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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 共四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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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他狂怒地大喝了一声,然后拿起一根棍子,拼尽全力向空气中砸去仿佛这辈子所有的厄运,都拜这位魔鬼所赐。

随后司机无力地坐倒在地,只想等待天明快些到来,他可以开着大巴去加油站,带着旅行团尽早离开这鬼地方。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司机感到有些奇怪,现在天还没有亮,会是谁来敲他的门呢?会不会是这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他急忙小心地走到门后,贴着门缝用泰语往外喊:“谁?”

门外却响起了中国话:“是我,孙子楚!”

他当然记得这位博学多才又似是个话涝的中国大学老师,司机赶紧为他打开房门,并用手电照着孙子楚的脸。

这家伙耸拉着一张还没有睡醒的脸,却硬是要把眼睛睁大,惊惶失措地喊道:“小方……小方……他不见了!”

“不见了?”

司机也感到莫明其妙,并换用汉语问道。

这时,同屋的屠男也被他们吵醒了,揉着眼睛跑到门口:“吵什么啊?不让人睡觉了啊?”

孙子楚赶紧解释了原因:他和导游小方暂住在一套单元房里,但凌晨时孙子楚爬起来上厕所,却发现小方的床上空空如也。再打着手电找遍屋里每个角落,也不见小方的踪影,而他的行李和各种随身物品,都还好好地留在房间里。

“他有没有到你这里来?”

原来,孙子楚怀疑导游小方来找司机商量事情了。

“没,没有啊!”

司机连忙摇头,一晚上都没人敲过他的门。

“奇怪了,那他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有游客找他?”司机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完整的汉语,“把他拉到其他房间里去呢?”

“好!我去每个房间都问一下!”

孙子楚风风火火地就要去敲隔壁房门,屠男却拉住了他说:“你看看现在才几点啊,人家肯定在呼呼大睡流口水呢,你缺德不缺德啊!”

“去你妈的!”

孙子楚丝毫都不顾忌别人的面子,举起拳头便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司机和屠男都只能摇头,他们足足等待了两分钟,房门才被小心地打开,杨谋端着手电照着他们说:“你们干嘛啊?现在是几点啊?”

“导游小方有没有来过?”

“神经病!”

随后杨谋愤愤地关上了房门,碰了一鼻子灰的孙子楚继续敲着门,直到杨谋再度开门大声地说:“他没有来过!求求你们不要再折腾了好吗?”

孙子楚沉默了几秒钟,自言自语地说:“好吧,二楼排除了,我们去三楼!”

其他两人也只能跟着他,来到三楼敲响一间房门,又是等待了许久之后,门里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谁啊?”

“我是孙子楚,请问导游小方有没有来过?”

“没有!”

说话的声音是玉灵,显然受到了刚才那句话的刺激——若是半夜里导游小方来过,岂非是坏了自己的清誉?自然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孙子楚又敲响了另一间房门,照例是等了两分钟,然后吃了一个闭门羹,还被门里的台湾女生痛骂了一顿。

无奈之下,他们又硬着头皮上了四楼,敲响了最大的那套单元房门。

一分钟后,房门打开了,里面闪烁着手电光,四十多岁的成立拿着根棍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孙子楚也只能客气地提出了问题,但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请你们滚吧!别吵醒我女儿。”

大门重重地关上以后,屠男拉了拉孙子楚的衣角,轻声道:“算了吧,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说不定小方很快会自己回来的。”

但孙子楚猛摇了摇头:“再去五楼!”

屠男和司机都输给他了,只能痛苦地走上了最高一层。

五楼——正当孙子楚要敲叶萧的房门时,黑暗中响起一声惨叫!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听不清在喊什么,似乎就在楼道外面。他的心几乎被震碎了,立即用手电照射楼道,果然看到一个晃动的影子。

屠男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却听到了一句极熟悉的英语:“Shit!”

他立刻也回敬了一句:“我靠!”

这时手电才照亮了对方的脸,原来是那二十多岁的美国女孩。

她慌乱地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地对着他们,嘴里已经语无伦次了。

屠男又用蹩脚的英语问了几遍,美国女孩才开始用中文回答:“楼上……楼上……”

楼上?这已是住宅楼的最高一层了,哪里有什么楼上呢?

除非——是顶楼的天台。

她却向走廊的尽头跑过去,原来还有一个小楼梯,看样子是通往楼顶天台的。

美国女孩轻轻指了指上面,司机第一个走上天台,屠男紧紧跟在后面。

雨已经停了,天色微微放明。

天台上仍积了一些水,凌晨阴冷的风从四周吹来,空气湿得要把人溶化。

三人来到空旷的天台,屠男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张望,周围的楼房大多比这个还要矮,登高远眺可以见到城市的大半,但许多街区都被茂密的大树覆盖了,只能看到一簇簇绿叶和屋顶。他回头看着美国女孩问:“What?”

