。”
    “好。”她回去拿包,跟李峋说:“我先走了。”
    李峋挑挑眉。朱韵回到母亲身边,“走吧,正好我还没吃饭呢。”
    朱韵跟着母亲离开,临走前偷偷瞥了一眼屋里,李峋重新窝回椅子里,打开电脑,将桌上那袋奶油面包撕开吃起来。
    食堂里,朱韵打好饭菜,跟母亲面对面坐着。
    “吃得太少了吧。”母亲说,“营养跟得上吗?”
    “跟得上……”
    这都是强咽的。
    “我跟你们老师谈了,他都不清楚你被那个研究生导师叫去做项目的事情,你有事怎么不跟班主任讲?要相信老师啊。”
    关键是跟他讲没什么用啊。
    “还是成绩下降跟这关系不大?”
    朱韵被母亲淡淡的一句话问得险些噎死,她看向对面,母亲神色平常,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
    “那个实践基地,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了,是拿第二课堂学分用的吧。”
    “嗯。”朱韵点头。
    “这才第一年,不用这么着急。”
    朱韵再次点头。
    “之后就别去了。”
    除了点头她什么都不能做。
    母亲见她应允,拿起勺子舀汤。海带汤做得简陋,母亲喝了一口便皱眉道:“哎呦,怎么这么咸?”
    朱韵:“食堂的汤一直都偏咸,要不我们去外面吃?”
    “别别别,麻烦,就在这吃吧。”母亲环顾一圈,感叹道,“大学真好啊,有朝气。”
    朱韵:“你的高中不也挺好的。”
    母亲连连摇头,道:“高中不行,现在升学压力太大了,根本朝气不起来。”
    吃完饭,朱韵问母亲:“你住在哪?学校里的宾馆吗?”
    “不,我不住,就是来看看你,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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