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昌_刘继安] 网络帝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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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指的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病毒！”珍妮吞吞吐吐地说。
　　　　“哼，他们根本没有这种能力！”杰克不屑地回答，“这些极地居民，只保留着上个世纪一些早已过时的科研能力，他们胆敢这样做，首先毁灭的是他们自己！”
　　　　“那么，巴比特带来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呢？”珍妮担忧地问。
　　　　“珍妮，亲爱的，这就需要你帮助我们查清楚了。”杰克柔声道，只有当需要珍妮替他做某件事时，他才变得和蔼一些，“他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量满足他。一切听我的指示。”
　　　　珍妮惊讶的是，巴比特的要求，竟是要她帮助说服杰克，让他进入哈里斯岛上最大的计算机站，使用那台每秒可运算数十亿次的超级电脑！
　　　　杰克在请示了安全部门的首脑后，立即答应了巴比特的这个要求，这更让珍妮十分不解。其实，在对付极地的网络反对者联盟的一整套计划中，正包括了千方百计让他们多接触电脑、网络、多媒体等现代高科技，以潜移默化地改造他们冥顽不灵的脑袋的设想！
　　　　于是，在珍妮的“陪同”下，巴比特顺利进入了计算机站，珍妮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防卫森严的禁区。这里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场景，使他俩不寒而栗。操作机器的，都是“进化”程度最高的“虚网人”，跟那些尚还有兴趣驾车在野外东奔西跑的同类比起来，他们几乎已成为半机半人的怪物了：瘦弱的身子支着庞大的头颅，脑门巨大，双眼高度发达，灼灼如炬，一刻不停地紧盯着彩色屏幕。由于长年坐在皮椅上一动不动，他们的四肢已经严重萎缩，就像一根根豆芽菜，细弱的根脚支撑着大脑袋，几乎跟机器融为一体了！他们似乎已经彻底摒弃了吃喝拉撒睡这一套凡人的生活内容，各种电极联接着他们身上的神经，渴了、饿了，近在咫尺的营养液注射器，便会自动向其体内注入一点儿高浓度的氨基酸和蛋白质，以维持那可怜的血肉之躯的最低需求；困了，自动睡眠器会让他们的大脑一分为二，一半继续工作，一半小憩片刻……
　　　　更可怕的是，他们几乎丧失了说话的功能，跟巴比特和珍妮的交涉，全是在终端上以“人机对话”方式进行的！
　　　　“天啊，我的杰克有一天最终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珍妮眼泪涌出眼眶，不顾一切地大声说。
　　　　只有一两个“虚网人”转过身来，漠然地瞪了她一眼。其实，在他们被电子信息充斥的大脑里，感受到的只是一些高分贝的声音而已。尽管这样，巴比特仍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喂，小声点，珍妮……你的杰克，他已经在变了。现在阻止他，也许还来得及……”说着，他转向一个“虚网人”：“我们开始吧。”
　　　　那个本来昏昏欲睡的人，双眼顿时闪闪发亮。只要他们的手指触摸到电脑键盘，目光跟着鼠标器在彩色屏幕上快速移动，然后在数据库里折腾一套又一套现成的程序，他们就像吸毒者拿到了海洛英，兴奋无比，根本不问你求他帮助的目的何在。片刻工夫，巴比特便顺利地让他们在那台巨型计算机上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运算。
　　　　机器呜呜作响，屏幕上亮光闪闪，一串串的信息流星般在珍妮的眼前闪过，使她应接不暇：限制性内切酶结构分析，描绘蛋白质分子数学模型，测试“信使RNA”密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道难题，也在瞬间得到解决——比较DNA模板。
　　　　“先生，比较完毕，与您带来的设计方案完全相同。”操作主机的那个“虚网人”，在屏幕上打出这样一行字，然后转身向着巴比特咧了咧嘴。他居然还会笑！