“在你后面——”

屠男和司机转过头来,才发现在身后的天台栏杆边,躺着一个男人的身体。

他们扑到了那个人身边,看到了一张恐怖到极点的脸——整个脸都溃烂了,简直是惨不忍睹。死者的手指深深抓着地面,几乎把水泥抓出了白点子。

唯一可以看清楚的是他的眼睛。

不!只是一对眼珠子,因为眼球几乎已弹出了眼眶,空洞地注视着阴沉的天空。

他看到了什么?

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才能让一个人的眼睛如此恐惧?

屠男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腿一软就摔倒在地。就连见多识广的司机,也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往生超度经。而美国女孩就躲在他们身后,不敢再看那尸体第二眼了。

“可怜的小方!”



凌晨五点五十分。

叶萧、孙子楚、厉书、屠男、司机、钱莫争、童建国,还有最早发现尸体的美国女孩,全都聚集在五楼的天台上。

尸体依然躺在栏杆边——正是他们的导游小方。

他是第一个!

十分钟前,美国女孩带着屠男等人来到天台,发现了这具可怕的尸体。

司机认出了小方的眼睛,还有他的衣服也没有换过。在小方的裤子口袋里,是他的护照和各种证件。司机还记得小方手上的疤,果然与记忆中分毫不差。虽然整个脸都不成人形了,大家还是看出了他的样子,毫无疑问他就是导游小方,不幸惨死在了天台上。

随后,孙子楚狂奔到楼下,将五楼另外两间房门敲开,带着叶萧、钱莫争等人跑上天台。

此刻,人们围成一圈看着小方。每个人都不敢开口说话,沉默像天上的乌云般,笼罩着这座城市和这些人。

终于,有人蹲下来呕吐了。

厉书再也支撑不住了,把昨天的晚饭全吐了出来。而美国女孩已经吐了两回,胃里再也吐不出东西了。

叶萧抬头看看天空,长叹了一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是警官。”孙子楚抓了抓他的衣服说,“这里由你说了算!”

“不,我没有带任何工具,现在没法判断小方的死因。而且他的脸都烂成这样了,肯定有很特殊的缘故。大家请各自后退几步,离尸体远一点,以免破坏案发现场。”

他又开始了现场指挥,好像周围都是他手下的探员。当大家都退到很远时,叶萧回头叫住了那美国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伊……伊莲娜。”

“你中文说得很好,在哪儿学的?”

“我在美国读高中时就开始学了,后来在北京和上海都学过中文。”

叶萧突然把脸沉下来:“你是怎么发现导游尸体的?”

“我?”伊莲娜不敢看他的脸,扭过头说,“我一夜都没有睡着,到凌晨五点实在忍不住了,就悄悄出门转了转。”

“到哪儿去转了?”

“不,我没有去哪儿,就是在这栋楼里面,从三楼走到五楼,再想到天台上看看——于是,就发现了这具尸体。”

伊莲娜紧张地回答,许多汉字声调都错得离谱,与她昨天的流利完全不同。叶萧摇了摇头:“好吧,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然后他又对厉书说:“你送她下去吧。”

厉书擦干净刚呕吐过的嘴巴,便带着伊莲娜下楼去了。

“你怀疑这美国女孩?”

孙子楚轻声在叶萧耳边问。

“不知道。”

叶萧的沉默像这座城市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这时屠男嚷嚷起来了:“我看她八成有问题嘛!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凌晨五点出来转悠?还偏偏跑到了这个天台上?不是说好了晚上不要出来的吗?”

倒是钱莫争为伊莲娜说话了:“美国人嘛,可能想法就和我们不一样。”

“小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谋杀还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说过我不知道!”叶萧捏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福尔摩斯,连半个华生都及不上,他只有心底的愤怒和火焰,“我只是不明白,小方为什么会到天台上来?从周围的痕迹来看,他不可能是在其他地方遇害以后,又被拖到天台上来的”

“尸体在天台的栏杆边上,会不会是想要跳楼自杀呢?”

“不排除他有自杀的可能,但最终伤害他的肯定是其他原因。”

“是恶魔鬼,是恶魔干的!”

我们的司机忽然狂叫起来,接着飞快地跑下了天台。

叶萧摇摇头说:“我们也快点下去吧。”

“那小方怎么办?”

“就让他躺在这里吧,我们不能破坏现场,更不能移动尸体,否则会破坏更多的线索。等我们逃到清莱或清迈以后,再带泰国警方回来处理尸体吧。”

钱莫争却皱着眉头说:“这里有很多鸟,还有老鼠,这些小动物都会破坏尸体的!”

“那我们只有祈求老天保佑小方了。”

说着,叶萧第一个走下了天台,其余人也只能跟着他下来。

在他下楼梯的时候,走到童建国身边问:“昨晚,我似乎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哦,真的吗?”五十多岁的童建国一脸平静,“我整晚上都在睡觉,除了那声巨响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

叶萧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童建国回到五楼的房间。

他一个人站在冷冷的楼道里,抬头看着天花板。仅仅隔着一层水泥,正躺着一具可怜的尸体。

“也许,真是恶魔干的?”



