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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有所思-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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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句话,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不,或许还余下一点点力气。
  他的眼珠微微转动。
  看向了甄珠。
  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仿佛对不准焦距,然而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甄珠。
  他脸上沾了血,眉眼却清隽如昔,那望过来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甄珠。
  对上那双眼,甄珠愣了一瞬,刹那间,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洛城,回到两人初遇的那间小小书铺,她掀开门帘进去,就看到那个坐在柜台后的男人也正抬眼望过来。
  当时她想的什么来着?
  啊,是了,当时她只是肤浅地想着,这个男人很好看,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现在的他也很好看。
  好看地,让她想一直看下去。
  方朝清的瞳孔越来越涣散,渐渐失去了高光,眼皮缓缓地阖上。
  阿圆再也压抑不住地呜咽出声。
  甄珠没有哭。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满是血的脸颊,掌心的触感仍是温热的——虽然不知道那是皮肤的温度还是血的温度。
  然后她轻轻俯下身。
  阿圆止住了呜咽,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
  其他许多人也看过来,有羽林军,有禁卫军,有相府的仆役和护卫,当然,还有高琰。
  但这都影响不到甄珠。
  她俯下身,看着方朝清的脸,看着他即将阖上,又似乎用力张开了一些的眼睛,露出笑容,极轻极轻地——
  吻他。
  天地仿佛都远去,其余都成了背景,他们彼此唇瓣交接,气息交叠,眼里只有彼此。
  四周静极了,人们或慌乱或震惊或惶恐或呆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打扰,使得眼前这幕仿佛一副静物画。
  用工笔的方式勾勒出轮廓,用写意的方式涂抹上色彩,再用油画的笔触晕染出背景柔和的光影,最终显示出怪异的和谐。
  然而这幅画很快被喧嚣撕裂。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压抑又凄厉的尖叫,呆愣震惊的人群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立刻炸成了一锅粥,有人朝方朝清这里涌来,有人往崔相那里挤去,还有人试图悄悄溜走。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然后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
  “放下兵器,既往不咎,负隅顽抗,必诛九族!”
  那声音在场的人都很熟悉。
  就在刚才不久,声音的主人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但因为违逆了崔相,他已然等同于失去了那个尊贵的身份,但是现在——
  崔相倒下了。
  人群惶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不知何时,方才还是阶下囚的青年已经站起身,他穿着代表帝王身份的冠冕,尽管玉冠歪斜,华服染尘,但到底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几个月,他笔直地站着,满身威严,冷冽的目光轻轻地环绕一周,便让不少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更不用说,那些之前未被杀掉的忠于皇帝的羽林军和禁卫军,也已经不知何时挣脱压制,将他围拢保护起来。
  虽然总体数量上仍是相府护卫占优,但——他还站着,崔相却已经倒下了。
  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有许多许多个可以恰当地形容此时局面的词语。
  因此,没有太多波折,第一个人放下兵器后,很快就是第二个人,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叮叮当当”,金属与青砖地面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成功了……
  宽大的袍袖中,高琰双拳紧握,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并且大概永远也不会习惯。
  放松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转头,想去看她的反应。
  ——却看到她还在吻着那个男人。
  一心一意,旁若无人。
  他慌乱地又转过了头。
  那个他许久不见的人,那个他思念许久的人,此刻正抱着亲吻着别的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快死了。
  嫉妒吗?愤怒吗?并不是。
  他只是有些难受。
  还有些羡慕。
  羡慕方朝清。
  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但他面上依旧是淡然无波的模样,看上去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再没有一丝过去那个卑怯畏缩的冷宫皇子的影子。
  他的目光投向几米外的崔相。
  越是处于混乱的局势时,便越要冷静,便越不能示弱,普通人都是喜欢盲从强者的,当你表现出强者的姿态时,那么就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局势。
  这个道理,还是崔相教给他的。
  而此时,当了一辈子强者的崔相却无力地倒在给他捅上致命一刀的女人怀里。
  事发太过突然太过出人意料,甚至没有人想起要将崔晚这个刺杀崔相的“凶手”立刻隔离起来,等到有人想起时,高琰又站出来了,因此,崔晚得以一直抱着崔相。
  一手抱着崔相,一手还拿着那滴血的匕首。
