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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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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他还是一脸“淡然”地瞪着那张床。

担  令  尽抵着薄薄的墙板,身后传来热气,跟浅浅的哀声叹气。

“挺之,你的头发是很香没有错,我不介意闻它到天亮,可是我很介意再这样下去,不到天亮我会先断气在你的头发里,可不可以麻烦你转身跟我面对面?”

沉默半晌,西门庭才勉为其难地转过身来。他一见到这张细皮嫩肉的俊秀脸庞,就想起赵胖子之前提的“长相很娇贵,于是人人都以为他是富家少爷了”,赵胖子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聂拾儿的手臂忽然向他探来,他暗惊,见聂拾儿的掌心抵在他身后的薄墙上,然后整个修长的身子完全贴上他的身子……西门庭闭上眼,深深吸口气。

“将就点。”聂拾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常待在这种地方,反正眼一闭,天就亮了……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一整天跟着我跑,没机会偷偷擦澡吧?怎么又香又软?”

西门庭缓缓对上他的眸瞳。距离之近,几乎已经彼此触到鼻尖。

“如果我说这是天生的呢?”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是天生的。说,你是用了什么东西擦在身上?连我都比不上?”他猛闻,只觉这种香味是他买不到也调不出来的。

“……我大哥送的香料,我怕浪费就用了。”

“你大哥待你真是好啊,别告诉我,你脸上又滑又腻又软又香,也是你大哥的杰作,记得改天你大哥送东西来,一定要分我一份啊!”

西门庭终于忍下住,唇办抹着笑,很爽快地:“好啊。”

即使相处不到一天,聂拾儿也隐约看出西门庭的性子属于随遇而安型,不怎么计较小事,行事低调又爽朗。挺之的爽朗不似男儿家一般的豪爽,反而拥有一般人少有的安然自得的爽朗。

一个完全没有在外闯荡,只守在一问民信局的年轻男子,能在二十岁拥有这等气质,已是令他十分佩服……当然,这话他可不会说出口,免得这小子哿似鹄础?

也许,正因挺之这种很投他缘的性子,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与他通信了五年吧。

忽然间,赵胖子在睡梦中挤了过来,聂拾儿眼明手快,立刻把西门庭的身子压压压,压得滴水不漏,以免曾有杀人不眨眼纪录的赵胖子一个翻手,打到不懂武的挺之,那可会一击毙命的。

“哇……之前咱俩站在一块,我高你一点,现在我发现你的身子很单薄哩。”他惊奇道。肩薄身薄,手臂也薄,这么一想,他还记得西门庭的腰也挺细的……

“唔,我……小时候身子不好。麻烦你把手从我腰上移开,我怕痒。”

聂拾儿乖乖收回不规炬的手,低声说道:“身子不好可不是理由,我小时身子也不算好,我娘才把我当女儿养个两年,你看,我有耳洞。”

“我没有。”

“废话,你当然没有,你要有,咱们共躺一床,我岂不完蛋?”

西门庭微笑,道:“我要是女的,那我也完蛋。”见聂拾儿要抗议,他改变话题:“明儿个出城,咱们就分道扬镳吗?”

“啊……是啊,你赶着要回信局嘛。”有职业的,毕竟不如他来得自由。只是……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小子。

“你把我的马弄丢了。”

“这倒是。不如我陪你一块回去,跟你家老板道歉兼赔偿好了。”他笑嘻嘻的。

西门庭注视他一会儿,问:“你把马丢在城东,是故意的吗?”

聂拾儿连眼也不眨一下,笑道:“我一见宫万秋出现,吓得反身就跑,哪还顾得了马丢在哪儿?不过我得强调,我不是怕他,我只是懒得跟他打,他的功夫还远不及我呢。”

西门庭当作没有听见他的吹牛,又问:“宫万秋是个很聪明的人吗?”

