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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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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孤注一掷,倒不如暗中蛰伏,来日方长,待他慢慢寻觅时机再做打算不迟。
  牧子源见哥哥和姨娘都不同意,竟叫自己放弃,连日来满腹的委屈都涌上来,大声喊道:“你们都怎么了,以前咱们还不是把那厮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咱们虎落平阳被犬欺,说不得就要放手一搏,前头可有天大的富贵等着咱们呢!”
  见他似乎魔怔了,兰姨娘越发心惊胆战,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苦口婆心道:“源儿啊,你听娘一句话,稍安勿躁,咱们从长计议。”
  这个儿子性格自骄自傲又暴躁,凡事只能顺毛摸,是以兰姨娘也不敢狠劝。
  牧子恒却不管这些,只带些沮丧和泄愤似的道:“什么泼天富贵,凡事不是说说就成的!更何况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现下咱们赌得起吗?便是有泼天的富贵,也得有命去花才是。”
  “计议,计议!”牧子源最受不得身边的人跟自己唱反调,尤其方才在外头还受了气,登时眼睛都红了,直大吼道:“只知道从长计议,也没见真计议出个甚么!你们都胆小怕事,好,便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竟气冲冲的跑出去了。
  兰姨娘生怕他一时冲动惹下祸端,急的什么似的,本想去追,奈何体力不济,撵了两步就险些摔倒,还是牧子恒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住,又强行按回到椅子上,道:“我去追!”
  “千万快些,莫叫他冲撞了什么人!”
  兰姨娘点头,眼看着兄弟俩一前一后迅速消失的背影,她心中百感交集,真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
  当晚,牧清辉整理了一会儿账本,正休息呢,就听旁边进来伺候的小厮笑嘻嘻的问道:“老爷,小的今儿刚听了一个大笑话,讲给您听听松快松快?”
  牧清辉斜眼瞅了他一眼,笑道:“猴儿,说吧,说好了有赏。”
  那小厮得了允许,喜得眉开眼笑,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描绘,又手舞足蹈,直讲的唾沫横飞,十分生动形象,叫听的人活像是见了那景儿似的,把牧清辉和阿磐都逗乐了。
  原来是分出去的牧子源昨儿又丢了个大丑。他大清早上就跑去赌,结果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把一块上好的玉佩当场贱价卖了,最后还是血本无归;这还不算,也不知怎得,他刚家去没多久就又冲了出来,稍后跟追出来的亲哥哥牧子恒当街打了一场,两人都挂了彩,那牧子恒颇好面子,见他这样发疯也不管了……
  牧子源自己带着一脸血去了酒楼,叫了一大桌子的菜和几壶上等美酒,一气吃喝到酒楼三更天打样,结果结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竟一个大子儿没有!
  早在赌坊他就将现银输了个一干二净,后来干脆将玉佩也转手卖与他人,如今可不是什么都没的?
  酒楼肯定不干呀,又见他衣衫不整,面上带伤,言语间难免不大客气,然后就又把牧子源刺激到了,便开始撒酒疯……
  这下不得了,牧子源当场就给掀了桌子、砸了椅子,又将满桌杯盘碗碟摔了个稀碎,撕扯间还朝几个上前拉架的人身上捣了几拳!
  再然后,牧子源就给巡街衙役抓走了。
  那小厮意犹未尽道:“小的才刚听见的,外头的人都说呀,牧老爷牧二爷那样出息,或是为人仗义疏财,或是得了文曲星君指点,功名加身,怎得他就这般模样……”
  牧清辉痛痛快快笑了一回,摆摆手示意他停下:“得了,笑话说的不错,自己去账房拿一份上等封。”
  待那小厮欢天喜地的磕头去了,牧清辉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半圈,问阿磐:“前儿你说他们似乎不继续找人了?”
