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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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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牧家供奉,说句不好听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过本分而已!这些日子大公子已经厚赏,如何又当得起老爷您这一拜!”
牧清辉却唏嘘不已,道:“疾风知劲草,我在里头这些日子,却也想通了许多事情。想先生对过去几个月我牧家商号发生的大小事宜也有所耳闻,拿我钱财的又何止先生一人!可始终不曾动摇本心的又有几人!且先生做的事救人命的大事,夫人又是我的命,如何当不起?要我说,当得起,大大的当得起!”
在发生乐妓事件之前,牧清辉虽与商氏感情甚好,可也从未说过这般露骨肉麻的话,因此商氏乍一听了,一颗心都忍不住砰砰乱跳,原本苍白的面上也跟着泛起几丝红晕,瞧着气色竟好了许多。
马大夫见牧清辉诚心诚意,也知他是真心为之,若自己只一味推脱,反叫他心中难安,只得受了。可到底有些惶恐,便在牧清辉拜下去到时候侧了身子,权当只受半礼。
二人说了几句,马大夫又叫牧清辉坐下,也顺便与他把脉。
“老爷前儿刚病了,如今尚未痊愈,却又急着赶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马大夫是个有真本事的,不过略把了一回脉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当即不大赞同的说道。
“妻儿皆在此处,身处水火之中,我又如何安心得下!”牧清辉脱口而出。
马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老爷同夫人伉俪情深,倒也不稀奇,也罢了。”
“马大夫,”却是商氏强撑着要坐起来,哑着嗓子,难掩担忧的问道:“他去那阴森之地走了一遭,可于身子有碍?”
“哪里能无碍!”马大夫也不是那等爱藏藏掖掖的,当即直言不讳道:“那开封大牢,老夫虽没去过,却也听过大名,知那等地方是最阴冷潮湿不过的,老爷此番又是隆冬时节被捕,着实有些伤了肺腑根本,须得好生将养。”
牧清辉刚要习惯性的说无妨,却被商氏攒了全身力气狠狠拧了一把,只疼的龇牙咧嘴,便又咽了回去。
瞧见夫妻二人小动作的马大夫忍不住轻笑出声,摇摇头,这才挽了袖子写药方,又道:“老爷不必逞强,皆因此刻你尚可称得上身强体健,如今天又暖了,这才不大显,可等到了阴雨冷天,又上了年纪,少不得四肢酸痛,腰背如冰冻火烧,动弹不得的时候多着呢!”
牧清辉爱逞强不假,却也知道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当即收敛起来,又垂头听训,立即打发人出去抓药。
一副药还未煎完,得到消息的牧植就回来了,少年刚一进门就忍不住大声问道:“父亲回来了?父亲,父亲回来了?!”
本以为此生都见不到儿子的牧清辉一听这个声音,原本干涸的眼眶竟再次湿润。经过生死考验的他也舍弃了许多从前的毛病,将甚么父亲威严抛之脑后,也大步应了出去,略有些声颤的喊了句:“植儿!”
牧植一见他,两行热泪顿时顺着面颊滚滚而下,三步并作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阶前,哭道:“父亲,不孝儿牧植给您请安了!”
数月不见,原本白净的儿子高了,瘦了,也黑了,那双曾经被天真与活泼充斥的眼眸也被风霜与沧桑所代替,牧清辉只觉得自己有满腔的话要说,此刻竟一句都说不出来。
父子二人久久对视,却听牧清辉终于哽咽笑道:“阖家团圆本是大喜事,莫哭!”
他又问了幼子的消息。
牧植擦擦眼泪,又哭又笑道:“弟弟还小,我与母亲也不敢叫他知道实情,只说父亲又出门买卖去了,过几个月便回。”
因牧清辉本也时常出门,一去没有三五个月不回,是以小小年纪的孩童早已习惯分离,此番听了这个解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日夜期盼父亲早日归来,殊不知商氏与牧植看了,暗地里又多流了几斤的眼泪。
牧清辉闻言点头,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对。”
牧植又抹抹眼角,含泪笑道:“如今父亲平安归来,儿子也正好将商号重担交回。”
说到这里,他又难掩愧疚道:“可惜儿子无用,不能保全,眼睁睁看着许多铺面关了,竟是无能为力!”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牧清辉幽幽叹道:“天下之大,钱财哪里是挣得完的呢?是咱们的旁人夺也夺不走,便是夺走的,回头也得乖乖换回来。若不是咱们的,强求也无用,想开些吧。我想也知道前段时日商号面临的困境,你能支撑不倒,已经殊为难得,为夫老怀大慰,你无需自责。”
听他这样讲,牧植的心里勉强才算好受了些,刚要说话,却听牧清辉竟又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
“为父经此一劫,虽想开了许多事情,可身体也颇受损伤,没个几年将养是不成的,方才我已问过了,你这几个月做的不错……你不是读书的料,日后我与你母亲也不再强迫,你且继续掌事吧,左右日后都是你的。”
牧植听后大惊失色,几乎又要跪下了,摆手不迭道:“父亲莫要戏耍孩儿,我如今尚且年幼,之前不过是临危受命,权宜之计,如今父亲既然已经回归,如何不去?”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也是从被迫赶鸭子上架之后,牧植才知道这么些年来貌似云淡风轻的父亲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每日大小事宜恨不得上千,人员物资千头万绪的,当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这还只是牧家商号的事情,可原先父亲头上还有一个济南商会会长的衔儿呢!
