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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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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牧清辉竟大大方方的告诉大家,他非但有这个想法,竟颇有这个能耐,叫大家如何不激动!
  能入商会的皆是豪商,能成豪商的皆有好胆量,是以在场就有一多半的人动心,许多相熟的人都开始小声议论,带着兴奋和期许。
  “听说海外诸小国,黄金遍地,珍珠宝石沙子似的多,就等着胆子大的人去捡拾罢了!”
  “虽有夸张,想必也差不了多远,你想那些香料,象牙等物,放在这里可不贵等黄金!”
  “我可听说,那边的人十分蠢笨,象牙此等好物也不会摆弄,只当残渣胡乱丢弃,但凡谁给他们几个瓶子,就由你随便拿!”
  “原先我曾想过这路子,怎奈自己是个旱鸭子,又一直在北地活动,南佬对各种机密又都十分重视,一个字都不愿吐露,故而多年来只得干看着罢了!哪成想今日竟从天上掉下着现成的机会。如今有牧会长居中联络,你我还怕个鸟甚?”
  刚还是那小子,转眼就成了“牧会长”,转换十分顺滑自如,可见果然是钱财迷人眼。
  南北商人中间诸多利益摩擦,又多有风俗迥异之处,故而很多时候都互看不顺,北地人称南人为“南佬”,南商也惯会叫北人“北蛮”,皆是蔑称。
  “是极是极,眼见着旱灾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生意日渐萧条,难不成咱们要守在这里等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见大家反应如此热烈,牧清辉笑得越发胸有成竹,随即他举起手用力向下一压,又抬高声音道:“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当场有个性急的商人大声喊起来:“牧会长,还听得个甚,你说,咱们大家伙儿都跟着干就是了!”
  “说的就是这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咱们北方汉子素性豪爽,便要说做就做,又都不是娘们儿,磨磨唧唧的有甚趣儿!前怕狼后怕虎的,等不怕了,白花花的银子可就都落不到咱们手上了!”
  这话说的粗鄙,可着实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经商最重视的可不就是一个快字?你能卖旁人没有的,自然有钱赚;若是等到大家都回过神来,或是窥得门径,哪儿还有这许多银子可赚!
  众人纷纷哄笑出声,气氛也跟着活跃起来,仿佛不久前大家对牧清辉的质疑不过是谁做的一个不合时宜的梦罢了。
  牧清辉也跟着笑了几声,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撇过老会长无懈可击的笑容,又继续道:“诸位前辈这般赏脸,我实在感激不尽,可咱们都是经商的,其中利害得失,不必我唠叨都清楚。然清楚归清楚,丑话总要说在头里,免得日后纠结不开。”
  不少人见他这般谦和又懂得规矩,越发的觉得他不错,开始的排斥早就烟消云散,纷纷催促道:“牧会长且有话直说。”
  牧清辉便道:“好,那我也就说了。诸位都走过四海,越过八川,端的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真豪杰,想必也知道那苍茫大海不比咱们陆地安稳平坦,当真是瞬息万变,又有诸多海浪与暗流,饶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也不敢打十成十的包票。这只是其一,再者此事周期甚长,没三五个月怕走不得一个来回,再长了,怕是一年半载的也有。中间更是音讯全无,想传信儿也没处传……”
  他话说的实在,众人都听懂了,面容也渐渐严肃起来。
  是呀,海上航路对他们这些北方内地商人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
  说句不怕冒犯的话,在座诸人中怕还没有几人坐过海船哩!冷不丁要叫他们拿出诸多身家压上去,且还不知结果如何,当真冒险极了!