“唔,你有问我必答,毕竟你被我拖下水,哪天会被打死都不知道。要聪明是要有天份的,就像我。”聂拾儿指指自己。“而宫万秋完全没有这种天份,但他思绪缜密,宫家老头倚赖他甚重,可惜宫小姐当他是屁。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入夜之后,宫家主搜城西,这一搜,大概也要天亮才能轮到城东吧?”

“依官府配合的态度,也许会再早一点。”

西门庭略带兴味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料到,宫万秋一回府得知前因后果,一定会猜到你逃跑跟我有关,之后他若知信局的马遗落在城东,必会以为你故意引宫家人往城东,而你自个儿逃到城西。所以,今晚,城西的人恐怕难以入眠了。”

“哇,我有这么聪明吗?也是!我就是这么聪明!”聂拾儿忍不住抱住他。“挺之,你真是一个比我还聪明的人啊。我这个人,最讨厌有人比我聪明了,那让我要心机要得很不够威风。”

“……既然讨厌,就别抱我了吧。很难看的。”

“我也不想抱个男人啊,是屠兄把我挤到快没气了,这人,再胖下去,我看迟早把他老婆孩子一块挤下床去。”他坚决反对回头抱赵胖子,光想就起一阵鸡皮疙瘩,还不如抱挺之……他吞了吞口水,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怪。

西门庭张口欲言,见到他很无辜委屈的表情,只得闭上嘴。他还能说什么?就当两个男人闲来无聊抱在一块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好了……反正他无所谓,真的真的无所谓。

说服自己之后,他闭眸入睡。

直到沉睡前,都能敏感地察觉到那双注视自己的视线。

那视线的主人,现在到底在用什么心思注视着他?如果此时此刻,张开眼,是不是能看见聂拾儿最深处的面貌?

“哇,挺之,你还算不算男人,连睫毛都这么细?我得花多少功夫保养才能有你的一半?老天太不公平了吧?”

“……”睡觉睡觉。被一个男人这样盯,他无所谓,还是无所谓。

“挺之?”

“……”我睡了我睡了。反正就算他睡了,两个男人也不会闹出什么事。睡了睡了……

细密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脸上来回巡礼,好像看得津津有味到留连忘返似的。啊,对了,拾儿擅易容,必定时常细观他人的脸孔,自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的可以很无所谓地睡了……

背对着赵胖子的聂拾儿,一直很专注地看着西门庭,俊秀的脸庞被阴影遮了大半,连带着,向来古灵精怪的眸子也隐藏在黑暗之中,无人窥见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如果让宫家发现他躲在咱们这里,咱们会连这铺子也保不住啊。”

细碎的争吵,让睡了一时半刻的西门庭微掀了眼皮,迷蒙的眼一张,就见聂拾儿的大脸近在眼前,而且彷若未眠地注视着他。

他张口,聂拾儿立刻捣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拾儿曾救过我,我岂能弃他于不顾?”赵胖子压低的声音从薄薄的蚊帐外传了进来。

西门庭闻言微讶,瞧见聂拾儿对他眨眨眼,咧嘴笑着。这人听得一清二楚吧?

“你的意思是,你顾他就顾不了我跟孩子?”

“我会保护你们的。”

“怎么保护?拿那把菜刀吗?老赵,你的刀只能杀猪,哪能杀人?宫家在城里的影响力有多大,你不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有人告密,宫家为了表示谢意,足足送了一袋银子……”

聂拾儿见西门庭皱起眉,很好玩地帮他抚平眉头。

西门庭瞪向他,聂拾儿一时只能暗暗惊叹这小子的眼真是……很令人护忌的美丽啊,他得花多少功夫才能保养到这小于的一成?

“你要我出卖兄弟?”

“他又不是亲兄弟,明日他拍拍屁股就走,可咱们生活在这城里,如果被宫家人发现了……”

“我跟他,是生死之交。”

聂拾儿用力地点头附和。

“你不是一直想让儿子去学堂吗?如果有银子……”

“……你让我想想。”

“还想,等你想个透,人也跑了。你没那种,我去好了,就让我带儿子走,反正他留下,也下得你疼!你宁愿顾及你的兄弟,也不要你的亲生儿子就是。”

“等等……好吧,咱们一块去找宫万秋。”

对于所谓的生死之交背叛,西门庭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聂拾儿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却一点怒意也没有,反而还很开心地笑着,好像料定了赵胖子一定会出卖他。

被人出卖很好玩?

