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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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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拾儿闻言,当场差点痛哭失声,就差没有抱住这个好兄弟了!
“挺之,你果然是我的生死之交!从咱们通信开始,我就知道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连我兄长都没有你来得义气!好,现下我有个法子,你快把衣服给脱了吧!”
“……脱衣服?”西门庭扬眉。
“你不觉得咱俩穿的衣服很相似?鱼目混珠的事我常做,先让我扮成你混出去,然后你再光明正大走出去,绝不会连累你!”聂拾儿信誓旦旦地说。
“你是说……易容?”西门庭很有兴趣地问道。常在信件上看见他提“易容”,只知这玩意很神奇,却从来没有目睹过。凭他两手空空怎能变成他?
聂拾儿嘿笑了两声,道:“易容之术,博大精深,我的百宝箱虽然被那婆娘收起,但也不打紧。你头一遭来宫府,见过你的最多也只有……”
“只有一个小婢女。”
聂拾儿双眼一亮。“那太好了!我不必扮你扮得唯妙唯肖,只要有五分神似即可……”细细观察西门庭的长相,讶异他的肌肤甚佳,直觉伸手摸他的脸,顿觉一阵嫩滑……见西门庭微微撇开脸,他很知趣地收回手,嘴里说道:“眉毛比我细,眼睛比我大,嘴巴比我小,鼻子比我塌了点,没有我好看……这都不是问题,你的皮肤是晒黑的吧,怎能晒得这么均匀?”
“我天生的。”
“好巧,我天生肤白而美,连我都觉得老天爷特别疼我,赐给我一脸好皮相,来,你笑笑给我看。”
西门庭闻言,也不问为什么要笑,直接微微笑着。
聂拾儿研究地注视他,嘴里喃道:“你笑的时候很普通,跟旁人没什么两样嘛,刚才果然是日头太毒,不小心把我的眼睛给戳伤了……你多说几句话我听听。”
“要我说什么呢?”
“随便喽。”聂拾儿说道,同时注意到这小子的声音有些低哑,像在憋笑。要学也不是在一时半刻就能学好,不过扮挺之的好处就在不必太像即可。
“我记得你在信里提过,你也二十三了,也该是时候成亲。怎么不将就一下呢?”
“哇,挺之小弟,你是派来的说客吗?什么叫将就?娶老婆是一辈子的事,来!告诉我,你这里叫什么?诚实点,别撒谎!”
西门庭默默地垂下视线,注视着聂拾儿拍打他胸口的手掌。
“你不用打得这么用力,我知道这里叫心。”
“对,挺之,这里就叫心。没有经过我的心同意,我绝不会娶她当老婆,何况我还不想英年早逝,死因不明。对了,你呢?有没有意中人?”意思意思问一下。
“没有。”
“你放心,我又不会抢你的老婆!我这人啊,最讲义气,绝对不会从生死之交的老婆床上跳起来……你虽称不上十分俊俏,不过你这种型,在现下这种世道还算小小热门点。说吧说吧!”
他兴致勃勃,让西门庭很想提醒他,现在他是在逃亡,可不是在客栈闲话家常。
“我一切听我家大哥的话。除非他替我安排,否则我不打算谈论婚嫁。”西门庭坦白道。
“哇,这么传统?”
西门庭微微抿笑,并没有答话。
“还是,你太不放在心上了?”聂拾儿自顾自地说,没有瞧见西门庭在听见这句话后,多看了他两眼。“这可不好,年纪轻轻就这么爽朗,心头没有阴影的人,活在世上也挺无聊的。不过你可放心,以后我让你天天有阴影……糟,有人来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聂拾儿立刻拉下他,双双躲在茅厕的门后。两人肩头相抵,聂拾儿不经意地觑了他的侧面一眼,随即又调回——近看之下,这小子的脸真的细腻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啊……
西门庭像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转过脸来,两人鼻尖轻触,西门庭依旧抿笑,微往后退。
好凉好细的鼻头啊……聂拾儿暗讶。
“姑爷!姑爷,你在哪儿?”茅厕外有人嚷道:“要让小姐知道姑爷逃跑了,咱们一定完蛋!”