  见众人都陷入沉思,牧清辉也不催促,只平静道:“此乃我上任以来的头一锤子买卖,又关乎咱们的前途命运,自然愿意做的尽善尽美。只咱们虽不比农户靠天吃饭,可一旦遇上天灾人祸也十分难熬,故而做事之前总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一旦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大家就都点头。
  牧清辉又说:“此事说急也急不得,说不急却也等不得许久,今儿是八月初十,咱们便以十日为限,大家都回去好好掂量一番,愿意同我去冒险的,便在这十日内前往牧家同我商议,签署相应协议,即刻交付钱款,过期不候。若不愿冒险的,自然也不必勉强,只等下次机会便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牧清辉却有把握,这些人至少会有大半下水。
  商人这种存在其实是十分矛盾,却又叫人胆战心惊的。且不说眼下旱灾已经持续将近一年,大多数人的生意都不同程度的遭受打击,且还不知持续多久呢!这还叫平时日进斗金惯了的他们如何耐得住!
  如今自己给他们指出这条路,且是不少人早就眼红过的,又有其他省的商人一同参与,风险便已极低,说不得便要有人放手一搏。
  对商人而言,每一次的天灾人祸都是挑战,又都是机遇,有人因此瞬间跌入深渊,一文不名,有人却因此一夜暴富……
  果然不出牧清辉所料,前三天倒还罢了,大家都在观望、踟蹰,并没有什么动静。可从第四天开始便有忍耐不住,一直到最后一天期限的七天内,牧家从清早到深夜就人员往来不绝,无数大小商人跑来同他商议说要入股……
  待到第十一日清早,一夜未睡的牧清寒双眼布满血丝,他将辛苦整理出来的名册递给心腹道:
  “快马加鞭,日夜不休,速速将此名录分三路送往南京、浙江、福建,去了福建还是找贾老三。另外,恐有人不放心,会去打探,叫他打起精神,莫要走露风声,勿叫任何人知道他是我的人!去吧!”
  商会众人只知道他居中联络,十分辛劳不易,却不知道此次出海的两支船队中,有一支就是他牧清辉的。
  早在牧清辉跟着牧老爷走南闯北的时候就曾数次到过两广、福建一带,天生敏锐的他就对当时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的海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隐隐意识到这里面必将蕴藏着无限商机。
  他也曾同牧老爷提及过,但无一例外都被驳了,最后一次甚至被训斥,说他贪心不足,自家的家业还没摸清吃透,竟就想着去外面划拉……
  牧老爷便如同巨大多数的老一辈人一般,坚信大禄朝便是这天地中央,天朝上国,什么出海什么岛国,皆是蛮夷。且他平日多见的又是东边那些穷困潦倒的岛民,越发坚信外头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觉得南佬都是在本国混不下去,才不得不去往外头划拉残羹冷炙。
  从那以后,牧清辉就再也没在父亲面前提起过。
  可他野心极大,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未放弃过,一直都密切关注。
  直到后来牧老爷后宅越发混乱,牧清辉的母亲意外去世,牧老爷却依旧无动于衷,他终于开始爆发。
  他早就从牧家商号的活计中挑了两个机灵的南方小伙儿,着意培养,并数次按照自己的指示南下行事……
  几年下来,那两个小伙也都能够独当一面,在福建一带包了船厂、造了专门跑海运的一两千料大海船,养了许多经验丰富的造船师父同水手,也同旁人合伙跑过几回,小试牛刀,收获不菲,如今只等着大干一场!
  又因为南方海上跑这个已经跑了数十年有余,不管经验还是对航路的摸索都烂熟于心,如今他手下那支船队又是同人合伙,一并出海,相互照应,并没有特别大的风险,不过是分一杯羹。
  故而明面上看着牧清辉承担的风险最大,可暗地里他的收益也是最大的,说白了就是他光明正大的让一群人心甘情愿的为他的买卖练手,顺带巩固自己商会会长的地位,又能联络南京、江浙一带的商会流通经济,当真一箭三雕!