“不,我去,你留在家里看着他。”

“你一个女人家出门,我怎么放心?一块去,把孩子带去。先去外头等我。”赵胖子坚持。

窸窣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有人走到蚊帐外头,仿彿确定他们睡得很熟后,才自言自语:“娶老婆,果然还是娶个明白自己的人好啊。”

未久,铺子的大门轻轻地被推开,然后再度合上。

“……接下来怎么办?”西门庭问。

“怎么办?当然是逃命要紧啊!”聂拾儿不改笑脸,跳下床抖了下身子。“好冷。”见西门庭单薄的身子慢吞吞地下床,他随手抓了一件小凳子上的大衣扔给西门庭。

呜,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细心哪,怕好兄弟着了凉……可是,他何时懂得照顾人了,怎么连他都不知道?还是,他只对挺之细心?哇,不能再想了。

“他不是你的生死之交吗?”

“是啊,他一直是。”聂拾儿心无城府地笑着,拎起百宝箱的同时,还不忘收刮一些干粮。“挺之,你还站在哪儿做什么?快闪吧!”

西门庭迟疑一下,套上那件腥味很重的破衣,连忙跟他逃难去了。

临走之际,他回头看了那小小的铺子。铺子里微弱的烛光摇摆不定,的确很像是拾儿与赵胖子之间的友情……

“挺之,还不走?”

西门庭回神,见聂拾儿扛着一堆东西,显然快把这家家当掏个精光。忽然之间,他心里有底了,露出很有趣的表情。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逃呢?”

“自然是等天一亮,闯出城门啊。”

“闯?怎么闯?”杀出一条血路来?那他可得说,通往城门的那条路上的斑斑血迹,绝对不会是宫万秋的。

“当然是男扮女装了……你沉默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叫你扮女装,看看你的长相吧,能看吗?当然是我来扮啊。”

“……”

“别伤心,我一向实话实说,久了你就习惯。”

“……我尽量。”

“嘿嘿,咱们先找个地方,让我彻底摸摸你的脸。”

“……摸我?”

“我发现啊,你的脸真有趣。连睡觉都很无所谓的模样,睡到中途,脸颊还会发红……让我的心好痒啊……”痒到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聂兄,你说过你没有断袖之癖的。”

“哇,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你的面皮很值得我研究。我一直希望能做出又细又滑又腻的人皮面具,来弥补它无法在体温上变化的缺点,挺之,你一定要让我摸个过瘾,我手痒,心也很痒啊。”

“……”

银辉照地,两抹人影很快地消失在街头上。

天一亮,城门口就聚集了数名的官差与宫家的护院。从城外进来的百姓一律通行无阻,要出城门的却是经过层层的盘问。

“大哥,他们好像在抓犯人啊。”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拉着兄长的手,很好奇地问着大排长龙的老头儿。“老伯,是死囚犯经过这里吗?怎么严格得像是哪家的皇亲国戚被人谋杀了似。”

那老头儿回头,先是注意到那被唤作兄长的年轻男子有些病容,全仗小姑娘扶持,而这小姑娘长得十分美丽,再大一点必定是风华绝代的一世佳人。老头儿的语气不由软下,道:“小姑娘,你一定不是本地人,昨晚差爷没抓到本城最有名的采花大盗,所以今儿个一早守在城门口,一一盘查。”

“哇,原来昨晚有采花贼,还好我跟大哥在一块,要有事,大哥会保护我的,是不?”

