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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有所思-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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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为府邸主人的即将回归,太师府从几天前开始便热闹起来,今日一大清早,太师府的护卫队便分列整齐地立在太师府门前。
  身着全身铠甲,甚至连脸上都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太师府私卫,身形笔挺如标枪般站立着。
  队伍的末尾,阿朗笔直地站立着,一张清秀却被狰狞刀疤破坏的脸大半被铠甲包裹着,只一双露出的眼睛灿如繁星。
  身旁的同伴因为长久地一动不动的站立,身姿还不显,眼神却大多已空洞麻木。
  唯有他,自始至终,清亮漆黑的瞳眸都灼灼地望着来路。
  等到马蹄震地的震颤感传来,街角显出领头的黑衣侍卫的身影,他清亮的瞳眸猛然绽放出无比炽热的光芒。
  胸口那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仿佛下一刻便要破胸而出。
  车队继续前行,领头的黑衣骑士纷纷下马,恭敬地与他们一同列队,然后后面第一辆马车里的人走了出来,虽未佩刀执剑,满身的气势和魁梧的身形却足以盖过全场无数人。
  他一下车,所有侍卫顿首稽礼,响亮整齐的喊声震耳欲聋:“恭迎太师回府!”
  看着那个给了他出路,治好他的腿的男人,阿朗同样高声喊着,且声音比许多人都更嘹亮,抬头后,看向男人的目光也闪闪发亮。
  然而,他的目光并未在男人身上停留多久。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目光便移向男人身后,那数量庞大的马车车队。
  一道道车帘遮盖住车里的景象,或许是被外面整齐的喊声所慑,没有人再掀起车帘。
  然而阿朗依旧紧紧地盯着那些马车。
  太师的马车率先进了府,随后,那长长的车队便也向前而行。
  阿朗的目光盯着第二辆马车,不知为何,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想捂一捂胸口,但手里却还拿着标枪。
  只得用更炽热的目光盯着那马车。
  或许真的是心诚所致,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起了车帘。
  那张虽然经过了伪装,但无论如何,他都能一眼看出来的脸猝然落入他眼中。
  一瞬间,他眼中仿佛倒映了亿万星河,璀璨地无法逼视。
  胸口仿佛千万朵心花一齐开放。
  姐姐。
  他在心里呐喊着,眼里再看不到其他,右脚下意识地往前抬,想要上前。
  “你做什么!”
  猛然一声压抑的低喝在耳边响起,他茫茫然扭头,便见旁边同伴眉毛紧皱地看着他。
  “想死么你?!”同伴又低声喝道。
  阿朗猛地呆立当场,抬起的右脚缩回原处。
  见他如此,身边同伴满意了,以为他少年人被美色所惑,便不由再次告诫:“别乱动乱看!那是你能看能肖想的么?”
  阿朗怔住。
  不,不是的。
  什么肖想,那本来就是他的姐姐,怎么能用肖想这种词?!
  他好想要狂奔上去,抱住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她,想告诉她这一年来分别的日子里他所经历的每一件事,也想问她所经历的所有事,想用拥抱,缩短这一年时间所造成的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他不能动,一动都不能动。
  如今他是太师府的护卫,唯一的职责便是像一杆枪一样笔直地立着,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肆无忌惮地冲上去,喊她一声姐姐。
  就在他心思电转间,那被风吹起的帘子又落了下来,那张面孔隐没在帘子后消失不见。
  消失之前,那张脸似乎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却又似乎没有。
  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也进入太师府,然后被重重的门墙挡住,再也看不到踪影,他眼里的星河霎时间全部熄灭了。
  便是原本笔挺的身姿,也陡然颓唐下来似的。
  心脏忽然像被人揪扯一般地疼痛。
  为什么……反而感觉离她更远了?
  少年愣愣地站着,眼里染上一丝迷茫。
  马车里,甄珠疑惑地眨了眨眼。
  刚才——似乎看到阿朗了?