  而崔相还没有死。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力道不足,或许是第一次不熟练没有完全对准心脏,总之,崔相的情况看起来比方朝清好一些,虽然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地吓人,但起码眼神还清明着,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的样子。
  但,也就只能撑一会儿了。
  高琰望过去的时候,崔晚的目光正从甄珠和方朝清身上移开,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她露出愉快的笑,低头轻声对自己抱着的崔相嘟囔着什么,此时,人群因高琰的出面而重新安静了一些下来,她嘟囔的话便也清晰地落入近处的几个人耳中。
  “……真有趣啊,哥哥。”
  “……你看那个姑娘,她是珍娘丈夫的意中人吧?果然,珍娘还是像我的,像我一样蠢,像我一样可怜,像我一样费尽心机,却怎么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果然,”她亲昵地蹭了蹭崔相的脸,仿佛跟情郎撒娇的少女,“是我的女儿,是——我和哥哥的女儿啊……”
  即便早有预感,听到这句话,高琰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而他前方,原本围着崔相的几个护卫,闻言更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崔晚却毫无所觉,她温柔地抱着崔相,神情极尽温柔甜蜜,果然不管旁边有什么人,是什么场合,仿佛她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珍娘的丈夫也有点像哥哥呢,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怪不得珍娘喜欢他。”
  “我被哥哥关了那么久,从地牢到院子,那么久那么久,久到珍娘都从小小的一团长到那么大,久到外人都当我已经死了,久到哥哥你觉得我疯了,久到……我也觉得我疯了,甚至或许我早就死了,如今还存在着的不过是一缕魂魄。可是,他找到了我,让我知道,我没疯,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我还有想要做的事。”
  崔晚轻轻亲了亲崔相的额角。
  “哥哥,我爱你啊。”
  “所以,跟我一起死吧。”
  她笑着,仿佛刚刚说的是要跟情郎一起踏青赏花这样甜蜜愉快的事。
  崔相艰难地抬眼,看向崔晚,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话,但或许是匕首扎到了肺部,他一张口,便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污了整张清俊的脸。
  崔晚温柔地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脸上的血,“哥哥,你要说话吗?慢慢来,不急,晚儿听着呢。”
  崔相定定地看着她。
  “你……太让我……咳咳……失望……了……”
  艰难地,崔相终于说出了口中的话。
  却是今日第二次说出“失望”这个词。
  第一次是对高琰。
  只是那时他还占据着绝对优势,说这话与其说是老师对学生的失望,倒更像是胜者对败者侮辱性的怜悯。
  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倒转。
  他奄奄一息,被一个被他当做疯子的女人狠狠捅了致命的一刀,他的手下被他看不起的傀儡小皇帝压制收服,他们眼睁睁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却连一句呵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神仙站在云端为凡人的愚蠢和不幸而悲悯。
  崔晚却并不为他这近乎轻蔑的悲悯姿态而动怒,她只是轻轻说道:“对不起,但哥哥你要知道,晚儿从来都只是个凡人啊。“
  “都说晚儿跟你很像,宛如倒影双生,可晚儿就是晚儿,不是哥哥。”
  “丝毫不为情所困,凡事都理智分析得失,做出最好最让人称颂的抉择,这样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哥哥你一个吧?所以,除了哥哥自己,又有谁能让哥哥永远不失望呢?”
  她微笑着说着,目光从崔相身上移开,转向另一个人。
  转向那不知何时跌倒在地,没人搀扶,便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的崔珍娘。
  崔珍娘在爬。
  在往方朝清的方向爬。
  漂亮的衣裳揉皱了,沾满了泥,枯黄的发也沾了泥土草叶,打成结,随着她的蠕动在她头顶颤动着,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条毛毛虫,一条暴露在凄风苦雨中,拼命寻找温暖干燥的地方,却僵硬地爬都爬不动的毛毛虫。
  从她倒下的地方到方朝清的位置不到十米,而她显然已经爬了一会儿了——很可能在甄珠低头亲吻方朝清的那一刻便开始爬了,但到现在,她却只挪动了连半米都不到。
  十米的距离简直就像是天堑。
  然而她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往前爬。
  满身尘土,挣扎蠕动,丑怪的脸,肮脏的身,看上去无比的怪异可笑又可怜。
  “真可怜……”
  崔晚轻声说着。
  “哥哥你看,我们的女儿好可怜啊……”
  “可怜地我都不忍心看她继续痛苦地活在这个世上了……”
  “我从未为她做过什么,所以她不喜我,不认我,我都不怪她。她再怎么不完美,也是我拼了命为哥哥生下的孩子。所以不论如何,我都想为她做点什么。”
  “珍娘喜欢她的丈夫,那么,我就让他陪珍娘一起死。”
  “这样到了下面,我有哥哥,珍娘也有她爱的人,我们一家人,一个人都不少。”
  “他想救他的意中人,我想为我的女儿做点事,各取所需,彼此都圆满,所以,这真是个好买卖,对吧哥哥?”
  她轻描淡写,甚至有些得意地说着她和方朝清的交易,似乎也为在场的众人说明了方才剧变发生的原因。
  阿圆目眦欲裂,捡起一把刀就要砍过来,然后被高琰让人拦住了。
  而那一直蠕动着向前爬,仿佛全然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崔珍娘,也蓦地停止了动作,艰难地、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崔晚。
  她的脸被泪水和泥土——或许还有鼻涕——糊住,全然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似乎愣愣地看了一眼崔晚。
  然而只是一眼,然后便又转过头,继续拼命地往前爬。
  但只这一眼,便让崔晚欢喜地绽开笑容。
  “哥哥你看,珍娘回头看我了!”