“嗯。”年轻男子咳了两声,当作没有看见老头儿怀疑的眼神。

“可我瞧好像有些人不是差爷嘛,怎么还给人搜身呢?”她好奇问。

“他们是宫家的人……嗯,在城里地位跟差爷们是一样的。小姑娘要出城还是快排队吧。”老头儿很含蓄地说:“小姑娘年纪小不懂,公子应该明白这世上,总是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那小姑娘闻言,瞪眼嚷叫:“大哥,这算什么啊!明明不是官差,还硬赖在城门不让人出去,大哥,走,咱们又不像采花贼,不要排队!”不顾病青年的阻止,硬拉着他闯城门。

早在众人偷偷觎她的同时,宫万秋就注意到她的存在。这小姑娘一身粗布粗裙,却不掩其惊人的美貌……他的眼珠一转,硬将视线拉到靠在她身上的病青年。

青年的脸苍白而虚弱,连身子也略带纤细得……若是那狡猾的聂拾儿假扮,有这可能吗?

“我跟我哥哥都不是本地人。”她娇叫:“咱们要出城,你要搜身吗?明明不是差爷,还硬赖着要搜身。”她用力往前一挺,很明显的,胸前两团浑圆很有重量……连兄长的额头都差点一路滑到她的胸前。

宫万秋的脸微热,立刻撇开视线,招来有经验的老嬷嬷来搜她的身。

“哼,我偏不让她搜!你来搜我啊!来搜我啊!”她拖着兄长,直往他走去。“我从小到大还没遇过这种事。我长得很像采花贼吗?我采谁的花?我是个姑娘家,难道要我采你吗?”

宫万秋一步一步后退,就怕很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姑娘,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哼!”她噘起小嘴:“我瞧你不像短命鬼,我才给你个机会呢!要是旁人,我还看不上眼,你要不要摸,要不要摸看看嘛?”

淫耻荡妇!很想骂出口,但宫万秋一见她的脸,就骂不出口,只得把视线拉开,一不小心又瞧向她很有本钱的胸部,连忙凝神转头招来一名年轻妇人。

“赵嫂子,你瞧这两人之中有没有像跟聂拾儿在一块的男人?”

赵嫂子看向这对兄妹,摇摇头:“那男人长得很清秀,肤色像蜂蜜水,眼大有神,有点高,啊,对了,我记得很清楚聂拾儿的左耳上有个耳洞。”

宫万秋立刻往病青年的耳垂看去。青年耳垂饱满无洞,再往小姑娘的耳朵瞧去……戴着极为朴素的耳环,见她还噘着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抿唇,不愿再直视,随意挥了挥手。

“快过去!”

“不摸啦?那是你的损失哦!”

“巧儿,别闹了。”病青年微斥,向宫万秋颔首,虚弱地露齿一笑:“舍妹失礼了。”

刹那之间,那小姑娘不由得闭上眼,随即怕被人发现她的眼睛受创,连忙张眼的同时,瞧见宫万秋举臂遮目。

原来,真的不是她过敏……是她这个“兄长”太会桃花笑了,咦?小手抚上心口——怦、怦、怦,哇,什么大场面她没见过,也没心跳这么快过吧?

“算了算了,走吧,哥哥,咱们还要去找大夫呢!”她有些狼狈地扶着病青年定出城外。

与宫万秋错身而过时,明知他在注视着自己,她偏转头向他用力扮了个鬼脸:“你心跳声真大,别对我哥哥胡思乱想,你明不明白啊!”

城外,有一匹骏马被人牵着,马背上的坐鞍是某间民信局专有。病青年跟少女路过时,觎见身后一直有人在注视。

“真是匹好马啊。”病青年在马前停了一会儿,才与少女双双离去。

“是不是还在看呢?”病青年略带好奇的。

“哼,他在看你呢,哥哥。”

还在装?未免太入戏了吧。“兄长”西门庭摸上紧紧贴附在自己脸上的人皮,很有趣地说:“你怎么知道宫万秋有断袖之癖?我还当他让你迷得晕头转向呢!”

“少女”聂拾儿忽然停住,很认真地注视他,全神警戒。“来,笑一个,不要笑得太灿烂,适中就好适中就好,要张嘴的。”

西门庭虽不知他在搞什么,但他仍绽出很有趣的笑。

“糟了!”聂拾儿往后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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