  他吃肉,众人不过喝汤而已。
  待送信儿的心腹快马出城,外头又进来一个伶俐人,恭恭敬敬的对牧清辉汇报道:“老爷,听说老会长前几日回去就病倒了,只是一直捂着消息不叫人知道,昨儿深夜却又悄悄从外头请回来一个大夫,瞧着倒不似咱们济南府的打扮,车马上头也颇多尘土,怕是赶了老一段路。”
  牧清辉嗤笑一声,道:“他家里不是一直养着几个供奉?怎得还从外头去请。”
  他能说这话,必然是心中有数,故而那报信的人也不敢接茬,只是低头垂手等着吩咐。
  病了!
  牧清辉站起身来,忍不住在心中放肆大笑。
  可不是得病了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连家里的供奉都治不了的病,且不敢叫济南府本地大夫知晓,又百般封锁消息,想必此番来势汹汹……
  想到这里,牧清辉心中大畅,先摆手叫这人下去,又招进来外头一个小厮,道:“传话给管家,厚厚的备一车礼!说老会长病了,我得他百般照拂,自然感激万分,这就去探病!”
  ******
  如此忙碌数日,转眼就到了杜文进考场的日子。
  因今年牧清寒并不考,牧家兄弟二人便都全力为他准备。
  原本也要叫着洪清、郭游一起,谁知前者紧张不已,非要在房间里彻夜读书;后者也是个浪的,闹了一通,必要登高望远,又要通宵吹笛。众人苦劝不下,只得罢了。
  牧清辉十分惋惜的道:“青山寺的符极其灵验,上一回便是我给你俩求了,心中十分平顺。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外面流民四起,上一任知府韩凤便是折在这上头,现任的潘大人更不肯轻易松口,若无性命攸关的大事,轻易不肯放出城,只得罢了。”
  杜文却不以为意,道:“牧大哥说笑了,能否得中全凭个人本事,若是去求几个符,烧几柱香便能心想事成,还不天下大乱?便是种地的也不种地了,读书的也不读书了,经商的也不经商了,都只仰面朝天等着便罢!再者每年去上香的何其多,可终究才能中几个?可见是那等和尚穷怕了,又不大爱劳作,故意做些花样来糊弄香油钱。”
  说的大家都笑了。
  秋闱十分受罪,三天一场,每场三天,足足要考九天七夜,中间不得出考场,只每两场之间可以从各自的号房走出,到考场之内重兵把守的空地上活动一二,其余时间皆窝在号房内,吃喝拉撒没得挪腾。
  有运气差的,或是分到光线差、阴冷、闷热的号房,便十分倒霉,容易生病。若支撑不住,或是自动放弃,或是叫人抬了出去,这一届便废了,只得再等三年……
  所以说,每回秋闱,考得不仅仅是学问,还有一位学子的体魄!若是能在这般环境下坚持头脑清醒,更做得一手好文章,必非常人!
  因自家兄弟与杜文的妹子成了未婚夫妻,杜文便也是自家人,牧清辉又格外尊重读书人,故而特地从百忙中抽出空来,亲自同牧清寒陪杜文入考场。
  今年偏逢大旱,天气分外炎热,晒得人流油,呼吸间喘的仿佛不是气,而是流动的火!
  牧清辉特地翻了库房,取了外头有价无市的珍品衣料,叫人给杜文做了一套十分轻薄的衣裳,穿起来沁凉如水,可抗酷暑;又不透,不怕烈日灼晒……
  他以前跟这些读书人的神圣事泾渭分明,无论如何也扯不上边儿,如今能有这般机会靠近,自然百般欢喜,只觉与有荣焉,高兴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嫌热。
  不光他,便是商氏也连着在家拜了一整个月的菩萨,今儿又起了个大早,将睡眼惺忪的儿子牧植也抱了来,直言说要带他沾沾仙气儿,来日也同这两位叔叔一般有大造化……
  考场把守极其严格,五更前便都要入场完毕,敲了云板后再不得入场。
  不过三更时分,天还未亮,现任知府兼本届副考官潘一舟就同另外两位京师来的正副考官到了,诸多考生一时都不禁屏住呼吸,齐齐望去。
  这三位大人,便几乎能掌控自己的前程!