“……茅厕里有人呢,该不会姑爷躲在里头吧?”
“不不,是方才送信来的大哥内急,他借茅厕一用。”说话的是先前引路的小婢女。
聂拾儿用力拉了下西门庭的衣袖,后者轻咳了一声,大声说道:“不好意思,是我,我肚子痛,所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响屁一起。西门庭的话停住,视线缓缓对上聂拾儿。
聂拾儿对他竖起大拇指,做出口形:这样才像嘛!我很聪明,是不?
“好臭,咱们快去其它地方找吧!”外头的宫家仆人掩鼻分头寻去。
“怎样?我这叫急中生智,不然人家一开茅厕门,我可完也。”聂拾儿得意扬扬地说。
“挺之,你不夸我两句?”
“……我在闭气。”
聂拾儿咧嘴笑着,很够义气地拍拍他的肩,道:“反正我也不怕把最丑的一面给你看,都是兄弟嘛,不,咱俩升格当生死之交了!既然老天爷让你如天神下凡来救我,那表示咱们很有缘,我跟你,既然无福当亲兄弟,好歹义结金兰!小弟,快叫我一声十哥吧!”他亲热地笑着。
“……我想我考虑一下。”西门庭依旧有趣地笑道。
“好吧,你可以慢慢考虑,先把衣服脱了吧……”
“……麻烦你背过身。”
“哇,都是男人,你还害臊?”聂拾儿取笑。
“我是很害臊。”
既然当事人都承认,聂拾儿只好摸摸鼻,转身拉开腰带,嘴里说道:“咱们就约在镇外五里见,再一块进城好了,到时我再把信局的马还给你。”
“嗯。”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聂拾儿很想偷窥,不过怕他这个害臊的挺之小弟一气之下独自离去,他这肉体可就完全得被宫家小姐吃了,他可不要啊。
背着身,把衣服往后递去,同时接过西门庭的衣物。一摸衣料,聂拾儿讶道:“这衣料很不错,在这种地方很难买吧?”即使是在南京城,这种质地不便宜。他一个穷酸小子守着信局,一年能挣多少钱?
“我大哥送来的。”
“你大哥倒疼你的。”
“是啊,他是挺疼我的。”
聂拾儿闻言,不知为何总觉他带笑的语气充满着莫名的意味,仿彿他大哥疼他,是有目的。换上衣物的同时,一股香气扑鼻……他呆了一下,嗅了嗅衣上的味道,这小子果然在衣上动了手脚,简直比他还爱美。
“我得在茅厕等你多久?”
聂拾儿拉紧腰带,回过身,道:“你就数到两百只羊,就可以……”话忽地停下,瞪着西门庭穿着自己的衣物,心头不由得生起一股诡异的发毛感,好像自己被剥光一般。
西门庭笑道:“怎么啦?”
“没……我的品味高,你穿起来果然不赖!”聂拾儿取下耳环,将一头长发绑得跟他一般,眼角直颅着他的挺之小弟。
真怪,真怪啊……到底怪在哪儿呢……
“你记得,镇外五里,不见不散。”
西门庭点头。
“还有,人家问你什么,你都当没见过我,别心虚啊。”
“我明白。只是……原来这就是易容术啊……”是神化了吧?
“喂,我听出你的失望。”聂拾儿咧嘴笑,很自信地说:“挺之,你知道易容术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
“不知道。”
“模仿得唯妙唯肖固然重要,可是,我能变成你,靠的不是我的技术,而是人的心理,不然,你在镇外五里等,等不到我就表示我的易容很失败,呃……不要不见不散好了,你要回头救我啊!”
西门庭点头,唇抹笑。只觉此人与信中简直同一个模子出来,像个疯疯癫癫的大孩子。
他看着天空,默数着,等着差不多了,才推门而出,一到大门口,就有人喊道:“姑爷!”
他回身,笑道:“姐姐,我是代高大哥送信来的人啊。”
那小婢女目瞪口呆。“可你的衣服……”
“有什么不对吗?我今儿个就穿这衣服来的啊。”
那小婢女面露迷惘,回忆午后他好像的确是穿着这色彩明亮的衣服,只是跟姑爷的好像啊……她蓦地瞪大眼。“难道刚才大摇大摆走出去的是姑爷?”