越是深入自家买卖,牧植就越觉得商业一途的复杂艰险丝毫不亚于曾经近距离观摩的官场,也越是敬佩起自家父亲来。
过去的几个月中,牧植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饶是使劲浑身解数,且又有母亲商氏和几个有年纪有经验的忠仆从旁辅佐,他尚且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前儿得到消息,说父亲不日便要被无罪释放,要不了几天便能归家,牧植当真是欢喜的要飞起来,只想着等父亲一家来,便立刻将这幅几乎时时刻刻要将自己压垮的担子重新交付回去。
然而这会儿父亲是回来了,可怎的非但不想收权,反而有要直接传班的意思了?!
牧清辉哈哈大笑,摸着他的脑袋,满眼慈爱道:“谁不是从小长起来的?为父不也是临危受命?你比我有天分!莫慌,为父也不是做甩手掌柜,日后但凡你有什么不懂的,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问我,咱们爷俩一个教一个学,要不得几年便能交班喽!”
毫无思想准备的牧植着实惊骇不已,偏偏又推脱不掉,急的险些哭出来。
还是后来商氏知道了,见牧清辉也是主意已定,才帮着劝慰儿子道:“你也莫要惊慌,你爹虽然这么说了,可接班一事又哪里是那样简单的!莫说等你能够独当一面了,光是将一应事务流程都慢慢熟悉,找到窍门,到最后的上手,每个三年五载也是不敢想的。”
见牧植若有所思,商氏又道:“再者你爹说的也有道理,商号早晚是你的,如今你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便可成家立业,这会儿开始着手,也不算早呢。”
眼见母亲说来说去竟说到给自己找媳妇的事儿上,还是个童子鸡的牧植忍不住红了脸,小声道:“娘怎的说这个?家里一团乱麻,儿子且没有这个心思呢!”
“傻孩子,”商氏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好笑道:“娘哪里能陪你一辈子呢,说不得要找个好姑娘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从牧清辉被无罪释放之后; 整个济南城都跟着动起来。那些趁他失势之际对牧家商号大肆打压; 意图鲸吞蚕食的自然不必说; 唯恐他伺机打击报复。而那些暗中支持或者是按兵不动的,则是终于放下心来; 直觉熬过了黑暗; 迎来黎明。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难。
前番牧清辉落难,家中只剩妇孺,许多眼皮子浅或是本就看他不顺的几乎立刻就坐不住了; 上蹿下跳,或明或暗对牧家商号大肆打压,又联合起来破坏生意。若非商氏出奇顽强,有着寻常男儿都难以企及的胆量和魄力; 这会儿商号早就倒了!
而有出头的; 就有按兵不动的。
不少人尚能沉得住气; 觉得既然他有一个刚刚立功的兄弟; 且又同多名官员往来亲密,必然不会这么容易倒下; 很可能只是有惊无险; 因此不管外头闹得再厉害; 他们依旧咬紧牙关,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牧清辉终于重新归来,莫说那些在他落魄是仍旧选择支持的; 便是按兵不动的,身份立场也都立时不同了。
若说先前,大家虽然熟悉,可也不过是场面上的事儿,见面三分笑,背地捅一刀的事情也频频发生。可如今当真是大不一样了!
从合作伙伴到盟友的转变,足够让这些人为自己带来难以想象的庞大利益。
都是一个场子上的人,天长日久的,大家对彼此的脾性总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牧清辉为人仗义疏财是不假,不拘小节也是真,可这不代表他能够容忍背叛以及落井下石!相反的,这个男人骨子里充斥着一股常人难及的果决与狠厉,必要时刻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都做得出!
在过去不到三个月的短短时间里,牧家商号明面上的生意几乎缩水近四成,当家主母商氏险些一病不起,长子牧植初入商场,也没少受了同行刁难……
而今牧清辉回来了,若说他会一笑泯恩仇,谁信!
人越在害怕的时候就越倾向于相信对自己不利的传言,而这会儿,那些不久前还得意洋洋,幻想明日就看见牧家商号大厦倾颓的商人们,竟空前一致的觉得:无风不起浪,说不定牧家的老掌柜真的是被牧清辉害死的!
此等连亲爹都下得去手的狠人,怎么可能放过咱们?
越想越害怕,当晚就有几个人战战兢兢的去自家库房挑了最名贵的几样礼物,亲自捧着去牧家拜访,厚着脸皮说要拜见牧老爷。
也是风水轮流转,昨儿还愁眉苦脸的牧家下人们此刻都重新扬起头,腰杆儿挺得也更直了,看向来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加掩饰的愤恨。
你们也有今日!