  阿磐点头,道:“是,那头盯着的人回来说,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信儿之后就没再回去,还在外面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撤回,就是不知道是真放弃了,还是银子不够了。”
  找人便如同大海捞针,既是个耐力活,也是个银子活儿,二者缺一不可,而显然那边的人都缺。
  牧清辉嗤笑一声,伸手拨弄下美人耸肩瓶里的一支晚开的黄梅花,漫不经心道:“只要他们一抹脖子,可不就立即得见?”
  宋姨娘啊……怕是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喽。
  牧清辉深恨兰姨娘一家三口,听了这消息着实心下痛快,又细细回味了一番,招手将阿磐唤至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去安排几个人,留神盯着那边,看他们是不是还要耍什么幺蛾子……”
  *********
  转眼牧清寒和杜文出去游学也已经快半个月了,中间虽然没有书信传来,可杜瑕一家也从原来的日日忧心逐渐适应起来,虽还是难免时常想起,却也已经比原先那样每夜都担心的睡不着觉好了许多。
  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好像大家都突然想要借着春回大地生机盎然的当儿,来给自家添点喜意一般,杜瑕周围的喜事突然就多起来。
  先是肖知县家的千金肖云同洪清订了亲,紧接着两个大户家也出了喜事:两家的姑娘均前后脚的定下来。杜瑕同这三位关系都十分亲密,当初自己定亲她们就送过许多贴心的礼物,这会儿自己说不得要前去恭贺,又送些个亲手做的玩意儿,也是忙的了不得。
  如今虽然外头大多姑娘家还是十七八岁就正式成亲,说得不好听一点,把人推出去也好早些给家里减轻负担。可对讲究的大户人家来说,自然不差这几个钱,娘家人更舍不得,就想多留几年。再者大些身子骨也长开了,便是生儿育女也更安全容易些,所以往往高门大户的姑娘家出门子反而晚,便是拖到二十岁的也比比皆是。
  肖云今年也才十五岁,比她还大一岁的杜瑕尚未走六礼,可无奈洪清却已经十九岁了,家里有些着急,两边商议过后,就决定先慢慢走着流程,这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肖知县夫妇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疼爱非常,也不愿意她早嫁,估摸等到走完一整套,怎么也得四五年之后了,便是洪家再急,也不敢说什么。而洪清是肖知县爱徒,为人也宽厚体贴,当然更没话说。
  因洪清勉强可算肖云的师兄,且前些年肖知县教导学生的时候,肖云偶然间也见过几面,知道他为人稳重又和气,也没什么不愿意。
  只在恭喜之余,杜瑕又难免有些伤感,因为大家一旦成了亲,日后很可能就天各一方。
  肖云自不必说,进士及第之前就罢了,若真成亲,不过跟着在学府外头住罢了,倒是好找;再者不管是肖云还是洪清,老家都是陈安县,逢年过节总能回趟老家,顺便也就见了娘家人;可若是日后洪清做官,究竟能落到哪里,都要看圣人的意思,自己完全做不得主。
  而方媛和万蓉更甚!