“怎么,有人冒充我吗?”他讶道。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姑爷跑了!姑爷跑了!”那小婢女顾不得他,连忙奔进屋内,叫回那些还在府内搜寻的家丁。
西门庭微笑,然后面不改色地走出宫府大门。
“这样也能认错?”细长的五指抚上自己的脸。“我跟他,长得完全不一样啊,真是有趣。”
他一路走出镇,到了五里外——空无一人。
直到天初黑,西门庭又绕回宫宅附近,见宫门大开,里头的奴仆来来去去的,还在寻人。
难道,聂拾儿放他鸽子?
“好歹也留马给我啊。”那马是老顺发名下的,人在马丢,赔!这一赔,半年的薪饷算是白白送人了。
他苦笑,只好在城门关之前人城。一进城,经过某条小巷时,忽然间——“总算等到你!”似曾相识的声音从狭小的巷口传出,随即,西门庭被人用力一拉,拉进小巷。
他瞧见一名身材与他相仿的青年正热切看着自己。这青年的肤色像蜂蜜般的颜色,唇似笑非笑的,让人觉得有点眼熟,尤其夜灯刚点上,阴影在青年脸上交织,不清不楚的——“没有预设心理,是不会怀疑有人易容成你,所以我才能溜出。”那声音恢复正常,聂拾儿哈哈大笑,拍着西门庭的肩。“怎样?没见过易容的人,很容易被骗的。”
“是你啊!”西门庭略感惊讶,不由自主摸上聂拾儿的睑。“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真是太有趣了。
柔软的十指抚过聂拾儿的脸颊,他心头一跳,暗惊自己的敏感,不动声色地拉下西门庭的手。“这是个人秘密,除非我老婆,否则是不能传的。”
“真是太可惜了。”西门庭也不强求,道:“咱们不是约在镇外五里见吗?”
“是啊,我一出镇,就不小心看见宫万秋,原想进城避避,但他够厉害,在短短时间内封住了城门。宫万秋是宫家数一数二的好手,我自信能骗得过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奴仆,却没有把握用这等易容骗过宫万秋,他的心机深沉……哼哼,我也不赖,趁着宫家四处找人时,我再潜回空无一人的宫府,拿回我的百宝箱。”他嘿笑了两声,很为自己的胆大包天喝采。
西门庭这才发现他提着一个扁平的箱子。他沉默了会儿,才提醒:“你这箱子很好认。”
“是很好认,所以明儿个开始换你提。人家一见是你提,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这也是人的心理?”
“挺之,你够聪明!”
“今晚呢?住客栈?”
“不不不。”聂拾儿拍着胸脯,嘿嘿笑了两声:“我曾写信告诉你,聂拾儿的生死之交遍布天下,个个够义气,方才我遇见了个生死之交,今晚咱俩就窝在他那儿,明天一早离开此城。从此刻开始,我的运气又回来了,挺之,我不会忘了你的救命之恩的。”
西门庭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第2章
入夜的城西灯火通明,人人手持火把,夜闯家宅,闹得鸡飞狗跳。细问之下才知在江湖、官场上颇具声望的宫家,派出手底下所有人手,缉拿一名叫聂拾儿的采花大盗。
相较之下,城东显得静俏俏地,街上没个人影,连摊子都收个精光。
这日,城东的猪肉摊子照常时间关上门,如同过去的每一天,长相犹如杀人凶手的屠夫点起很便宜的油灯后,慢慢地往左面木墙上摇曳不定的人影看去。
“嘿,屠兄,你够义气,窝藏采花大盗!”聂拾儿跳过来勾肩搭背的,一点也不在乎屠夫身上油腻的气味。
“你是不是采花大盗,我会不清楚吗?还有,我不姓屠。”那屠夫一脸肥肉横生,一双眯眯眼隐含着精光,往西门庭打量去。“这位兄弟是……”
“他是我的生死之交,叫西门挺之,就跟你一样,呃……”
“赵。”