　　　　“谢谢你，谢谢你！”巴比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准确地说，是那根像豆芽菜脚一样的肢节。
　　　　离开这个庞大的计算机站后，珍妮再也忍不住，拽住巴比特大声道：“巴比特，你如果想获得我进一步的帮助，你必须告诉我，你此行的最终目的，是不是打算破坏他们的网络？”
　　　　海浪拍击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巨大的声响。这里杳无人迹，不用担心被人窃听。巴比特回过头，深情注视着她，庄严地点点头。
　　　　“你们发明了一种特效电脑病毒？”珍妮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
　　　　“不，是一种生物武器，”巴比特回答，“并且，已经制造好了。只需要最后验证、比较有关数据，然后，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们‘组装’起来，就行了。”
　　　　“不会伤害人的生命吧？”珍妮心惊胆颤地问。
　　　　巴比特摇头道：“不！生命是宇宙间最可宝贵的，一切最崇高的事业，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生命更美好！我怎么会那样做呢？在我们极地，我们连一根小草都不会随意践踏的！”
　　　　珍妮松了一口气：“那么，你能否告诉我，它究竟是什么呢？”
　　　　巴比特沉吟片刻，看来他内心进行着激烈的矛盾冲突，但最终他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珍妮，对不起，我暂时还什么都不能说。我说过了，我不想让你牵连进来！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任何一点泄密，都可能使我们功亏一篑！”
　　　　珍妮别过身去，不愿让巴比特看到自己愧疚的神色。他已是进了笼子、前途凶多吉少的“老鼠”，而正是她这块“诱饵”将他引进这笼子的，而他，直到现在还对她深信不疑！珍妮恨死了网络！她差一点就要说出真相了，但一想到杰克，她就缄口不言了。她太爱杰克了，正是为了挽救杰克，她才违心答应他的要求……
　　　　这真是一个怪圈：巴比特，这个一见就让人打心眼里喜欢的年轻人，现在所干的一切，都是为了摧毁她心爱的杰克倾注了毕生精力的事业啊！望着巴比特渐渐远去的身影，珍妮真是欲哭无泪……
　　　　当天晚上，巴比特白天所干的一切，都在杰克的监视器终端上再现了一遍。一个专家小组在专用交互式网络上迅速组成了，几分钟之后，电脑查出了世界各地数据库中的有关资料，专家们在各自的终端上经过一番争论、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南极的部落民大约在进行人工合成新生命形式的试验，巴比特来哈里斯岛的目的，就是为了借助他们所没有的超大型计算机，最后确定构成这种未知生命的脱氧核糖核酸的最佳分子排列，并进行生命编码！
　　　　所有的“虚网人”专家都松了一口气。“极地的部落民，可能没有吃的了，不得不发明一种可食用的生物呢！”有人开玩笑道。谁也不认为他们折腾的这玩意儿，会对他们天衣无缝的强大网络世界构成任何威胁。“也许他想发明一只肥油油的火鸡呢！”在杜瑞克的那家比萨饼店，侍者乔治向店里正在“进食”这个最新信息的顾客们打趣道。“也许还有他想喝的啤酒！”那位经理也在屏幕上探出他的彩色头像，插嘴道。
　　　　人们哈哈大笑。只有杰克—声不吭，他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网络帝国的人们，没有谁再对巴比特有什么兴趣了。正当然正中他的下怀，利用几天的休闲时间，他背着一个大背包，独自游览了哈里斯岛。
　　　　这是一个风景迷人的海上胜地，一个个微型景观，模拟着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因为只有像珍妮一样不肯“进化”为“虚网人”的少数游客，所以这些观光点都显得十分冷清。坐在家里能逼真模拟一切风景名胜的“多媒体”电脑前，就能体会到身临其境的感觉，还有什么必要去实地一游呢，何况那只是模拟的景观！
　　　　在岛上漫游了两天后，巴比特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里，找到了他实现下一步计划的合适地方——这才是他“游览”的真正的目的地。