  等安顿下来,便去找他吧。
  ——
  “姑娘,以后这便是姑娘的住处了。”美貌的侍女笑容可掬地为甄珠解说着,又自我介绍道,“婢子名唤芙蕖,姑娘有事唤婢子就行。”
  进了太师府后,甄珠被安排住在一个美轮美奂,完全不输于金谷园扶风院的小院,照旧又有一堆美貌的婢女服侍着。
  甄珠也无心打量新环境,想起方才隐约看到的那双疑似阿朗的眼睛,便问道:“芙蕖,我想找一个人。”
  芙蕖笑容不改:“姑娘要找什么人?”
  “阿朗,一个叫阿朗的少年,应该是在太师府里做侍卫。”
  “侍卫?”芙蕖皱起了眉,看着甄珠的目光有些为难,“侍卫可不好进后院啊……”


第65章 相见
  太师府门前恢复了平静,人马各去各处,门前只剩雕像一般屹立着的护卫。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阿朗立在雨中,全身笼罩在铠甲里,身姿笔直地如同标枪一样,有雨水透过铠甲的缝隙流到身上,把铠甲里面的衣衫都打湿了,他也浑然不觉,依旧站地笔直。
  这时,方才那呵斥他的同伴却低声好奇道:“喂,小子,我看你也不是色迷心窍的人哪,方才是怎么了?那马车里是什么绝代佳人?居然叫你这样的呆子都动了心?”
  阿朗被他问地一愣,半晌也没答话。
  那同伴不由无趣,啐了句:“木楞小子!”便再也不说话了。
  阿朗也不理他,只是依旧笔直地站着,目光却不由飘向太师府内院。
  又站了一个时辰,总算到了换班的时候,一离了岗,站了许久的护卫们顿时松散起来,各回住处。
  当然更多的单身汉们,却还是趁着天色还早,勾肩搭背地四处寻乐子去了。太师府护卫的月银丰厚,不当职时,护卫们大都喜欢拿着银子四处寻欢作乐。
  “小子,还是个雏儿吧?我猜一定是,也就雏儿才会见个女人就直了眼!走,哥哥带你开眼界去!”
  一双大掌猛地拍在肩膀上,阿朗抬头,就见方才呵斥他的那同伴笑地一脸“你懂我懂”的模样,拉着他肩膀就要往前走。
  阿朗纹丝不动。
  同伴“咦”了下,手下使力。
  阿朗依旧纹丝不动,双脚仿佛牢牢钉在地上一般。
  同伴脸上终于露出点儿讶色,“小子下盘功夫不错啊。”
  阿朗面无表情,没有回应他的夸奖,只吐出两个字:“不去。”
  同伴愣了下:“什么?”
  阿朗:“你自己去玩,我不去。”
  同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呔,傻小子,哥哥出银子,请你玩儿都不去?”
  阿朗木着脸:“没兴趣。”
  同伴哭笑不得,又是重重一巴掌拍下来:“你这小子,敢情是还没开窍啊!”
  又语重心长似的道:“哥哥跟你说啊,这女人的滋味儿,只要你一尝过,那就忘不了,再不会说出什么‘没兴趣’的话。”
  阿朗只拿那黑幽幽的死鱼眼看他。
  同伴无语,挥挥手:“罢了罢了,本想着做回好事儿,谁想碰上个愣头青!哥哥自个儿玩去!”