  大禄朝乡试考官一般有三位,其中一正一副是圣人钦点,另一位则是当地知府,后者主要起从旁协助作用,后期也跟着阅卷,却做不得主。
  八月晨间的风并不刺人,吹在身上反而叫人觉得舒坦。
  因今年流民作祟,考场内外把守更为严密,沿街有无数士兵站岗,都要么扛枪要么跨刀,每隔几步便有火把照明,昏黄的火光应在白森森冷冰冰的枪尖儿上,更是给本就压抑的气氛添了几重肃杀。
  便是考场门口也燃了许多灯笼,灯光闪烁,将几位考官身上的官服照的越发高不可攀。
  便是这一身衣裳,那一顶乌纱啊,只叫多少人挤破头,又送了命!
  杜文与牧清寒对视一眼,正要对潘一舟例行发表一番揣测与见解,却见前方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便喧哗起来。
  正在同两位考官说话的潘一舟立即朝那边望过去,同时干脆利落的一摆手,就有一堆严阵以待的士兵迅速围了过去。
  众考生如潮水般退开,潘一舟同那两位考官过去一看,就见一位须发皆白,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秀才仰面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牙关紧咬,生死不明。
  “苦也苦也,”却是不知前一天晚上哪里去的郭游从一个角落挤过来,看着那头的场景摇头叹息道:“如此一来,他怕是要错过考试了,可怜他这般大的年纪了,且不知能不能熬到下一回……”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待看清倒地之人的样貌后,现场便此起彼伏的发出许多类似的叹息。
  潘一舟也叹了一回,叫一直在外待命的大夫上前医治。
  那大夫熟练地蹲下去,先把了脉,又翻了一回眼皮,然后翻开随身携带的布兜,抽出一根银针扎了一下,就见那老秀才歪头吐出一口涎水,悠悠转醒。
  众人惊喜交加的喊道:“醒了,醒了!”
  那身上打了补丁,衣裳却依旧洗的干干净净的老秀才躺着呆了一会儿,突然翻身坐起,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哭。
  “中了,啊哈哈,中了,我中了!”
  围观众人先是一惊,继而再次长叹出声:
  感情是疯魔了!
  开考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众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潘一舟与那两位考官也都十分感慨,吩咐人好好将其挪到街角的临时医馆内用心安抚,然后便开始入场。
  经过这个插曲后,杜文的心情无疑变得十分复杂,入场的前一刻,他忍不住又往街角看了一眼。
  那位老秀才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不再又哭又笑,却只是崩溃了一般,也不过来入场,只是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十年寒窗苦,十年寒窗苦,像此等老者,付出的又何止十年!
  杜文还在考场没出来的时候,牧家的九十天热孝便已过了,牧清辉便开始分家。
  无子无女的不必说,都给了钱打发出去;有子女的,如今要么早就成了家,没成家的亲娘也还在,庶子便分出去单过,庶女便先同姨娘去别院,牧家也不差这几个钱,待过几年她们都嫁了也就是了。
  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牧老爷一死,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牧家家主,且本人年轻力壮,而亡父留下的那一众姨娘却都还青春年少容颜娇美,如此同处一个屋檐下,天长日久的总是不好。
  再者其中许多人本就是贪图牧老爷的钱财,如今他也死了,那些人又都还年轻,十之八九没有子嗣,谁愿意呆在这里守活寡?不若痛痛快快的拿上一笔钱出去,或者自己守着钱过活,或者找个人再嫁了。她们有钱又有貌,怎么怕没人要呢!
  便是找个尼姑庵当弟子,自己手里捏着钱,想做什么做什么,也总比日夜对着这个活阎罗,心惊胆战地等死来的强。
  因此牧清辉的话一放出去,诸多姨娘就都纷纷同意,其中尤以宋姨娘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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