  两家都是疼女儿的,打从几年前就开始细细挑选女婿,虽不敢奢望杜文等几个秀才,可也马虎不得,要讲究门当户对,又要知根知底,又要年纪相当,便从这些年有贸易往来的合作伙伴中挑选。而选来选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最后两边家长又以各种由头见了几回,也就定下来。
  万蓉的未婚夫是湖广岳阳府的纸商苏家,方媛则要嫁往南京扬州府的织造柳家,都是曾经跟万老爷、方老爷交情颇深的,如今也是天各一方。
  且这两家不比做官的人家,好歹日后总有个调派的时候,没准儿重新上任竟就能靠的近了。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当地生根发芽,格外安土重迁,便是死,也要在当地落叶归根,断然没有往外头去的道理。
  所以这三个姑娘,除非日后牧清寒可巧往那两地去做官,杜瑕作为家眷跟着赴任;又或是方媛或万蓉同自家相公有什么要紧的事往他到任的地方去……否则日后能见面的机会,当真寥寥无几。
  再者便是湖广与南京毗邻,可扬州与岳阳之间往来行程便要以月计!嫁人之后不比原先还是姑娘家的时候那般自由……且不说她们这些手帕交日后还能不能见面,却着实还有旁的事叫人担心:
  要是嫁的近了,且不说日常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便是有什么磕磕碰碰和不自在,说回娘家也就回娘家了,这边的人立刻就能给你做主。毕竟嫁到外地,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夫家,若是受了点委屈,当真是鞭长莫及。
  如今这样定下,日后若是没有要事,跟娘家人见面的次数当真只能掰着指头数,过一天少一天了。
  几个姑娘碰面说起这些事来,也有些个伤感,可到底也算是喜事,只得强自忍耐。
  促成这两桩婚事的因素中固然有为了双方生意进一步扩展的需要,可终究方、万两位老爷也是真心疼女儿,找的都是熟悉的生意伙伴家。又细细打探了男孩子的人品作风、样相貌性格,合了八字,还挑了年节双方聚到一起,叫几个孩子都见过了,确定没有什么第一眼就互看不顺的问题才最终定下来。
  如此两边长辈早就相识,又常年有生意往来,便是冲着长辈的面子和银子钱的利益,夫家对她们应该也不会太差,总比寻常盲婚哑嫁强了许多。
  因她们都已经是交心的闺中密友,且如今也都定了亲,越发有共同话题,没什么不能聊的,说了几句之后,方媛也就实话实说的剖白道:“话虽如此,可怜我也只匆匆跟他见了两面罢了,话也没说几句,更何况人品性格?均是两眼一抹黑。要跟这样的陌生人过下半辈子几十年,我这心里头,当真是七上八下的。”
  她平素性格豪爽都这般情态,更别说万蓉,饶是她一贯沉静,这会儿也难免显露出几分对于未来全新生活的迷茫和忐忑。
  杜瑕却不好劝慰她们了。
  因自己跟牧清寒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彼此熟悉,又兴趣相投、爱好接近,便是两边对各自的家人也十分亲近,此刻不管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只得作罢。
  她不说,却不代表方媛想不到。
  过了会儿,就见方媛突然看看她,神情复杂地笑道:“这回我可当真是羡慕你,好歹是一块儿长起来的情分,也知根知底……”
  当初方夫人想跟杜家结亲,虽没明着说,可言行举止间难免露出几分意思,方媛又到了这个年纪,时间久了,自然也瞧出端倪。
  要说没点想头,那都是哄人的,便是说给鬼也不信!
  杜文少年成名,人也长得好,又没富家公子哥儿的坏毛病,待人彬彬有礼,谦逊有度,哪家怀春的姑娘不喜欢?况且方媛同他妹子交好,打心眼儿里喜欢对方为人行事,若是日后当真能成了一家子,自然没什么姑嫂摩擦,如何不欢喜?
  怎奈综合权衡之后,两人终究不匹配,方老爷夫妇悄悄商议几回,也就暗中歇了这心思,准备另觅佳婿。
  见爹娘重新开始张罗,不必明说方媛就知道自己跟杜文没指望了,当时她还着实郁郁寡欢了几日。
  因这些事都从没过明路,便是方老爷夫妇同女儿之间也从未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故而一切都是悄悄萌生,又悄悄消散,如同水面下的暗旋儿一样,外头再没人看出来。
  方媛心里揣着事儿,却不打算同杜瑕说。
  她们两个人这样要好,若中间突然横插这样的故事,说不得都要尴尬,反倒不美了。
  可直到现在正式定亲,方媛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心底一直都还存着那么一丝侥幸,在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无数次暗中期许:
  若是能,若是能……
  也罢,从今往后就再也不必奢求了,倒也干脆利落。
  可话说回来,成亲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到今天为止自己跟那未婚夫也几乎是个陌生人,而人心隔肚皮,最难得的便是脾性相投,又相互了解、相互包容,家世容貌反倒靠后了。
  若是两个人脾气不对付,或者生活中诸多摩擦,即便是模样再出挑,或是再如何家财万贯,又怎么舒心得了?