若非牧清辉有言在先,不许张扬,这会儿保不齐门子的唾沫都要啐到来人的脸上去了!
你们是什么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难不成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如何还能有脸来!
两个门子在心中疯狂痛骂一番,然后轻轻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道:“老爷刚家来,还病着呢,便是夫人也病体抱恙,如何能见人?诸位且先请回吧。”
来人虽然早就料到会遭冷遇,可这也忒过了些吧!这厮不过是个门子,平日家连给老爷提鞋都不配的货色,而今竟也敢冲我抖起来了!什么玩意儿!
想固然是这么想的,可他们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谁叫他们没脑子,对着眼前好大一座金山垂涎三尺,只以为牧清辉牵扯进弑父、贩卖私盐等一系列案子中去,必然是死定了的,哪成想他竟然真的能回来!
眼下人家回来了,只要不是个二百五,谁不知道秋后算账怎的?
而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低声下气的先来表态认错,还能怎样呢?
来人拼命咽下去一口老血,竟也真能忍得住,对着两个门子赔笑道:“确实如此,果然是我们莽撞了,忘了牧会长受了如此大的冤屈,合该好生休息的,该打,该打!”
“大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门子及时纠正,正色道:“如今我家老爷早就不是会长了,这话你们合该同老会长说去,别是走岔了门吧!”
那人的笑脸一僵,旁边的同伴已经舔着脸接上去,道:“这话怎么讲的?牧会长德高望重,咱们济南商界同仁哪一个不信服?说出来都是要竖大拇指的!前儿不过是小人陷害,叫牧会长遭了难,这才被迫退位让贤。如今水落石出,牧会长清清白白的回来了,这位子自然也合该还给他的!”
此人一口一个牧会长,又竭力的阿谀奉承,只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谄媚的嘴脸看的那见惯人情冷暖的门子都觉得有些作呕。
都是一块儿来的,如何能叫旁人挣了先机?
头一个人见自己不过一晃神的当儿,同伴就已经说出来这么一大篇不要脸的话,又见那门子面色古怪,生怕自己落了后,也不甘示弱的说起来,又要将自己带来的礼物留下。
门子如何敢收?只推辞不肯。
正当双方你推我让之际,却又有一辆不打起眼的马车由远及近驶过来,方才还不情不愿的连个门子一见了这马车,瞬间换了一副笑模样,二话不说就齐齐迎了上去。
被丢下的两个访客均是愣了,维持着往前塞礼物的动作面面相觑,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稍后过来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厮,麻利的搬了一张小凳子放在车辕旁,随即车帘一掀,里头出来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
那两人定睛一看,心下了然。
之前的几个月中,亦有数人力挺牧清辉,这个姓于的老头儿便是其中之一,想来也是闻询前来探望的。
于老很是和气的同牧家两个门子问了一句,门子刚要回话,这头两个先来的因为气不过,当即阴阳怪气道:“于老也恁地心急,来的不巧了,咱们已经替你问过,牧会长同夫人都身体抱恙,牧公子正忙着侍奉汤药哩,无暇他顾,于老且回吧。”
话音未落,另一人也不甘示弱的接上,貌似关心道:“是哩,虽然是四月了,可晚间风也凉哩,,莫要受寒。”
于老自然知道他们酸什么,见此情景便知对方是碰了壁,心头别提多么痛快!
小兔崽子们,知道甚么叫姜是老的辣了么?
想当初自己力挺牧清辉,还被着些后生合起伙儿来嘲笑,连带着也遭了排挤,生意略有损失,便是家中妻儿也不止一次的抱怨,说自己这是在豪赌,拿着祖宗基业和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可如今怎样了呢?
老子赌赢了!
于老甚至不必亲眼见到牧清辉,单从两个门子对自己热情又殷勤的态度上便能窥见一二!
他呵呵一笑,略整理下因为坐车而有些皱了的衣裳,问那两个门子道:“听说牧老板沉冤得雪,终于归家,我实在担心的很,便等不及过来了,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两个门子都忙不迭的说道,又笑着将他往里请,道:“老爷刚吃了药,不便立刻睡下,正无聊呢!”
于老拱拱手,笑道:“如此,叨扰了。”
说着便往门口走,刚迈过台阶,他却又突然停住,转身对下头两个满面惊愕,眼神中隐隐带着悔意与羞愤的商场晚辈道:“如此看来,这晚风虽凉,却是吹不到老夫了。”
S说完,这才算是跟着进去了。
剩下两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巨大的愤怒与耻辱感让他们的脸上几乎都要着起来!
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们早来的,还带着重礼,却连个门子都不正眼瞧;这老货后到的,两手空空,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一连半月,牧清辉都以自己和妻子身子不适为由不曾外出,亦不曾公开会客,可在这期间,一直都陆陆续续的有人登门拜访。在这些人之中,有的被门子拦下,连礼物都不曾留;而有的,却是畅通无阻!
牧清辉这看似被动保守的举动却明晃晃的向外传递了一条信息:他要算账了!
因为被迎进去的,无一例外都是在过去三个月中对牧家商号释放过善意的。
最近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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