“是了是了,赵兄!”聂拾儿流里流气地喊:“我就记得你姓赵嘛!嘿嘿,几年不见,你发福不少。”
“你却没有变啊。”赵胖子不得不感慨。
“谁说没有变?好歹我跟你也有五年没见,搞不好,我就是旁人嘴里说的采花大盗……哎呀,吓到小嫂子了。我也不过是随便摘了朵花嘛。”不知从哪儿蹦出一朵小白花,要随便塞给赵胖子,又觉这人胖得很不适合收下他的花;要送给小嫂子,可能活活被打死。他转头,递给西门庭:“嘿,送你啦。”还是这小子适合花……
西门庭微愕,然后扬眉微笑接过。聂拾儿往前一跳,跃到墙角年轻女子的面前。那女子紧紧抱着三、四岁的小男孩,充满防心的,他祝若无睹,笑嘻嘻地蹲下,道:“幸好这小孩像嫂子,不像屠兄。来来来,见面礼见面礼,快叫声叔叔。”揣了揣衣物,想起身上穿的还是西门庭这香喷喷的衣服,只好取下左耳的金环,塞进小孩胖胖的小手。
在旁的赵胖子知他一向很注意门面,随身之物必然昂贵无比,正要张口拒绝,又瞧见聂拾儿逗着那孩子玩。
这家伙的心意,他岂会不知呢?回头注视西门庭半晌,赵胖子才敛起打量的眼神,低声说道:“西门兄弟,你不像是江湖人。”
“我的确不是。我在老顺发信局做事,它日有需要,赵兄可以上老顺发找我。”
赵胖子笑了两声,道:“我在这里杀猪几年了,最远也不过到城西送猪肉而已。要寄信?也得看看我这破室屋子里找得出文房四宝吗?”
早先,在进屋的同时,西门庭就“一眼”打量完整间屋子。说是屋子,不如说,是前头的猪肉摊子多余出来的空间,内室与摊子仅以粗劣布帘相隔,狭小的空问只能塞一个小凳子跟木板床,比他在信局的宿舍还不如。他的视线转回赵胖子脸上,然后笑道:“赵兄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个不识字的屠夫。”
赵胖子双眼微亮,重新打量起他来。
“你看出来了吗?我曾读过几年书,不过学武的时间更长,杀了几个人,最后窝在此地终老。人人都以为我只是个杀猪的,而我的长相,也的确像是个杀猪的。西门小弟,你觉得聂老弟像什么样的人物?”
西门庭看向那跟小孩抢手指头的聂拾儿,微笑道:“很像是个贪玩的大少爷。”
趟胖子闻言,点头。“的确很像。据说聂府在京城里是有头有脸的名家,人人都以为聂拾儿养尊处优,而他看起来也的确像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
西门庭微微一愣,对上赵胖子那蕴藏着深意的小眼睛。这人在暗示什么?
“哎呀,小侄子的眼皮要黏上啦,不吵你了,我怕你屠夫老爹一刀把我砍成猪肉上桌卖,那可不好玩啦!”
“你要喜欢,你可以生一个。依你的年纪,要成亲不算早了。”赵胖子又看了西门庭一眼,后者十分淡然地微笑。
“我还没玩够呢,屠兄。”聂拾儿老闻到身上馨香,真的很怀疑西门庭到底用了什么珍贵的香料在身上。
西门庭正要纠正他喊错,赵胖子低声笑:“那是他害臊。”
“喂喂,你们混这么热了?还悄悄私语!”聂拾儿看了很碍眼。房子原就小,趟胖子几乎快要挤掉他的好兄弟了。
“我是告诉西门老弟,今晚要委屈你们了。”赵胖子指着很勉强用蚊帐分隔两半的床。“你跟西门老弟挤挤,明儿个一早你们就藏在我的车下,我送你们出城。”
西门庭目不转睛地注视那小小小小小的木板床,然后缓缓对上聂拾儿刺人的大笑脸。
“挺之,你有问题?”他很好心地问,预备这小子一有问题,就有理由罚他站着睡。
“……不,我无所谓。”也不过是两个男人共挤半张中的半张床而已,真的无所谓,他对这种小事一向不在意的。
过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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