　　　　他取出那只一直小心翼翼保管着的钢筒，旋开保护层，一个透明的小窗露了出来。那块凸形的透明体，实际上是一个微型高倍显微镜。巴比特把眼睛凑上去，看到了奇妙的一幕：数十个已经受精的卵细胞，像大海中美丽的浮游生物一样，在明亮的培养基溶液里，十分活跃地流游着。
　　　　好极了！一切就绪，要是没有那台超极电脑的帮助，巴比特将一事无成。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按照电脑告诉他的最佳比例，加入某些奇特的原素，然后一种新的生命个体，就将在这座小岛上诞生！
　　　　那些神奇的克隆化分子，正是他父亲，一个历来对人类命运具有忧患意识的生物科学家的发明！“虚网人”专家们猜对了：在缺少食物的寒冷极地，正是靠了这个伟大的发明，部落居民才得以人工合成种种动植物，并加以驯化和培育，以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现在，巴比特将亲手用这件生物武器，向堕落的“网络帝国”发动毁灭性的进攻！
　　　　当然，并不是从肉体上消灭“虚网人”，而是毁掉他们赖以为生的网络！
　　　　大背包里装着各种精巧而完备的仪器，一切都在他出发前设计好了，甚至连时间也掐得分秒不差：一旦旋开了钢筒的保护层，工作就再也不能停下来。巴比特揿亮核动力的微型照明灯，黑暗的山洞被照得透亮，不会向外面漏出一丝不去。他拿出一台精密仪器，正要开始工作，洞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巴比特大叫一声，失望地站了起来，他连收拾东西也来不及了！但是他回过头来时，却松了一口气：出现在洞口的，竟是珍妮！
　　　　“珍妮，是你，吓我一大跳！”巴比特露出衷心的笑容，走上前一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巴比特，快逃吧，他们抓你来啦！”珍妮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洞外走。
　　　　“他们？他们是准？”巴比特大惊，挣脱了她的手，一动不动。
　　　　“还会有谁呢？杰克，是杰克！我是从他那里才知道你的踪迹的！”珍妮急促地回答，“他表面上对你不在意，实际上一直暗中监视着你，这是欲擒故纵，让你麻痹大意……”
　　　　巴比特懊恼得连连顿足：“确实大意了，大意了！可是，我时间太紧，没办法跟他们周旋了……”
　　　　珍妮随着他的目光，突然看见了地上那堆东西，她不禁惊讶地扬起眉毛：
　　　　“哟，你在干什么？”
　　　　巴比特不答话，急步跑到洞口，向外望了望，只见山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安全官员，正朝这个洞口逼近。他回头急问：“珍妮，你为什么要来向我报信？”
　　　　珍妮的眼泪夺眶而出：“也都是因为……因为杰克！为了他，我答应来监视你，甚至引你上钩……现在也是为了他，这个无情的人，我才……哦、上帝！现在你还有心思来追问这个？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巴比特说：“珍妮，我相信你！你来得正好！杰克知道你来向我报信吗？”
　　　　珍妮摇摇头，巴比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太好了，珍妮！我是怎么也跑不了的，我现在就自己出去束手就擒，这里的一切，郡交给你了！”
　　　　“交给我？”珍妮吃惊地瞪大眼睛，“你要把什么交给我？”
　　　　巴比特举起那只钢筒：“就是它！你不是问过多次它是什么吗？来，我现在就告诉你！”
　　　　　　　　（四）
　　　　在一间密封的钢罐似的狭小空间里，巴比特被牢牢固定在一张铁椅上，丝毫也动弹不得。阵阵惨叫从他苍白的嘴唇缝中冒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束束五彩缤纷的激光束飞速肢解成无数的碎片！