晨曦。

如水珠从窗户洒进来,渗透入玉灵的眼皮,逐渐刺激着瞳孔收缩,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变成一个细微的针眼,突然出现了导游小方的脸,就在针眼里缓缓破碎,挤出浑浊的绿色尸液,整张脸全部腐烂剥落下来,变成一具白色的骷髅头。

骷髅头穿过瞳孔的针眼,进入玉灵的大脑深处。

“啊!”

她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直起了身子,天光刺激双眼很难睁开,窗外寂静无声连鸟鸣都没有。

后背满是冷汗,她解开胸围坐在窗台,胸口这才舒服了一些。真想现在就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泰家乡村女孩几乎每天下水洗澡,并不避讳什么授受不亲。或许每天接触大自然的水分,才能让年轻的女子美丽动人吧。

现在刚过清晨六点,她居然又睡着做了个梦。十几分钟前,敲门声把她从沉睡中叫醒,孙子楚在门外询问是否见到小方。真是活见鬼了,她和小方是第一次认识,即便是导游同事的关系,有什么事不能天亮说吗?

等她把孙子楚等人骂走后,却发现同屋的美国女孩不见了。玉灵又在房间里找了找,发现伊莲娜所有的东西都在,只是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她也接待过美国的游客,知道美国人喜欢夜生活,不过这里到哪里去HAPPY呢?

伊莲娜是个典型的美国女孩,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总是一身运动探险的装束。白天好像不把自己当个女人,只有晚上睡觉之前,才换身睡袍放下头发,做个面膜保养一下。她的中文说得真好,从十四岁就开始学了,和玉灵说起话来像汉语考级比赛。她们的母语都不是中文,却必须得在这一群中国人里,来到这曾经居住华人的城市,睡在一对年轻华人夫妇的床上。

两人聊到之夜过后,其实主要是伊莲娜在说话,偶尔夹杂几句英文,简直把中美两国的贫嘴饶舌合二为一。聊到后来玉灵困得支撑不住了,伊莲娜还在对面滔滔不绝,几乎要唱出顺口溜了。

直到那地震般的巨响,才封住了伊莲娜的嘴巴。玉灵从小在泰北长大,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地震。她们赶紧缩到床上,抱着脑袋祈祷房子不要塌下来,就在恐惧中渐渐睡着了……

刚才怎么会梦到导游小方的?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对,孙子楚不是说他不见了吗?大概就是受到这个影响吧,可小方会去哪里呢?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感觉他的眼睛里藏着什么。那时大家还没开始拉肚子,山魈也没跳到车顶上。而小方依旧是忧愁的面容,就连看她的表情也如此古怪——虽然通常男人都会多看她几眼,但绝不是小方的那种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怀疑与不信任。既然如此,他为何当场不说出来?却还装作完全信任她的样子,继续旅行团的行程,很快就暴出了“黄金肉”的秘密,接着便是“山魈来袭”。

小方?

他究竟怎么了?梦代表了什么?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某种奇特的预兆?玉灵不愿再想下去了。

她缓缓穿戴好筒裙,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这二十岁的身体还未曾献给过别人。

窗外,又一片白色的雾气飘过,缭绕在青翠的树叶之间,视线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纱。

眼睛又似乎被微微刺痛了一下,这片白雾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就像十六岁那年的清晨——少女玉灵从噩梦中惊醒,光着脚丫走出寂静的村子,她穿过碧绿的稻田,进入那片黑色的森林。传说这里被恶魔和亡魂统治着,还有老虎、野牛、黑熊等猛兽出没,村里的坟场就在森林深处。

是的,就和眼前的白雾一样,十六岁的玉灵投入禁忌的森林,被神秘的白雾包裹起来。脚底是泥土、落叶和小动物的骸骨,沾满了冰冷的露水,湿滑地浸入皮肤和血管。耳边似乎响起某种声音,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她在露水与白雾中走啊走啊,离身后的村子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被黑色的森林覆盖。那里如同永恒的地狱,正午都似傍晚般昏暗,光线被高达茂密的树冠阻挡,到处垂挂着藤蔓等植物。常有不知名的动物在树上叫喊,发出巨大而恐怖至极的声音,传说只要走到这种地方,便会永久地迷失方向,灵魂也将被恶魔们取走。

但玉灵似乎忘记了一切,只顾着穿破雾气去寻找那个声音。当她转过一颗大榕树时,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一个僧人。

一个年轻的僧人。

一个年轻而英俊的僧人。

可惜是个僧人。

玉灵直视他的眼睛,他也直视玉灵的眼睛,他们都因在这个地方看到对方而惊讶。他大概只有十八岁,还没有完全长成男人的身体,一副瘦弱不堪的样子,或许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他的头发剃得很干净,一身僧袍却异常地破烂,脚边放着个缺口的陶钵。嘴唇上只有些绒毛,大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东西——多情又抑郁的目光,如此残忍又有些无奈。

白雾依然缠绕着他们之间,玉灵好奇地打量着他,柔声问道:“你是谁?”

“谁是你?”

“我就是玉灵,刚才是你在叫我的名字吗?”

“不,是另一个人,另一个灵魂在呼唤你。”

“你从哪里来?”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玉灵再度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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