  但崔相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他胸前和口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少,因为已经无血可流,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空茫茫地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像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
  崔晚仿佛没有看见他生命的飞速流逝,只甜蜜又愉快地笑着,以指做梳温柔地梳理着他已经斑白的发,目光爱怜地拂过他眼角长了细纹的面容,脑中想起的,却是多年前,他白衣翩翩的少年模样。
  她的哥哥啊,她最优秀最完美,谁也比不上的哥哥啊,她和他一同来到这世上,一同长大,幼时同寝同卧,长大琴瑟相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头脑,她曾经以为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她曾以为他会如她爱他般地爱她。
  所以她任性地越过界线,无视伦理纲常,主动引诱了自己的哥哥。
  而他没有拒绝。
  她那严于律己的哥哥,她那事事苛求完美的哥哥,她那从不亲近任何姑娘,貌美如花或丑若嫫母在他眼中都不过一堆血肉的哥哥,却偏偏受了她的诱惑,为她犯了禁忌,为她犯下不容于世的罪恶。
  所以,她以为他跟她一样。
  可是,不一样啊,怎么会一样呢。
  崔晚看着仍在拼命蠕动的崔珍娘,脸上仍带着笑,眼神却逐渐苍凉起来。
  “哥哥你看,连我这样的坏女人,临死了也会有几分真心,也会想着为女儿做点事。”
  “可是哥哥,”她俯下身,紧贴在已经神识涣散的崔相耳边,“你的真心呢?”
  “但凡你用一分真心爱我,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哥哥,你对我太残忍了。”她眼神越发悲哀地看着他,“对我那么好,让我以为你爱我。”
  “对生下来便残缺丑陋的珍娘那么好,让我以为你真心爱着我们的孩子。”
  “若是让我一辈子都这么以为多好。”
  “却又让我发现,你接受我,只是因为我最像你,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倒影。”
  “你不嫌弃珍娘,只是因为她是你没有拒绝我的后果,否认她,便是承认你犯了错,那是自认完美的你决不允许的。”
  “你不爱我,也不爱珍娘,更不爱那个从头到尾被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耍地团团转,最后还为你们送死的可怜的张氏。”
  “哥哥,哥哥啊……”
  她脸上甜蜜的笑终于全部隐匿不见,反而只剩了满脸的苦涩,一声声唤着他。
  “哥哥。”
  “你爱的,从来……唔……都……只有……你……自己……啊……”
  最后一句话断断续续地隐没在喉咙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的身体便也轰然倒在了崔相身上,倒下的姿势正好与崔相脖颈交缠,宛如交颈的鸳鸯。
  周围的人这时才发现,一抹刀尖穿透了她骨瘦如柴的胸膛,从后背透体而出。
  而崔相,也已经完全地闭上了双眼。
  ——
  崔相那边的动静,以及高琰做了什么,甄珠全然不知。
  她只是俯下身,温柔地,细细地亲吻着方朝清。
  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亲密距离。
  以往哪怕关系最亲近时,他们甚至连手都未签过。
  她想起在最初相识,她还不知道他已经娶妻时,也曾经有过些小心思,也曾经想过像他这样看起来迂腐守规矩的人,调戏起来是什么样子,甚至也曾想过,他那一抿起来就显得分外迂腐,却也分外可爱的唇,亲起来会是什么滋味。
  但随即,她知道他已娶妻,他也知道她对他无意,于是两人便成了彻底的君子之交,彼此恪守着朋友的界线,从来没有越过一步。
  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亲吻,而这亲吻是永久的告别。
  她亲吻着他,看着他的双眼,而那双眼也在温柔地看着她。
  那双眼在笑。
  于是她也笑了。
  笑着极尽温柔地摩挲亲吻着他沾了血的唇,笑着看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消失,
  直至那双眼永久地阖上。
  方老板,不,方朝清,再见。
  她在心里说着,用目光仔细描摹他最后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在郊外农庄时他们互相为对方画的那两幅画像。
  那时候,方朝清在她眼中就像莲,清姿俊逸,恍如谪仙,从淤泥里长出,开出洁白清香的花,让人敬佩,却也让人不敢亵玩。
  可现在,她却觉得他更像菊。
  在温暖和煦的春天萌芽,在雨水丰润的夏天成长,终于在秋天开出璀璨华美的花,却紧接着经遍风霜雨雪,风雪将它的枝条压折,寒霜将它的颜色染上霜红,风雪摧折它,尘土也欺它,然而无论如何,哪怕到下一年春,哪怕失去颜色失去水分,它柔弱的花瓣始终固守枝头,那是它始终不变地一点初心。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了他好久。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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