　　　　可是一瞬间，他又被拼凑起来。被拉扯得像个冬瓜的脑袋，回到他的肩头上，分裂的四肢重新伸出，但是它们看起来好像变成了章鱼的巨爪，指尖生着令人生厌的粉红色吸盘！这真是噩梦中才有过的可怕景象。巴比特此时此刻正一次次经历着撕肝裂肺的剧痛……虽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在“超级多媒体”上进行摸拟真实，但缠绕在他周身的一个个传感器电极，随着画面的变化，不断释放出恰到好处的电流，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又一轮折磨过去了，巴比特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看见杰克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巴比特先生，你还坚持要拯救我们吗？”
　　　　“我坚持……”巴比特的声音十分微弱。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靠什么做到这一点呢？”杰克脸上出现了惯有的嘲弄。
　　　　“毁掉你们的网络！”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巴比特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杰克立即吩咐几个“虚网人”将控制器调到“能量输入”的刻度上。缠绕着巴比特身上的电极发出了电流，刺激他高度兴奋起来。他坐直了身子，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朗声答道：“几个世纪以来，你们发明、制造并完善了交互电脑网络，然后生活在它们之中，与它们融为一体。开始，这是有积极、进步的意义的，但随后，像任何有机生命的历程一样，你们和网络一起走向腐朽、堕落和衰亡……电视、电脑、多媒体网络以及生物工程技术，把一切都改变了：质量微不足道的电子和无质量的光子，取代了巨大的质子、中子、原子和分子，变成了世界的主宰……可是，那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你们赖以为生的所谓‘信息’，不过是在电脑中批量生产，再贮存在数据库中的模式化的知识而已！
　　　　“电脑给人以虚假的智慧。最深刻的数学思想和复杂的计算，全部因之简化；文学艺术，在彩色屏幕上变成了虚幻的图像；至于哲学、美学，更是你们电脑无法想象的……电脑的确曾经带来过人类文明的伟大进步，但发展到极端，就造成人类理性思维的大倒退！”
　　　　杰克恼怒地打断他：“胡说！没有理性的动物，难道能创造出今天的新文明吗？”
　　　　“不，你们的理性，只是早在几个世纪前就被智慧的人类批判过的‘工具理性’，畸形发展的‘科学主义’是对人文精神的反动！有了各种完善的机器，人们一天天变得懒惰，不再愿意利用自身智力和能力克服困难．而一味追求得到更完美、更强大的电脑，宁可当这些冷冰冰的机器的奴隶！人不再是人，而只是电脑的一部分。你们‘网络帝国’的每一个‘虚网人’，实际上已经成了光缆通讯线上的一台台‘终端’，不仅衣食住行变成了一系列机械行为，连人类最珍贵的爱情，你们都不懂……这是多么可悲的世界！”
　　　　杰克感到，再跟这个看上去粗犷而内心世界如此丰富、智慧的人讨论这类“形而上”的问题，他越来越像个白痴了。他恼羞成怒地喝道：”住嘴！你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谈论什么爱情！你记住，你现在是我们的犯人！”
　　　　“你们可以囚禁我终生，可是，我的自由意志，你们是永远也囚禁不了的！”
　　　　“囚禁？”杰克冷笑一声，“你想得太美了！你如果不说实话，你将被判处死刑，活不过一个星期！你选择吧，是死，还是跟我们合作？”
　　　　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糊住了巴比特的双眼。但他仍保持尊严，坐得笔直，平静地问杰克：“我想听听，你们打算怎样处死我？”
　　　　“你要先听这个？真遗憾，巴比特先生！不过我还是十分乐意告诉你：我们网络帝国的法庭，是十分人道的。对付要想毁灭我们的敌人，我们首先将24小时连续播放各种令人恐怖、忧愁、伤感、恶心、惊惶的声音、图像，还有气味……哈哈，我听说你是个美食家，是吧？这顿‘美餐’，可谓色香味俱全了！”
　　　　杰克笑得脸上苍白的肌肉都在抖动。巴比特憎恶地盯着他：“说下去，杰克。然后呢？”
　　　　“接下去是震动模拟、触觉模拟电击……哦，刚才你已经尝到一点滋味了吧？等我们确信你已经神经失常，那时候再实行毫无痛苦的‘安乐死’……”
　　　　巴比特久久不语。杰克看着他沉思的神态，立刻兴奋起来，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