  说罢,便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似的离开了。
  阿朗站在原地,见他走远了,才慢吞吞地转身,准备回住处换身衣裳,再去太师府里的演武场练武。
  自从得知甄珠要来,他便在太师府附近寻找住处,最后相中了一座小院,小院不大,却精巧玲珑,有些像在洛城时,他和甄珠最初在柳树胡同住的那个小院子。
  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
  只是太师府待遇虽好,却也不足以让他半年多的时间便能在京城买房,于是,最后他也只是租下了那座小院。
  虽然只是租下,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马虎地对待。
  每日除了在太师府值班、练武、与人切磋,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布置小院上。
  在院子里植上几株牡丹,就像柳树胡同的那个小院一样;在树下绑了秋千,上面垫了软软的垫子;将为她准备的房间的窗户全部换成大大的开窗,因为她说过喜欢早上起来阳光洒满屋子的感觉……
  连她画画的纸笔颜料和画板,他都照着记忆,尽力搜罗了一份,整整齐齐地放在为她准备的房间里。
  现在,她终于来了,可是,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阿朗转身,胸口闷闷地痛。
  “哪个叫阿朗的?”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叫喊。
  阿朗愣了下,转身,就见太师府侧门里走出个人,却是太师府内院的孙管事,此时正打着伞擦着帕子,看着门外刚刚换班的侍卫,急急地问道。
  阿朗愣着,没有及时应声。
  新换班的护卫队长不认识阿朗,没回答出话,那管事急得又叫了一声。
  阿朗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应道:“我是!”
  那管事上下打量了下阿朗——隔着盔甲,自然是打量不到什么的,问道:“你是甄画师的弟弟?”
  阿朗黑幽幽的眼睛陡然一亮。
  他重重点头,身上沉重的盔甲都发出咚咚的响声。
  ——
  阿朗跟在孙管事身后进了太师府的后院。
  太师府占地十分广阔,整体分为前院、中院和后院三个部分,计太师住在中院,太师府的女眷住在后院,而前院,则住了计太师的许多心腹幕僚和精锐护卫。
  阿朗原本便住在前院。
  他是被太师亲自救下来的,又被安排了周先生为他治腿,起初的那几个月里,他一直都住在前院。
  后来他腿好了,加入了太师府的护卫队,发现如他这般的普通侍卫是没资格住在前院的,于是他便搬了出来,与其他单身没家室的普通侍卫挤着住,直到前不久租了小院,才又单独住。
  虽然已经不住在前院,但平日里巡逻站岗和演练几乎都在前院,他对前院几乎了如指掌,熟悉每一个缝隙,每一块砖头。
  但是后院,阿朗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太师府的前院和后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前院轩敞开阔,无论房屋还是道路都以大气简洁为主,还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供护卫操练武艺,入目所见皆是硬朗的雄性风格,若非事先得知,甚至会以为是哪家武馆镖局。
  而后院,则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阿朗没去过后院,但护卫中却有许多去过的。
  计太师爱美人,不仅在洛城千金一掷买下金谷园藏美,太师府后院更是藏珍纳秀,美不胜收,太师在府里的日子里,后院的宴饮从未停歇过。
  京城的官员们,几乎每个都来太师府的后院做过客,太师出手大方,不仅美酒美食招待,还经常出手赠美赠宝,因此许多官员都乐意参加太师府的宴会。
  客人多时,普通护卫也经常被调去后院,这也是前院的普通护卫唯一能够进入后院的机会。
  计太师的大方不仅仅体现在对客人上,更体现在对自己的手下人上。
  因着后院皆是太师的姬妾,前院又是一群壮年男子,因此前后院界限十分严格,未经传唤,前院的人是不允许到后院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前院的护卫们便只能守着一院美人,只看着太师一人独享了。
  计太师的确是个“大方”的人,不仅在银钱上,在美人上也是如此。
  他的心腹手下,常常能得美人相赠,便是普通护卫,除了不菲的月例银子外,去后院值守时,也经常“能捞着一些肉汤喝喝”——这是曾经与阿朗同队的一个护卫跟阿朗说的原话。