  这么说着,万蓉也不禁朝杜瑕看过来,目光中许多艳羡。
  杜瑕头皮一紧,倒不好应下,只笑道:“要我说,你们也别先自己吓唬自己,没得想些用不着的,平添烦恼。你们也都是家中珍宝,爹娘难不成会害你们?怕是已经做到最好。”
  顿了下,她又继续道:“再一个,要我说,却又有甚可怕的!两位姐姐家里头都是武行起来的,你们日后外嫁少不得要挑些陪房、下人一同带了去,便紧着那些会武艺懂功夫的带在身边,一来可保障自身,不至叫旁人小瞧了去;二来说句不怕你们恼的话,也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有这些身手伶俐又忠心耿耿的娘家仆人在身边,也壮胆,等闲小人也不敢轻易伸手!”
  一番话说的方媛和万蓉的眼睛都一点点亮起来,显然是说进她们的心坎儿里头去了。
  杜瑕见状大受鼓舞,又趁热打铁道:“再者,方姐姐你何等人物,当真巾帼不让须眉,这日子还没过开呢,就这样杵了可不成!便是姐夫有些个什么,届时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不济还能自保,最次狠心咬牙自己骑马奔波几日也就家来了,又有甚可怕?”
  说完,又看向万蓉,道:“我听说岳阳苏家虽然是商户,可因为做的是造纸的营生,子孙后代也都打小读书,十分通情达理,日后跟万姐姐你一通谈诗作画,何愁不琴瑟和鸣?说不定什么时候苏姐夫出息了,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
  时下说不得便是出嫁从夫,女子一生泰半荣辱便都系在丈夫身上,及至官场,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他们的夫人便是相应品级的诰命或是敕命夫人。
  杜瑕这会儿说万蓉以后有可能成诰命夫人,便是说苏公子日后有可能官居五品乃至往上,当真光宗耀祖,叫人无限神往。
  话音刚落,万蓉就不由得羞红了脸,啐道:“偏你话多!”
  她虽是笑骂,可到底面上担忧淡去了,眼底也多了几分希冀。
  方媛听后也是心头大定,两人都打定主意回去同爹娘商议,旁的不说,且先在一众下人中用心挑选,务必选些个勇猛果敢伶俐无双的出来。她们家旁的不说,还怕没有习武的人?
  家去之后,杜瑕不免也跟王氏说起这些事,娘儿俩也唏嘘一番。
  王氏又拉着她的手,摩挲她的头发,眼神慈爱的说道:“一转眼,我儿也这么大了,这才几年工夫,要不了多久,也要远去啦!”
  说着,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显然是想起日后分离场景,难掩伤感。
  杜瑕心中也酸楚难耐,趴在她怀里强笑道:“娘莫要难过,这边离济南府不远,坐车也不过几日路程罢了,日后你们若想我了,说去也就去了。或是我想你们了,说回来也就回来了,又不是那山高水远,怕什么。”
  王氏听后笑了声,又忙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虽宠着你,那牧家人也甚是宽厚,可你一旦出了嫁,万不可像在咱们自家做女孩儿似的放肆,到时候再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却像个什么话。”
  因这几天被几个手帕交的情绪感染,杜瑕也罕见了起了点小女孩儿心思,闻言赌气道:“便是嫁了人,难不成我就不姓杜了?还是说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了?我想回来便要回来,看谁还敢拦我呢!”
  她也不是白说的,倘若日后跟牧清寒生活幸福和顺自然不必说,若是他敢对不起自己,她可绝对不会像时下绝大多数妇女一般忍气吞声!
  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和离!
  她也不是养活不了自己,且不说那手工艺品外头有价无市,便是只一个指尖舞先生,每年写几个话本、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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