  在太师府待了半年多,日日跟一群成年男人在一起,听着男人们随口而出的荤话,如今的阿朗,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然听得懂所谓的“肉汤”是指什么。
  只是,虽然听得懂,却从没有兴趣。
  他不在乎什么美人,更不想要什么“吃肉喝汤”,甚至连银钱都不怎么看重,从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念头——往上爬。
  爬到足够高的位置,爬到可以保护她的位置。
  可是,现在,他似乎爬地太慢了……
  孙管事一路引着他进了后院,一路景色温柔旖旎,建筑巧夺天工,相比前院粗犷简单的风格,这里才更加像是一个高官府邸,处处奢华地令人咋舌,是阿朗从有记忆至今都未见过的景象。
  可是,这景象却无法为他带来半点欣悦。
  他在这奢华精巧的地方走着,只觉得每一步都被绑上了铅块儿般沉重。
  唯一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就是她在这里。
  而绕过无数回廊,钻过数不清的月洞门后,他终于看到了她。
  ——
  甄珠坐在亭子里。
  这亭子四面无遮挡,空旷旷地藏不了任何东西,好几个丫鬟在她身前身后忙活着,不远处还有像是阉人的奴仆来回巡视。
  她扶额叹气,跟芙蕖商量着:“待会儿你们能回避么?我要跟阿朗说些话。”
  久别重逢是难得的欢喜,这样的欢喜,她实在不想发生在一堆人监视一样的注视之下。
  芙蕖面带微笑,声音却坚定:“姑娘,男女有别,进后院的男子需得守规矩,美人们也要避嫌,免得瓜田李下的留下话柄,再说,这也是太师府后院的规矩。”
  甄珠有些郁闷:“可我又不是太师府的姬妾。”
  芙蕖继续微笑:“可您如今住在后院。”
  甄珠再度扶额。
  若非一进了府,计太师便入宫了,她只恨不得现在立刻去找计太师,要求搬出去。
  不过要见阿朗一面,还得经过层层请示,开始芙蕖还说没有太师命令,后院不得进外男,若非计都临入宫前吩咐了内院管事,说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今儿便见不着阿朗了。
  可就算见着了,还得被一大群人监视似的盯着。
  这样重逢的方式,实在不怎么叫人欢喜。
  但是,当远远地看到那久别的少年时,她站起身,小小的郁闷立刻抛之脑后,心中只剩下故人重逢的欢悦。
  “阿朗。”
  远远地,她笑着喊他的名字。
  远处,少年猛然顿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她。


第66章 保护
  喊过那一声后,甄珠便远远地、细细地打量着阿朗。
  哪怕已经知道那就是阿朗,她却仍是有些不敢认。
  十七八岁正是抽条的年纪,不过一年未见,少年已经比离开时高了一个头,比许多成年男子都还要猛一截,肌肉也比离开时多了些,虽还是修长的少年身材,却再不会让人感觉瘦弱,反而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
  那张被疤痕破坏的脸也彻底长开了,虽然疤痕还在,但仍看得出疤痕下清秀的眉眼和分明的轮廓,这使得少年的脸乍看狰狞凶恶,细看却能发现那疤痕之下的青涩和腼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走过来时,右脚一点都不跛。
  他没有收敛步子,就像平常人一样走路,甚至因为腿长,每一步都还迈地比旁边的管事长了几乎一半的距离,但尽管如此,甄珠也没有看出他的脚有任何微跛的迹象。
  真好。
  甄珠嘴角噙笑,眼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而那被她叫地愣住的少年,在愣了一瞬之后,旋即便迈开长腿,几乎跑一样地,几步就把原本在前面带路的孙管事落在后面。
  “喂,不许乱跑!”孙管事急地喊道。
  然而少年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
  不算太远的距离,不过几瞬间便被轻松迈过,一直到了甄珠身前几步远,眼看少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要直直上来把人抱住的架势,甄珠身边的芙蕖等几个丫头终于反应过来,错步挡在了甄珠身前。
  少年的脚步不得不猛地停下。
  芙蕖柳眉倒竖,呵斥道:“退后!这里是太师府后院,不得无礼!”后面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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